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重生之今生无悔 作者:紫宸若曦 主角:萧逸轩 配角:萧汉辰,东方宁,萧逸云,萧逸风,萧逸熙,萧逸肃,萧逸宏,萧逸雪,宋康,段子羽,柳素颜 1.逐出师门   “师父,轩儿回来了,您还好吗?”萧云轩看着眼前犹如世外桃源般的景色喃喃自语道。   “萧大教主倒真是‘天纵奇才’,我逍遥门所设的重重关卡竟也难不住你!这在我逍遥门可是第一次啊!”一灰衣老者自远处漫步而来,看起来十分缓慢,从容不迫,却在瞬息间来到萧云轩眼前。   “师……云门主!”萧云轩见到来人,久已未曾有过变化的脸上顿时变色,眼睛早已不知何时变得通红,晶莹的液体温润着那仿佛要烧烁的红色。呆滞了半响,才欠身道了三个字。   “不知,萧教主前来何事,是想凭一己之力,解决这千百年的恩怨,血洗我逍遥门吗?”   看着眼前这个俊俏的青年,眉宇间虽英气十足,但仍是那样的温文尔雅,谁又能想到,这个人,是那令江湖人闻风丧胆,天下第一魔教的教主呢!谁又能相信,这个人竟曾经、曾经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曾经被自己当做除魔卫道最有力的后代去培养!   而今日,竟是要不死不休了吗?老天爷,我云剑一生为正义而活,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为天下苍生献出了一生,究竟何错之有,要如此惩处于我!   听到师父冰冷的话语,看着师父眼中愤恨的怒火,萧云轩感到一阵窒息。在师父的心中,竟只剩下“魔头教主”了吗?师父永远都不会再叫自己“轩儿”了吧!是自己对不起师父,是自己让师父失望了。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轩儿宁愿永远都没有见过那个人,永远都没有和那个人相认,轩儿宁愿永远都没有父亲,可惜,一切都晚了。   “怎么,萧教主子承父业,继任魔教教主,一身武艺天下难逢敌手,一身医术出神入化今日前来血洗我逍遥门,却是一句话都不屑说吗?”   “师父!”萧云轩再也受不了眼前人的冷嘲热讽,屈膝拜倒。   云剑未料到萧云轩竟是这个反应,一时愣在了那里。   “哈哈,不知萧教主今日又在玩什么把戏,怎么萧教主要保存实力,打算偷袭老夫么?”   “师父对轩儿的恩义,轩儿永不敢忘,若是没有师傅,轩儿早在十三年前命丧硅谷林中,何况轩儿这一身武艺皆传自师傅,轩儿万不敢与师傅动手。”   “够了,你还敢提当年。”云剑早不复之前的风淡云轻,双目赤红,面目狰狞倒是比端跪于地的人儿更像魔王。。   “当年,我就不该救你。要打杀你的,是你的亲生母亲。是我多管闲事,见你一身刑伤便动了恻隐之心收你为徒,现在看来,你母亲当年就应该在襁褓之中就杀了你,竟是将你养到了十岁,甚至将一身医术传授于你,白白造孽于江湖”   “还有,休要再提什么一身武艺皆传自我手,难道你那父亲没有传你一身魔功,你若当真有心,今日就别用老夫传你的东西,咱们生死一战,看看究竟是魔高一尺,还是道高一丈!”云剑的神色渐渐平缓,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萧云轩跪于地上,静静的听着耳边冷风吹来的声音,直至一片寂静之后,俯身深拜。“回师父的话,轩儿自知做错了很多事,愧于师门。如果轩儿没记错的话,轩儿如今仍是逍遥门的人吧!要生死决斗,总该先将轩儿逐出师门才是”   听了眼前人的话,云剑一愣。刚刚的沉默中他曾想过“爱徒”的各种反应,是愤而起身,血洗这逍遥谷;是强行狡辩,将一切都归罪于父亲的强迫;还是苦苦哀求自己的原谅。事实上他并不认为第一个假设会发生。可是,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是要先断绝一切恩义,再生死决斗?   他竟真的要与自己生死决斗?自己当真看错了他?这三年来,自他身入魔教,自己不断告诉自己,他是被迫的,他是身不由己,那个人是他的父亲他也无法可施。他期盼着他能来到自己身边,像今日这样跪在自己的面前,然后跪求自己的原谅,道尽一切的不得已。可是……如今……,这个昔日承欢膝下的孩子,已子承父业做了那魔教的教主,而现在竟是要与自己恩断义绝,生死相斗了吗?   云剑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你要恩断义绝,老夫成全你。但你可知,我逍遥门若要逐除叛逆门人,却不是一句逐出师门那么简单”   “愿闻其详!”萧云轩依旧长跪于地,听到师父的话,嘴角竟有了淡淡的笑意。可惜心情激荡的云剑并未看到。   “叛出师门者无极鞭鞭笞100记,情节严重者废其武功,你身上不仅有我逍遥谷的武功,亦有你自己练的魔功。为师也不勉强你废其所有,但你要发誓,今生不再用我逍遥谷的一招半式。”   逍遥门不是魔教,倒也没有入了门便不能出的规矩。入门弟子若无大错,自想离开的,虽江湖上多不齿于这种行为,但逍遥门门规并不与之为难,任其去留。即使门下弟子犯下大错,不容于逍遥门,也只是稍加惩戒,依门规逐出师门便是。云剑此时所说的规矩,是指严重背叛师门,行下欺师灭祖、天地难容之举的孽障,才会给予的惩处。。   云剑如此说,不过是见不得眼前人轻易如意,按萧云轩的情形,也不能说不符合这罪大恶极的条件。但云剑认定眼前魔头不过是想要个名义上的恩断义绝,也好名正言顺的生死决斗。才故意出言为难。   “好”萧云轩淡淡的应道,嘴角的笑意更盛了些,刚刚……师父说“为师”。   “我,萧云轩在此立誓。终此一生不再使用逍遥门的武功。若违此誓,便死无葬身之地。”话毕,萧云轩缓缓抬起了头,深深的看了看眼前的师父,眼上的睫毛轻轻的颤动,像是祈求,又像是要深深的记住些什么。仔细一看,却又空洞无物,无欲无求。瞬息后缓缓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便垂下了眼睑,盯着地面,再无人能从中窥视出任何的信息。   听着耳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轻轻的立下的誓言,云剑的心中一颤。一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未等细细琢磨,那一瞬的想法却消逝不见,再也捕捉不住。 2.生无所恋   逍遥门虽隐居谷中,但门下弟子也不少,现下全齐聚于刑堂之中。刑堂香案上,供奉着一个一尺长古铜色的盒子。执法长老上前焚香祷告后,取出盒中无极鞭。此鞭鲜少使用,逍遥门开门立派数百年,其被动用的次数屈指可数。无极鞭由银料所制,既不失柔韧,又厚重力大。鞭上还间歇缠绕着泛红的铜钱,被人提起时竟还发出了叮当的响声。若不是场合情景不对,说不定会有人赞一声其响如乐音。   堂中众人仇视愤恨者有之,淡漠不屑者有之,却无一人会开口求情。这也是意料中的事。   萧云轩静静的脱下长衫,露出伤痕累累的背脊,虽有刀伤剑伤,但大多是各种各样的刑伤留下的痕迹。比起堂中众人,身处中心的萧云轩却是一派淡定从容,不见一丝胆怯。   “嗖---啪”,“一”   突如其来的剧痛险些让自己叫喊出声,虽熬刑对自己来说已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今日这一鞭竟是前所未有的难耐,就连魔教的惨烈刑法都不及其二一。   此时厅中响起了阵阵的吸气声,却不是萧云轩发出的。而是那些看到了鞭痕的人,只见仅仅一鞭,竟已经破肉入骨,靠的近的人竟能清晰的看到藏于翻卷皮肉下的白骨。   “嗖---啪”,“二”。   随着鞭声的再一次响起,萧云轩的眼前阵阵发黑,心中不由苦笑,自己当真是小看了这逍遥门的刑鞭了。   “嗖—啪”,“三”。   “嗖---啪”,“四”。   “嗖---啪”,“五”。   厅中众人都不知不觉间屏住了呼吸,只有呼啸的鞭声伴着鞭下人凌乱而厚重的喘息在厅中回响。   “嗖---啪”, “嗖---啪”, “嗖---啪”……   鞭鞭入骨,虽只过了三十鞭,萧云轩早已维持不了跪姿,卧趴于地上,每鞭落下便是一阵剧烈的颤抖,血肉早已横飞,现如今每鞭抽下去便如直接刮骨一般。滴滴鲜血自紧握的双手缓缓滴落,原来是被指甲抠破了皮肉。低沉的□在厅中回响,倒不是萧云轩有多能忍痛而不喊叫,而是痛的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嘶喊。   “嗖---啪”, “嗖---啪”, “嗖---啪”……   耳中听着报数到五十,云剑再也忍不住喊停。   此时此刻,若是再不明白便也妄称一代门主了。这孩子,今日根本就是来找打的。别说被无极鞭鞭笞百记,就是现在恐怕这逍遥门中任何一个人出手,这孩子都没有招架之力了!何谈生死决斗。   可是,看着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又不能这样轻易的就免了这场刑,毕竟他叛出师门身入魔教是真,更遑论他已做了魔教教主。一开始没有定刑也就罢了,既已定下了刑罚,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中止的道理。   罢了,逍遥门门规,除非受刑之人以内力抗刑,否则施刑者不得在施刑过程中施加内力。   眼前人儿一身武艺已出神入化,其内力之深厚恐怕连自己也早已不及了,虽是鞭刑难熬,只要运功护住了心脉,总不会要了他的命的。   “退其下身的衣物,鞭笞臀腿。”云剑死死的盯着眼前露出森森白骨的背脊,沉声说道。   短暂的停歇终于让萧云轩松了一口气,呼吸虽然依然深重,但也渐渐的平稳了下来。没曾想刚刚恢复了几丝清明,便听到了师父的话。满是血污的嘴角渐渐翘起,未料到,到了这步田地,师父竟然仍是怜惜自己。   “嗖---啪”, “嗖---啪”, “嗖---啪”……   虽然依旧疼痛难耐,鞭过露骨。但毕竟头一二十鞭仍有皮肉挡着,比起刮骨的痛来说,接下来的刑罚倒也好受了不少。萧云轩将头埋于臂弯中,苦苦的忍着痛。自己这一生,前二十年辗转于母亲每回都往死里招呼的棍棒之下,好在十岁那年遇到了师父,有着师父的劝阻倒是少受了不少罪。谁曾想,之后会被父亲找到,离了师父的温情。换来的是魔教更惨烈的刑罚。不得不说父亲还是疼惜自己的。不然依着自己日日与父亲作对的性子,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想起父亲,呵……自己当真该死吧!   “嗖---啪”, “嗖---啪”, “嗖---啪”……   又过三十鞭,臀腿处也早无可下手之处。执法长老便不拘位置,狠狠抽下,不得不佩服其老当益壮,如此重鞭挥舞了七十下竟不见一点的力弱。   “嗖---啪” “嗖---啪” “嗖---啪”……   萧云轩的意识早已模糊,全身上下无处不痛,竟已无法清晰的分辨出鞭落何处。可惜之前吃下了自己配置的提神的药物,此时要昏过去,都是奢望。   “嗖---啪”, “嗖---啪”, “嗖---啪”……“一百”   一百鞭终于打完,萧云轩伏于地上,无一丝反应。云剑终于忍不住,急行上前,想要扶起近在咫尺的血人,却发现根本无可下手之处。   过了片刻,萧云轩缓缓睁开眼睛,便见到了丝丝白发在身前荡漾。慢慢抬起头,果真见到了那张自己日思夜盼的慈爱面孔。云剑见人已转醒,便心下一宽,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放在脖颈上探了探脉。手却不由一抖,将视线重移到那张因痛苦而略显扭曲的脸上,刚刚的脉象,竟了无生机。   “你,没有运功护住心脉!”不是疑问,是肯定。   “师父……抱抱……轩儿……好不好,师父……好……好久……没……没……抱过……轩儿了!”听闻耳边断断续续的哀求,云剑再也不顾其他,直接坐于地上,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将徒儿置于自己的腿上。饶是再小心,萧云轩依旧疼得倒吸了几口气。   缓缓伸出双臂,紧紧的抱住了师父的腰,萧云轩满足的笑了笑。   “师父,轩儿……从……从来……没有……用……用……您教……教给轩儿……的……武艺……害……害过人。”吃力的说完一句话,萧云轩不得不停下来深深喘了几口气。“就连……就连娘传我的医术,……轩儿……轩儿也只用它……杀……杀过……一个人……那个人……他……姓萧,名霸天……呵呵,师父您知道吗?……他……他一生……自私多疑,这世上……恐怕……只对我一人……”   “够了!别说了,轩儿,我这就给你疗伤,你别说了!”   听罢这些话,云剑再也忍不住打断。昔日萧霸天天下无敌,率领魔教教众横扫整个江湖,就连逍遥门也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居逍遥谷,暂避锋芒,以图日后东山再起。没曾想数月前魔教眼看不日有一统江湖的架势,萧霸天却重病不治身亡。没曾想竟是死于自己儿子之手。   “疗伤?不必了。”不知是过于激动,还是回光返照,此时说话倒比之前流利了许多。“师父觉得,这样一个欺师灭祖、累死亲母、嗜杀亲父之人,还配活着吗?”   “轩儿……”除了叫一声轩儿,云剑竟不知该回答什么好。他不能说“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更不忍说“确实该死”。   “呵呵,终于又听到师父叫我轩儿了呢!师父,你说要是母亲知道我用她给我的毒,替她报了仇,娘她会不会不再那么恨我?”   “不会,不会了,你娘肯定会原谅你的。”   “呵呵,是吗?可是,爹他,其实对我很好。即使我多次忤逆于他,他也只是教训一回便了事,从不愿真正伤我。爹爹疼我远胜娘亲。”淡淡的说着话,泪水悄然滑落颈间。   “师父,轩儿不奢望能够留在逍遥谷。轩儿死后,师父将轩儿火化了吧。至于骨灰,撒于天空也好,抛入海中也可。这样,轩儿便真的可以自由自在了吧?”   “好,好,师父答应你。轩儿以后必定可以自由自在了。”   听了师父的话,萧云轩开心的笑了,艰难的抬起胳膊,用手牢牢抓紧了师父的手。云剑见状双手紧握住那只用力的手。   “若老天……当真……怜悯,愿来生,……做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言罢,云剑双手中的那只沾尽鲜血的手渐渐无力。   “轩儿……轩儿……”   云剑紧紧抱起怀中的毫无生机的身体,此时多么希望能听到怀中的人喊疼,怪自己抱得太紧。可惜,大厅之上寂静无声,什么也听不到。   身边的执法长老缓缓跪下。“门主,萧云轩虽曾犯了门规,但该罚的也已经罚了。现如今既然人已逝,不如,还是准许其葬于我逍遥谷吧!”   “请门主开恩”厅中近半数的人跪下求道。   “不必了,你们没听到我的轩儿说吗?轩儿要翱翔于天际,遨游于阔海,他要的是自由自在。谁都不能再锁住他,即使是我逍遥谷也不成。”泪,静静的爬满苍老的脸庞,滴滴下落,与怀中的鲜血混为一体,再也分不清哪些是泪,哪些是血。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的感兴趣的可以看一看……………… 不知道大家看到这里能否看懂前世的事。其实对于前世,紫宸心中也有一个完整的故事,下面紫宸稍微交代一下,以便助于大家理解整篇文章。 云轩的母亲柳红素出身于神医世家。 魔教教主萧霸天为了得到柳家的神医毒经,灭了柳家全家,并□了柳红素。 侥幸逃脱的柳红素发现自己怀了那个恶魔的孩子,并出于自己也不明白的心里生下了这个孩子,即萧云轩。 柳红素从来没有隐瞒过萧云轩的身世,此时的柳红肃事实上已经有些疯魔了,她想既然萧霸天那么想要得到柳家的医学,那么她就把柳家的医术传给你的儿子。 但事实上,与其说柳红素在传授医术,不如说柳红素在以医术为借口折磨云轩报复。云轩真正学医其实只在十岁之前,十岁的小孩是如何学成了难逢敌手的医术毒术,光从这一点就不难想象出云轩的生活有多难熬。每日都会有恐怖数量的任务,完不成任务的惩罚更是令人惊惧。 十岁时,云剑初遇云轩时,云轩不过是因为上山采药摔折了腿几日没有回家。柳红素便认为其忘恩负义欲把他打死,最后虽然被云剑救下了,但是云轩那只本来只是折了的腿彻底被柳红素打断,并且柳红素事后不肯为其医治。那条腿直到后来遇到了父亲,才在魔教大夫的治疗下,以毁了数十人的腿为代价治好了。 云剑当时因与萧霸天交手,身受重伤经脉俱损。并因见云轩根骨奇佳,虽饱受折磨却仍有一双清澈的眼睛,于是决定收其为徒。留了下来与云轩母子一起生活。 云轩十七岁时,云剑的伤彻底痊愈,不忍见江湖被萧霸天搅得不得安宁,也不放心逍遥门,决定离开。本想带云轩一起回逍遥谷,但是柳红素不允,云轩不敢违逆。此时云剑并不知道云轩的身世,柳红素不屑说,云轩不敢说。 三年后,云剑带领逍遥门人整装待发准备与魔教生死相斗时,回去找云轩时发现柳红素已死,并得知云轩被其父带回魔教。 萧霸天对柳红素并没有感情,通过某种途径得知云轩的存在后,找上门来,直接将柳红素杀害带走云轩。 萧霸天一生无子,便将云轩当做继承人培养,事实上从作为一个父亲的角度来看,萧霸天很爱云轩,对云轩很好。萧云轩恐怕是萧霸天唯一在这个世上动过感情的人。 但柳红素毕竟是江湖正道名门世家,云剑亦是以主持江湖正义为一生目标,在此二人的教导下,云轩根本无法与其父苟同。 三年来,云轩几乎事事与父亲作对,但其父每每会在对云轩惩处一顿后又原谅他。 最后眼见父亲残暴不仁,整个江湖在父亲的强势下几近毁灭,云轩下毒毒死了父亲。萧霸天临死前得知真相,却放弃了与儿子同归于尽的机会。 收整了魔教的部众,将局势控制在不会天下大乱的状态。在父亲死后三个月,萧云轩闯进了逍遥谷…… 3.转世重生   “恭喜芝姑娘,姑娘倒是好运道,生了一个小子。”   “真的吗?快让我看看,把我的孩子给我。”   感觉周围乱糟糟的,萧云轩意识渐渐清明,却发现双眼无法视物。心中不禁苦笑,要求一死,当真那么难吗?苦闷一阵,不由觉出一些不对来。刚刚受了无极鞭刑,为什么身上一点也不觉得痛?即使是再好的止痛药,也不会是一点感觉也没有。而自己从未伤过眼睛,为何现在却双眼无法视物,仿佛连睁都睁不开。   “三婆,为什么这孩子一点声音都没有。”又听到了那个温柔的声音,只是不明白她究竟在说着什么,什么孩子?   “呀!是啦,这孩子怎么一声也不哭。放心放心,有我三婆在,一定没事”说罢,三婆打开包裹,狠狠的朝新生儿臀上拍去。这是接生婆常用的方法,一般出生后没反应的孩子,打两下就有了生气。可是三婆打了近十下,小小的臀部渐渐泛红,怀中的孩子竟无一点反应。   “够了,够了,别打了!你看都打红了。”床上虚弱的女人急急的将孩子夺了过来。   “姑娘,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若是这孩子长时间没有反应,说不定就这样夭折了啊!”   身边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入了萧云轩的耳中,臀上的刺痛清晰的证明大家所说的什么孩子指的就是自己。莫非自己竟转世重生了吗?那么传说中的孟婆汤呢?为什么前生的记忆,是那么的清晰,仿佛一切都只发生在昨天。   “儿子,儿子,你不要吓娘啊!娘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你。你是娘的命啊!”听着身边人焦急的话,萧云轩已顾不得其他,努力睁开了眼睛。   “三婆,三婆你看,这孩子在看我,还冲着我笑呢!”三婆听得一惊,细细看去,果真那个小人睁着一双乌黑有神的眼睛,紧紧得盯着自己的娘亲,哪里是没有生机的夭折小儿!   “哎呦,这可真是神了。一般婴孩一出生,便啼哭不止,这眼睛却是要等几天才能睁的。没想到这孩子一出生便能睁开这么有神的眼睛,这孩子的将来必定不凡啊!”   “是啊是啊,谢三婆吉言了。”欣喜的应着接生婆的话,其实说的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心早已被眼前的小儿占得满满的。   “儿子,你爹姓萧。你这一辈排行字“逸”,娘给你起了个名字,叫萧逸轩。轩儿喜不喜欢娘给你起的名字?”   轩儿?竟仍是轩儿吗?不过名字倒不完全相同,虽仍姓萧,却差了个“逸”字。只不知这名字有一字之差,这一生的路会与前生有什么差别!不过,有一点已不同了,这个抱着自己和自己对视着的娘亲,似乎很爱自己呢?自己真的配拥有这份疼爱吗?不知这份疼惜,自己又能拥有多久。   可是,父亲呢?为什么迟迟没有父亲的声音?难道今生的父亲与母亲也是彼此之间有嫌隙吗?那日后娘亲会不会也因为父亲的关系迁怒自己?无论如何,今生的逸轩绝不再委曲求全,若是得不到爱,那么做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又有何妨!   正处于欣喜激动的芝姑娘,竟不知短短时间,自己怀中的孩儿已想了那么多事。甚至还暗暗存下了有一天离了自己的心思。若是知道,不知该有多么的伤心。   时光荏苒,转眼便是三年。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五伦者,是夫妇,父子先,君臣后,次兄弟,及朋友……我教子,惟一经,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稚子的朗朗颂书声,自小屋中传出,只见屋中一清丽少妇坐在凳子上,静静的听着身前的三岁儿子背诵教过的三字经,脸上浮现满足的笑意。   “不愧是将军的儿子,这才三岁,竟已习全了千字文,百家姓与三字经。记忆力之强堪称过目不忘了。”想到这里,少妇的脸上添上了少许愁绪,“自己只不过是识得几个字,能勉强教孩子认认百家姓、三字经,本想习得这许多字,再把他们背下来,孩子怎么也六七岁了。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这么聪明,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该认的,该背的都认过了,背过了。这以后该怎么办?”   “轩儿真是聪明。”少妇听到儿子背完,欢喜地把儿子抱了起来。   “轩儿真是个神童,娘想找个先生,教轩儿读书可好?”   “娘,轩儿已经识字了,轩儿可以自己读书。”逸轩听了,心中一阵汗颜。自己实在是装不了幼子,明明是识得的字,实在无法假装一学再学。结果到了娘的眼里,就成了神童了。   “别胡说,这书哪是自己一个人就能读得的?轩儿可不是只识得几个字就行了的,我的轩儿可是要考科举,做状元的!”   “可是孩儿才三岁,不用这么急找先生吧!何况家里也没什么钱,娘哪里有余钱请先生!”不知是不是祖上烧了高香,自己的儿子虽年幼,却如大人般聪慧。自己从来没有提过家境艰难,这孩子也不知是怎么就知道了,一直乖巧懂事,从来没有多余的要求。   “轩儿,让轩儿读书是娘心里一等一的大事。轩儿书读得越好,将来你爹就会越喜欢轩儿。”   “娘,爹呢?轩儿都三岁了,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爹。我爹还活着吗?”   “这话说的,你爹当然活着。”   “那为什么爹从来都没来看过娘,是娘不喜欢爹爹吗?爹爹是坏人吗?”问出了藏在心中许久的话,逸轩紧紧攥紧了双手。他怕,怕再听到一个愤恨的声音告诉自己说你的父亲是个恶魔。   “这孩子,怎么净说胡话。你爹是个大将军,大英雄,娘又怎么会不喜欢呢?”说完少妇心中一阵苦涩,有句话她没说,不是娘亲不喜欢他,是你爹恨极了娘亲啊。   听了娘亲的话,逸轩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就好。却忘了思及父亲对母亲是何态度。“既然如此,为什么轩儿没见过爹爹?”   “轩儿还小,等轩儿长大了,娘再讲给轩儿听好不好?”   “嗯”逸轩懂事的答应了,既然娘亲不想说,自己也不再问。姓萧的将军,家中子弟排辈字“逸”,等再过几年可以自己去打听打听,传说中的父亲到底是怎样的人。   读书的事便这样定了下来。不日逸轩便由娘亲领着,去了临近的私塾。私塾中教书的先生曾在朝为官,后来厌倦了官场的争斗,便开了间私塾,专门教一些平日读不起书的穷家子弟。   本来先生见逸轩实在年幼,想说等几年再说,结果见眼前少妇一求在求,孩子也确实聪慧,便勉强收下了。谁曾想这个自己不甚在意的幼儿,将来竟成了自己一生的骄傲。 4.往事难言   “轩儿,告诉娘亲,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娘的轩儿一向乖巧懂事,怎么会和人打架?”心疼的看着老老实实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脸上还带着打架留下的痕迹。手掌红肿,有几处隐隐现出紫痕。那是今天因打架被先生罚了三十手板。   轩儿的先生虽一向严厉,但自己的轩儿一向懂事好学,加上天资聪慧,起初先生念及轩儿年幼不忍责罚,后来见轩儿读书确实用功,六年来竟从未有板子加身。今日怕是第一次受罚,竟罚的这么重。   想着实在心疼的厉害,之前想好好训诫一番的想法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探身将孩子抱在怀里,拿出药来细细的涂抹伤处,小心翼翼生怕再弄疼了孩子。   陷在娘亲温柔的怀里,逸轩幸福的笑了。自己的娘亲从来都不吝啬怀抱。除了在读书上要求严格,娘亲对待自己几近宠溺,自己都九岁了,娘亲还是时常将自己抱在怀里,就像今天……   “轩儿还没回答娘亲的话呢,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听着娘亲的催问,今日发生的事再一次在脑海中浮现。   那些孩子不忿自己屡屡得到先生夸奖,甚至至今从未受过责罚,而有几人隔三差五的受责,便日日挑衅。自己实在不想与一群小孩子瞎闹,谁知今日他们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辱骂之言涉及娘亲,极其难听,自己实在忍不住便动了手。   事实上自己已是手下留情,只是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与他们打了一架,不然也不会弄得自己受伤。   前世自己最喜欢做得事便是习武,只有在习武的时候才会心无旁骛,忘掉一切伤心难过的事。当内力周转全身,更是感到少有的温暖,连周身的伤痛都会变得不那么厉害了。   今生虽有了疼爱自己的娘亲,但自己还是很喜欢修习武艺,从一出生时,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做,便整日的研习内力。前世自己已经是难逢敌手的强者,对武道的见解自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如今从头练起更是事半功倍。这九年来夜里早已用修习内力代替了睡眠,其效果远胜简单的安睡。每日清晨趁娘亲还没有醒,便偷偷出门练习武艺一个时辰。几年下来,身手已不是一般习武人能比的。   好不容易上好了药,心中的疼还是不减“不就是打了一架吗?这先生下手也太狠了。”全然忘了自己刚刚还想教训孩子一番呢!   听到娘亲心疼的话,逸轩本有些刺痛难忍的手也不那么难受了。想想自己真的是陷在幸福中太久了,九年来这竟是第一次挨打。不知是小孩子的身体太娇嫩,还是时日太久自己已经不适应。不过是区区三十手板,自己差点没撑下来。   先生下手确实极狠,才熬了不到十板子,自己便险些躲避抗罚。右手使劲攥紧了左手的手腕,才艰难的熬了下来。先生缓慢的打着,中间总会停留足够的时间让人体会十指连心的疼痛。就算打得再慢,三十板子也不过是一会的功夫,自己却觉得像是过了一天那么漫长。   对于自己险些疼哭了,逸轩至今想起,仍感到一阵丢人。却没有意识到对于一般的小孩,要挨下这三十手板早就哭天抢地了。   “轩儿,是不是疼得厉害?怎么这半天一句话都不说?”   “娘,您和爹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轩儿不是野种对不对?娘亲也不是……”余下的话,逸轩实在无法开口。却不知娘亲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实在耐不过久久的寂静,逸轩试探的开口“娘,轩儿已经九岁了,过几天过了生日便是十岁了……”   “哎!”深深的叹了口气,少妇终于开口“轩儿既然想知道,娘也不再瞒你。”   “你的父亲是个大将军,将军夫人也是家境显赫。他们之间本是夫妻恩爱,可是夫人久久不孕,老夫人便做主为将军纳了二房。”   “娘亲是那个二房?”   “不是。”少妇苦笑了一下“娘是那二房的陪嫁丫鬟。”   “没曾想,二姨娘刚进门不到一个月,夫人便查出怀有身孕,生下了大少爷。二姨娘却始终没有结果。将军本来就与夫人感情深厚,二姨娘渐渐被大将军冷落。相反,夫人在第二年又怀上了孩子。”   “二姨娘渐渐心生不忿,可将军根本就对她不屑一顾。当时娘亲的父亲病重在床,缺医少药,二姨娘见娘亲生得颇有几分姿色,便生了让娘亲伺候将军的心思,以图破坏将军与夫人之间的感情。”   “娘亲听了主子的劝,一时迷了心窍。加上娘当时早已对将军崇敬爱慕不已,想着若是当真能做了将军的人,不只能够得偿所愿守着自己爱慕的男人,娘亲的爹爹的病也有了医药治疗。便在主子的安排下,偷偷在将军的茶水中下了药,如愿得了一夜的欢好。”   “第二日已怀孕八个月的夫人发现之后果真激动异常,结果撕扯间夫人不小心踩到了掉落地上的佛珠……”   久久的平静之后,少妇继续说道“孩子早产,虽是保住了,夫人却是香消玉损了。”   “事后,二姨娘将所有的事都推到了我的身上,加上当时正好查出了二姨娘也怀了孩子,在老夫人的插手下,便只是治了个管教不严、罚她闭门思过。”   “而娘亲……被判杖毙!”   逸轩的身子不禁一颤,虽然娘亲现在好好的在这里抱着自己,仍是心情紧张。紧紧地攒紧娘亲的衣袖,连手疼都不顾了,只怕一松手,娘亲便会消失不见。   感觉到怀中孩子的紧张,少妇轻轻的拍了拍小儿的背。继续说道“后来,因掌刑的小厮与娘亲家中交好,打了几杖便谎称人已咽气,偷偷地把我给放了。”   真相总是出人意料,原本一直以为是父亲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娘亲的事,却没想到竟是如此……   感觉到怀中人的失落,少妇不禁心中一酸“轩儿,是不是瞧不起娘亲了?都是娘亲的错,让轩儿有爹却不能认。”   “娘,您是世界上最善良、最美丽的娘亲。是这个世界上待轩儿最好的人。若是爹爹不肯原谅娘亲,轩儿便不要爹爹了。轩儿只要娘亲。”   “傻孩子,别胡说。天下间哪里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即使你爹恨我,他若见到你,也必定是爱你的。”   是吗?逸轩心中不禁苦笑,可是轩儿却是已见识过这样的父母呢。这一世的父亲,恐怕心中的恨意不会比前世的母亲少吧!怎么会再给自己爱呢?   罢了罢了,能有一个全身心爱着自己的娘亲,已是上天的恩赐,得不到的那些,又何必强求呢!   可惜,老天爷似乎并不愿逸轩如意。当小小的逸轩才十三岁的时候,噩耗乍然而至:   逸轩背着一筐的柴火,步履平稳的走近家门。每每回家的路上想到娘亲在家中等着自己,逸轩就觉得自己无比幸福。有些人,总对身边的一些小事习以为常,以为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但是在真正失去过的人眼中,那是弥足珍贵的恩赐。   来到这个世上已经十三年了,这些年来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靠给大户人家洗衣缝补挣些家用,自己每日学后上山砍来柴火卖,对于自己来说,砍柴是再轻松不过的事,虽然不是多么挣钱的东西,但架不住自己每日得的柴火量多。加上邻里间见自己乖巧懂事,写得字又好,有什么信便托自己来写。总的算起来每日挣的也不少,生活过得还算宽裕。   近些日子看娘亲脸色不好,应该是酷夏累着了。这两日便不许母亲再洗衣服,所以今日早早回家,得帮母亲把领来的衣物洗完。未进家门,便听到了家中有人说话,仔细一听又是郑家婶婶来找娘亲聊天了。   刚要进屋,听到了娘亲虚弱的声音便停住了脚步“大夫,我的病没什么大碍吧?”   “这……”   “大夫,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家中除了我便只有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你不告诉我又能对谁说呢?   “好吧,实不相瞒,以老夫看来,夫人已经时日无多了。夫人十多年前身子应该是受过重创,之后又未好好诊治。而且生子时身子羸弱,未及好好调养,这病根藏了这十多年,到现在已经是药石无用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我还能活多久?”   “少则一月,多则三个月。”   “天呐,我若走了,我的轩儿怎么办?郑家姐姐,这事你可得帮我瞒着,不能让轩儿知道。连你家虎子也不能说,他们在一起上学,万一说漏了嘴……   “哎!我答应你,可是你瞒得了一时又有什么用?这事迟早都是要知道的啊?”   “这不还有好多日子吗?我要让这最后的时日里,轩儿也能过得快快乐乐的。”   屋中的话声声入耳,虽是炎炎夏日,萧逸轩却觉得周身一片冰冷。听得屋中人要出来了,赶紧施展轻功离开。   待跑到无人的小巷,逸轩已是泪流满面。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当真是恨极了自己。   三年前听娘亲讲起旧事,虽知道娘亲受过极重的刑杖,但想到自己前世多有受刑,除了最后一次一心求死,事后身体也没留下什么致命的隐患。当时见娘亲看起来没什么不妥,虽是心痛娘亲当年的经历,对于娘亲的身体却没再在意。   若是自己早早警觉,早早的给母亲号一下脉,现如今就不会陷入药石无用的地步。   想到号脉,更是恨极自己前世为什么没有学尽母亲的本事。成天只知道摆弄毒药解药,若是多多研习治病救人的医术,像母亲一样只要瞧见一个人的面色便能看出是何病症。便能早早发现娘亲的不妥。怎么会等到现在……   抬手要再给自己一巴掌,却在最后生生止住,一只手紧握成拳。母亲既然一心要瞒着自己,自己便只能假装不知让母亲开心,绝不能让母亲发觉自己脸上有伤。仔细的擦拭脸上的泪痕,他要赶紧回家看看母亲,说不定那个大夫不过是个庸医,自己好歹一身医术前世也算是江湖上排的上号的。说不定能治好母亲…… 5.父子初见   施展轻功急行在林间,逸轩心中终于松了口气。这次的方子有几味药并不常见,还好现如今需要的药已经找得差不多了,这一个月来自己骗娘亲说日间在街上碰上了宋大夫,宋大夫送了些药给娘亲调养身子。娘亲怕自己探问她的身子,也不敢细细追问。实际上是取了家中积攒的银子,拿去赌场翻了几番买来的药。   给娘亲试了许多方子,走之前已经稳定了娘亲的病情,娘亲至少还能活半年。加上这次辛苦得来的药,逸轩有自信可以让母亲再活三年。至于三年后……自己还有三年的时间,总会想到治疗办法的。   想想自知道娘亲的病以来,自己不知道跟娘亲说了多少的谎话。就连这回出门,也是谎称先生要给自己着重补习功课,所以搬去先生那里住三四日。想到娘亲送自己出门的不舍,不知道娘亲要是知道轩儿在骗她,不知会有多伤心。   走神间不经意抬眼看到前方一个小人迎面跑来,身后三四个蒙面黑衣人紧紧追来,放出一箭豪不留情,那小人能够自己躲过这一箭着实艰难。此情此景不需人解释,逸轩也知道是有人要取眼前孩子的命。本不想多事,但让自己见死不救,自己也下不了决心。   未及细想,随手撕下身上包裹的一块蒙上了脸。便向那小人扑去。   黑衣人见有人来救心中一紧,待仔细一看来人个头,不过是个稍大点的孩子。便不再多想持刀上前,欲把两人一块解决。   所以说永远都不要轻视自己的敌人,更加不能以貌取人。逸轩虽然才十三岁,但谁让人家底子好、经验多?一身武艺已经达到了前世的巅峰状态。这些黑衣人虽身手了得,在逸轩手里却也讨不得半点好处   “哥哥,求你帮帮我吧!我还有个朋友在那边,那边还有好多坏人。哥哥,只要你救了我们,我家一定会重谢你的。”眼见不过眨眼的功夫,自己的那些守卫都难以招架的杀手,在这个哥哥的手中都失去了战斗力,东方宁忙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急急哀求道。   其实不用东方宁说,逸轩也早已听到了不远处仍有缠斗声,可是要撇下刚刚救下的人,逸轩也不放心,不知道哪里还会再藏着杀手,便只好带上东方宁向前方驰去。东方宁见恩公肯去救人,心中一阵欣喜,对于自己又要面对那群黑衣杀手倒没有一丝惧怕,仿佛只要这个救自己的哥哥在,自己就不会有危险。   事发现场已经惨不忍睹,近三十名身着侍卫服的人早已没了半点气息。场中只剩下一名侍卫护着一个孩子,在十来名黑衣人中周旋。眼见最后一名侍卫不支倒下,逸轩不忍之余一阵庆幸,要是再晚一步,怕是一个人也救不了了。   牵着手中的孩子进入战局,不敢把人直接扔在边上。黑衣人太多,放在自己身边反而更安全些。只是这样确是苦了自己,饶是自己武功高强,但是这些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弱,还要在他们中间护上两个孩子,渐渐便有些力不从心。   实在无法,只好让东方宁抱在自己身前,左手牵着另一个孩子,右手挥剑使出杀招,剑剑伤人要害。   好不容易结束了重生后的第一仗,逸轩一阵脱力。后背的伤隐隐作痛,刚刚情势危急,逸轩已顾不及身后,只能闪躲着要害,以最小的损伤换取敌人的性命。   终于脱险了的东方宁脸色苍白,亲眼见着一刀刀砍在自己依赖的哥哥身上。东方宁感觉自己的身上也阵阵发疼,这份恩情,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还上了。还有逸熙哥哥,刚刚逸熙哥哥情急之下谎称自己是东方宁,把黑衣人的攻势都引到了逸熙哥哥那里,才让自己有机会逃走。东方宁暗暗发誓,今生一定要好好报答两位哥哥。   刚刚歇息不过片刻,逸轩便听到大批人马向自己这边驰来,不由心中一紧。不一会儿东方宁也发现了远处的人马,张望片刻终于松了一口气。   “恩公哥哥,是萧将军的人,逸熙哥哥,是你爹来救我们了。”   东方宁完全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不曾想到身边的人心中已是波涛汹涌。   “萧将军……逸熙……”   大批人马转眼便来到身前,快得让逸轩措手不及。   “微臣救驾来迟,请太子恕罪。”看到虽然战况惨烈,但太子无恙,而自己的儿子也好好的站在那里,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萧将军快快请起,本太子没事,将军还是看看逸熙哥哥吧。刚刚逸熙哥哥冒充是我,把人都引到了他那里,受了不少伤。”   萧逸熙终于看到自己崇敬依赖的父亲来到自己面前,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放了下来。再也没有了之前救太子的无畏坚强。毕竟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眼圈早已泛红,泪就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逸熙刚想要踏前到父亲身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右手一直牢牢的握着恩公哥哥的手。刚刚在刀光剑影间,是这个哥哥的手给了自己唯一的安全感。自从这个哥哥赶来,自己便再也没受过一丝伤害。   萧汉辰看到儿子身上有多处伤口,心疼不已。可太子还在,大军前也不好多做儿女姿态。只是随着儿子的眼光移向一旁牵着他的手的人。   “阁下是?”   “将军,刚刚就是这个哥哥救了我们,这个哥哥好厉害呢?那么多杀手在恩公哥哥面前都没招架之力。”   萧汉辰听闻太子的话,心中一阵惊异。虽然眼前这个人蒙着面,但是也不难看出他的年纪不大。战况如此惨烈,所有的大内侍卫高手全军覆没,可见杀手的身手是多么的了得。没想到这人小小年纪竟有这么了得的身手,登时起了爱才之心。   “多谢公子相救,公子的身手当真了得。不知公子家在何处?姓甚名谁?”   从眼前这人一下马,逸轩的眼睛便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试图从来人的脸上,看出自己的痕迹。果真是有些相像呢!看来比起娘亲,自己还是与父亲更像一些。   父亲的目光是慈爱的,可惜这份慈爱给的是自己手边的萧逸熙,而不是自己。   见父亲终于把视线移向了自己,逸轩情不自禁站得更直了些。感觉到自己的变化,逸轩心中一阵无语,暗骂自己一声没出息。不是都想好不在乎父亲的吗?干嘛还这么激动?   “多谢将军夸奖,小子就是再厉害也不及将军阵前杀敌的神勇。将军的大名小子在儿时便如雷贯耳,小子对将军也是钦佩不已。不过在下只是一过路人,姓甚名谁又有什么关系?在下还有急事,先行告辞了。”   萧汉辰一阵愕然,起初听闻少年的话,萧汉辰以为少年与自己一拍即合,也有心到自己手下做事,没想到话题突然一转,竟是连名字都不肯留下,就要急急离开。   “恩公哥哥,你怎么这就要走。我说了一定会重谢哥哥的,我是太子,要一诺千金。哥哥得跟我回去让父皇好好谢谢你。”东方宁见哥哥要走,急急扯住恩公哥哥的衣袖。   “救太子殿下,不过是在下的举手之劳。任何一个有能力管这件事的人,都不会袖手旁观的。太子也不用说什么谢不谢的。”   “我不要哥哥叫我太子,我的名字叫东方宁,哥哥可以叫我宁儿。”   “好,宁儿,哥哥真的有事,就不能陪你回去了。宁儿放手好不好?”逸轩心中本就没多少尊卑之念,便从善如流。   “至少,哥哥得告诉宁儿你的名字吧?宁儿都告诉哥哥了呢!”东方宁见实在无法让恩公哥哥就范,便只好退而求其次了。只要知道了名字,到时候让父皇帮自己找人,不愁找不到。   抬眼看了看那个只要站在那里,便掩盖不住周身威仪的人,那个他在这个世上该称一声父亲的人。萧逸轩轻轻叹了口气,再次面对太子道“我姓云,单名一个轩字。宁儿可满意了?”   东方宁得意的看了一眼萧将军,看吧看吧,轩哥哥连你的面子都不给,却被我一下子搞定了。   “那哥哥得先收下这个,这是宁儿最喜欢的玉佩,哥哥一定要好好保存。”   “好!”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竟然还牵着另一个孩子的手,这个萧逸熙该是自己的弟弟吧!   见恩公哥哥看向了自己,逸熙想起自己还满脸是泪,不由一阵羞愧。太子小自己一岁都没哭,自己却……,怕恩公哥哥嫌自己没出息,忙伸手擦了擦哭花了的脸,羞涩的朝恩公哥哥笑了笑“轩哥哥,谢谢你救了我。   “不客气,逸熙是最勇敢的孩子,小小年纪就临危不乱,不顾自身安危救助太子。连轩哥哥都崇拜逸熙呢!”   “轩哥哥才厉害呢,轩哥哥也不比我大多少,身手却那么了得。逸熙以后一定要好好习武,希望有一天能像轩哥哥一样厉害。”小孩子最是崇拜强者,尤其是这个强者刚刚还在刀光剑影间救了自己。听了轩哥哥的夸奖,逸熙就像是听到父亲的夸奖一样的开心激动。   松开逸熙的手,逸轩再一次转向父亲。“在下确实有要事,就此告辞了。”   “等一下。”听到父亲叫自己,逸轩不觉屏住了呼吸。晃神间竟是希望父亲能追根究底的问自己究竟是谁,这样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告诉他说,我姓萧,我是你的儿子?   “这是我行军打仗时常带的伤药,对治疗刀剑伤最有效!”   盯着那瓶小小的药,逸轩心里乱糟糟的,自己也分不清是什么感觉,不知到底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失望!   “多谢将军……”   ………… 6.东窗事发   辞别了那个人,逸轩匆匆处理了下伤口,换了件衣服。便急急赶回家中,到得家门口却久久的站下了。今天见到了那个人的事,逸轩还不想让娘亲知道。依这几年看来,娘亲一直对父亲念念不忘,可是要让父亲接纳娘亲,可行性实在太小。   与其再提起父亲让娘亲伤心,影响病情,还不如永不提起。稍稍平复了心情,逸轩终于踏进了别了数日的家门。虽然只是几天,却觉得离开了好久好久。   “娘,我回来了。”见到娘亲急急奔了出来,逸轩的心暖暖的,之前的各种情绪瞬间便抛之脑后。   可是,娘亲却没再走近自己,而是冷冷转身,回了屋中。   逸轩见状,急急跟了进去。   终于回来了,我的轩儿终于回来了。可想到上午郑家姐姐来说的话,初见儿子的欣喜便化为悲愤,不能自已。   “娘,你怎么了?怎么不理轩儿?轩儿饿了,家里有吃的吗?”逸轩贪婪的看着母亲,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桌子上摆着一根木棍,心中不由一紧。便赶紧腻到娘亲的怀中撒娇。   可是娘亲却不像过去那样温柔的笑着,把自己抱起来,反而冷着脸一点反应也没有。逸轩心中渐渐发慌。“娘……”   “轩儿,告诉娘亲,这两天你究竟去了哪里?”逸轩见娘亲这样问,便知道是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了,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逸轩不愿再用另一个谎言去掩盖谎言,不知道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可是,实话又哪能是轻易说的?自己的武艺从何而来?自己的医术从何而来?一切的一切,逸轩都无法解释。   “说啊!”第一次见娘亲疾言厉色,逸轩竟不由一哆嗦,低下头再也不敢看娘亲的眼睛。   “若不是郑家姐姐从虎子那听到了消息,你还想瞒我到几时?你竟然有一个月未去过私塾一回,却被人看到进出赌场。轩儿,你告诉娘亲,你去赌场做什么?啊!家里娘亲为你存下的钱去了哪里?啊!娘亲辛辛苦苦养育你十多年,为了你能读上书再苦再累娘亲也心甘情愿。可是,娘亲竟不知自己竟然养出了一个嗜赌败家,满口谎言的畜生。”   想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却陡然发现自己的儿子竟然如此让自己失望。“我错了,当年我就不应该生下你,为这个世上白白带来一个纨绔混混。你这样,你爹怎么可能认你?”   听了娘亲的话,逸轩心里一阵刺痛,待听到娘亲说后悔生下了自己,那愤恨的语气依稀和记忆深处的声音重合。逸轩不由感到一阵慌乱绝望,急急的想说些什么解释,却发现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了。   不等自己理清思路,逸轩听到娘亲的喘息声渐渐粗重,抬头看去,娘亲的嘴角竟然流下了鲜红的血。逸轩陡然眼前一黑,急忙上前把住娘亲的脉。   还好还好,只是怒火攻心,还没到不可挽救的地步,只要让娘亲把火发出来,就没大碍了。不禁庆幸自己回来的及时,若是再晚一天,让娘亲呆坐屋里生闷气,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   “娘,轩儿知道错了。娘不要再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向娘亲解释交代的逸轩,瞥见桌上的棍子,慌忙抓起来跪下,把棍子递到娘亲的手里。   “轩儿知道错了,轩儿认打认罚,娘别不要轩儿!”   “好,这是你说的。从小到大,娘从来没有动过你一根指头。但今天,娘不能再这么宠着你了,不然就是害了你。”言罢,拉起跪在地上的逸轩,让其伏趴在桌子上。扒下衣裤便狠心抡起了棍子。人的臀部肉最多,打得再疼也伤不了筋骨。   顺从的依着娘亲摆弄,直到臀上突然一凉,才知道被娘亲扒了裤子。还未来得及羞涩,身后的棍子便携着风声落下。   “啊!”突如其来的剧痛让逸轩毫无防备的叫了出来,急忙咬住自己的衣袖堵住声音。娘亲已经气极,不能再让娘亲心疼伤心了。   阵阵难忍的剧痛中,逸轩心中不由苦笑不已。人过得太安逸,忍痛的能力也下降了。前世受的罚只怕哪一回都比这几下重多了,自己都能忍住一声不吭,现在区区一棍,竟然就叫起痛来了。可是前世即使痛极了又有谁会心疼呢?自己的痛只有自己静静的受着。现在有了娘亲,身心都变得娇嫩了。   身后的棍子雨点般落下,娘亲的棍子挥得极快,快得不留下丁点喘息的时间。臀部也就那么大点的地方,伤痕逐渐叠加,白皙的肌肤由白转红再变紫。   这种棍伤不像刀剑伤,刀剑伤只是伤的时候疼一下,之后不碰便没太大感觉了。棍子一下一下的打下来,那种刺痛不断持续叠加,一下疼过一下,起初几下之后像是有无数的小针扎下来,越扎越痛。   再后来棍棍就像是砸在骨头上,痛入心扉。突然想到前世临死前便受过真正的刮骨的鞭刑,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现在好像都忘记了。   逸轩咬紧牙关死死的忍着,脸上的冷汗沿着脸颊滑落到桌上,背上的伤口也被冷汗浸得疼了起来,话说这背上的伤多是为护着那个叫逸熙的孩子受的呢!不知道那孩子身上的伤严不严重。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亲自给他上药?应该是会的吧。逸轩不断的胡思乱想着,以图分散对疼痛的注意力。   “呜!”虽是堵着嘴,逸轩也忍不住叫出声来,感觉到身后有液体滑落,想必是娇嫩的皮肤再也承受不了重击,绽裂了。   “娘?”感觉到娘亲的手停了下来,逸轩终于松了一口气,试图转身看向娘亲。   看着一片黑紫中的鲜红的血迹,心中阵阵发疼,这是自己这么多年来小心疼惜的孩子。可是想到这孩子做得那些让自己失望的事,若是再不狠狠教训,将来自己走了他可怎么办?   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自己的心疼,再次挥起棍子砸下,力道竟比之前还大一些。   “啊!”本以为这场煎熬已经结束了,没想到娘亲竟然还要接着教训,逸轩无防备的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又重新趴下紧紧咬紧了衣袖。   强忍着跳起逃罚的冲动,逸轩感到自己的脑袋阵阵发晕。娘亲的衣服这几年真的不是白洗的,病中力气还这么大。感觉到身后的力道渐渐减弱,逸轩心想终于是要结束了。   不等暗自庆幸自己撑住了没被疼晕。突然听到了重物摔落的声音,转头一看只见娘亲握着棍子摔倒在地上,没有一丝反应。   “娘……”   顾不得提上衣裤,逸轩急急向娘亲的脉搏探去。   还好,火气已排除,只是累极昏倒了,身心放松下来不禁痛叫了一声,原来自己刚刚竟然坐在了地上。刚刚饱受蹂躏的臀部碰到坚实冰冷的地面,不痛才怪。   忙起身忍痛提上衣裤,将娘亲抱到床上。即使没出大事,逸轩也不敢轻易松懈,拿出针来为娘亲疏通淤积的血脉。现在的逸轩不敢有一点的疏忽,半点隐患都不能留下。   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娘亲,逸轩便起身去配药煎药。娘亲的病拖不得,能早治一刻便早一刻。早早的让娘亲服下药,自己才能放心。   “娘……起来吃点东西,喝药了!”看着娘亲熟睡的样子,逸轩想娘亲这一天又是生气又是伤心,还做了那么久的剧烈运动,虽然这项运动中最难熬的应该是自己,但娘亲也是累坏了。本不忍去叫醒,可是药已经煎好了,娘亲现在肯定也饿了,便轻轻推了推熟睡中的娘亲。   听到儿子的声音缓缓转醒,意识渐渐清明。想到刚刚发生的事,狠下心来翻了个身背向儿子。   见娘亲醒了却不肯理自己,逸轩心中一阵难过。打都让你打了,还打得那么狠,还要怎样才不生气嘛!迅速分析了下利弊,逸轩决定还是得给娘亲一个解释。   “娘,其实那些钱,轩儿是拿去买药了!轩儿之所以会去赌场,是因为家里的钱太少,买不了太多的药,所以才想去赌场碰碰运气。轩儿只去过那么一次,而且还赢了不少钱。娘要是不喜欢,轩儿以后再也不去那种地方了。轩儿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所以这些天到处找活做,想多挣点钱。”   听了身后儿子的话,少妇再也忍不住转过了身紧紧盯着儿子的脸:“此话当真?”   “真的,轩儿也不是有意要撒谎骗娘亲,只是那天听到娘亲对郑婶婶说不想让轩儿知道,所以轩儿只好也瞒着娘亲,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你都知道了?”听了儿子的话,想起这些日子一来自己一直不断的药,心中再也没有半点怀疑。少妇心中又痛又悔。自己早该想到,一个大夫再好心,无亲无故的怎么会送那么多的药。   “是娘亲不好,是娘亲错怪你了!都是娘亲的错,轩儿怎么不早说,早说了就不会受那么多的罪了。”少妇颤抖着伸手摸着儿子苍白的脸,心里痛得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   “轩儿不怪娘亲,轩儿的确做错了事,该当教训。轩儿不该撒谎骗娘亲,轩儿不该私自瞒着娘亲不上学,轩儿不该偷家里的钱,轩儿更不该进赌场。这么多错还不该打吗?”伸手抚上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感受到娘亲心疼的目光,逸轩觉得即使再累再痛,一切也都是值得的。   “娘亲吃点东西吧,这回的药据说是极好的,一定能治好娘亲的病。”说着拿起桌上刚刚熬好的米粥递向娘亲。   “让娘亲先看看你身上的伤,这半天上药了吗?”   “轩儿的伤是娘亲打的,当然要娘亲上药才行。但是这伤可是要细细处理的。娘亲要是不吃饭喝药哪里有力气照顾我。所以现在得听我的,赶紧把饭吃了,把药喝了再说。”   见实在拗不过儿子,少妇只好听从安排,急忙吃了起来。   待看到儿子身后的伤,少妇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逸轩一直忙着照顾娘亲,什么都没处理就穿上了衣裤,现在血都干了,衣裤却黏在了皮肉上,少妇只好忍着心疼一点点往下扒。   趴在床上的逸轩紧紧咬紧牙根,尽全力放松身体,上药不次于又一顿打,药水涂在伤处,遮得人疼得厉害   两个人躺在窄小的床上,卧趴在娘亲的怀里,逸轩的手有序的按捺着娘亲的右臂,嘴角挂着幸福的笑。 7.撒手人寰   十九岁的逸轩坐在床前,静静的看着床上好不容易睡着了的娘亲,即使在睡梦中,娘亲也会时不时蹙眉,近些日子娘亲的病越来越重了,看着娘亲在床上痛苦的煎熬,逸轩却已经无法可施了。   自己费尽心机,到头来却只跟老天爷挣了六年的命。现如今,娘亲的身体当真是病入膏肓,药石无用了。前些日子朝廷大考,本来自己见娘亲病重想在家照顾娘亲。可是娘亲死也不肯连累了自己。知道要是不能满足娘亲的心愿,娘亲即使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不禁想到要是这些天没有去考试,在自己的照顾下娘的病是不是还能再拖几天?不过再一想自己要是没去考试,恐怕娘亲气也气死了。   “将军,对不起……将军……儿子……”想必娘亲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这些日子睡觉的时候总是断断续续的重复着同样的话,想了想,逸轩决定还是要试一试。既然已经留不下娘亲,就不能让娘亲带着遗憾走。   虽是有心,但将军的行踪也不是那么好掌握,又不能直接去将军府找人。这种事最好一次逼其就范,不然让那人有了防备,恐怕事情就更艰难了。   悄悄站在军营前观望,还好今天皇上要巡视军营。萧将军作为主帅是必定要到场的,何况众目睽睽之下逼其就范更容易一些。   “萧将军……爹……萧汉辰萧将军……爹……爹……”终于看到了父亲的身影,父亲还是像六年前一样威严康健。周遭的士兵忙乱间前来阻挡不断前挤的身影,结果不知怎得让来人左闪右推的,竟闯过了层层防线。   “爹,娘亲病重,恐怕活不了几日了,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求爹爹看在娘亲已经时日无多的份上,去见见娘亲吧!”   看着跪在眼前的清秀少年,萧汉辰一阵莫名奇妙。刚刚明明听到这人叫的是自己,可是自己虽然儿子不少,但是这个陌生少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大个的儿子?   “这位公子不会是认错人了吧?本将军不记的自己还有公子这么一个儿子?”   “不会认错,父亲可记的十九年前您原配夫人去世的前夜?”一句话,便撕扯开萧汉辰的尘封的记忆。当年,那一天是自己一生最痛苦的一天;那一夜,是自己一生最痛恨的一夜。   “你娘?你?”   “是,我就是当年那一夜留下的孩子。娘给我起名叫萧逸轩。”   “她,当年不是被杖毙了吗?”逸轩静默无言。其实萧汉辰也并不需要回答,既然这个孩子现在出现在了这里,那人当年必定是没死。   “爹,娘亲活不过几日了。娘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只希望能得到您的原谅,求爹爹去见娘亲最后一面吧!”   “住口,我不管你究竟是谁,但绝不是我的儿子,你也不要一口一个爹的叫了。”听到眼前人一声声的叫自己,自己的心便阵阵发痛,当年环儿的死清晰的浮现在自己的眼前,当年她拼死为自己保下逸风,她自己却……   “将军”逸轩从善入流,声音却变得比之前低沉了些“我知道你恨极了娘亲和我,若是你不肯原谅我们,那么去亲眼看着自己恨的人死去,不是也是一件畅快的事吗?将军,求您无论如何去见娘亲一面吧!”   “汉辰啊!”被凉在一边看戏的皇上终于忍不住了,从这个年轻人一进入视野,自己就莫名其妙的很欣赏他,总感觉他是一只雄鹰,只要放其飞翔,必定会傲视苍穹,翱翔于天际。“这孩子也是怪可怜的,依朕看可以的话,你还是随他去看看吧!”   “是,臣遵旨”萧汉辰紧紧握了握拳,沉声应道。   “哎,这不是旨意,只是一个建议罢了。汉辰有事要处理这军营你就先不必去了,让他们带朕去就是了。”说罢,带着看得津津有味的众官们进入军营。   听到皇上的话,逸轩心中一喜,照现在的形式看来,事情已经成了一半了。   “既然你执意要求,本将军便给你一次机会。”逸轩听得心中一紧,知道这后面还有内容。果然:“但是,你身为一介草民,擅闯军营。按律当杖责军棍三十,且你还惊扰贵人,惩处加倍。六十军棍,你若愿意承担,本将军便成全你。你若不愿,现在给你机会赶紧离开,本将军可以当做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好,但是我有个条件,将军要先随我去见娘亲,逸轩保证会回来领罚。”   没想到眼前人答应的这么爽快,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萧汉辰又握了握拳。“再加罚二十”“好。”又是干净利落的回答,将萧汉辰剩余的话都堵在了嘴里,只好无声的叹了口气。   …………   “将军?”朦胧中睁开眼睛,近些日子脑子越发不清醒了。过去的人与事总是在自己脑子里浮现。逸轩已经长大了,当年欠下的命债,看来是时候还了。   “有个自称萧逸轩的人,说你想见我。”   听到那个十九年来再也没有听过的声音,少妇双眼瞬间恢复清明,紧紧盯着前方的那个人,自己现在应该是清醒的,那么那真的是将军!   在屋外听着娘亲用着不知是欣喜还是哀痛的声音苦苦的哀求,哀求那个人的原谅,哀求那个人收留自己。逸轩觉得自己的胸口满满的,他好想冲进去对娘亲说,自己真的不在乎有没有父亲,自己只想要娘亲好好的活着。   “请问萧逸轩萧公子可住在这里?”   “我就是”早就听到外面一片嘈杂,只是自己心里乱糟糟的懒得去理会,没想到竟是找自己的。   “恭喜萧公子贺喜萧公子,公子中了金科状元了!”   突来的喜悦让逸轩无所适从,倒不是自己多么在乎这个状元,只是这是娘亲十九年来心心念叨的事,现在终于也实现了,娘亲也就再无遗憾了。   顾不得报信的人,萧逸轩急急的奔向屋中。却只见娘亲躺在父亲的怀里,嘴角挂着幸福满足的笑,却再无一丝声息。   …………   “我答应了你娘,带你回将军府”   …………   “我想再陪娘亲一夜,将军府的路我知道,明天我会自己去的。”   …………   “别忘了,你还欠我八十军棍,我倒是不介意你直接逃掉。”   …………   终于只剩下了自己和娘亲,就像这十九年来的每一个夜晚一样,只有自己和娘亲在这间小屋里相依为命。   “娘亲,对不起!轩儿不想被一些无谓的人困住一辈子,我给自己也给那个人一年的时间,若是事实证明我们无缘做一对父子,请原谅轩儿的不孝,轩儿会永远离开将军府。没有那个人,没有将军府,轩儿也可以活得很好,娘还不知道轩儿有多厉害的吧!”   “就到轩儿二十周岁生日的那一天吧,可是有一年多的时间呢!轩儿也答应娘亲,只要不到二十周岁的生日,轩儿一定会努力融入那个家,不论发生什么轩儿都不会放弃的。” 8.廷杖军棍   本该是肃穆安静的金銮殿上,此时却一片吵闹,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交头接耳。原因只在于那个跪在中间,本该来领旨谢恩的金科状元身上。   逸轩不理会周遭的一切声音,只是安静淡定的跪在那里。他知道自己今天的举动实在是大胆。但是自己不得不这样做。那是自己的娘亲,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即使她在外人眼里无名无分,自己也必须要给娘亲守孝。   “萧汉辰,你怎么看?”实在是受不了众人的吵闹,龙椅上的皇上直接将矛头指向了萧汉辰。   “臣以为,金科状元萧逸轩竟在受封大典上身穿孝服,实是蔑视皇权的行为,是为不忠。欲为无名无分之人守孝,是为不孝。理当严惩!按律当斩。”   大殿之上一阵抽气声,倒不是萧汉辰说得太过,大殿之上也有不少自喻清高的读书人也有着同样的想法。只是昨日之事已经传遍朝野,众人都知道萧逸轩是萧汉辰的儿子,也知道萧逸轩自小与生母相依为命。作为亲生父亲说出这样的话,看来这对父子的关系实在是不是一般的差。   “臣反对,”久久不语的王爷东方朔出列道“萧逸轩与自己的生母相依为命多年,在他的眼中其生母就是他正经的母亲。虽今日的行为有所不妥,但是也情有可原。臣弟认为,萧逸轩实是至孝之人,罪不至死。”   听着所有的人为着自己的事争论不休,跪于大殿中央的萧逸轩却淡定从容。自己今日的行为只是为向某个人表明自己的态度,并不是要征求什么人的同意。即使全天下的人都反对,自己认为值得的事也一定会去做,不惜一切代价。   父亲话虽然刺耳,但是也是意料中的事,父亲那么恨娘亲,见到自己执意要给娘亲守孝,不生气才怪呢!本来自己就是怕父亲阻挠,今天才会有这冒险一举。至于这些人争论的什么死不死罪的,当今皇上又不是嗜杀的暴君,自己又没做什么危害社稷的事。依昨天皇上的反应,今天也不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好了,都不要吵了。萧逸轩,你当真执意要给你的生母守孝?”   “是”   “好,金科状元萧逸轩,在金銮殿上行为不端,判廷杖五十。但其为生母守孝之心至诚至孝,朕破例准许其为生母守孝,任何人都不得反对干预。萧逸轩,你可有话说?”   “臣谢皇上成全!”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不过五十廷杖,臀部不由一紧。这皇权,还真不是能随便蔑视的。心中不由为自己可怜的臀部哀悼。   “嗯,不过丁忧就不必了。朕给你三个月的假,三个月后再回来当职。朕决定授你太子少保一职,如何?   “臣领旨。”自己不过是想给娘亲守孝,至于丁不丁忧的在自己看来也没什么意义。不禁觉得这金銮殿上的皇帝还真是深得我心啊!却一时忘了,这金銮殿上的皇帝还要打他五十板子呢。   众大臣心中一阵唏嘘,这萧逸轩也不知怎么就叫皇上看对了眼,对其竟如此偏袒。不仅如了他的愿,还给他留着官。太子少保可是太子的师父,将来太子若是继承大统,也要对其师父礼让三分的。所有的人都选择性的忽略了那五十廷杖,板子虽然难熬,但是养些日子就好了,人可是半点损失也没有,再说人家皇上还体贴的给了他三个月的时间养伤?  趴在驶往将军府的马车上,逸轩皱紧了眉头。   这五十廷杖虽然明显的手下留情了,但是那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廷杖。刚刚不过二十廷杖就已经皮开肉绽了,五十板子熬下来,人已经痛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越来越对自己前世无数次的熬刑经历惊叹不已,那时候到底是怎样挺下来的?好像当时并没有觉得有多难过?难道这种事也像习武一样,多练练就习惯了,不练就手生了?   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萧云轩知道是到将军府了。虽然不断对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强撑着身后的痛下了马车,只见门前的一个小厮急急跑来。   “您可是萧逸轩萧公子?”   “正是。”没想到父亲还让人在门口等着自己,可还没等自己感受心中的暖意。便听到小厮没有感情的声音在耳边接着响起。   “将军吩咐了,公子要进将军府,得先去把军营里的军棍领了再说。将军还特意强调,八十棍,一下也不能少。小的奉命带公子去军营。”小厮认真的复述了自家将军的话,全没有想过,自己口中的这几个字,对于眼前的这个脸色略显苍白的少年来说,是多么的残酷。   听了小厮的话,逸轩感到一阵晕眩,伸手扶住车桓,才让自己没有倒下。   昨日,父亲要罚自己军棍。从三十加到六十再加到八十,虽然有些残酷,但自己并不怨。因为自己知道父亲是恨娘亲的,连带着自己也恨上了,何况当时是自己在强迫父亲做他不愿做的事。可以说那是一笔交易,是自己强迫父亲的代价。   今晨,在金銮殿上父亲的话虽然无情,但自己也不怨。那是自己挑衅在先,怨不得父亲生气,何况父亲应该也能料到皇上不会真的动杀心。   可是现在……   自己刚刚挨完了五十廷杖,身后皮开肉绽。那个人竟然不给自己一点喘息的机会,他是将军,不可能不知道军棍有多厉害。三十杖就能打得一个军中大汉几天下不来床。八十军棍已经足以死人了。更何况之前还有五十廷杖?这五十廷杖再手下留情,也能抵上三十军棍了。   自己若真的只是一名书生,今日若是进了军营,必定不可能活着出来了。而在那个人的眼里,自己也只是一名文弱书生而已。你的恨当真到了如此地步?在娘亲死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把我给活活打死?   事实上,这回逸轩真的是冤枉自己的父亲了。   昨日加到八十军棍,不过是为了让眼前的人知难而退。   今早对于逸轩的挑衅确实是气极难忍,但确如逸轩所料,萧汉辰也料定皇上不会真的下令斩首,才说的气话。   那个小厮是昨天离开军营前交代的,当时气自己竟然被这年轻人所迫去见那个女人,见其不知天高地厚才一气之下这样吩咐。倒要看看这个看起来无所畏惧的年轻人最后怎么交代。   待从小屋回来,见那个女人虚弱的躺在床上求自己照顾儿子,临走前看到那个孩子孤零零的坐在屋中守着母亲的遗体,萧汉辰不由就有些心软了。待回去已是深夜,便想着明天再吩咐下去让那孩子去领三十军棍受点教训就行了。要是早知道今天早晨逸轩又闹了那么一出,估计连那三十军棍也暂时给免了。   结果一日忙下来,现如今还被皇上留在宫里商议朝政,根本就忘了那回事。更何况人家只是说要还完账才能进将军府,可没说要立刻马上啊。   萧汉辰本就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虽然确实对逸轩有些迁恨,可是却从来没有过要其性命的想法。要真说怎样,那也只能说萧汉辰对这个自己突然多出来的儿子并不上心,才会忘了早早仔细交代。   可惜,尽职尽责的小厮哪里知道自家将军的那许多的想法?   逸轩扶着车桓的手渐渐抓紧,短暂的呆滞后缓缓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一片平静,不见一丝波澜。   转身重新踏上马车,“你也上车吧,去萧家军军营。”   “是”传话的小厮赶紧踏上马车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刚刚自己说完了将军交代的话,陡然感觉周身一片冰冷,气氛压抑的自己差点喘不上气,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人抽走了。无声的沉默竟然让自己的双腿禁不住颤抖,这种压力也只是有一次在将军身边感到过,只是当时自己隔得远,还不及这次的心慌恐惧强烈。现在见眼前的公子终于发话了,哪里还敢怠慢!   重新伏趴在马车中,逸轩感觉自己的胸口酸闷的难受。感觉有水滴滴落到自己的手上,才惊觉自己竟然哭了!呵呵,自己竟然哭了?这有什么可哭的?同样的事又不是没经历过?前世的自己险些被母亲打死的次数恐怕用手都数不过来吧!不是都应该习惯了吗?只是换成了父亲而已,自己怎么还会哭?真是太没出息了。   罢了,不过是一年的时间而已。现在自己的身手比前世还要厉害,前世二十年那样的日子都过了,现在不过一年,很快就会过去了,自己也很快就可以自由了。   上刑场的路总是过得很快,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忍着痛站在军营前,逸轩禁不住一阵害怕紧张。好久没挨过这么惨重的打了,不知道今天到底能不能撑得住?但愿不要出丑。   军队的效率一向是最高的,小厮稍微一交代,士兵们不一会儿便将各种用具准备好了。探手抓起眼前人的胳膊,将其按趴在刑凳上,两名士兵上前按住受刑人的后背,一名士兵拿起绳索将凳上人的双脚绑好,两名手持军棍的行刑官便交替着将军棍砸了下来。   听着耳中缓慢的报数声,逸轩的心中一阵阵的绝望,棍棍砸在已经受伤不轻的臀腿上,前所未有的痛渗入四肢百骸,一波痛过一波。   萧家军一向军纪严明,在萧家军的军法中,行刑从来都没有手下留情一说。行刑官都受过严格的教育,棍棍下去毫不留情,每一棍都会让受刑人体会到彻骨的痛楚。   逸轩忍不住不停的颤抖扭动,身体不由自主的试图躲避那可怕的军棍。还不到三十棍,自己已经觉得要到了极限,快撑不住了。暗自庆幸背后有人按着自己,不然现在自己恐怕就要满地打滚出丑了。   感觉身后的可怕击打停了下来,逸轩抓紧空闲大口的喘息,半天才缓过来。大脑恢复了清明后,才绝望的意识到这才打了一半。原来这只是中场休息,不知道这是不是对自己的额外照顾?   知道怎样都是躲不过的,逸轩使劲咽了一口气,将额头重新抵在凳子上,双手紧紧的握紧蹬腿,准备迎接另一波的煎熬。   见凳上的人呼吸渐渐趋于平稳,监刑的士兵打了个手势,军棍便再一次豪不留情的砸下。   痛,一下胜过一下的痛,本以为这一棍是最难熬得,马上就会意识到原来下一棍更厉害。天地间好像除了痛什么都没剩下。   好不容易终于都结束了,逸轩感觉仿佛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逸轩觉得自己再也不能暗自吹嘘自己怎么怎么能熬刑了,即使前世真的是百刑加身都不惧,今生也是不同了。   终于有力气伸手擦一擦脸上疼哭的泪,逸轩不禁感觉一阵脸红。殊不知周围行刑及观刑的士兵们个个都佩服不已。这个看起来清秀的年轻人,生生挨了八十军棍竟然一声未吭。人也一次都没有晕倒过,让行刑的士兵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无意中手下留情了。他们哪里知道,对于逸轩来说,要是这样就任凭自己晕过去,那自己那一身的内力算是白练了,不能用内力抗刑,用内力护住心脉让自己不晕倒总是可以的。 9.温情流露   “将军,新来住到西偏院的那位自进府来已经烧了一夜了,今一大早伺候他的小厮来问问能不能请个大夫?”   “这是什么话?发烧生病当然得请大夫,你在这里跟我啰嗦什么?”萧汉辰说着又把写到一半的奏折扔到了一边。   老余闻言连忙退出屋,一路小跑去请大夫。   萧汉辰呆在书房中心里不由苦闷“自己每回写奏折都这么艰难,当年真应该多读点书了,哎!还是读书人好啊!”。   想到读书人,却想起那个住在自己府里的人还是个金科状元呢,刚刚老余说他高烧不止,不知现在怎么样了?想着不由起身朝府西边慢慢走去。就当散步理理思路吧,一直呆在屋里也没什么进展。   走近那个状元的院子,远远见一个小厮送一个一脸愁苦的大夫离开,心中不由纳罕。这大夫一脸苦闷的干什么,难不成是像我这官员不会写奏折一样,他一个大夫不会写药方了么?一路瞎想着,终于来到了屋中。   床上的人似乎已经醒了,抬眼看到了自己,脸色苍白憔悴的厉害,眉头一直紧紧的皱着,看着自己的眼睛没有一点情绪。不过看起来精神还好,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吧。   “小的见过将军”小厮送人回转,见到将军在屋里急忙行礼。   “嗯,人怎么样了?”   “回将军,四少爷他……”   “什么四少爷?你入府几年了?不知道府中四少爷是谁吗?”   “这……”小厮心中一片为难,不知道再怎么开口。   “记住,你现在伺候的主子是当今的金科状元,是朝中的萧大人。不是将军府的几少爷,你若当真要叫少爷,就叫轩少爷好了。”   听着耳边威严的声音说的话,逸轩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大概是心中已经放弃了些什么,所以就不那么容易被伤到了。   见床上的人一直抬眼看着自己,萧汉辰不由觉得心中一虚。“只知道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瞧你不过是打了五十廷杖就成了这个样子。别忘了你还欠着八十军棍呢,等过几天伤好了尽早把你欠的账还上。看你这羸弱的样子也受不了那么多,先打三十军棍好了,其余的先欠着!”   “呵呵……哈哈……呵呵”听到父亲的话,逸轩先是一阵愕然,明白过来后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他不知道!原来他竟然不知道!这么说来,昨天他并没有对自己穷追不舍的责罚?那么也就并没有想要自己的命了?   萧汉辰刚想离开,却听床上的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虽然因痛压抑着不是很畅快。但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开心。他开心什么?“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没什么,轩儿知道了。过些日子伤好了,轩儿会去领罚的。”   听了少爷的话,小厮再也忍不住了。“将军,四少爷,啊不是,轩少爷他不是只挨了五十廷杖,他是挨了五十廷杖加上八十军棍了啊!”   “啊!”萧汉辰闻言心中一惊,慌忙上前揭开床上的被褥。只见扒在床上的人下身一片血肉模糊,有些地方筋骨都隐隐暴露了出来。萧汉辰觉得心中一痛。抓着被褥的手竟隐隐有些发抖。   “你逞什么能?以为自己的身子是铁打得么?你以为萧家军的军棍是你私塾里先生的教鞭啊?”意识过来自己在说的什么萧汉辰不由一顿,自己这么激动干嘛?这是在关心他么?见床上的人就那么一直噙着淡淡的笑意看着自己,一动不动。萧汉辰不由转移视线对向小厮。“大夫怎么说?”   “回将军,刚刚那大夫说……说轩少爷伤得极重,肌肉筋骨损伤的太厉害。若不谨慎处理这两条腿怕是要保不住了。不过大夫说他并不擅长处理这种伤,所以只开了些退烧的药,说是让我们另请高明。”   听了小厮的话,萧汉辰呼吸一滞,他意识到了人伤得很厉害,但没料到会到断腿的地步。   “老余,老余,立刻拿我的帖子,去太医院请个善治外伤的太医,快去!”吩咐完转身对着床上的人,伸了伸手指不知说什么好。   “我担心托久了,不知道爹又会找着什么理由再加罚,到时候不是会更惨?”趴在床上的逸轩终于淡淡的开口,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是原来心中所想的。   “你行!我到要看看腿断了你怎么办?我将军府可不养无用的废人。你不是怕加罚吗?好,等你伤好了再去军营给我领三十军棍。”萧汉辰颇有点气急败坏的征兆,在不算宽敞的屋中来来回回的转着。   “好,轩儿知道了”先答应再说,不过这回自己可不会那么傻了,昨天不管是哪里出了问题,总之那么些罪自己是白受了。这次除非父亲亲自把自己压上刑场,否则绝不再去自讨苦吃了。   一直盯着父亲的身影,随着父亲转来转去,逸轩觉得自己眼晕,可不知怎么的却舍不得把眼睛移开。对于自己身上的伤,逸轩倒没有太大的担心。虽然现在依旧疼得厉害,但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好歹对于这种伤自己也算是经验丰富了。   之前出于习惯,自己就在闲时配了各种各样上好的伤药。像今天自己身上的伤,虽然看着厉害,但是别说腿残,自己完全有自信最后连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   “好?你好什么好?你脑子没问题吧?你……”   意识到床上的人一直不错眼的盯着自己,看着那张脸上淡淡的笑。萧汉辰莫名奇妙的觉得心里一虚,抬步向门口走去。这两天自己一定是太累了,不然自己的反应怎么老是怪怪的。“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要是有什么事,本将军也没法向皇上交代。”   到了门口,却又有些不放心,这孩子刚刚考上了状元,万一真的腿残了,这一辈子可就毁了。向门外张望了一下“这个老余,手脚怎么这么慢!”转身想要再回屋,瞥见床上的人还是轻笑着盯着自己,不由觉得有些尴尬,一时倒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看到父亲一脸纠结的表情,逸轩再也忍不住了,转头把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闷笑起来。没想到这个父亲竟然是这么的可爱,看来未来的日子,应该会很有趣。   一滴水悄悄的浸入枕巾,趁无人发现时渗进了枕芯里消失不见。 10.中秋家宴   “见过爹爹,见过……母亲,见过大哥,二哥,三哥,四弟好,五弟,六妹。”   一一打过招呼,逸轩心中一阵苦闷。瞧这招呼打的,哥哥弟妹的一、二、三、四、五、六,哪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自从受伤逸轩已经在床上趴了近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只有父亲来看了两回。第二回父亲一进屋看到了案台上供的娘亲的牌位,一句话也没说便直接转身离开了,从此除了伺候自己的小厮小夏和太医,困在院子里养伤的逸轩便再也没见过第四个人了。   虽然伤还没有全好,站起身来身后便隐隐作痛。但今天是中秋团圆节,闷在屋里闲得无聊的逸轩决定踏出进入这将军府的第一步。   来到宴席果然发现一家人都齐聚在了这里,对于将军府每一个人的品貌脾性,逸轩早已打听的清清楚楚,所以即使大多都没有见过,也不妨碍逸轩将众人一一认出。   大哥逸云和二哥逸风是当年父亲的原配夫人所生。逸云现在已经是父亲麾下的小将,在萧家军中颇有威望;二哥逸风由于当年的意外,身体一直不好,只是整日呆在家中读书、研习兵法,很少出门。据说其排兵布阵的本事很了得,只可惜身子太差上不了战场。   三哥逸肃是当年二姨娘的那个孩子,倒是像自己一样走了从文的路,可惜这次科举落榜了,考完之后便又回了国子监住,一般并不呆在将军府。恐怕这个三哥在将军府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吧。至于二姨娘,当年生完逸肃身子便一直不好,整日郁郁寡欢,三年后便去世了。   四弟逸熙、五弟逸宏及六妹逸雪是父亲的继室所生,原将军夫人去世后三年,由皇上赐婚下嫁王府郡主。逸熙是六年前就见过了,六年的时间人成熟了不少,颇好武艺,一直以来是太子殿下的伴读。逸肃和逸雪是孪生兄妹,眉宇间确实十分相像。   不得不说父亲还是很厉害的,奶奶当年真是多虑了,根本就不必担心子嗣问题。   “本将军最后再跟你重申一遍,我可以让你暂住在将军府,但是你不是我的儿子,更不必叫我父亲。萧大人若是伤好了可以去街上逛逛,这里是本将军的家宴,并不宴请外人。”   直接无视父亲的话,逸轩环视了一周,自觉的从旁边挪了个椅子,强插在逸熙与逸肃中间坐了下来。从住得地方走过来,虽然不是很远,但腿伤未愈,依旧累得慌。   “萧逸轩,你有没有听到本将军说的话。”看着眼前这人竟然直接无视自己,萧汉辰一阵火大。   “爹爹说的什么?轩儿虽读了很多年的书,却是听不懂爹爹的话。不过也没有关系,我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真有什么事的话就麻烦爹爹帮轩儿办了吧。”   “你……你不用给我在这里装疯卖傻,再敢叫一声爹,本将军叫你好看。”我就不信了,本将军征战沙场三十余载,会连你这么个毛头小子都收拾不了。   “爹爹言重了,轩儿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爹爹直接教训就是,轩儿又不是没被爹爹教训过。”逸轩本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宗旨,坚持不懈的跟父亲打着太极。我萧逸轩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轻易就范。   “你,你好,很好。老余,去给我取马鞭来!”不愧是大将军,话讲不通便自然而然的改用武力。   “父亲教训儿子,天经地义。爹爹要打轩儿,轩儿不敢多言。只是在动手之前,轩儿想问一个问题,希望爹爹能为儿子解惑。这里可不是军营,请问这鞭子,可是家法?”   一句话,问得萧汉辰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竟被这小子拐了进来。自己要拿鞭子就是为了恐吓他,不让他赖着自己认父,若是承认这是家法,那拿这鞭子有什么用?反而是成全了他。可若不承认这是家法,那眼前这人与自己同朝为官,自己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抡鞭子?   萧汉辰一阵沉默,老余见自家老爷额角冒汗,也不敢多言,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不动了。   “哎,大家都愣着干什么?快吃啊,母亲您也吃。说罢也不客气,直接用手拿起近前的鸡腿啃了起来。”见父亲无言以对,逸轩也不管没人给自己准备碗筷,自动自觉的招呼起来。这些日子为着养伤,府中给的吃食都十分清淡,还不及自己过去吃的好。   “哼,不是听说你在给你生母守孝吗?怎么吃起鸡肉来吃得这么欢。怕不是做戏给旁人看吧?”十三岁的萧逸宏一向崇拜自己的父亲和大哥,十九年前的事多多少少都知道些。见害死自己大哥母亲的人如此厚颜无耻,把自己崇敬的父亲都气得说不出话来。心中一阵不平,不由出言讽刺道。   “是否守孝,在于心意。早晚焚香跪拜也就是了,多余的外在形式又何必强求?娘亲对我一向疼惜,若是娘亲在天之灵,必是希望我好好照顾自己,吃好喝好。若是娘亲知道我为了给她守孝,弄得自己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那娘亲才要当真不能瞑目了。”   “强词诡辩!”虽然觉得这话不对,但隐隐又感觉确实有理。不知该再如何分辨,逸宏只好闷头吃自己的饭去了。   “爹,今天是中秋佳节,一家人团聚的日子,轩儿在这里祝爹爹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随手拿起逸熙斟满酒的酒杯,逸轩起身端起酒杯敬道。   逸熙感觉气氛十分的压抑,偷眼瞧瞧桌上的人,貌似虽每一个人都低着头动着筷子。但很明显和自己一样,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饭菜上。   从身旁这人起身敬酒已经一个时辰了,爹爹一直都没有反应。父亲不发话,也没人敢动,想早早退去离开这诡异的气氛都不行。   话说回来,旁边的这个自己传说中的哥哥还真能熬啊,这都一个时辰了,他平举的双臂不累吗?应该会累的吧,自己坐在旁边,明显的能感觉到旁边站着的腿在轻轻的颤抖。   被那双眼睛一直盯着,萧汉辰越来越手足无措起来。“我吃好了,你们今晚玩是玩,可不能歇息的太晚。”说完起身便欲离开。   转过身子,萧汉辰突然顿了顿,回手拿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盅。“老余,这次的酒不错,明天记着再去多买几坛回来。”说完便谁也不看的大步流星的离开,若是仔细一分辨,隐隐有点夺路而逃的味道。   缓缓收回酸木的手臂,慢慢将杯中的酒倒入口中,萧逸轩轻轻得意的笑了。这一回合,似乎是自己小胜了。 11.书房教子   “平时我都是怎么教导的?你们一个个当真是长本事了啊?”   “尤其是你,萧逸熙,你是觉得自己的功夫练得不错了是吧?你日日辛苦练功就是为了出去跟人打群架?把丞相的公子的胳膊打断的?整个鼎兴酒楼都被你们给拆了,本事倒是不小。”   “谁叫那人那么讨厌,老是欺负妹妹,今天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扬言妹妹早晚是他的囊中之物。   ”虽然觉得自己没什么错,但在父亲的强大气场下,本该理直气壮的话被逸熙说得心虚至极。   可是心里确实觉得委屈极了,三哥好不容易回一次家。今天本来是拉着五弟和三哥一起出去玩。   当然,还有一个从中秋宴后就时不时的冒出来,像一个狗皮膏药似的遇着个人就会黏上的逸轩……哥哥。   结果遇上了一直瞧不对眼的丞相之子宋康。本就是那个姓宋的太过分,明明是嫉妒自己是太子侍读,太子又待自己极好。便看自己不顺眼,却总拿自己妹妹开涮,女儿家岂是能这样随便被人说的?所以自己才一气之下跟人打了起来。   没想到姓宋的今天竟然早作准备,竟然藏着一大队打手。还好后来大哥路过,自己才没有吃大亏。不过姓宋的也没什么好果子吃,打手再多,他自己也不还是个孬种,被自己卸了胳膊也是他活该。   “你还有脸说,一个个都站着干什么?都给我趴桌子上去。”见四子不知悔改,还强言狡辩,萧汉辰一阵气急。这个四子,是最得自己心意的。   大儿子人虽沉稳,却少变通,临阵杀敌,要得不仅是杀伐果断,还要有临危急智。   二儿子心智倒是颇合自己心意。聊起行军打仗之事也很有见地,可惜身子从小不好,就是头脑再好,也难以指望他上战场了。   三儿子不用说,根本就对习武不感兴趣,能读好书,考个功名也是条出路。   五郎还小,遇事总是冲动。   唯有这个四子,自从十岁那年随太子出游遇刺,回来之后便没日没夜的勤练武艺。真要交手,别看逸云比逸熙大,未必就是逸熙的对手。而且逸熙自小做太子的伴读,耳濡目染下小小年纪对官场之事颇为详熟。人也机灵聪慧,懂得变通。还有个王爷做外公,虽然是闲散王爷,但关键时刻也是个不小的助力。此子若要好好引导,将来成就说不定还在自己之上。想到这里,萧汉辰更是坚定了要好好教训他一番的决心。   “等等,萧大人,你在这里搀和什么?这是我萧家的家事。还请萧大人回避。”见几个儿子都听话的转过身去,萧汉辰心气倒顺了不少。结果一抬眼,看到了一个违和的身影。   “爹,轩儿今天也和他们一起打架了,轩儿错了,轩儿认罚!”此时的逸轩状似委屈的说着,看那样子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不必了,本将军可不敢伤了太子太傅。明天萧大人就要去见太子了,萧大人还是好好回去准备的好。省着明天出了丑,丢的是你自己的脸。请!”说着,萧汉辰便去打开了书房的门,抬手指着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   “爹……”   “萧大人,请……”   见父亲意已决,自己再留下也讨不着好。能逃了一顿打也不是什么坏事,逸轩只好慢慢挪出了书房。   逸熙刚刚趴好,就感觉自己的身后一凉,原来裤子已经被父亲给扒了下来。   “啪”   逸熙疼得一哆嗦,赶紧握拳堵住了嘴。父亲打人的时候不喜欢听到哭喊求饶声,往往哭得越惨,父亲下手就越重。   “啪”……“啪”……“啪”……   好久没有挨打了,其实父亲虽然严厉,但是除非闯了大祸气急了,并不常用家法。但是只要气得父亲动了家法,就没有一次是能轻易过关的。可谓不打则已,一打惊魂。   “啪”……“啪”……“啪”……   父亲的家法一向厉害,棍棍都是入骨的痛。虽然自己没有挨过军棍,但是逸熙觉得萧家军的军棍绝对不会比父亲的棍子厉害多少。   腿已经疼得要站不住了,父亲还是没有停手的意思。无知总是易让人恐惧,以前父亲打人,总会提前说好数目让自己报数,可这回什么话也不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啪”……“啪”……“啪”……   感觉身后的棍子终于停了,逸熙再也坚持不住跌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息。脸上的汗急急的滴落在地上,转眼间就形成了一滩小水渍。   萧汉辰见四子的可怜的样子,心中不由心疼,气也消了大半。拿着棍子转身走向大儿子萧逸云。   感觉身后的父亲朝自己走来,逸云心中一阵紧张。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主动退下衣裤,但是自己都已经二十二岁了,在这么多弟弟面前,不由觉得害羞。还没等逸云做好心理斗争,身后便一凉,原来父亲已经亲自动手了。   “你是大哥,要给弟弟们做个好榜样,更要负起做大哥的责任好好管教弟弟。不是让你去陪着他们一起去打架闯祸。三十下,自己数着!”言罢也不等逸云回答,棍子便挥了下来。   “啪”……“啪”……“啪”……   苦苦的忍着一波一波的痛,还得分出精力来报数,逸云的双手死死的抠住桌边。不到二十下的时候,逸轩就觉得痛楚突然加剧,身后有液体流动。好不容易数到了三十,逸云一阵虚脱,身后怕是已经皮开肉绽了,可是还得死死的忍着自己站好,向父亲认错谢罚。   “他们一人三十下,你是他们的大哥,你来动手。最好不要心存侥幸手下留情,要是你实在做不好,我不介意亲自动手。”   忍着痛接过父亲手中的家法棍子,逸云心中发苦,身后的痛不断叫嚣着。待会动手,被打的人疼,自己这个打人的也不会好过。无奈父亲就在旁边看着,逸云也不敢多耽搁,转身走近三弟逸肃。   挥下棍子也不敢手下留情,直接用力向逸肃的臀上砸去。“一”倒也不用逸肃报数,逸云便替他数了出来。   “啊”逸肃痛叫了起来。在这个家里,除了二哥逸风,自己是挨打最少的一个。父亲一直对自己冷冷淡淡的,很少关心自己都做了什么,有没有做错事。自己又不喜练武,没有跟着父亲一起修习武艺。所以除了偶尔像今天这样随着四弟逸熙一起闯了祸,这棍子是很难落到自己身上的。   忍着身后的痛不断的挥舞着棍子,看着自己的弟弟在棍下痛得撕心裂肺的喊叫。逸云觉得自己虽然不能说是不心疼,但是比起心疼,逸云更多的是感到不能对外人言的快意。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的生母,让自己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自己甚至连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每回只能对着没有生气的画像想像着母亲的各种神态   三十棍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人的观感总是因为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的不同很有差别。   数完三十下,逸云也不停歇,直接向自己最小的弟弟逸宏走去。   “啪”   “呜!”随着一阵风声,身后的棍子狠狠的砸了下来,逸宏本想像自己的大哥和四哥那样,忍着不出声的,但是人的愿想往往并不能和现实相符。情急之下只好把袖子塞进嘴里。仍然免不了发出“呜呜”的声音。心想还好这是大哥动手,要是父亲不知道自己要有多难熬。   其实萧汉辰让大儿子动手,一是想逼大儿子管教弟弟,二是知道大儿子下手没有自己狠,有意放了点水。   好不容易又打完了三十下,逸云感觉自己一阵无力,忍者痛抬手将棍子还给父亲。   “还有一个。”   见父亲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四弟逸熙,逸云心中一惊,“爹,四弟刚刚已经挨了不少了,再受不住这三十下的!”   “你是想要我亲自动手?”听到父亲不容置疑的话,逸云无奈只好转身向逸熙走去。待扶起四弟让其伏趴在桌子上,逸云看到四弟的臀部已经一片紫黑不由不忍心下手。但父亲在一边盯着,逸云不敢久拖。便挥起棍子打了下去。   刚刚打了五下,棍子却被父亲一把夺了过去,只见棍子携着风狠狠砸下去,逸熙的臀上的皮肤立刻绽裂开来,形成一道狰狞的伤口。“报数。”   “六”刚刚庆幸着大哥的棍子比父亲的好受多了,结果身后一阵剧痛,原来是父亲发现大哥手下留情亲自动手了。   “啪”   “重报”   逸熙心中一寒,知道父亲的意思是大哥打得那几下不算了。迟疑了一下不敢久等。“一”   “啪”   “二”   “啪”   “三”   ……   “啪”……“啪”……   报数声逐渐弱了下去直至无声,萧汉辰知道儿子撑不住了。便不再为难他报数,减轻了力度心数着把剩下的十多下打完,终于放过了那个仿佛浸在了水里的孩子。   彼此搀扶着离开了父亲的书房,四个少年终于都松了一口气,这一顿教训终于结束了。却谁都没有发现,在书房的屋顶上,静静的坐着一个人。   直到目送着那四位伤员离开,听着逸熙向大哥抱怨自己是不是得罪了大哥,不然怎么打别人好好的,到了自己这里就逼得爹爹亲自动手了。逸轩苦涩的叹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被砖瓦遮住的书房,起身轻轻的离开了。 12.再见太子   “你就是这次的金科状元萧逸轩?听说你在受封大典上出尽了风头。现在看来,你倒是如愿以偿的让父皇看重你了。”   早就听说父皇又给自己加了一个太傅,本来就有三个老头天天轮换着折腾自己,东方宁已经受不了天天哀叹自己的命运凄惨了。   以前好歹还和自己的几位不怎么亲近的兄弟一起在上书房读书。结果两年前父皇硬是给自己开了小灶,专门选些才能兼备的大臣来教导自己这个楚月国太子。   原本听说这个新来的太傅是个和自己一样的年轻人,自己心里还有点期待。结果后来听小德子讲了他为哗众取宠,为了增加自己的官场助力做得那些事,东方宁便觉得心中一片厌恶。   “是,下官正是萧逸轩,从今天起负责太子殿下的诗词文章。”   “哦?诗词文章先放一放,劳烦太傅大人先给本太子解一解惑,太傅大人怎么今天肯换上了官服,不着孝衣了?莫非是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就懒得再演下去了?”   “回太子殿下,下官今天是来任职教导太子的,自然需要穿官服。娘亲的孝固然要守,但下官也不是不知变通之人。”感觉到太子对自己隐隐有些敌意,逸轩不明所以,只好老实规矩的回答。   “娘亲的孝?哈哈,真是可笑。打量本太子无知是吧?那不过是一个一心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不知羞耻的爬上主子床的下贱女人,配什么被人守孝。”   “太子,那是下官一生中最重要的人,请太子自重,不要侮辱下官的母亲。否则即使你是太子,也休怪下官不客气。”听到太子的话,逸轩心中一阵羞怒。   “哈?你以为本太子会怕?事实就是事实,你的那个娘就是个不知羞耻的娼妇。守孝?哈哈,这种贱人怎么配?我看应该将其鞭尸示众才是。”哼哼,气极了吧!这个萧太傅以为自己是谁?竟然还敢威胁我,本太子倒要看看你怎么对我不客气。   “啪”等东方宁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竟被眼前这人按趴在桌上打了一戒尺。身后的痛倒是其次,只是这样被人按着打,对于东方宁来说还是第一次,不由一阵羞恼。“大胆,你竟然敢打本太子,小心我命人拉你出去再打一顿廷杖,快放开我!”   “啪”“啪”“啪”……不理会手下人的挣扎,逸轩不停手的一下重过一下的打下去。娘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美丽的人,任何人都不可以侮辱她,即使是太子也不行。   “啊!啊!你这个犯上作乱的逆臣,你快放开我。”从未尝过的剧痛从身后一波波的袭来,东方宁疼得不停地挣扎。   可是明明身后这人只是个书生,练了这么多年的武艺的自己在他的手下竟然动不了!东方宁一阵气苦,挥舞着唯一能动的手臂,试图抓住身后不停落下的凶器。   急痛中似乎扯下了个什么硬物,东方宁气急甩手就要把那东西扔出去,但当持物的手划过自己眼前时,东方宁不由愣住了。   这个玉佩……   门外的侍卫终于冲了进来,一开始就隐隐听到了书房中的吵闹声,甚至还有击打喊叫声,但是没有听到太子叫人,众侍卫也不敢擅自闯入。   正在犹豫到底应不应该去救驾时,却发现屋中竟只剩下了沉闷的击打声,太子却悄无声息了。   侍卫统领一惊,急忙率人破门而入。进屋后果然看见太子被按趴在桌子上,那个新上任的太傅竟然在一旁拿着戒尺挥向太子。   “大胆”侍卫赶紧冲上将不知天高地厚的萧太傅拿下。   任由来人扭住自己,逸轩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不由觉得自己刚刚太过冲动了,毕竟那是太子。但是对于已做过的事,逸轩也并不后悔,人活在这世上,总有些事是不得不坚持的。至于今日的行为会有什么后果,逸轩并不在乎,没有好果子吃是肯定的了,但料来皇上也不会为了这种事要了自己的命。   “住手,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出去。”东方宁忍着痛一手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见太傅被冲进来的侍卫绑住,急忙下令呵斥。   “是”听着蜂拥而至的侍卫,又如风一般的迅速退去,萧逸轩看着太子楞住了。却见太子一脸委屈的看了看自己,伸手试图摸一摸刚刚受苦的身后却又不敢碰。逸轩心中的气也不由全消了。   太子身居宫中,又从来都没见过娘亲,因风言风语而对娘亲有那样的看法也不是他的错,况且从某方面来说,太子说的话也是事实。   越来越觉得自己刚刚太冲动了,逸轩正搜索着合适的话想要道歉,却不由一愣。只见太子犹豫了一下,竟然又自己趴回了桌上握紧了双手。   “太子殿下?”萧逸轩觉得自己有点搞不清状况了,现在是怎样?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我不该出言侮辱你的母亲。你要是还生气,就接着打吧!”   “啊?下官不敢。”逸轩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太子的思路了,这个太子怎么怪怪的,难不成挨打挨上瘾了?   听了身后人的话,东方宁不禁无语。不敢?不敢你刚刚干嘛来着。   “那你的意思是打完了?”   “是”   “气消了?”   “是”,逸轩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突然态度大转变的太子,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太子的问题。   “那好,回答我一个问题。”再次站起身,东方宁紧紧盯着萧逸轩,试图从眼前人身上找出当年那人的痕迹。   “是”一个问题?刚刚的事是怎么发生的来着,好像一开始也是太子要自己回答一个问题的吧,想到这里逸轩心中一阵警惕。   “这个玉佩,你是怎么得来的?”伸出手,东方宁将刚刚紧抓在手中的玉佩递到逸轩的眼前。   看到太子手中的玉佩,逸轩不由一愣。自己从没买过什么饰物,这次第一天就职,看到小夏找出了这么个玉佩便戴上了。   这个玉佩是哪里来的来着?好像是六年前第一次遇到父亲时得到的。那时的父亲一身威仪,让人不由仰视。不过这玉佩不是父亲给的,父亲当时是给了自己一瓶药,那药瓶现在自己还留着。这玉佩……当时……   “啊!”恍然大悟后,逸轩不禁汗颜,那一天的记忆全都被父亲占据了,竟然忘了当时还有个抓着自己不放的太子。   “额……呵呵……好像是太子给我的。”看到东方宁不错眼的盯着自己,逸轩只好心虚的回道。   “为什么要骗我,你明明不叫什么云轩。害得我找了你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到,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你不仅不告诉我你就是轩哥哥,还上来就打我!”说着说着,东方宁不由眼圈泛红。   对于东方宁来说,虽然当年那个轩哥哥只和自己相处了很少的时间。但是在东方宁的眼里已经把他当成了一个让自己依赖的哥哥。这不仅是因为厉害的轩哥哥救了自己。   东方宁作为太子,还未记事起便成日被人叮嘱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天家无父子,少亲情。父皇虽然对自己很好,但也对自己十分严厉,不论是人前人后,记忆中父皇都从来没有抱过自己。而在东方宁的记忆中,只模糊记得很小的时候母后应该是有抱过自己的,但是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东方宁已经记不清了。   虽然东方宁也有兄长,但是东方宁自出生时便是太子,兄弟们大多对自己敬而远之,彼此之间的亲情很淡,甚至及不上自己与逸熙之间的感情。   而六年前的那一天,处于恐惧惊怕中的东方宁被轩哥哥紧紧的抱在怀里,看着轩哥哥为了保护自己而被伤得伤痕累累。心疼之余东方宁有一种很踏实的安全感。当时萧将军来了之后轩哥哥把自己放下,东方宁是那样的依恋刚刚的怀抱,费了很大的力才忍住没再向轩哥哥伸出双臂。   可谁知那一天后,那个怀抱就像是梦一样,只留在了自己的记忆里,却永远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到了。   “额,那个……当时我有事……而且……现在你也知道了……萧将军……是我父亲……所以……”   感受到眼前人依赖的眼神,依赖?逸轩觉得或许自己感觉错了。总之听到东方宁委屈的质问,逸轩觉得自己有种欺负了小孩子的感觉,语无伦次的解释起来。“太子不要生气……那个你看,你这不是认出我来了嘛……这个,你看你给我的玉佩我可是一直好好戴着的……呵呵……”天知道这是逸轩第一次往身上戴饰物。   “我说了,不要叫我太子,我叫宁儿!”   “额……好,宁儿,时候不早了,该下课了,这个下官先行告退了!”说完逸轩也不等东方宁反应,便急急的“夺路而逃”。   门外的侍卫见萧太傅急乱的样子,不由对自家的太子敬佩不已,看来这场交锋,是太子把这个萧太傅给制服了。他哪里知道,屋里的情况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13.御赐戒尺   “臣萧逸轩,参见皇上。”上午刚刚打完太子,下午就被皇上招进了宫,逸轩敢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果然!   “听说,今天上午朕的太傅因太子出言不逊,替朕管教了一番?”   “臣不敢!”不出所料,打了儿子,老子来找自己算账了。萧逸轩不敢多言,老老实实跪着回皇上的话。   “不敢?朕看你敢的很!”   “臣知罪!”见皇上有爆发的迹象,逸轩赶紧老实认错。   “来人,把萧大人请下去,重打五十。”听到皇上的话,逸轩心中一紧,身后刚好不久的臀部隐隐犯疼,但是也知道现在不是能反抗的时候。便乖乖起身随太监走了出去。   看到逸轩老实的去领罚,坐靠在椅上的皇上咪了咪眼睛,想起了今天上午的事。   “儿臣参见父皇。”轩哥哥一走,东方宁便急急向父皇的乾勤殿走去。可是向父皇行过礼之后,却迟迟不见父皇叫起。东方宁知道,父皇必定是为今天的事生气了。便老老实实双膝着地跪好。   看着自己最爱的儿子很有眼色的摆正跪姿,东方坤感觉一阵无奈。   这个孩子,说他不懂事吧!他又极聪慧,自己要是交代点什么任务总是能完成的很出色。可是要说他能担大任吧!他有时又处事极为孩子气。   就像今日,作为一个统治者,首先就要有容人之量,能够依各人的特点合理任用不同的人。更要学会喜怒不形于色,才不会轻易的为臣子左右。但宁儿倒好,那个萧逸轩颇有才能,自己本想好好培养,为宁儿将来登基建造班底,结果宁儿竟然能在书房中与其大闹起来,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想到萧逸轩,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胆,好像每次遇到他的事,自己都会被他做得事吓一跳。现在竟然连太子都敢打了,看来这人虽然有些才学,但还是得好好打磨打磨。不然用好了是助力,用不好就是祸患了。   “知道为什么叫你跪着了?”   “儿臣知错,儿臣今日行事太鲁莽了,不该顶撞太傅。”在地上跪了好久,两条腿酸酸麻麻的难受,身后被打的地方也丝丝的疼,听见父皇终于发话了,赶紧谨慎回答。   “知道就好,你以后也要注意分寸。那个萧逸轩也算是个人才,不得因为某些偏见就故意与太傅对着干。今天的事朕会处理,他也确实做得有些过了。你先下去吧!”   见父皇误会了自己的来意,以为自己是来告状的,东方宁呆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还不走?”见东方宁仍然跪在那里不起身,东方坤不由皱眉,难不成这小子是不想轻易罢休了?   “父皇,今天的事是宁儿的错。您别怪轩哥哥。”听闻儿子的话,东方坤楞住了。啥?出啥状况了?这是自己那个有仇必报的儿子在说话?   “父皇,太傅他是宁儿的轩哥哥,是宁儿找了六年的轩哥哥……”   见受完罚的逸轩走了进来,东方坤回了神。   逸轩慢慢走进屋,心中一阵无语。刚刚那五十下……那五十下……   那五十下竟然是一个小太监拿着戒尺打的。隔着衣裤挨了五十,逸轩觉得还不及五下廷杖打人痛。   “朕一向赏罚分明,有过要罚,有功也要赏。朕今日就把这把戒尺赐给你,并赋予你管教太子之权,只要是在太子的书房,不论发生什么朕都不会追究。”   “臣领旨谢恩!”接过太监递过来的戒尺,逸轩心中继续无语中。刚打了你儿子,你就把人叫来教训了一顿,然后再告诉我说“我的儿子你随便打,我不会为难你。”信这话的人肯定是傻瓜。   “臣有个不情之请,万望皇上恩准。臣懂武艺这件事,可不可以暂时不要让臣的家人知道?”   …………   拒绝了与太子共餐的要求,逸熙走在回府的路上,不由想起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或许这些年,真的是自己执念了。   …………   “逸熙,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跟父皇说我的诗词文章太差,想多补补,所以以后四个太傅里,每五天轩哥哥来两天,其他三位太傅各来一天。”终于见到了在家养了两日伤的逸熙,东方宁便迫不及待的把这个好消息拿来与逸熙分享。   本来两年前,太子是被要求单独授课的。但是东方宁死活不肯独自一个人天天对着一群老朽们。不和几位兄弟一起在上书房学习也就罢了,却是硬要拉上萧逸熙,皇上无法,只好依了他。   “什么轩哥哥?”   “就是轩哥哥啊!就是……”想起父皇嘱咐的话,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轩哥哥不想让萧将军知道他就是当年的那个少年。但是既然是轩哥哥要求的,东方宁自然是不会多言,所以刚到嘴边的话又被东方宁咽了回去。“就是你新认的哥哥,萧逸轩萧太傅啊!”   “萧逸轩?你怎么可以叫他‘轩哥哥’?”明白太子原来说的是那个人,本有些激动的心冷了下来,不由觉得有些愤怒。   “我为什么不能叫?干嘛那么小气,你有那么多哥哥,我叫一个又怎么了?”想到轩哥哥竟然是逸熙的亲哥哥,东方宁便心中有些不平。东方宁知道自从六年前的那天以后,一直心心念着轩哥哥的不止自己一人,还有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当年也救过自己的逸熙哥哥。   “你!东方宁,你给我搞清楚。那个什么萧逸轩不是我的哥哥,我们萧家不会有人承认他的!”意识到太子竟然用那三个字称呼那个人。逸熙气恼不已,不过是六年,太子已经忘了吗?还是已经放弃了?   “萧逸熙,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早晚有你后悔的一天。”当有一天知道了“轩哥哥”就是你的亲哥哥,我看你还会不会说什么不认的话!   “东方宁,我看错你了。不知道被那个人灌了什么迷魂药,竟是如此忘恩负义。”   “够了!”   “不够!”   “不是我说的。”意识到宋太傅竟已经站在了门口。东方宁忙拉了拉还处于发飙状态的逸熙。   “臣,参见太子殿下。”   “太傅请起!”   “臣不敢,臣有罪。都是臣无能没有教好,才使得太子以一国储君之身作小儿之态与他人争执。才会让有些人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敢以下犯上。”   “太傅”东方宁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宋太傅,满脑子的忠君爱国,君上臣下思想。倒也没什么错,只是要求的太严格,对礼教的要求不留一丝余地。更是最见不得逸熙与自己没上没下的。这回倒好,被他抓了个正着。   “太傅还是先请起吧,宁儿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说着将太傅拉起身,东方宁心中颇为无奈。   …………   正在感叹自己被罚站了一上午的逸熙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了府中,却发现府中气氛竟有些慌乱沉重。   “余伯,出了什么事了?是二哥又病发了吗?”见余伯引着一名大夫出来,逸熙忙拦下问道。   “四少爷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吧!今天萧将军和大少爷遇到了刺杀,大少爷受伤不轻……” 14.血煞门亡   “站住,你去哪了?”自血煞门传出血煞令要杀萧家满门,萧汉辰便严令除非朝政必须,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府,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一大早就出去瞎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爹,我只是随意出去走走。再说,您不是一直说我不是萧家人嘛,想必血煞盟的名单上也不会有轩儿的名字的。”   累极了的逸轩本想回府好好歇歇,没想到一进门就被父亲堵了个正着,一时有些心虚。不过搪塞父亲一向都有个百试不爽的法子,只是这法子每每有效时,都让自己感到苦涩无奈。果然:   “哼,我不过是见萧大人这么早从外面回来,客气问一句罢了。现在萧家是多事之秋,大人不愿住在这里,能躲出去再好不过。”说罢,萧汉辰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注视着父亲的身影消失不见,逸轩慢慢挪回了自己的院子。今天还得去给太子上课,自己得抓紧时间休息休息。   “汉辰、汉辰……”刚回屋没多久的萧汉辰,听到这独有的大嗓门,忙打开屋门,差点与冲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荣安,你怎么来了?”   说到这荣安,其实是萧汉辰原配夫人的弟弟。李侯爷只有这一个儿子,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当今的皇上做了皇后,也就是东方宁的生母。一个嫁给了萧汉辰。不得不说这两个女儿都嫁得很好,都遇到了她们一生中真心爱护她们的男子,只可惜天妒红颜,竟都早逝了。   “汉辰,你行啊!血煞门的事今早都传遍了!”冲进屋中的荣安自觉的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便急急说道。   “哎!我有什么办法?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竟有人出重金请天下第一杀手盟取我萧家满门性命。这可不是笔小数目啊!”见这人果真是为了昨日遇刺的事来的,萧汉辰心中一暖,不由苦笑道。   “你真的不知道?”紧紧盯着萧汉辰的脸,荣安不肯错过一丝的变化。   “知道什么?难不成今早又传出了新的血煞令?”   “血煞令?嘿嘿,恐怕从今而后江湖上不会再有血煞令了。”见萧汉辰竟然真的不知道,荣安失望之余便得意洋洋的卖弄起来。   “这话怎么说?”   “怎么说?哼哼,现在恐怕全天下人都知道了,血煞门接了不该接的单子,昨夜被人灭了满门啦!哈哈,畅快!”又豪饮了一杯茶水,安荣很不满足地放下了茶杯,心想这要是酒就好了。   听了安荣的话,萧汉辰心中一惊后一阵庆幸。血煞门的刺杀自己不怕,但是他们的目标竟然是萧家上下所有的人,不免让萧大将军胆寒。没想到他们竟然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灭了满门,真是大快人心。   “我跟你说啊,相传昨夜从未有人能够活着闯入的血煞门总堂,竟被一个戴银面具的人如入无人之境般地闯入。”   “更重要的是,那个银面人每杀一个人都会问一句话,你猜,他问得是什么?”荣安神秘兮兮的靠近萧汉辰,期望从萧汉辰的眼中看到一丝波动。可惜再一次失望了。   “什么?”不是没感觉到眼前人对自己的探视,但是萧汉辰知道的还没这个大嗓门安荣多。难不成说的话与萧家有关?不可能吧!   “他问……买单……杀……萧……家……人……的……是……谁?”   “咣当……”萧汉辰手中正拿起准备给那个说得眉飞色舞的人倒茶的茶壶摔落在地。竟真与萧家有关!还不是一般的有关!   “哈哈!怎么样?惊着了吧!你还别说,这人这事做得够嚣张,够霸气!我喜欢!哎呀,恐怕从此以后再无杀手敢接与萧家有关的单子了。话说回来,你真得不知道这人是谁?”   “轩哥哥,那个灭了血煞门的江湖人称银面修罗的就是你吧?”与李安荣和萧汉辰的百思不得其解不同。宫中知道轩哥哥真实面目的东方宁的猜测已经命中真相。   自从进了这个书房,自己就被宁儿给缠上了问个不停。大有只要自己不承认,他就会一直问下去的架势。   “是又如何,你总不会要判我个杀人罪吧?”逸轩无奈只好玩笑道!   萧逸轩向来是一个敢作敢为的人。杀人者人恒杀之,血煞门的人既是杀手,就应该做好了被他人杀的准备。   对于萧家,不论萧汉辰到底肯不肯认自己这个儿子,萧家中人都是逸轩在这个世上十分在乎的人。作为昔日的魔教教主,即使他不改良善,但也不是能被人随意欺辱的软弱之人。今世,就如昔时对太子辱及娘亲的反应,对于逸轩来说,不会有任何人能够触了他的逆鳞而不付出代价。   何况血煞门作为天下第一杀手盟,既然已经接了刺杀萧家人的单子,就不可能轻易放弃。直接灭了血煞门,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法,只可惜直到最后也没有找出下单之人。不过经此一事,全天下的杀手恐怕都不会再敢轻易动萧家了吧!   “真的吗?真的吗?轩哥哥,你太厉害了!你知不知道当年你救我的那回,刺杀宁儿的就是血煞门的人?父皇花了很大的精力要消灭他们,结果六年来虽小有成效,但总未能动得了他们的根基!轩哥哥,你是怎么一个人一夜就办到了?”   东方宁已经兴奋地大有手舞足蹈的架势了,不仅是昔日的屈辱得报,而且还因为那个替自己报了仇的人是轩哥哥。至于残忍?这个词就根本没有在东方宁的脑海里出现过。敢刺杀一国太子与大将军的人,百死莫赎其罪。   怎么办到的?如果可以选择,逸轩宁愿自己没有这种能力。自己之所以能只身闯入血煞门,不仅是因为自己有那份身手,更重要的是自己曾与他们同属于一种“世界”的人。   身手高强的人世界上不是没有,作为一国帝王手下更是不乏能人异士。只是,他们不了解血煞门的人。而逸轩不同,逸轩了解他们的生存规则,了解他们的生存手段。正如战场上行军打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轩哥哥,你教我武功吧!要不,宁儿拜你为师吧!”东方宁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这样自己就是轩哥哥的弟子,自己也不用羡慕逸熙了。   “宁儿,你成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你可是太子,一国的储君!”低落的心情被东方宁天马行空的想法搅得烟消云散,不由哭笑不得的轻斥道。不知是不是只是在自己面前如此,总觉得这个宁儿还真是一点也没个太子的样子。   “宁儿说得不错,朕也想让宁儿拜你为师。”闻言逸轩彻底愣住了。早就发现门外有人,却没想到竟然是皇上亲自在外面听墙角。而且还跟太子一起“胡闹”了起来。   “臣参见皇上。皇上,这拜师之事是江湖之举。太子殿下……”   “无妨,这些日子你讲得课,朕也有了解过。见解很独特,对很多事都有一针见血的看法,甚至对如何治国御人也有很多精妙的论断。朕相信把宁儿交给你,是对宁儿有益的选择。而且如此一来,你不就能更加名正言顺地管教宁儿了吗?”说到最后,东方坤不由戏笑道。   逸轩又一次无语了,之前听了皇上的话,被一国之君如此夸奖,饶是逸轩有着历经两世的淡定的灵魂,不免也有点小小的自豪。可没想到后面竟是话锋一转,看来皇帝是不能轻易得罪的啊,这不前些日子打了人家儿子的事人家仍是念念不忘呢!   有些话东方坤没有说,但他知道以眼前人的聪慧应该会明白。这拜师之举,不仅仅是为宁儿寻了一个师父。   东方坤作为一个在位多年的统治者,很清晰的看出对于萧逸轩来说,只要成为其心中在乎之人,逸轩就会拼尽全力去护卫着他,正如这次的血煞门之事。   “臣遵旨。”   逸轩知道,自己的这次举动,为皇上所忌惮了。只不过不知是碍于东方宁对自己的依恋,还是考虑到萧汉辰的关系,亦或是当真欣赏自己的才能,或许这些方面都有。总之,东方坤确实有着作为一位上位者的胸襟。他没有选择将自己打压抹杀,而是选择让自己彻底为其所用。   如何成为一个好的帝王,与其父相较,东方宁要学的还有很多。 15.诱拐师弟   “师父,江湖上不是有各种各样的门派吗?我们的门派是什么啊?”刚刚拜完师的东风宁见父皇终于走了,便再也忍不住黏了上来,不停的问东问西。   “逍遥门”原本答应收宁儿为徒,一是为皇上所迫,二是自己确实是很喜欢宁儿。没想到皇上竟是真心要让宁儿拜师,刚刚宁儿竟是行的真正的三叩九拜的拜师礼。自己一小小官员,当着一国国君的面,接受一国储君的跪拜,自己这恐怕是天下第一人了。   不过自己这是收了个徒弟,还是收了个十万个为什么!这一会的功夫宁儿就问出了各种各样的奇怪的问题。   “逍遥门?好帅气的名字啊!”见师父终于不再无视自己的喋喋不休,东方宁终于得到了满足。逸轩要是早知道只要搭理了宁儿,宁儿便会自动停止这明显的肾上腺素分泌过多的行为,之前不论是什么诡异的问题,逸轩必定是抢着回答的。   从宁儿的口中听到了“逍遥门”三个字,逸轩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实在抵不过宁儿的追问,而随口说出的答案竟然是“逍遥门”。   十九年了,即使是早已远离了那个世界,有些事自己依然是忘不了。尤其是这些日子离了娘亲,生活在将军府。可能是现如今自己的处境与前世有些相似吧,前世的事情总会时不时的在脑海中浮现。   还记得前世的自己最后死在了师父的怀里,师父的怀抱虽然没有今生娘亲的温暖,但是对于那时的自己来说,已是最大的幸事了。   那时自己还发誓不再用逍遥门的一招半式呢!不过记得当时是发誓终其一生吧?这已是第二世,师父应该是不会介意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将逍遥门的武学发扬光大吧!“逍遥门?”也好,就是“逍遥门”了!   数十年后,逍遥门隐隐成为江湖之领袖门派,并在其后的数百年里其超然地位无人可撼动。可江湖中鲜有人知,逍遥门的开宗立派竟然是在楚月国太子的书房中,由一个小小的太傅决定的。   “师父,既然你都收了宁儿做弟子了。不如再给宁儿收个师弟吧?”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的宁儿,又给逸轩扔出了句重量级的话。   …………   头戴银色面具,双手背在身后无力的踱着步子。逸轩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就又答应了宁儿莫名其妙地要求。逸轩觉得皇上当真是明智啊,宁儿拜自己为师,怎么算吃亏的都绝不会是这对皇家父子啊!   回想起宁儿的要求,逸轩就有种想逃离的冲动。宁儿说六年来逸熙也对自己念念不忘,甚至一直想拜自己为师。可是不管怎样逸熙都是自己的亲弟弟,现在却要收其为徒,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   虽然像宁儿说的带着面具逸熙也不会知道自己的真面目,但是纸包不住火,自己总不能一直这样面对逸熙吧?那自己这个师父当得可真够神秘的。   “宁儿,你到底要干嘛啊?要带我去哪?”一大早便被太子拉了出来,说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喜。可是这眼看着就要到当年的那片树林了,太子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难道那里就是目的地吗?看来宁儿也并没有忘记当年的事。   前日在书房同宁儿吵了一架,自己回府的路上便后悔了。其实宁儿也没做什么,那个人叫萧逸轩,宁儿要叫他“轩哥哥”也很正常。虽然至今也不明白短短的几日,太子竟和那个人关系变得那么好,但是自己的反应也太过了,竟然说出那么过分的话。   原本想着第二日便向宁儿道歉,之后家中又出了血煞门的事,父亲直接替自己请了假,这几日便一直呆在府中,和宁儿的事便一直拖到了今日。或许今天宁儿带自己来当年的那个地方,就是想和自己谈谈的吧!逸熙暗暗下定决心,一会儿一定要好好道歉。   “嘻嘻……本太子要带你去见一个人,至于是谁去了你就知道了。”昨天好不容易说服了师父,为防止夜长梦多,今日一大早,东方宁便去将军府将逸熙给拉了出来。   昨日拜师之后,东方宁突然想到这以后要是按辈分算,逸熙竟然变成了自己的长辈。自己和他一起长大,可不能就这么让他白白大了一辈去。再说,逸熙不是总嚷嚷着要是找到了轩哥哥一定要缠着拜师嘛!不如自己就如其所愿吧。   嘿嘿,可别说做兄弟的有好事不想着你。至于这师兄师弟的,虽然我比你小,但谁让咱入门早呢,以后可得乖乖的叫我师兄了。正在想入非非的东方宁突然发现身边的人停了下来,抬头一看,原来是目的地到了。   “那人是谁?”看着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那个人,逸熙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心中虽然有着隐隐的猜测,却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人往往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先回宫了,父皇还不知道我偷跑了出来。”东方宁说着就向来路走去,刚刚迈出几步,似是想起了什么忙转头朝逸熙喊道。“萧逸熙,以后再敢说我东方宁忘恩负义,我可饶不了你!”说完便抬脸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那个人,得意洋洋地大笑着离开了。   虽然背对着两人,但是逸轩早就知道两人已经来了。感觉到逸熙渐渐的向自己走近,逸轩也顾不得再纠结什么师徒兄弟的问题,准备转身面对自己这个关系复杂的准弟子。   “轩哥哥?”不过是三个字,逸轩转到一半的身子不由顿了顿。   虽然从被宁儿认出后,宁儿也总是叫自己“轩哥哥”,可是今日从逸熙的口中听到这三个字,一种别样的情绪涌上心头。   自己入住将军府近四个月了,可将军府上至父亲、下到仆从,都把自己当做是一个借住府中的客人待。逸熙算是自己的众兄弟中最不排斥与自己亲近的了。   但是无论自己如何努力,他也始终不愿与自己兄弟相称。没想到,第一次听到逸熙喊自己哥哥,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逸轩心中竟隐隐不愿依诺收逸熙为徒了,这样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多听逸熙叫自己几声“哥哥”?   “轩哥哥,是你吗?”听到逸熙又一次探问自己,逸轩整了整有些烦乱的心绪,转过了身。   “是,宁儿说,你想见我?”   “轩哥哥,真得是你?”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逸熙兴奋地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轩哥哥,逸熙这些年一直都有苦练武艺,可是逸熙至今都及不上当年的轩哥哥。”   “轩哥哥,你怎么会那么厉害?”   “轩哥哥,逸熙这些年一直都在找你。”   “轩哥哥,你是不是比我父亲还厉害?”   “轩哥哥,……”   “轩哥哥,收逸熙为徒吧!”   听着耳边逸熙一声声地叫着自己哥哥,逸轩贪恋的享受着这一刻。直到逸熙的最后一句,将逸轩的思绪拉了回来,看着眼前那双充满企盼的眼睛。逸轩好想说我不想做你的师父,我只想做你的哥哥。   可是逸轩也知道现在不是把一切挑明的时候,若是告诉逸熙自己是他的哥哥,逸轩很怕逸熙会直接掉头离开。与其这样,还不如听宁儿的,先收逸熙为徒。至于将来的事,那便将来再说吧!   “好!”短暂的沉默中逸熙不由屏住了呼吸,终于从轩哥哥的口中听到了那个“好”字。心愿终于得偿的逸熙顾不得其他,二话不说就直接跪下行起了拜师礼,似乎生怕晚一刻眼前人就会反悔。   看到逸熙兴奋紧张的样子,逸轩心中苦涩复杂。你的心愿已经得偿了,可我的心愿又什么时候能够实现呢?   “起来吧,我逍遥门取字‘逍遥’,也没各种规矩戒律。只要行事心存仁义,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为师便不会苛责。”   初为人师的逸轩迅速进入了角色,正准备多嘱咐几句却发现自己刚收的二弟子一脸探究的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紧。莫非逸熙看出了什么!   “师父,父亲说的那个银面修罗就是您吧?”知道并不是自己担心的那样,逸轩松了口气后不禁无奈。自己真得有做得那么明显吗?还是自己收的弟子都太聪明,这一个两个的怎么这么容易就猜到了。   “是”   “真的是师父!据说您孤身一人闯入了血煞门总坛,灭了整个血煞门,是真得吗?师父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都是些皮外伤,无碍的。”听了逸熙的话,逸轩心中一暖。是啊,那可是天下顶尖杀手聚居的地方。他们最擅长的便是暗杀与偷袭,他们最常做的事便是一命搏命。饶是自己武艺高强,自己也不是神仙,又怎么可能不受伤呢?   那日回来怕是父亲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而宁儿一直处于崇拜兴奋中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有逸熙……   “逸熙”   “是,师父?”   “我也不比你大几岁,虽然收你为徒了,但是以后你还是叫我轩哥哥吧!”   “嗯,好,逸熙听轩哥哥的。”   悄悄松开不觉间紧握的双手,逸轩满足的笑了。 16.夜宿青楼   空中还点缀着点点星辰,萧汉辰便早早的起了。前些日子出了血煞令的事,萧汉辰日日难眠,总是天未亮就到孩子们的住处看看。   也正是因此,那日不知不觉的走到那个萧大人的院中,才会发现逸轩竟然不在屋里。在院中等着那个人,萧汉辰忍不住有些心慌意乱,“大概是这两天被血煞令的事闹得没有休息好”,萧汉辰如此安慰着自己。   现在虽然事情已经解决了,萧汉辰仍是习惯性的早起。可刚刚走近四子逸熙的屋前,竟然发现逸熙穿着一身夜行衣悄悄从屋中溜了出来。惊诧不已的萧汉辰急忙悄悄地施展轻功缀了上去。   急行在前的逸熙不知道自己早已被父亲盯上了,仍是处于几日来都未减的兴奋中。自从那日拜师以后,轩哥哥便与自己约定每日都会教自己一个时辰的武艺。几日下来,逸熙可谓是受益匪浅。现在的逸熙坚定的认为轩哥哥比父亲还要厉害的多,最起码教起自己来比父亲厉害。满足。六年来的心愿终于得偿,逸熙有时在夜间无眠时,总有点担心那不过是一场梦,只有每日真正的见到了轩哥哥,逸熙才觉得踏实了些。   “轩哥哥?”之前每当自己到来,轩哥哥总会噙着温暖的笑意转向自己,可是这回自己都在这里站了一会儿了,轩哥哥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既然萧将军已经来了,不妨现身一见?”早就料到虽然让逸熙瞒着家中其他的人,但是迟早还是会被发现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轩哥哥,我……我没有……”听了轩哥哥的话,逸熙心中一惊。待看到父亲果真从林后走了出来,逸熙想到答应师父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拜师的事,不由急忙解释起来,却忘了父亲那边也是需要自己给个说法的   “没关系,萧将军要跟踪的人,岂是你能轻易发现的?萧将军,久违了!”安抚了一下急乱慌张的逸熙,逸轩便把注意力转向了父亲。   “阁下是?”感觉到眼前的年轻人有些眼熟,却是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六年前与将军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将军贵人多忘事,怕是已经记不得在下了。不过今日的事将军也别怪逸熙,在下本是皇上找来教习太子武艺的。只是在下不喜招摇,所以朝中并不知道在下的存在。至于逸熙,是因了太子的强烈要求,才会拜在下为师的。”早已打好腹稿的逸轩不待父亲多问,便将之前与太子串通好的说法一一说了出来。   “哦!你是……银面修罗!”虽然隐隐觉得眼前人的回答有些违和,但是一时被一个猜测占据了心神的萧汉辰忽略了那个轻微的感觉。   本见父亲一副恍然大悟状,逸轩还以为父亲想起了六年前的自己,没想到竟是听到了这么一句。逸轩有一种撞墙的冲动,这一个个的要不要都这么敏锐啊!   “是,那只是依皇上之命行事,将军不必挂怀。”既然用师徒之名拴住了我,那么适时让你背点黑锅也不冤枉,反正父亲肯定是不会去和一国之君对质的。堂堂楚月国的皇上不会这么小气的吧!   “不论如何,云公子也是帮了在下大忙,救了萧府上下,请接受在下一拜。”   没想到父亲竟还记得自己姓云,正有点晃神的逸轩看到父亲竟要向自己下拜,急急拉住父亲下曲的身体。开什么玩笑,今天要是让父亲跪下了,那不得天打雷劈!   …………   与父亲一前一后走在回府的路上,逸熙不由有些心情紧张。自从与轩哥哥别了之后,父亲便一句话也不说的走着,逸熙觉得回府后自己恐怕得去书房了。   “爹,逸熙不是有意要瞒着您的!”回家的路还有好长,父亲又不施展轻功这样慢慢地走着。心虚的逸熙受不住长久的寂静,只好寻着话开口解释起来。   “没事,你已经十六了,有些事你自己也有做主的权利。既然是皇上和太子找的人,相信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为父看他确实是有些本事,其武艺远在为父之上,你随他习武,也不是什么坏事。”   走神的思路被逸熙打断,萧汉辰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的回想刚刚发生的事,竟然忽略了身后的逸熙。   刚刚自己要下拜谢恩时,那个云轩如自己所料忙伸手阻止。自己便趁机暗施内力探了探他的底,没想到其内功竟如此深厚,自己直追加到十成的内力,仍是被他轻易的扶了起来。看来孤身闯入血煞门的事,不是虚传。   “只是以后不要再这样偷偷摸摸的了,在自己家里穿着夜行衣走来走去的像什么样子!”   戏谑的上下瞅了瞅儿子的一身黑衣,还别说以前都没有发现,逸熙竟是十分适合黑衣的。套上了这么件衣服,自己的儿子竟看起来帅气了不少。   被父亲说的嫩脸一红,但见父亲确实没有追究的意思,心中终于松了口气的逸熙不由变得欣喜起来。这回在父亲这里过了明路,以后要见轩哥哥便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正在畅想美好未来的逸熙险些撞了人,抬头才发现原来是父亲突然停下了脚步。暗暗怪自己走神的太厉害,还好没有真的撞上。   “爹?”莫名其妙的逸熙抬眼看向父亲,心中一惊,父亲的脸色竟然铁青,显然是气急了。明明刚刚还在对自己说着没事,这怎么一转眼就变了脸色,忐忑不已的逸熙顺着父亲直直的目光望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哥!怎么会……”   抬头看了看大哥头顶的万花楼的楼牌,逸熙震惊不已。自己虽然也好奇过那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甚至还和宁儿偷偷地讨论过。可是自己从来都不敢有丝毫的他想,没想到今日竟然看到一向循规蹈矩的大哥一大清早从青楼里走了出来。   偷偷抬眼又看了看盛怒中的父亲,逸熙暗自抚额。看来今日这书房是大哥的了。   轻轻的跟着父亲走近大哥,逸熙急急的想给大哥提个醒,终于看到大哥把视线移了过来时,却发现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回府”说完两个字,萧汉辰便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将军府走去。   跟在父亲的身后,逸云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恐惧。认识姗姗已经半年多了,从一开始的逢场作戏到后来的相识相知,逸云觉得自己已经沦陷了。   虽然知道都是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自己一定要娶姗姗为妻”,回府的路上逸云竟像是着了魔似的不停地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逸熙一路沉默地随着父亲回到府中书房,“回府”那两个字说完后,父亲再无言语。即使是进了书房,也径直坐在了桌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哥。逸熙斜眼看了看进屋后就自动跪下的大哥,想了想便也屈膝跪了下去。   “逸熙,去找余伯到祠堂请家法来。”   寂静中突然听到父亲的命令,逸熙心中一惊。知道今天大哥肯定不会好过,但是没想到父亲竟然让自己去取家法。   父亲的书房中是有藤条板子的,平时闯了什么祸,犯了什么错。父亲都会拿那个教训。虽然萧家子弟都知道萧家祠堂中摆着一根檀木家法棍子,但是父亲向来只把它当做一种威慑,从来没有动用过   “爹,书房不是就有家法的么?干嘛……”   “萧逸熙,你是胆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觉得今天你的账没跟你算心里不舒服?少给我插科打诨的装糊涂。快去!”   见父亲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小图谋,逸熙知道自己再耽搁也没用了。即使没有自己,父亲也会叫别人去,逸熙只好听话起身离开书房。   “等等”刚要迈出书房的脚听到父亲的话立马收了回来,转过身一脸期待的看向父亲。希望从父亲口中听到“算了,不必去了!”之类的话。   “找完余伯后你给我老实到自己屋里呆着,不许到处乱窜。否则,为父不介意让你也尝尝这家法板子的滋味。去吧!”警告完四子,萧汉辰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是”一路去找余伯,逸熙心里盘算着找了余伯后得赶紧去寻娘亲来救命。   虽然娘亲从来不在父亲管教自己兄弟等人的时候插手,但是今天恐怕得人命关天了。也只有母亲才有能力劝下父亲。   至于父亲刚刚的警告,现在逸熙已经顾不得了,好歹先把大哥救下来再说。 17.檀木家法   跪在地上已有一小会儿了,父亲迟迟不说一句话。想着刚刚听到的父亲让取家法的话,逸云的心中渐渐忐忑害怕起来。未知总会让人恐惧,还没有挨打,呼吸已经变得沉重起来。   随着门开的一声轻响,逸云的身体不由一抖。只见余伯举着那根有手臂粗的檀木家法棍子,领着几个小厮将刑凳抬了进来。将东西放下后,便又消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见父亲将房门插上后,转过身便冷冷的看着自己。逸云知道父亲在等着自己动手,明白无论如何都是躲不过的。紧张地闭了闭眼睛,逸云缓缓膝行到刑凳前。跪在凳旁停了停,见父亲依旧不说话,逸云深吸了口气慢慢将衣裤退下,起身趴伏在凳子上。   可还没等逸云握好凳腿准备好,身后的家法便携风而至。   “啪!”   “啊!”突如其来的剧痛让逸云忍不住叫嚷了起来。以前总以为父亲打自己时都是用尽全力毫不留情的。现如今才知道过去自己挨的与真正的家法棍子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啪!”“呜!”   “啪”   “啊!”本以为做好了准备,可以忍住不叫痛。没想到只是勉强的撑了一下,逸轩便再无多余的精力去考虑其他,失声痛叫起来。   不过是三棍子,逸云便觉得自己已经支撑不住了。三棍直打在一个地方,剧烈的疼痛不断叠加,皮肤直接承受不了突来的重击绽裂开来。   “啪、啪、啪……啪、啪、啪……”萧汉辰也不说话,三棍一组沿着臀部一直向腿弯打了下来。一道道横贯左右的裂痕不断涌现,鲜血迅速的渗了出来滴落到地上。   “啊!”撕心裂肺的喊叫着的逸云从来不知道,原来家法可以这么痛。脑中已经完全空白,全身的力气都用来与那钻心刻骨的痛相抗。起初还要强忍着跳起来逃走的冲动,现如今大脑已昏昏沉沉,整个臀腿痛得根本动弹不得。   “汉辰、汉辰,有什么事好好说,别打坏了孩子啊!”闻讯急急赶来的娉婷郡主,也就是如今的将军夫人不停的拍打着关的严严实实的房门,焦急不已。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但却是她亲手养大的,听着儿子在屋中声声惨叫,怎么可能不心痛。   以前从来都不插手家法是因为她知道这是萧家孩子必须遵守的规矩。可今天的情况明显不同,若是不制止说不定会出什么事。可是不断的拍打着紧闭的房门,门中的人仍旧纹丝不动,任自己如何恳求房中的人都毫不理会。   惊心的棍落声有序的从书房中传出,伴随着已经嘶哑的痛叫听得门外的人阵阵胆寒。   旁边的逸熙再也忍不住了,从小到大不是没有看过大哥挨打。可自自己记事起,大哥受罚时一向都是咬紧牙根挺着一声不吭,是怎样的痛能让一向坚韧的大哥如此撕心裂肺的喊叫?   已经顾不得思及其他,逸熙抬起腿用尽全力向房门上踹去。   听到门被踹开的声音,萧汉辰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向门口看去,正好瞥见自己的好儿子尴尬的收回了踹门的腿。这个逸熙越来越胆大了,瞒着自己拜师不算,现在竟然敢踹自己书房的门。想着想着萧汉辰的火气又窜了上来。   没想到一踹开门就与父亲对视上了,逸熙心中不由一虚。忙转移视线看向了大哥,却差点惊叫了起来。不过是短短的一会儿时间,大哥的臀腿上竟然已无一丝好肉。奄奄一息的趴在凳子上,身子仍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抬眼看向父亲,却发现父亲仍是一脸怒火的盯着自己,逸熙知道自己这是撞枪口上了。虽然心中怕的厉害,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站在门口,只好不情愿的慢慢挪向父亲。   一个屋子也就那么点大的地方,即使再磨蹭也来到了父亲的面前。还未等在父亲面前站定,自以为选了个安全距离的逸熙被父亲一手拉起胳膊抓了过去。紧接着家法棍子便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啊!”终于明白大哥为什么会叫得那么惨,不过是一棍逸熙就站不住跪了下去。身后的棍子紧追不舍,棍棍都像是砸在了骨头上,剧痛迅速蔓延加剧,逸熙早已忘了受罚不许动的规矩,剧烈的挣扎起来。   可是胳膊却仍被父亲紧紧的抓着,想要逃一下都是不能。惨痛中的逸熙不禁想到自己之前真是井底之蛙,竟会以为以前书房里的家法就是最厉害的。   刚刚还被大儿子身上的伤惊得不知该如何处理,晃神间棍子竟然又打到了四子的身上。不过是几棍下去,薄薄的下衣上竟有鲜血渗出。震惊于自己丈夫的狠戾,娉婷郡主顾不得其他,扑身将儿子抱在了怀里。   未料到妻子竟然直接扑了上来,正在打下的一棍险险地止住了去势。定定的看了眼在母亲怀里痛得一脸是泪的四子。萧汉辰也意识到自己这是迁怒了,便不再理会这对母子,径直走到刑凳前又砸了下去。   刚刚还想开口安慰一下在自己怀里痛得紧皱眉头的儿子,却听到那可怕的砸棍声竟然又响了起来。惊愕的娉婷郡主急忙起身举手拦下了那可怖的家法檀木棍。   “你这是怎么了?孩子犯了多大的错,要你这样往死里打他。去了青楼怎么了?逸云必定是被拖着去逢场作戏的,那种地方不就是给你们男人去的么?你何必这么较真?竟一句解释都不肯听,就这样往死里招呼自己的儿子。”   “好,既然您娘给你求情,为父也听听你的解释,倒要看看你如何说出个子丑寅卯!”听了妻子求情的话,萧汉辰也觉得这场教训差不多了。今天确实是罚得狠了,但是在萧汉辰的心里,对夫妻之情看得极重。尤其当年的事发生之后,萧汉辰便及其厌恶纳妾的行为,甚至还有意将其写入家规中。现如今自己一直倾力培养的儿子竟然留宿青楼,不由得萧汉辰不火大。   听到父亲终于开口对自己说话了,逸云不禁松了一口气。可想到父亲的问题……   起初确实是被逼无奈跟着去逢场作戏的,可是一见到姗姗,自己就被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惊住了。   那日离开后,那张脸便时时在自己脑海中浮现,一次次的管不住自己的腿迈进了姗姗的门。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已忘却了彼此之间的身份差距,渐渐的沦陷其中了。   “云儿和姗姗已经认识半年多了,姗姗虽委身青楼,却不改清纯。我们之间两情相悦。今生,云儿非姗姗不娶。”嘶哑的声音在书房中回响,震得房中的人齐齐愣住了。   本是觉得这场教训已经够了,便顺着妻子的话给逸云个台阶下,没想到竟听到了儿子如此惊人的回答。刚刚消去的火气迅速升腾而起,仿佛要从自己的脑袋里炸裂出去。暴怒中的萧汉辰抡起手中的棍子便狠狠的砸了下去。   刚刚因震惊于大哥的话而张大的嘴还没合上,逸熙再次被父亲的狠戾惊吓住了。逸熙觉得自己仿佛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棍下的大哥除了微微的抽搐,棍棍砸落竟无一丝反应。看了眼被父亲一手困住无法挣脱的母亲,不顾身后仍在叫嚣的痛,逸熙咬了咬牙向大哥身上扑了上去。   “啊”原来父亲当真是下了死手,不过是一棍逸熙就差点疼得晕厥过去。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似的齐齐抽痛。被棍砸到的腰间似是要断裂了般剧痛。   “爹!爹!大哥虽然有错但这顿打也够了,父亲要是还是生气,好歹让大哥缓口气,治一治身上的伤。再这样打下去真的会把大哥打死的啊。”趁着父亲因打到自己而处于怔愣中,逸熙忙缓了口气求道。   “是啊,汉辰。你不怜惜云儿,也得想想去世的姐姐。姐姐若是见你如此责打云儿,必定心疼难耐啊!”   “给我去祠堂里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回去。在此期间任何人都不得去‘打扰’他。” 18.父子兄弟   悄悄地回到府里,见并没有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人,逸轩松了一口气。   父亲和逸熙走了之后,逸轩不敢直接回府。万一再像那天早晨一样恰好碰到了走到门口的父亲,怕是又要引起某些聪明人的怀疑了。特意在林中多呆了会,在林深处采了些自己感兴趣的草药,算着时间差不多才往回走。果然没被人发现。   暗自庆幸的逸轩踱着步子向自己院中走去,却感觉周围隐隐有种鸡飞狗跳的感觉。满心疑惑的逸轩伸手拉住匆匆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一个小厮。“府里出了什么事吗?”   “见过轩少爷,今天老爷回府后对大少爷和四少爷动了祠堂里的家法藤杖。两位少爷都伤的不轻,小的奉命去多买些人参回来。”   看着小厮说完话后急急离开的身影,逸轩心中惊疑不已。莫非父亲对逸熙私自拜师的事很生气?自己已经解释过了,并且拿来皇上和太子当幌子,父亲怎么会还要责罚逸熙!若真是因为这件事,那自己的罪过就大了。   一边暗怪自己在外面耽搁太久,逸轩急急向逸熙房中走去。却没想到还未见着逸熙,便被“母亲”拦了下来。   “你大哥因恋上了个青楼女子受了家法,现在还在祠堂里罚跪,他伤得不轻,我担心他的身子撑不住。祠堂是萧家重地,不许女人进入,你去帮忙看看吧!”话音刚落,说话的人自己先愣住了。   娉婷一见逸轩走来便如见了救星般将其拉住,自己已经在这里急的团团转了。   家里逸风虽然在,但是这些日子又发病了,整日躺在床上。这些事哪里还敢拿来打扰他,已经够乱的了,可不能闹得逸风的病情再加重了。   逸肃常年不在府里,这回是指望不上了。逸宏还在私塾,早就派人去叫了可至今还没有回来。   至于剩下来的逸熙,刚刚也伤得不轻。正在犹豫实在不行还是让逸熙忍忍痛去祠堂看看,逸轩就一头冒了进来。   自己嫁进来时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虽然听到过很多流言蜚语,但是其实自己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恨。   这个逸轩以一种强势的态度闯入了萧家,虽然初进门时伤痕累累。但是日后的他确是百折不弯。   不论家里其他人如何待他,他总是自觉地把自己当做家里的一份子。忽视一切的冷嘲热讽,逸轩坚持着做着作为这个家的一份子该做的一切的事。就说每日给自己的请安,比起逸云他们还要勤勉。以至于自己都差点忘记了,逸轩还并不是萧家的人。   见着母亲一脸尴尬的看着自己欲言又止,逸轩心中一暖。不论如何,这个自己还有些陌生的母亲似乎已经开始接纳自己了。   “逸熙怎么样了?听说他也受了罚!”   “他没事,只是替他大哥拦家法的时候受了几下。只是逸云……”   “我知道了,母亲不要太担心,我这就去祠堂。”见不是因为自己的事,逸轩暗暗松了口气。   “可是……”想到萧家祠堂除了萧家男丁,也只有伺候了汉辰三十多年的余伯能进了,娉婷不知该说什么好。   “没关系,大不了逸轩也尝尝爹手中家法的味道,这个轩儿可是求之不得呢!”   看着眼前人潇洒的转身离开,逸轩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求之不得?”娉婷的心中不由一酸。   跪趴在冰冷坚硬的地上,逸云感到阵阵晕眩。全身上下无处不痛,却仍是死死撑着不肯倒下。   祠堂厚重的门轻轻被人推开,来得人应该是逸宏吧!逸风的身子越来越弱,现在家中无论出了什么事应该都不会惊动他,逸肃久不在府中,而逸熙受自己的连累伤得也不轻,现在敢违背父亲命令闯进这祠堂的恐怕也只有逸宏了。   想到这里逸云不由有些担心,为了自己的事已经连累了逸熙,可不能再连累逸宏了。忍着痛缓缓抬头,逸云迷离的眼中映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不是逸宏、不是逸风、不是逸熙、不是逸肃,更不是父亲。   逸云用那晕眩的脑子仔细想了想,终于想到原来是那个住在府里的萧逸轩。   “你怎么来了?”耗尽全身的力气挺起了腰,逸云不想在这个人面前露出一点怯懦。   “来给你上点药。刚刚去看了逸熙,母亲托我来看看你。”说着也不等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同意,直接伸手把逸云按趴在地。   别说逸轩的一身功力逸云根本就不是对手,现在的逸云早已摇摇欲坠,即使心中再不愿,也只能任由逸轩摆弄了。   “你放手,不需要你管。来看我笑话也不瞅瞅自己的分量,这萧家祠堂岂是你个外人能进的?”   对于来人不是逸宏,竟是这个自己未料到的人,剧痛之余逸云不由觉得惊讶羞恼。   “若不是母亲恳求,我也不会来。”   “母亲?你的脸面还真是够厚,哪个准许你这样叫的?不过是外面捡回来的野种,连上族谱的资格都没有。”   自动过滤掉那些尖酸刻薄的话,不理会手下人的无畏挣扎。细细地给大哥上好了药,发现刚刚还喋喋不休的大哥已晕了过去。从怀中掏出一颗上好的疗伤圣药塞进逸云的嘴里,逸轩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个大哥平时看着是个挺有胸襟的人,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变得依依不饶起来。   不过以前是对自己不理不睬直接漠视,今天好歹还主动说了那么多话,呃……虽然都不是什么好话,不过也算是个进步吧!   看着趴在地上的大哥,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逸轩想了想还是俯身轻轻抱起了逸云。   大哥伤得确实不轻,这祠堂阴冷,再在这里待下去真的会伤了腿。   果然一踢开祠堂的门,便看到父亲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脸冰冷。而旁边逸宏焦躁忐忑的看向自己的怀里。   原来逸宏刚下学,就碰上了家里找来的小厮。听说大哥出了事便急急跑了回来。取了些伤药赶到祠堂,谁知道竟在祠堂门口与父亲撞了个正着。   父亲好像是已经在祠堂门口站了一会儿了,偷眼看了看父亲的脸色,发现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恐怖。只是父亲的神色有些奇怪,一直盯着那个开了一条小缝的门。自己来了也只是瞅了自己一眼便不再理会。   逸宏想看看屋里的情形到底如何,张望了半天却什么也看不到。   正在逸宏郁闷着急时却看到一身血的大哥被人抱了出来,逸宏惊异不已的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   “人伤得很重,不过及时处理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患。保险起见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吧!”   抱着大哥走到父亲身边,见父亲仔细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大哥后又将视线转移到了自己的脸上。逸轩不待父亲发话,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说完也不管父亲是否同意,便径直抱着大哥从父亲身边走了过去。   逸宏在父亲身后踌躇了一下,见人都要走远了父亲也没有什么反应。想了想还是看大哥重要,便急忙向快要消失的身影追了过去。   身边的人都已经走远了,萧汉辰仍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动。   之前让那个逆子去祠堂跪着,自己回了屋里却始终不放心。这回用的是檀木家法,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受过几次,那种令人绝望的痛至今还记忆犹新。   逸云之前从没受过这种罪,自己下手也没有个轻重,万一这次有个好歹该怎么办。想着想着再也忍不住,便快步向祠堂走来。   只是没想到,来到祠堂门前竟是看到了那样的情景。   听着祠堂中传来的刻薄的话,看着那个一直淡然忙碌的身影,甚至隐隐还能看到那个时常被主人挂在脸上的淡淡的笑。萧汉辰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貌似自己现在应该进去质问那个人没资格进祠堂,可是站在门外,萧汉辰却迟迟不愿迈出那一步。   直到看着他把逸云抱了出来,好心的告诉自己人没有大碍,之后轻飘飘的从自己身边走过直至消失不见,萧汉辰都没有想好该如何反应。   一路将大哥抱回屋中,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回床上。第一次进入大哥的房间,逸轩好奇的四处转了转,便见母亲已消息灵通的带着医务大军赶了来。   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逸轩不由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竟能让大哥不惜与家法相抗。有空的时候,自己不妨去看看…… 19.青楼姗姗   “幺,公子是第一次来我这万花楼吧!看着眼生的很。不过没关系,有我花妈妈在,保准给你找个可心满意的。” 。   不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了,前世魔教有不少产业便是青楼赌场,自己因为各种原因也没少去过。只是第一次以一名客人的身份踏进这个门,逸轩还是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我想见姗姗!”虽然对青楼的妈妈并不陌生,但是逸轩还有要紧的事要做,便懒得与其瞎扯,适时打断了花妈妈的自吹自捧,直接道明来意。   “哎呀,公子可真有眼光。姗姗可是我这万花楼一等一的花魁。但凡来我万花楼的人谁不想见她?只是今天姗姗实在是不舒服,不方便见客。不如花妈妈给你做主,给公子找个贴心懂事的?”   “在下不过是久仰姗姗姑娘的大名,想见一见真人,聊聊天罢了。不会累着姗姗姑娘的。还望妈妈通融通融。”说着话,逸轩随手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塞入花妈妈的手里。   这种地方的人,大都是些见钱眼开的主。尤其是那些大牌,个个深谙欲擒故纵的手段。不过还好,逸轩早有准备,岂会被几句搪塞的话难住!   见来人一出手就掏出了二十两银子,眼都不眨。花妈妈知道自己又碰到了金主了。连忙挂上了自以为最灿烂的笑:“好好好,姗姗能得大爷看重,是姗姗的福气。别说是生了点小病,就是病得起不来床了,也得起来服侍大爷不是?大爷稍待,我这就去叫他。”   自以为又可以狠捞一笔的花妈妈喜滋滋的走了,她哪里知道她自认为的金主手里不过就有这二十两银子。而他之所以眼都不眨,一点都不心疼,那是因为这银子是逸轩昨日送大哥回房时顺手从大哥那里拿的。   “姗姗见过公子,不知公子贵姓?姗姗该如何称呼?”   抬眼终于见到了那个令大哥神魂颠倒的人,逸轩发现眼前的人并不是如自己想象那般。   虽然极力表现着谦卑,但这个自称姗姗的人一身难掩的高贵气质,绝不可能是这样一种地方能够培养出来的。恐怕也正是因了这一点,才让大哥沉沦于此吧!   “我姓萧,名逸轩。”闻言姗姗自进屋来脸上便挂着的甜美笑容僵了僵。   “原来是萧公子,姗姗也认识一位萧公子。和公子您只差了一个字,不知……”优雅的放下手中端着的酒壶,亲手倒了杯酒送到来人的眼前,姗姗试探的问道。   “萧逸云是我大哥。”果然!昨天在窗前看到刚离开的逸云随着一个一身威严的中年人离开。姗姗便知道早晚会有人来找自己的,只是没有想到第一个找来的竟然是这么个清秀的年轻人。   端过姗姗敬上来的酒喝下,逸轩轻轻皱了皱眉头。   “不论你究竟是什么人,也不管你是为何要接近我大哥。总之,希望你能自己离开。”   真是个不知世事的毛头小子,以为来说几句狠话自己就能就范?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姗姗不懂萧公子在说什么。”   缓缓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逸轩久久的注视着眼前浅笑嫣然的女子,轻轻叹了口气。   “昨日大哥受了家法,只剩一口气仍不忘声明自己非姑娘不娶!大哥待姑娘可谓情真意坚。”   见那个淡定的女子终于不再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身子轻轻地抖了抖。逸轩不由松了口气。还好,看来大哥迷恋的女子并非冷酷无情。   “姗姗只不过是个侥幸存生于这万花楼的弱女子,萧大哥愿意来找姗姗,也不是姗姗能阻止的。”努力稳定了烦乱的思绪,姗姗继续淡然的开口。   “弱女子?呵呵,姗姗姑娘还是处子之身吧?一名弱女子在这种地方能留得自己珍贵的东西也不容易。不知今夜萧某若是欲对姑娘做些什么?姑娘是否仍旧坚称自己是弱女子?”   说着逸轩也不等姗姗反应,直接起身将姗姗按在了桌上。慢慢将自己的嘴凑近身下人的耳垂。   “姗姗姑娘拿来的梅花酒确实是极品,姑娘自己加的料也不错,萧某很喜欢。还有,虽然作为女子,要擅作女红,但是这种时候还拿着针,未免有点太积极了。姑娘又不是新嫁娘,不必这么着急!”   闻言一直淡定的姗姗终于变了脸色,“公子也说了,姗姗在这种地方,要活得自由些也不容易,这些只不过是姗姗自保的手段,让公子见笑了。”见自己的伎俩被识破,姗姗也不否认,将自己手中的针收起,一脸委屈的诉起苦来。   “姗姗姑娘说的有理,只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姑娘解惑。姑娘一名小小青楼弱女子,竟能用这天下人有钱都难得的醉清风,是何解?”   闻言姗姗一改楚楚可怜的形象,竟眼露精光的反手欲挣脱身上人的束缚。却没想到无论自己出何招数,竟然都被那人用一只手轻易化解。   “呵呵。姑娘的身手当真不错,想必是出身名家吧!以姑娘如此的身手,岂是一间小小的青楼能够困住的?”   说罢,逸轩出乎姗姗意料的放了手,重新坐回椅子上等待着这个神秘的女子的回应,甚至还自顾自的倒了一杯加了料的梅花酒喝了起来。   “遇到萧公子,姗姗甘拜下风。”没想到一向以为自己阅人无数,今日竟是看走了眼。自己的一切在这人眼里都无所遁形。知道否认也是无用,夏灵珊果断的承认并坐了下来展开了谈判的架势。   看到姗姗的反应,逸轩不由在心中一赞,不愧是大哥看中的女子。被人揭穿之后毫不慌乱,如此境地了依然淡定从容。如此人物做自己的大嫂倒也不错,不过可惜,这个姗姗怕不是个普通人啊。   “大哥对姑娘确实是付了一腔真情,姗姗姑娘若当真有意。不如设法堂堂正正的嫁入萧家?”   闻得话音的姗姗不由一愣。如今的姗姗已经明白,之前眼前的萧公子请自己离开的话并非虚言。若是自己执意相抗,如此多的破绽掌握在其手中,自己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正准备严阵以待时,却听到来人话音一转,说出了这样的话。   “萧公子?”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话是真的,夏灵珊不确定的问道。   “我知道,姗姗姑娘必定是身世不凡之人,如今乔装打扮在此怕是有什么目的。但是逸轩相信大哥的眼光,逸轩也希望你能做逸轩的大嫂。”逸轩继续徐徐善诱道。   “嫁入萧家?恐怕此生无望了。”   起初接近萧大哥不过是为了利用他,引着萧大哥一步步的沉沦,却发现不知何时起自己已经是假戏真做,把自己也陷了进去。   一直在告诉自己这段感情不会有结果的,但每次见到萧大哥来,却贪恋那份难得的温情,不忍将其推开。   本以为全天下的人怕是都会反对这场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与错误的人发生的爱恋。没想到,今日竟能在那人弟弟的耳中听到祝福与支持。可是,那有如何呢?今生自己注定只能是萧大哥的敌人了!何况萧大哥若是知道真相,又岂能轻易原谅自己?   “是国仇还是家恨?只要愿意,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解不开的结呢?从未做过努力就选择放弃,不像是我看到的姗姗姑娘。”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眼前这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姗姗愿意离开,只求萧公子能帮姗姗带一封辞别信给萧大哥!”   夏灵珊从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既被人识破了留下来也无用。只是没料到,昨夜的小聚竟然是自己与萧大哥的永别。想到这里,夏灵珊的心中不由一痛。   没想到结果还是如此,虽然貌似是达到了自己的预期。但是走出万花楼的逸轩心中不免遗憾,不知这对有情人,今生还有没有机会。 20.魂牵梦绕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都伤得这么重了,一天了却什么都不吃。再这样下去你的身子怎么可能受得了?”   “逸宏,你别管我了。去上你的学吧!我没胃口,不想吃。”   刚走近大哥的屋门,就听到屋里人虚弱的声音。无奈地叹了口气,逸轩伸手探了探自己怀里的信。写这封信的时候,那个姗姗姑娘完全没有避着自己,甚至在写完之后还硬要拿给自己过目。   收拾了一下自己莫名其妙的思绪,逸轩伸手第二次推开了大哥房间的门。在府中的这几个月,逸轩对萧家人展开了死缠烂打的攻势,却始终不敢与这个大哥过于接近。如今这般,对自己来说是不是也是个机会?   不过待会大哥要是从自己手中接过姗姗的辞别信,恐怕是吃了自己的心都有了。可承诺的事总该做到,逸轩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屋。   正在屋中僵持的两人齐齐回头,见到来人却又一同沉默,不知该如何开口。   “大哥,轩儿有话想跟你说。”见屋里的两人呆呆的注视着自己却都一声不吭,逸轩只好主动开口。   “大哥,饭和药都放这里了,一定要记得吃,宏儿先去看看四哥。”说着自觉的把床边的凳子让了出来。   走到逸轩的身前顿了顿,看着那张已经熟稔的脸。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人。只好转而低着头侧身从逸轩身旁走了出去。   “来看我有没有死?抱歉让你失望了。”知道并不关眼前人的事,但是见到来人就是忍不住把心中的火气冲他发了出去。   “今天我去万花楼了。”自觉的在逸宏让出来的凳子上坐下,逸轩试探的开口。   听到床前人的话,打定主意不再理会的逸云急急抬起了头。   “你做了什么?”   “这是姗姗姑娘让我带给你的信,她……走了。”豁出去一般的将手里的信递出,逸轩仔细的观察着大哥的反应。   难以置信的接过那封信,逸云颤抖着将信封缓缓拆开。当发现果真是姗姗的字迹时,逸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竟是不忍再看信中说得是什么。可是一想到这是自己心爱的人最后给自己留下的话,逸云忍住心中的痛睁眼看了起来。   看着姗姗说着配不上自己之类的话,想着姗姗决定离开自己时得伤心欲绝。逸云痛苦恼怒不已。想到就是身边的这个人的出现才会导致姗姗的离开,逸云一阵气极。竟抬手握拳向逸轩脸上打去。   正暗自心虚的逸轩看到大哥突然爆发,连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险险地避开了突然挥来的拳头。慌乱中看向大哥,却发现大哥被自己带得从床上掉了下来,好不容易止了血的伤口又再次开裂,齐齐殷出鲜红的血。   “你害死了我的娘亲还不算完,现在又要对付我最心爱的女子。我到底如何得罪了你,要你如此对我?”不顾身后再次叫嚣的痛,逸云厉声质问道。   “大哥,我并没有强迫她,是姗姗姑娘自己决定要离开的。”说着急忙蹲下欲扶起大哥。   “滚!”,“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感受到自己酥麻的手,逸云不由一愣。不想让这个自己万分厌恶的人碰到自己,逸云伸手便用力向来人脸上扇去。本以为会像之前一样被躲开,谁曾想竟然结结实实的打上了。   感到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痛,逸轩的心中欲哭无泪,自己这还真是出力还不讨好。突然想到那个姗姗不会是为了报复自己拆穿了她,故意让自己送信的吧!越想越觉得是那个聪慧女子能干出来的事。还好这还是没嫁入萧家,这要是有一天真做了自己的大嫂,自己岂不是会更惨?   “说了不许碰我!”见眼前人挨了自己一巴掌,竟仍不放手。逸云气急又甩出了掌。   “啪”鲜红的掌印盖着之前的印子迅速突起,逸轩偏着头无奈的闭了闭眼睛。不是不想躲,只是刚刚躲了一下就害得大哥从床上掉了下来。现在自己都将人扶起一半了,若是松手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啪!……啪!……啪!”似是打上了瘾,也不顾眼前人如何摆弄自己的身体。逸云用尽全力甩手朝自己极其厌恶的脸上甩去,即使是每动一下都会使得自己全身剧痛也不肯放弃。   终于腾出手来止住了仍在向自己挥来的手,逸轩疼得抽了抽嘴角。   “要打我也得等你伤好了再说,就你现在这点力气还不够给人瘙痒的。”   逸云看了看那红肿泛紫的半边脸,想出口反驳却又生生止住了。   “人走了,未必就不会回来。你们若是有缘,老天爷总会让你们相聚的。你现在这样饭也不吃,药也不喝是做给谁看的?以为这样爹就会同意了你荒谬的要求?我要是你,现在就好好配合治疗,好好跟爹他认错,以后再寻机会去找人。”   “你懂什么?姗姗不过是个无人可依的弱女子,如今被你逼走她哪里有地方可去。若是姗姗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   “你若是气我招惹了你的姗姗,等你伤好了我任你处置。只是,你觉得你自己真得了解她吗?你爱上的究竟是她的什么?人走了你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寻,本身就是你自己的失败。以为聊了几次天便是爱上了?你是否真正的正视过自己的感情?”   说完径直把饭拿来放在自己抓着的逸云的手中,不等大哥再反应大步退了出去。再待下去万一大哥再发作,怕是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   打开门却和门外的逸宏撞了个正着,逸轩怔愣间不由自责不已。这是怎么了?不过是被打了几巴掌连这点警惕性都没有了,竟然没有发现屋外有人。   “你……”   “我没事。”   “这是母亲给大哥的药,要不你先用一下?”愣愣的看着眼前人肿胀的脸颊,逸宏觉得这样的脸竟比之前死缠烂打的笑颜顺眼了些。   “不用了,你去给大哥上药吧。刚刚大哥的伤口又裂开了,我那里有药,自己回去处理一下就好。”   说着不想再拿这张肿胀难看的脸对着逸宏,急忙闪身离开了。若是他知道逸宏刚刚竟然觉得自己顺眼了些,不知道会不会想再多呆一会?   偷偷地避着人回到自己的房间,逸轩忙找来了上好的伤药。大哥下手还真是狠,若是不赶紧处理恐怕自己要好几天都见不得人了。 21.逸宏闯祸   看着一脸乖巧忐忑的站在自己面前的逸宏,萧汉辰头痛不已。   此时他宁愿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逸熙。因为逸熙虽然时常闯祸惹自己生气,但是实际上那个孩子心里都很有分寸。虽同是闯祸,但从来都不会留下太大的祸患,让自己难以处理,顶多是给他自己在书房里招了一顿打而已。可是如今……   “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吧!”   见父亲竟然和颜悦色的问自己话,逸宏心里七上八下的。   “今天在街上遇上了跟旁人炫耀自己宝剑的宋康。他不知怎么的知道了大哥的事,之后讽刺挖苦的话十分难听。”   “所以你就动手挑断了他的脚筋。”痛苦的抚了抚额头,萧汉辰觉得自己浑身无力,不过是几句争锋相对的话,竟是要毁了两个孩子的一生吗?   “不是,我一开始很生气想动手却被四哥给拉住了。谁知他又说起了妹妹,还说……”   “还说什么?”   “说宏儿与妹妹长得很像,若是实在得不到妹妹。不如……不如先把我弄进府里……玩两天再说。”说完逸宏羞恼地低下了头,想到宋康可恶的嘴脸,逸宏觉得若是再来一次,恐怕自己依然是忍不住的。   “我没想真把他怎样,只是拔了他手里的剑刺了过去,谁想到他连一剑都躲不过,所以……”   无奈的叹了口气。萧汉辰艰难的开口。“都先回屋休息吧,逸宏准备准备,明天随为父进宫面圣。”这件事,已经不是自己教训一顿能了得了。那个宋康被挑断了脚筋,怕是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丞相本就与自己不和,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爹,五弟是熙儿带着出去的。那个宋康,也是因为熙儿的原因才找逸宏的麻烦。当时熙儿也在场,是熙儿觉得该教训教训那个宋康,才没有出手制止五弟的。都是熙儿的错,明天爹还是带熙儿进宫吧!”听到父亲的吩咐,逸熙就知道事情怕是难以善了了。   “你……”气急上前将逸熙踹倒,伸手指了指逸熙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总不能说既然你觉得该教训,干嘛不自己出手。本来逸熙的身手就远在逸宏之上,这些日子在那个师父的教导下竟是进步神速。今日的事若是逸熙出手,就不会发生这种意外了。   “你不用急着往自己身上揽责,你这顿打跑不了。给我滚去祠堂跪着去,没有我的吩咐你若敢踏出祠堂半步,小心我打断你的腿。滚!”   “爹,熙儿求求你了,明天带熙儿进宫吧!好歹熙儿还是太子的伴读,皇上……”   “余伯,把四少爷送到祠堂关起来,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放他出来。”不理会儿子的喋喋不休,萧汉辰直接把逸熙拖了出来送到余伯的手里。   精神恍惚的回到自己的屋中,逸宏不由害怕的发抖。本来见父亲竟然一反常态的让自己回房,逸宏还为躲过了一顿好打庆幸不已。结果看到四哥和父亲后来的反应,逸宏才意识到明天的那一关恐怕不会好过。   正躲在角落里暗自垂泪的逸宏,突然听到屋门被人推开。泪眼朦胧的抬头看了看,逸宏赶紧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   “爹!”   看着红肿着眼睛,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儿子。萧汉辰怜惜的伸手擦了擦逸宏脸上的泪。   “怕么?”   羞愧的低下了头,虽然确实怕的厉害,逸宏却不想承认让父亲瞧不起。却不知自己不断发抖的身体早已出卖了自己。   “男子汉要敢作敢当,既然是自己做下的事,就要有勇气承担一切后果。”   伸手轻拍了拍儿子瘦小的肩,萧汉辰出言安慰道。   “明天爹爹会一直陪着你。放心,爹不会让你有事的。”   “爹,逸宏明天会不会也被挑断脚筋,再也站不起来了?”见父亲一反常态的和蔼。逸宏再也忍不住了,放松了紧绷的心弦,哭泣着问道。   “不会,有爹在。无论如何都会保护逸宏的。只是你也别高兴地太早,等明天从宫里回来,小心爹扒你一层皮。”   听了父亲的话,逸宏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宏儿不怕,爹打得再痛,也不会真得伤了宏儿的。”   贪恋的腻在父亲的怀里,逸宏觉得自己终于安心了不少。一天来又是打架又是惊吓,刚刚又大哭了一场。累极了的逸宏竟然在父亲怀里静静的睡了过去。   将竟然真得睡着了的小儿抱上床,一筹莫展的萧汉辰紧皱着眉头出了屋子,却在门口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你怎么在这里?”   “听说逸宏出事了,所以想来看看。”站在门外听了好久了,突然出现的父亲将正在出神的逸轩吓了一跳。   “萧大人还真是清闲,貌似什么事都要来插上一脚,难道没人教过你他人的家事是不好随便插手的吗?”本不是这样的意思,谁知话一开口,就习惯性的尖酸刻薄起来。   “既然逸宏没事,轩儿就先去休息了!”逸轩突然有些意兴阑珊,直接告辞父亲离开了。   看着那个渐渐走远的身影,萧汉辰竟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往常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会听到那个人挂着浅浅的笑意巧言反驳吗?怎么这就走了!   走在回房的路上,逸轩觉得自己心里闷闷的。刚刚自己听到的一切,才是真正的家,真正的父亲吧!不论在外面闯了什么祸,不论回家后被家法罚得再厉害。真的出了事的时候,会有人在你身边为你扛着,坚定地告诉你不用害怕,而不必自己去辛苦的面对一切风风雨雨。   原来,这才是自己一直苦苦在这里撑着的原因吧!   沉思中突然想到父亲开门时紧皱的眉头,想到那个被挑断了脚筋的孩子。逸轩折返了一下回屋的路线,向着祠堂走去。   轻易的将祠堂外看管的人制服,逸熙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刚刚只是想着不能被困在祠堂里,可是真的出来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正在犯愁中的逸熙一抬头,差点惊喜的叫了起来。   “师父,你怎么来了?是不是……”   “逸熙,师父再给你收个师弟怎么样?”打断了逸熙的话,逸轩直接开口说道。   “啊!我……我随便。”原以为师父是知道了逸宏的事,才来帮自己的。没想到只是要多个师弟了,逸熙一时有些失望。   “嗯,既然你也是同意了的。以后师兄弟间要和谐相处,逍遥门虽门规宽泛,但也绝不会允许同门中人自相残杀。”   “是,熙儿知道了!”虽然奇怪师父干嘛这么郑重其事的跟自己说这些,但是现在的逸熙哪有闲功夫去思考这些,只是机械的答应着。   看眼前人神不守舍的样子,逸轩轻轻的笑了笑。“为师知道你和宋康一直不和,但以后他做了你师弟,凡事要学会宽容相让。若是让为师知道你再仗着自己身手厉害欺负人,逍遥门的门规也不是摆设。”   “啊!师父……师父你是说……那个……那个宋康……”听到师父说要给自己添的师弟是宋康,逸熙一时惊喜交加。   “怎么?不乐意?”好笑的看着终于集中注意力了的逸熙,逸轩忍不住笑意更盛了些。   “不是不是,乐意乐意,熙儿求之不得。师父放心,熙儿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师弟,绝不会让师弟受委屈的。师父,轩哥哥,熙儿爱死你了!”   原来师父真的是为了五弟的事来的。师父真是厉害,这样的一个死局被师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了。   师父是太子的师父,是被皇上看中的人。那个宋康虽然断了一条腿,但是若能做了师父的弟子,做了太子的师弟,未尝不是一种很好的补偿。再加上如此一来他与自己也成了同门师兄弟,那么就不会过多的苛责逸宏。   “你也别高兴地太早,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先想办法去看看宋康的腿能不能治好,若是能治就更好了。”看着逸熙已经有些飘飘然了,逸轩赶紧泼了一盆冷水。   “没关系,熙儿相信只要师父出马,天下间不会有办不成的事。”看来那盆冷水是彻底无用了,估计还没淋到身上就直接被逸熙身上的热度蒸发掉了。   “好了好了!轩哥哥不会让你失望的,你还是赶紧回祠堂吧,别再惹爹……咳……我是说你爹生气了!”   “那熙儿等着轩哥哥的好消息!”兴奋中的逸熙没有在意轩哥哥的口误,蹦蹦跳跳地回了祠堂。看得身后的逸轩忍俊不禁的摇着头。 22.收拾残局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宋爱卿平身吧,这里不是朝堂,宋爱卿不必如此大礼。”自昨夜逸轩匆匆进宫来见自己,东方坤就做好了准备。果不然天还未亮,这丞相就到自己面前大礼参拜。想到在自己的寝宫外跪求的那个带着面具的孩子,东方坤觉得自己竟有些嫉妒萧大将军了。   “臣有下情回禀,望皇上为臣做主。”   “威廉啊,令公子的伤现在如何了?”没有接丞相的话,皇上直接关心起昨日那孩子离去后的情况。   “谢皇上挂怀,皇上昨日所赐的神医当真了得。本来臣已经绝望了,谁知在云神医的妙手之下,虽仍会有些残跛,但康儿不日就能恢复行动能力。皇上的再造之恩,臣无以为报。”   昨日见到来人,还以为只是皇上为体现关怀而特意派下的。没想到来人当真有手段,本是已经断了的筋脉竟然仍能续上、滞留府中的太医们都啧啧称奇。听着那人道着歉意称康儿日后走路怕是有些跛了,宋威廉不知该说什么好。起初的期望太低,以至于见到爱子还能再站起来,已经心满意足了。   “皇上,虽然康儿的腿恢复有望,但是此事……”   “威廉可听过银面修罗?”再一次打断丞相的话,东方坤自顾自的问道。   “银面修罗?可是前些日子那个孤身一人灭了血煞门的人?”虽有些恼皇上三番两次的拒绝接自己的话茬,但谁让人家是皇帝?而且刚刚还救了自己的儿子。宋威廉只好顺着皇上的思路接了话。   “正是,而且这人就在昨夜,你刚刚见过了。”   “什么?是他!”想到来人脸上的银色面具,宋威廉震惊不已。若是血煞门的事当真如传言那般,而昨夜自己又亲眼见识了那人的医术。那么这个云轩,当真是个艺高胆大的奇人了。   “没想到银面修罗竟是皇上的人,臣贺喜皇上得此良才。只是萧家……”   “他想收宋康为徒。”再一次堵住丞相强转的话题,东方坤终于说出了逸轩的所求。   “啥?”宋威廉觉得自己今天完全跟不上皇上的思路,谁要收康儿为徒?银面修罗?云神医?怎么可能!   “事实上太子已正式拜在云轩门下有些时日了,只是云轩不喜招摇,所以这件事朝堂之人并不知情。昨晚他来找到朕,说是曾研究过一套专门适合残腿之人修习的武艺,想要传给贵公子。所以今日朕替他问问,宋爱卿可否愿意?”   听到太子的师父要收自己的儿子为徒,宋威廉有一种类似于因祸得福的感觉。自己已经年迈,这丞相之位怕是自己呆不了几年了。而自己的儿子却总也不争气,平日里因其是老来所得的独子又多有宠溺。以至于现如今若是自己辞位,宋家怕是要直接从朝堂之上消音了。   一直可惜当年没有为康儿争得太子侍读的身份,如今竟能做太子的师弟。宋威廉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臣遵旨,谢皇上厚爱!”   “好,只是有点小问题告知威廉。”见丞相终于上钩,皇上觉得这事该是成了,便趁机抛出了最终目的。“云轩还有个二弟子,叫萧逸熙。”   “萧……”正在庆幸中的宋威廉终于恍悟过来。世上怎么可能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真正的用意,是等在了这里,原来皇上这是要为萧家说话了。   可是想到刚刚皇上所说的事,这份补偿确实是够了。若是要就此拒绝,宋威廉实在是舍不得,这样的机遇并不是随时能有的。只是想到那个萧家的小儿害得自己儿子从此只能做个瘸腿之人,宋威廉便心有不甘。   “皇上,萧家小儿当街行凶,使我儿致残。就这样算了臣心有不甘啊!”   “朕知道,那个萧逸宏确实是过了。但是整件事也并不能说全是他的责任,难道宋康就当真没错吗?当然,宋康已得了这么大的教训,萧逸宏也自然不能轻饶。只是希望丞相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可好?”   “启禀皇上,萧将军携子在外求见。”   “宣!”   带着小儿逸宏走进殿中,果不其然的看到宋丞相跪在那里。   “臣劣子顽劣,闯下大祸,今特携子前来请罪。”虽说此事的苦主是丞相,但是萧汉辰这罪只能向皇上请,更不用提直接去丞相府请罪。有皇上这一缓冲在,萧汉辰才能从中求取从轻发落。   “丞相,如何?”直接无视萧汉辰,东方坤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宋威廉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五十廷杖,这是臣的底线。若是连这点都办不到,那么其他的臣也不敢奢求了。”   见宋威廉宁愿放弃拜师之事,也要坚持这五十廷杖。东方坤也不再多劝,何况这一要求确实是退步良多,并不过分了。   “萧爱卿,丞相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意如何?”   “臣……”事实上听了宋丞相的话,萧汉辰惊异不已。本以为宋丞相清晨跪在这里,此事必是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最后只要求了五十廷杖。原本萧汉辰打算今日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逸宏,结果如今想要讨价还价,萧汉辰自己都觉得理亏。   依逸宏所闯下的祸,这五十廷杖确实不过。只是这廷杖若是打在自己的身上,萧汉辰甚至会觉得罚轻了。可是,逸宏不过才十三岁,哪里受得住这份酷刑?   “皇上,逸宏不过才十三岁,这五十廷杖怕是会受不住。”不论如何,保儿子要紧,萧汉辰还是试探的说了出来。   闻言东方坤将身体舒服的往椅背上一靠,静静的看着萧将军。该做的朕都为你做了,现如今你仍要讨价还价,那就自己处理去吧。   突然想到那个总是浅笑着的孩子,当初那孩子受罚五十廷杖时,你怎么不说会受不住?据说回去之后你竟然又打了他80军棍!亏得那孩子身手了得,不然现在还不知道怎样呢!   想到这里本就有些不想插手的东方坤直接把眼睛一闭,昨天被逸轩闹腾的一夜没睡好,现在还是养养精神的好,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皇上……”见皇上起初还盯着自己,后来竟然直接闭目养神去了,萧汉辰不死心的再次开口。   “我愿意!逸宏做错了事,逸宏愿意接受处罚。”逸宏虽处事冲动,但并不意味着他不知世事。虽然五十廷杖听起来很恐怖,但逸宏清楚这确实是轻判了。现如今皇上明显的不愿再谈,父亲却仍是不依不挠,若是引得皇上生气,那父亲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自己已经闯了祸,不能再连累父亲了。   听着清冷的大殿上响起的略带有颤音的稚嫩的声音,东方坤意外的睁开了眼睛向声源看去。那个呼吸有些杂乱的人儿一脸坚定的看着自己,东方坤不由感叹,比起宋丞相的独子宋康,萧将军的这几个儿子都是不凡啊!   “宏儿!”没料到昨晚那个在自己怀里吓得发抖的孩子竟然自己开了口,萧汉辰惊异的同时又隐隐有些自豪。   “爹,宏儿是男儿,愿意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责任。”说着逸宏努力向父亲扯出了一个微笑,可因为紧张害怕,那个微笑怎么看都觉得像在哭。   “来人,传廷杖。”   见刑凳被摆了上来,本想英勇一点自己走过去的逸宏发现,自己已经腿软的站不起来了。只好膝行到了刑凳前。   见来人磨磨蹭蹭的半天才挪了过来,行刑的侍卫已有些不耐。不待逸宏动作,便直接将人拉到刑凳上绑好。   “启禀皇上,一切准备妥当。”   见皇上轻轻的点了点头,侍卫统领一挥手,准备好行刑的侍卫便拎起廷杖打了下来。   “啊!”本想坚强一点,不能给父亲丢人。但一杖下去逸宏便发现这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了的事情。厚重的一棍砸下来,前所未有的剧痛从臀部蔓延到全身,逸宏整个人被震得跳了起来。若不是有绳索绑着,逸宏怕是已经从刑凳上掉了下来。   “啪!……啊!”   此次的侍卫倒是实打实的打了下来,不像上次萧太傅时还得皇上暗示手下留情。毕竟这其中关系到丞相,皇上也不能表现的太过偏颇。   “啪!……啊!”   “啪!……啊!”   “啪!……啊!”   …………   “啪!……啊!”   “啪!”   “啊!爹,不要再打了!”   “啪!”   “啊!爹,救我!”   “啪!”   “啊!爹,爹,救救宏儿!”   “啪!”   “啊!宏儿受不住了,宏儿的腿要断了!”   “啪!”   “啊!”   本来看到廷杖下的儿子臀腿上已是血肉模糊,听着儿子的惨叫,萧汉辰心痛不已。现如今听着儿子嘶哑的求饶声,听着报数还未到二十,萧汉辰再也忍不住了。   “皇上,皇上。求您饶了宏儿吧!他不过十三岁,他受不住这许多廷杖的。”萧汉辰心急如焚的向皇上求道,却发现皇上不知何时再一次闭目养神去了。   萧汉辰无奈,知道皇上不会再理自己,只好转头膝行到宋丞相的面前。   “丞相,汉辰知道丞相爱子骤残,心伤不已。汉辰知道汉辰欠丞相的,可是请丞相也体谅体谅汉辰的爱子之心,子不教,父之过。这余下的廷杖让汉辰替受吧!丞相……”   看着那个昔日意气风发的将军跪在自己的面前苦苦哀求,宋威廉心中百味交杂。看了看刑凳上的人身下一片血肉模糊,整个人随着廷杖的下落而剧烈的颤抖,原本撕心裂肺的惨叫如今只剩下了无力的□。宋威廉终于心生不忍。   “皇上,臣,愿意接受萧将军所求!”   听了宋丞相的话,东方坤缓缓地点了点头,终于满意的笑了。   作为一个帝王,东方坤深谙权衡之术。不能让自己的臣下打成一片,团结一致。可是,这次闹得也有些过了,彼此之间成仇,反而是不利于国家的统治发展。之前丞相退步,不过是为自己所迫。如今见丞相终于自己松口,东方坤知道,这怨虽犹在,但这恨怕是可以解了。   终于被人从刑凳上解了下来,逸宏仍是泪流不止,趴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身后的痛仍是不停的叫嚣着,逸宏甚至觉得自己的腿怕是真得断了,不然怎么会这么痛。   “啪!”听着那个可怕的击打声再次响起,逸宏条件发射的浑身一颤,结果发现虽然臀腿上依然疼得厉害。但是却并没有迎来之前那种彻骨的痛,疑惑的逸宏抬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父亲趴在了之前的刑凳上。   “爹!”挣扎着来到父亲身边,逸宏不知如何是好。本以为是这场罚终于是结束了,如今才知道原来是父亲在代替自己受罚。想到刚刚那种令人绝望的痛如今被施加到父亲的身上,逸宏愧疚不已。   “爹没事,放心吧!”伸手握住儿子伸过来的颤抖的小手,萧汉辰出言安慰道。三十年征战沙场,什么样的伤没受过?什么样的痛没经历过?之前做小兵小将的时候,军棍也是时常挨的。这三十廷杖,还真没放在萧汉辰的眼里。 23.再受家法   藏于殿后的逸轩看着一身是血的父亲谢恩后抱着逸宏离开。逸轩觉得心里乱糟糟的,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是心疼?是羡慕?是嫉妒?是开心?是难过?不过再一想到这次的事算是解决了,逸轩还是欣慰的笑了。见父亲已经走远,便踏步进入殿中。   “臣,云轩参见皇上!”   “嗯,云轩来得正好。威廉已经答应让其子拜你为师,你也终于得偿所愿了。趁着你也有空,不如就陪丞相回去,正好也看看那个宋康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是,臣遵命!”   “爹?”   “嗯?”   “你,不疼吗?”被抱在父亲的怀里,逸宏觉得很安心。可想到父亲替自己挨了那么多的廷杖,现在却还抱着自己走路。再看看自己已经痛得不敢动一下了,逸宏觉得羞愧不已。   “不痛,爹皮糙肉厚的,比不上宏儿娇嫩!不过是区区二十下就鬼哭狼嚎的。”   听着父亲的调侃,想起自己刚刚在大殿中的表现,逸宏把头埋在父亲的怀里,整个脸都红了。   “爹?”   “嗯!”   “昨天你说等从宫里回来还要家法罚宏儿,现在?”把头埋了起来的逸宏闷闷的开口。   “宏儿觉得呢?”没想到儿子在这个时候竟还念念不忘这件事,看来是被打怕了。“宏儿有没有想过,爹并不能一辈子护着宏儿。今日若是爹不在,宏儿自承的五十廷杖又有谁替你求情?替你承担?”   “宏儿知错了,还连累的父亲,宏儿愿意受罚!”见父亲并没有松口饶过自己,逸宏怯怯的应着。   “宏儿怕了?”见怀中的人又开始了轻轻的颤抖,萧汉辰也有些心疼。可是萧家的男儿都是这么长大的,宏儿又怎能例外?   “宏儿不怕。爹打的,宏儿不怕。”听着儿子话语中对自己的信任与依赖,萧汉辰无奈的笑了。   乘着准备好的马车回府,果不其然看到一大家子的人等在门口。未出所料的看到那个被自己禁足祠堂的人也焦急的站在那里,萧汉辰欣慰的勾了勾嘴角。   再看到有些颓废的大儿子,萧汉辰又痛苦无奈起来,这一个个的,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啊!   “你怎么出来了?不在屋里好好歇着?”没想到二儿子逸风竟然也等在那里,萧汉辰紧张的探问道。   “风儿没事,整日躺在床上也怪闷的。听说五弟出了事,所以忍不住出来看看。”   “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多嘴,不知道这些事不能拿去打扰二少爷的吗?别在这里站着了,快点回屋去!”见儿子苍白着脸,有些摇摇欲坠的站在那里,萧汉辰心疼不已。   这个孩子身子一直都不好,几个儿子犯了错,自己都时常教训,唯有这个儿子自己从不忍罚他。小时候也不是没有动手打过他,只是不过是十下戒尺,就差点要了儿子的命。从此无论发生什么,萧汉辰都小心翼翼的护着逸风,唯恐他出了什么事。   “是,风儿知道了,这就回去。”看着父亲匆匆的抱着逸宏离开,想到父亲刚刚的话,逸风心中苦涩不已。知道父亲是在关心自己,可是像自己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家里无论出了什么事,所有人都瞒着自己。明明有满腔的抱负却得不到施展,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自小向往军营的逸风苦学兵法、研究史书策论。连父亲都承认以自己对天下局势的了解、自己的排兵布阵之术以及灵活机变的头脑,足以成为一名名将。可是如今的自己只能成天的被关在屋里,这一切又有什么用?   烦躁地甩了甩头,逸风咳嗽着由人扶着回了屋。此时的逸风从没有想过,将来有一日他真的可以心愿得偿,成为楚月国第一兵马大元帅。   “没出什么事,逸熙随我去书房,其他人都先回去吧!”   听了丈夫的话正准备着看看儿子的娉婷一愣。   “汉辰,宏儿他?”   “我书房有上好的伤药,你不必担心,昨夜你也没有睡好,先回去休息休息吧。”说着不理会一脸幽怨的妻子,直接进入书房。   把逸宏小心的放在书房里屋的床上,萧汉辰看了看儿子的下身。一路回来血渍已经干了,破碎的衣裤全部黏在了皮开肉绽的臀腿上。   “你先休息一下!累了就睡会儿,身上的伤先不要动。”   说完萧汉辰转身走到外屋,便见逸熙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还记得让你去祠堂时说得话吗?”   “啊?”   “忘了?”   “没!爹说,要是逸熙敢私自跑出来,就打断熙儿的腿。可是,熙儿真的没有到处乱跑,熙儿只是担心五弟,才等不及出来看看。”见父亲不提这次的事,却在追问自己从祠堂里跑出来的事,逸熙一时有些心虚   “没乱跑?没乱跑你师父是怎么回事?”见儿子死不认账,萧汉辰好心的提醒道。想起今日谢恩后皇上的话,萧汉辰觉得萧家这回可是欠了那个云轩一个大人情了。   “啊?爹已经知道了?那怎么样,师父有没有收宋康为徒?”   “果然是你!你小子行啊,还知道找师父做救星!是不是觉得自己立了功,所以不用罚了?”见果然不出所料,是逸熙搞得鬼。萧汉辰心里倒是极其欣慰的,而且逸熙这个师父拜得,还真是值啊!   “啊!不是,熙儿知道错了,熙儿认罚!”无奈的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原来父亲只是在诈自己啊,早知道自己就不承认了。   “三十下,自己数着。”不再理会一脸纠结的儿子,萧汉辰直接取来藤条,点了点桌子。   听了父亲的吩咐,逸熙心中一喜。本以为今天这关难过了,没想到父亲只是罚了三十下。看来父亲嘴上不说,但是对于师父的事,还是挺满意的嘛!   不敢耽搁,逸熙急忙起身来到桌前。想了想还是自己主动脱下了衣裤,俯身在桌子上趴好。   “啪!”“一”对着儿子的臀部狠狠打下,萧汉辰心中颇为无奈。前些日子为着他大哥的事受的伤痕迹犹在,这小子一不注意又能给你闯出个祸来,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却没意识到这个自己最满意的儿子其实也蛮可怜的,前不久为了救大哥挨了打,这回又要为没看好弟弟受罚,还好逸熙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不然够他头痛的。   “啪”“二”   “啪”“三”   “啪”“四”   一条条红楞子随着藤条的落下迅速鼓起,逸熙两条腿已经支撑不住了不停的颤抖,身子随着疼痛的遽然叠加而不断的起伏,冷汗也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啪”“四”   “啪”“五”   ……   “啪”“十三”   ……   逸熙紧紧的咬紧牙根,身后的痛一下强过一下,自己口中的数却报得极慢。明明该是一会功夫的事,剧痛中的逸熙觉得似乎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不过当想起之前尝过的檀木家法的滋味,逸熙觉得这藤条好歹还是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的。   “啪、啪、啪、啪、啪”   “啊!”最后五下萧汉辰用尽全力快速的抽了下来,一时未准备好的逸熙失声痛叫了起来。原本苦苦支撑的皮肤终于齐齐撑不住绽裂开来,鲜血迅速渗出滴落在桌子与地上。   “好了,起来吧!回去上点药,记住这次的教训!”   “知道了。爹,逸宏他……”终于是结束了,逸熙用手撑着桌子艰难的站了起来。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快回去吧!要是再敢啰嗦,我不介意再送你三十藤条。”见儿子疼得冷汗直冒,却还在顾这个顾那个的,萧汉辰不耐烦的将逸熙赶了出去。   听着外屋的阵阵棍落声,本有些困意的逸宏再也睡不着了。身后的痛还在不停的叫嚣,结果抬眼一看父亲拎着一根还在滴血的藤条走了进来。逸宏不由绝望的将脸埋在了枕头里。   迟迟未听到动静,逸宏抬头看向父亲,发现父亲一脸冷漠,再也没有了之前抱着自己时得慈爱,逸宏的心跳迅速加速起来。   “爹?”受不了周围的冷空气,逸宏试探的叫了声父亲。   “不多,三十下,把你今天欠下的还上。跟你哥哥一样,自己报数,报错了不算,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知道父亲说到做到,今天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逸宏抱紧身下的被子,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啪!”“一”……   刚有些缓和的痛随着藤杖无情的落下,砸在已经是皮开肉绽的臀腿上,剧烈的痛再次蔓延。但是棍下的逸宏却不由松了一口气。与之前在宫里,每一棍都似要将骨头砸碎的痛不同。父亲打的虽然依旧难熬,但是逸宏知道父亲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   “啪!”“三十”终于数到三十,放松心神的逸宏大口呼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虽然仍旧是泪流满面,但是毕竟这回自己没有大喊大叫,而是坚持报完了数。逸宏竟然为这种事隐隐有些自豪。   看了看儿子再次浸染在血里的下身,萧汉辰也不耽搁。趁破碎的衣物浸在血水里,迅速而小心的将他们一一撕下。   终于给儿子处理好了伤,萧汉辰发现自己也满头是汗。一是不想再弄疼了儿子而心神高度紧张,二是自己身后的痛也在不停的叫嚣。虽然在儿子面前说得轻松,但自己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忍得了痛并不意味着不痛。   只是转头看了看竟然已经睡了过去的儿子,萧汉辰还是放松的笑了。   小心的给儿子盖好被子,萧汉辰心想还好只有这几个,这要是再多几个,自己这身骨头非得被这群小子拆了不可。 24.疗伤治病   走在回将军府的路上,逸轩心中无奈的紧。想想刚刚在丞相府的事,逸轩觉得自己还真是失败啊。   前两个弟子是被人家强赖上的,好不容易自己主动想收个弟子了,结果人家小子一听要当逸熙的师弟,死活都不肯。最后还是丞相拿着鞭子,才硬逼着这个自己选中的三弟子磕了个拜师头。   “萧大人?有事?”听到有人敲门,萧汉辰还以为是妻子依旧不放心儿子想来看看,没曾想竟然是那个时时突然冒出来的人。   “轩儿来,想看看爹的伤。”举了举手中的伤药,逸轩小心翼翼的说道。   闻言萧汉辰心中一愣,以为这人是来看逸宏的,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自己。刚刚每一个人的注意力都在逸宏身上,没想到最后来关心自己的竟然是不在场的逸轩。   “不必了,萧大人没事可以先回了。”藏下心中隐隐的动容,萧汉辰面无表情的说道。   “既是同僚,互相帮助又有何妨?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何况大家都睡下了,您身上的伤又不好自己处理。大不了爹把轩儿当成家中的小厮好了。”逸轩依旧发挥着一贯的厚脸皮作风,赖在了门口不走。   无奈的看了看那个浅笑的人,想再拒绝的话却又不知为何开不了口。无言中的萧汉辰只好转身回了书房。至于门外的逸轩,见父亲没了反应,便也自觉的跟了进去。   回头看了眼跟进来的人,萧汉辰不由有些尴尬。虽说不停的告诉自己这人只是自己的同僚,但是也改变不了他是自己儿子的事实。让自己在他面前退衣上药,萧汉辰怎么想都有些不自在。   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逸宏,再看看一脸纠结表情的父亲,逸轩也觉得这个气氛有点诡异。   “爹,您要不要找个地方……”   都已经让人进来了,萧汉辰也不好再说反悔的话。环视了下屋里,萧汉辰找了个椅子用手撑在椅背上,微微俯下了身。刚做好动作的萧汉辰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怎么这么像逸云他们挨打时的样子。久未变色的脸上红色渐渐显现。   看着父亲做好了准备,逸轩轻步走到父亲身后。看了看早已经干了的染血衣裤,逸轩不假思索地双膝着地跪下,仔细小心的处理起来。   感觉到身后人的动作,感受着那双自己从来没有碰过的手小心翼翼的忙碌着,萧逸轩发现自己不止是身后,连胸口也丝丝的疼。   诡异的姿势,诡异的情景,却隐隐有些叫温馨的东西在空中蔓延。   …………   “老爷!”正当换好衣物的萧汉辰与逸轩尴尬的相顾无言时,体贴的老余终于给萧大将军解了围。   “什么事?”   “薛神医来了,正往二公子那边去了。”   “哦?”听了竟然是老友薛瓒到了,萧汉辰急忙开门向逸风院中走去。屋中的逸轩想了想,也快步跟上了父亲的步伐。   二哥逸风的身子不好逸轩一向知道,甚至还几次夜里偷偷去看了看。   病情确实很棘手,但也不难看出这些年一直有高手用药在给二哥调养,看来就是这个薛神医了。只是这些日子二哥病情又加重了,自己虽然想到个法子,但是一时却没有考虑好。正好这薛神医来了,说不定他会有办法,那自己也就不必插手了。   “老薛,逸风如何?”见到那个白发苍苍的人,萧汉辰顾不得其他,直接开口问起儿子的病情。   这个薛瓒,是个江湖游医,医术高明。皇上多次欲招他为太医,却都被其拒绝了,说是要行遍天下,做天下百姓的大夫。   而薛瓒与萧家,是因了逸风的病熟识起来的,当年逸风病危,还好薛瓒在京,才从阎王殿中把逸风救了回来。   “这……我们一会儿再说,我这大老远赶来,你也不知道招待点酒菜?”薛瓒看了眼床上躺着的脸色苍白的义子,转头笑着对萧汉辰埋怨起来。   “义父,这是逸风的身子,逸风有权知道它的情况。逸风最近也能感觉出来,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差了。早死晚死都是那么回事,这些年逸风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义父瞒着风儿,又能怎样呢?”   伸手拉住急着和父亲离开的义父,逸风知道义父根本不是饿了之类的,他只不过是不想让自己知道病情。   “老薛?”   “哎!薛某会尽力的,根治目前是没有办法。但是我这回也带回了不少好药,性命总是能保住些日子的。大家也不要太过绝望,说不定过些日子就有办法了。”见萧汉辰并未制止,薛瓒只好开口说了下情况。   “保住些日子?义父也不用安慰风儿了,风儿又不是不知道,事实上这些年来义父都在为风儿的事奔波。风儿时日无多了吧?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办法,又怎么可能短时间内有了转机?”聪慧敏锐的逸风早已听明白了义父话中的玄机,直接张口拆穿。   “风儿,这说的是什么丧气话。既然知道你义父为你劳碌奔波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能这样自暴自弃?你义父不是说了给你找了不少好药了吗,难不成你还不相信你义父的医术?你义父刚来你就闹脾气,像什么样子?”见不得儿子无神绝望的样子,萧汉辰出口训斥道。   “逸风知错了,义父对不起,风儿会好好配合义父治疗,不会闹脾气的。”听了父亲的话,逸风勉强稳了稳心神,苦涩地笑着向义父道歉。   “好了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是快休息吧,别太劳神想些没有的。你的身子就交给义父了,义父保证给你处理的好好的!快躺下吧,义父也去吃个饭,休息一下。这两天赶路,可是把我给累坏了。”听着义子乖巧懂事的向自己道歉,薛瓒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便急忙交代了几句离开了逸风的屋子。   随着众人一起离开,走到门口的逸轩忍不住又转身向屋里看了看。只见二哥落寞无助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逸轩却觉得自己能够隐约看到有泪水沿着二哥的脸颊滑落。   烦乱的甩了甩头,逸轩大步走了出去。依逸风的治疗效果看,那个薛神医的医术确实了得,未必在自己之下,他必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   若是万一……   便等到时再说罢! 25.战场杀敌   紧紧的抓着身前的城墙,萧汉辰双眼泛红的看着城下的儿子在敌军的包围中垂死挣扎。不过是两日,就在前日自己还站在这里,看着远处的敌军还有闲情想着京城的事。   …………   本见逸风绝望悲观,萧汉辰还想着无事便在家多陪陪他。没曾想夏谷国竟然在这时发难,自己便被皇上一纸调令派来了林城。   可又一想到这回随军而来的那些人,萧汉辰颇为无奈,百思也解不出皇上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这回行军,皇上竟然派了太子做监军,美其名曰要让太子锻炼锻炼。可太子不过才15岁,虽说在宫里也习过武,但这战场岂是好来的?万一出了什么差池,自己可怎么交代啊!     这也就罢了,作为一国储君,也确实需要多加历练。借此机会让太子在军中建立威望,也确实是个好策略。可是另一位是怎么回事?把一个只会舞文弄墨的金科状元派了来做太子的贴身侍卫做什么,这不白白让自己多了个要保护的人嘛!   只是没想到那个人身体倒是不错,一路急行军下来,也没见他有什么不妥。   …………   可是,如今……   城墙之上的箭一波一波的向城下的敌军射去,却完全阻止不了敌军对城下同胞们的蚕食。   夏谷国军队巧妙的把战局控制在既能最大程度的远离城上箭矢的射程,又能随时暴起冲进城门的绝佳位置。   你想救人吗?好,开城门吧!只是这城门开了,先入城的是你们楚月国的残兵还是我夏谷国的精锐部队,那就不可知了。你要坚守林城?行,那就亲眼看着这些忠于楚月国的将士们,因为你们的不作为而一个个在你们面前倒下吧!   看着城下昔日熟悉的战友一个个不支倒下,所有的士兵们都双目赤红,青筋暴起。无奈将军严令任何人都不得开城门,违令者斩。萧家军的军纪不允许他们在战争面前有私情,更何况将军的亲生儿子也同样在城下,谁还有资格抱怨?   “将军,开城门吧!萧逸云还在城下呢!”再也受不了这肃杀的气氛,东方宁开口求道。   “恕下官难以从命!”   “萧将军,你怎么可以这样冷酷无情。那可是你的亲儿子啊!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战死沙场?看着我楚月国的士兵们在城下绝望的挣扎而什么都不做?”   冷酷无情?是啊,只能冷酷无情。军中无父子,要保住林城,城门绝对不能开。更何况,现如今太子也被困在城中。若是没有太子,自己或许还能试着将敌军引进来巷战,大不了同归于尽。可是现如今太子在此,自己也只能什么都不做了!皇上啊皇上,当初你派太子从军,可料到了如今的险恶处境?   “将军,本太子命令你,开城门!”见苦求不过,东方宁索性摆起了太子的架子。   “太子不过是监军,这战场之事还是本将军说了算,恕下官难以从命。”血水沿着紧握的拳滴落,萧汉辰坚声回道。   “萧汉辰,你……”东方宁还想再争,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人用力拉了拉,转过头果然是轩哥哥。   “将军说的有理,战场之事太子并不熟悉,还是不要多言了。”   “轩哥哥……”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也说出这么绝情的话,那个人不是你大哥吗?你就一点也不在乎?   “照顾好自己,别逞强。”贴近东方宁的耳边轻轻交代了一句,逸轩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城下,慢慢退了下去。   “轩哥哥……”注视着轩哥哥走下城墙,东方宁的眼睛亮了亮。   …………   “萧将军,你看那边!”自轩哥哥走后,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战场上的东方宁,终于发现了自己要寻找的目标。   听着刚刚还义愤填膺的太子在沉默一段时间后,竟然兴奋地又一次开了口,萧汉辰疑惑地顺着太子的手看去。只是兴奋?是的,是兴奋。   当看清战场上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萧汉辰终于明白太子为何一反常态了。被层层围住的战圈,竟被一个身着侍卫服的人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其人所过之处竟无人能挡,夏谷国的精锐部队在他面前像是一群打闹的孩子,毫无招架之力。   当认真辨清了那个武艺高强的人的身份时,一向镇定自若的萧大将军张大了嘴,双目瞪圆。   逸轩下了城墙之后,径直来到城门处,谎称奉将军之令要出城。   近半个月行军下来,军中的将士们大多认识了这个和自家的将军关系复杂的年轻人,也清楚他是太子身边的侍卫。   虽然也奇怪将军怎么会独独命这人一人出城,但是萧家军中不乏死士,明知不可生还却毫不畏惧听令行事的勇士并不少见。   因而也没有人会怀疑命令的真假,守卫们轻轻开了个缝敬畏地送了人出去,便急忙再次紧紧的将大门关上了。   “大哥,跟我走!”终于冲开重围来到大哥身边,逸轩急忙拉起大哥欲向城门走去。   “萧逸轩,放开!将军未下令撤退,我萧逸云绝对不会做出背弃士兵,独自逃命的事。”震惊于身前人的出现,不及思索眼前这一幕究竟包涵了怎样的信息,逸云用力甩开了逸轩的手,转身将一敌兵斩落马下。   见大哥不肯就范,完全是一副以伤换伤,以命取命的打法,完全不顾自身的安危。逸轩只好随着大哥身边帮其招架砍落的刀剑。   眼见周围的楚月国士兵越来越少,逸轩意识到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四处张望了周围的局势。逸轩直接弃了大哥,朝大军主将方向杀去。   城中的士兵渐渐都发现了战场上的异常,只见那个如救星般出现的人。生生的从萧少将至敌国主将间杀出了一条血路。虽然他的周围鲜血横飞,但是将士们的眼中完全忽略了其中的血腥,只看到一个潇洒的身影在敌军中穿梭前行,势不可挡。   而对于夏谷国的士兵来说,他们是完全看不出什么潇洒身姿的。在他们的眼中,眼前的人就是一个来自地狱中的修罗。你冲上前去只不过是为了便其搜罗鲜血,修罗的脚步甚至没有因你的到来而有丝毫的停滞。   “两条路。一,退兵;二,死。”   站在夏谷国主将不远处,逸轩终于停下了脚步,举起手中的剑直指被围护在马上的将领,沉声说道。   马上的刘大将军不错眼的看着不过是十步之遥的那个人,心里竟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羞耻。行军打仗这么多年,不是没有打过败仗。但却从来没有如此心慌恐惧过,更没有如此羞愤难当过。   虽说还有十步之遥,两人中间重重的被士兵们挡住。但是刘赛知道,这个人必定说到做到。装备精良的士兵在他面前绝不会是铜墙铁壁,而是如薄纸一般轻易的就可以被来人撕碎。   环视了一眼周围紧握兵器的手都在颤抖的士兵们。刘赛艰难的开口:“撤。”   随着一声令下,刘赛觉得自己清晰的听到了士兵们齐齐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内心羞愤难当。   见周围的士兵有序的撤退,大哥那边也脱离了危险,逸轩满意的笑了。轻松的转过身,打算趁这个机会,跟行军一路都不理会自己的大哥聊聊。好歹刚刚才救了大哥的命,大哥现在应该不好意思不理自己吧!   正在打着如意算盘的逸轩,猛然听到了大哥凄厉的喊叫:“小心!”   …………   再一次转身看向大哥,看着大哥震惊中又释然的表情,逸轩开心的笑了。刚刚,大哥竟是在关心自己呢!   被箭矢横贯心脏的刘赛至死也不明白,他的箭明明是指向那个修罗的,为什么射出后竟到了自己的身上。   眼见敌兵如潮水般退去,林城那无情的城门终于打开。城中的士兵们蜂拥而出,前来迎接他们的勇士。   “战神!战神!战神!”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城内城外的士兵们围着逸轩兴奋地喊了起来。起初还是起起落落的一片嘈杂,不一会儿后便齐声高喊起来。连天地也因这振奋人心的高昂气志动容。   逸轩修罗的形象永远的留在了溃逃的士兵心里。以至于在日后的战局中,领兵的将领们都胆战心惊的生怕再次遇到那个修罗。只是离去的人们谁都没有意识到,除了那个被一箭穿心的刘大将军,凡是与他们眼中的修罗对战了的人,虽多有残疾,但无一不都留得了性命。   在逸轩的眼里,士兵们罪不至死。他们不过是国家统治者征战扩土,是将领们建功立业的牺牲品。他们无权决定自己的去留,无权决定杀与不杀。战场之上两兵相遇,你若不杀,死得只会是自己。只是世界上又能有几个人,能够面对着敌人而仍有余力留其性命呢!   只是,逸轩当真是千军万马不可挡的战神吗?不是,夏谷国的士卒们不过是被逸轩那种轻松随意的攻势给吓住了。逸轩武艺再强也不过是一个人,既是一个人总有累了的时候。若当时的夏谷国士兵们能不畏死的全体蜂拥而上,恐怕结局就不同了。   只是,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逸轩无敌的形象最终是留在了无数人的心中。即使有一天逸轩当真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萧家军也不改对其的崇敬。 26.军法难容   “尔等违抗军令,私开城门,军法难容。本将军现判斩首示众。”萧家军毕竟是军纪严明的楚月国强军。短暂的兴奋与欢腾后,萧汉辰便开始处理军务。   “大将军,虽说他们违抗军令不假,但是毕竟并不是为了私心。也没有做危害战局的事,如今的局面,不也正是因为他们开了城门吗?”   “哦?韦统领的意思是,他们不仅无过,反而有功了?”听闻下属的话,萧汉辰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他们虽无功劳,但是也罪不至死,还望将军法外开恩。”   “不必说了,我萧家军的军纪不是靠法外开恩维护的。”   无奈的抬头眨了眨眼睛,在一旁听了半天的逸轩缓缓走到众守卫之前跪下。   “将军,不关他们的事,当时是逸轩假传军令他们才开门的。众守卫们若真有错,不过是职守不认真,没能辨别真伪,确实罪不至死。将军要罚,便罚逸轩好了。”   见逸轩终于站了出来,萧汉辰趁人不注意,满意的勾了勾嘴角。你小子叫你瞒我吓我,现在还不是得乖乖认罚。不过现在的路我可是给你铺好了,将来要怎样走,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萧大人既是太子太傅,又是太子的侍卫。萧某还没资格动萧大人。”   “将军言重了,逸轩身处军中做太子侍卫,自然应受萧家军管辖。逸轩犯了军法,理当接受军法处置。”微微笑了笑,逸轩继续说道:“只是不管怎么说,此次一战逸轩也算是立了大功了。萧家军军纪严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虽不敢说功可抵过,但好歹也算是将功赎罪,望将军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逸轩的一通话说完,是震得自他跪下后,便在苦苦准备腹稿求情的人们齐齐愣住了。我的萧大英雄,你把能说的话都说了,让我们这些本就不善言辞的大老粗怎么办啊!   哭笑不得的萧汉辰看着跪在眼前的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众守卫玩忽职守,不辨真伪,幸而未酿成大错。各罚军棍三十,以儆效尤。至于萧逸轩,胆敢假传军令,罪可致死。但亦如其自己所辩,将功赎罪,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判军棍六十,所有人都不得有异议。”   扫视了一眼嘴角微动的众人,最终将视线落在蠢蠢欲动的太子身上。   东方宁见萧将军当真要打,开口欲言。但见刚刚还说得头头是道的轩哥哥这会儿一句话都不说的就随行刑官出去了。东方宁也知道这是轩哥哥自愿的,便苦苦堵住了嘴边的话。   趴伏在刑凳上任行刑官将自己绑缚,逸轩忆起上一会挨军棍的痛苦经历。突然想到上回白挨了那么多棍,不如和父亲商量商量替了这回的?   正否认着脑里荒唐想法的逸轩,感觉到身后的触碰忍不住一抖,才脸红的发现不是棍子落下来了。但当意识到是只手正欲扒自己的衣服时,逸轩赶紧伸手制止了身后人的行为。   “萧家军的规矩,一向是去衣受刑的。而且这样,也便于事后处理伤口。”见自己的手被人牢牢按住,行刑官只好开口解释。   侧头看了看已经开打了的十来个难友们,果真一个个下衣都被褪到了膝弯处,知道这人说的不假。料来上回自己去军营时,已是衣裤尽碎,还因血干都黏在了身上,那时的行刑官才没让自己守这个规矩吧。   微红了脸松了手,逸轩把额头抵在凳子上,任凭身后人摆布。   感觉到身后一凉,是执行的人将军棍抵了上去。冰冷的军棍触碰到娇嫩的肌肤,让逸轩又忍不住一颤,忙屏住呼吸等待剧痛的来临。   “啪”“一”   不过是一棍下去,逸轩痛得上身一挺。白皙的肌肤迅速肿胀起来,立即鼓起了红色的粗楞子。   “啪”“二”   “啪”“三”   ………   “啪”“十”   “啪”“十一”   起初的军棍集中打在肉多的臀上,不过是十棍小小的那块地方迅速的变换着颜色。直至紫黑的肌肤再也承受不了重击,皮开肉绽。   “啪”“十二”   “啪”“十三”   ………   没有停歇,没有留情。打军棍皮开肉绽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无情的棍子一次又一次的有序砸落。   苦苦的握紧蹬腿忍着痛,听着耳边的报数声缓慢的数过,逸轩不禁有些埋怨起父亲来。这不会是父亲数次被自己气得不轻,但却总是拿家法奈何不了自己,所以这次故意为之的吧!亏自己还万分配合地自己站出来认罪,估计爹现在心里乐开天了吧!   “啪”“二十九”   “啪”“三十”   ………   “啪”“三十七”   冰冷的军棍终于饶过了惨不忍睹的臀部,转战大腿。只是腿部的皮肤比臀上还要娇嫩,不一会儿也是同样的皮开肉绽。冷汗连成串地从逸轩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滴落,在地上汇成了一片小水渍。   “啪”“三十八”   “啪”“三十九”   ………   “啪”“四十九”   “啪”“五十”   ………   被罚三十杖的众守卫早已受完刑,各自跪在旁边,等着逸轩受刑完毕好一同去谢罚。看着那个随着军棍的起落而不断颤抖的人,守卫们没有一人心中有怨恨。即使确实是受其连累,甚至刚刚还在鬼门关走了一会,但是即使今日萧逸轩没有挺身揽责,他们也不恨。   若是让这群刚刚受罚的人再选择一回,只要他们确信放这人出去便能扭转局势,击败敌兵。就算他们事先知道这军令是假的,他们也会为来人开门的。这便是萧家军,萧家军中人人都是兄弟。萧家军确实是军法严明,但再严苛的军法也无法抹杀可爱的士兵们的同泽之情。   “啪”“五十八”   “啪”“五十九”   “啪”“六十”   听到那个动听的“六十”终于传来耳边,逸轩长长松了口气。竟还有闲情的想到,看来这种事还真得靠习惯啊,不过还好是结束了,再多几下怕是自己又要忍不住泪流满面了。   ………   “萧将军也太狠了,假传军令怎么了?还不是为了他和他的儿子?为什么要打得这么重?”心疼的看着已经处理好伤,正趴在床上不敢动的轩哥哥,东方宁忍不住抱怨起来。   听了宁儿的话,逸轩忍痛正色看向宁儿“宁儿,你当真没看出萧将军刚刚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打轩哥哥啊!我看他根本就是在公报私仇。”   听了宁儿的话逸轩不禁抚额。看这皇上是个挺精明腹黑的人,怎么他精心培养出来的太子这么单纯。   “宁儿,今天萧将军的这一顿打,可全是为了我好啊!”   “啊?打成这样了还是为你好?轩哥哥你没事吧?这棍子都打腿上了,也没打到脑子啊!”   听了宁儿单纯的话,逸轩无语的呻吟起来。   “宁儿,萧将军之所以在大家还处于退军的喜悦中时,不合时宜的要严罚私开城门的守卫。其主要目的并非为了整顿军纪,而是为了给我在军中铺路。今日一战,我已在众将领心中有了一定的威望。但这不够,众人对我的感觉大多是崇拜。若要在军中立足,有崇拜还不够,还要有敬爱。而父亲……今日在大营中就是故意给我一个施恩的机会!之后再在众人面前对我施以重责,你说,现如今的众将士们对于我的感观如何?”   “啊?还有这么多内情啊!萧将军不是爱兵如子吗?干嘛还要耍这种手段?”   “东方宁,你真的是在充满阴谋诡计的宫中长大的太子吗?”再一次无力的叹了口气,逸轩继续开口言道。   “宁儿,若你只是一个富家的少爷,今天师父或许不会逼着你明白这些。但是你是太子,是一国的储君。将来你若统治了这个国家,便不仅要爱戴天下的百姓,做到爱民如子,更要学会与全天下人耍心机。真正的上位者,没有谁是只靠仁义就可以成功的,还必须具备心机与狠心。”   “狠心?”有些愣愣的东方宁仔细的听着师父说的话,这些东西好像父皇也曾讲过一些,只是当时的自己在干什么来着?已经不记得了,总之是从来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是,狠心。就比如今日城墙之上的事,你所做的事幼稚可笑之极。”   “我……”见轩哥哥对自己的一腔真心如此评定,东方宁委屈的张了张口。   “先别急着否定。首先,你身为一个并不擅长军事的太子。在你的地位高于真正懂得用兵打仗的人时,不该感性的随意下令。今日若不是萧将军坚持抗令,说不定现在的你已经去阎王殿报到了。”   “然后,作为统治者,要懂得树立自己的形象。今日之事若开城门当真能解众人之围,宁儿开口求情便是施恩。但按今日的情形,开城门只会让局势陷入更加危险的地步,宁儿的苦苦恳求只能让众将士觉得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孩子,而不是一个有担当有魄力的太子。”   “是保住林城还是留下城下将士性命?像今天这样的必须要做出选择的局面你日后会面临更多,甚至选择的双方会更加的令你难以割舍。但是,你必须学会狠心,必须学会以大局为重。一味心慈不忍,优柔寡断的人永远成不了大事。”   “最后说说刚刚我受罚的事。你今日的不作为也不是一个好的表现。”   “啊,轩哥哥是怪宁儿没有求情?宁儿当时只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今日我的身份是你的贴身侍卫,是你的人。虽说我与萧将军是父子,但是这是军营,讲的是军法与国法。宁儿应把对我处置的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里,或者至少要有所作为。至于该如何做?现在至少有两种选择,一是力保,这便是对我施恩,让我感激的同时也让其他人知道,为你做事做你的人,遇事便会受到你的保护。二是由你下令对我严惩,这便可以为你在军中留下赏罚分明,公正不徇私的形象。这两者中该如何取舍,那便是要因情况而定了。像今日,当你确保即使你罚了我,我也不会心生怨恨时,我觉得你还是选择第二者要好一些。”   “不会的,宁儿不会选择放弃轩哥哥的,宁儿不会伤轩哥哥的。”认真地谨记并思考着轩哥哥的话的宁儿听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反驳起来。   “宁儿啊宁儿,听了你这句话轩哥哥很开心。只是若有一日你当真能做到舍弃轩哥哥时,便是你真的明白了我今日辛苦为你讲的这么多话,真正长大了。先不争论这个了,师父给你讲了这么久的东西,你这做徒弟的也不知道给师父倒杯茶润润口?”   看着宁儿闻言便去倒茶的身影,逸轩没有想到。今日在他耳边信誓旦旦的说着不会放弃轩哥哥的宁儿,那么快就“长大”了。   “萧大人,不好了。大将军要下令斩首萧少将军。”   “啊!”闻言正端着茶杯回来的东方宁愣住了。   “这回不会又是要示恩吧!”。 27.惊心之事   “将军,将军,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必定是夏谷国的人挑拨离间的阴谋,将军可不能轻信啊!”   硬是让人扶着自己来看看究竟的逸轩,还未进帐便听到了众将的求情声。静静的听了半天的逸轩终于搞清楚了始末。   原本林城是不会陷入今日的险境的。萧家军的大队人马本来预计在太子与萧将军入城的当日夜晚便会到达,谁知竟然拖到了此时才到。   而延误军机的将领声称,自己是接到了原地驻扎待命的命令才会延误。甚至还拿出了由萧逸云萧少将军签发的军令,若不是接到命令的众将越想越觉得不对,一半人冒着抗命的危险率军前来,怕是到现在林城都见不到援军的影子。   看着军令中清晰的萧逸云的字迹,以及萧少将军的印章,众位求情的军士们心中也心虚纳闷的厉害。而那个被矛头所指向的人,只是呆呆的一脸绝望的跪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好,萧逸云,你说,这命令是怎么回事?”即使是看着眼前清晰的证据,萧汉辰也绝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种事。   怎么回事?逸云的心中一阵苦闷绝望,虽然一直不屑于去理会硬赖在萧家的那个人,但是逸云还是不自觉的听进去了那个人的话。他努力的养伤,希望有一日能去将姗姗找回来。而现如今,当真都让那个人说对了,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姗姗,一点都不了解。   他还记得那个笑的甜甜的人,崇拜的夸自己的字体好有气魄,让自己给他写了好多字坚持要临摹学习。他还记得那个时而娴静时而调皮的人,说她很好奇军中的印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硬是赖着自己拿去给她看看……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所谓的情投意合不过是个大骗局,可笑自己还为了她苦苦与父亲的家法相抗。现如今,都成了这天下最大的笑料。   “命令是逸云下的,逸云无话可说。”眼前浮现着战场上一个个的兄弟们倒下的情景,逸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好!好!好!你们都听到了?这是他亲口承认的,来人,给我拉出去斩了!”满心期盼的萧汉辰的没料到竟然听到了这么一句话,气得全身发抖,一张脸变得铁青。   “将军!将军!不可啊!萧少将军刚刚还在城外奋勇杀敌,绝不可能叛国通敌的。”   “不可能?他都亲口承认了还有什么不可能?谁再求情,同罪论处!”   “将军,这军令不是大哥下的。”逸轩忍着痛走进营帐,在大哥身边缓缓跪下。   “不是他下的?难不成还是你下的?”听到仍是有人敢抗命求情,萧汉辰的内心深处悄悄松了口气。   “也不是,写这个命令的人……”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大哥,逸轩继续揭露真相:“是万花楼,姗姗。”   一句话,把全场的人都惊愣在了那里。   “大哥他,只是为人所骗。这件事,逸轩也有错,当时逸轩已经觉出姗姗不妥,甚至怀疑她与敌国有关。但是当时逸轩并未多想,只是胁迫她离开了。”   “是逸云泄露了军情,逸云死罪难逃。”听着身边人为自己辩解的话,逸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真相已经大白,久久的沉默中所有人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报!”寂静终于被营外禀报的士兵打破。   “禀报将军,有一个自称是萧逸熙的人硬闯入营,说是要见将军。”   “带他进来!”一个个的都是这么不省心,是不是要把自己气死才甘心。   “爹!”见逸熙进门,本想开口训斥的萧汉辰愣住了。不过是一个月没见,昔日的那个机灵鬼怪的儿子竟整整瘦了一圈,面容憔悴痛苦,双眼泛红。   萧汉辰紧紧闭了闭眼睛,他甚至不敢问,出了什么事。   “爹,二哥快不行了。逸熙走的时候薛伯伯说二哥只能撑七日了,结果逸熙快马疾行路上就走了四日,来了林城又碰上林城被围进不来耽搁了一天,现在……现在……爹,二哥一直念着想见见你!爹回家看看二哥吧!”   闻言萧汉辰跌坐在椅子上,嘴唇微微的颤抖。跪在地上的逸轩瞪大了眼睛,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荒唐,大军征战在即。身为主将岂有擅自离营的道理。来人,萧逸云泄露军机,致使大军陷入重围损失惨重,关入大牢待大军回京时交由朝廷处置。至于萧逸熙,擅闯军营……也先关起来吧!”   稳坐于椅上的萧大将军,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无力的下了命令后,便闭目靠在椅背上不再言语。   “爹!爹!二哥留着一口气,不过是想再见见你!爹……”   站在帐外的东方宁,愣愣地看着逸熙和萧逸云被士兵带了出来。这就是轩哥哥说得狠心与选择吗?只是无论是对于苦战城外的萧逸云,还是对于苦熬病榻的萧逸风,都未免太过残忍。   听闻消息后的逸轩不敢耽搁,跟太子简单交代了句,便趁人不注意悄离了军营。   策马疾驰在归家路上的逸轩心中痛悔不已。两天,只剩两天了,自己必须在两天之内赶回去。否则,这辈子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不禁痛悔为何之前要一直犹豫,孤身闯入血煞门得了个银面修罗的称号很自豪是不是!战场之上一路闯阵,斩杀敌将于马下很爽是不是!被众士兵疯围着高呼“战神”很得意是不是!为了这些便可以弃二哥于不顾吗?   不过是根本就没有把二哥真的当做家人吧!若是此法能够治得了娘亲的病,自己哪里会有半点犹豫。   枉自己日日声称自己是萧家人,还为没有人愿意接纳自己暗暗埋怨不已,自己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当做亲人,又凭什么要求人家的接纳与原谅?   一路上马跑死了,逸轩便施展轻功疾奔,人跑不动了就再顺手牵一匹好马继续狂奔。终于是在最后一日的傍晚来到了将军府的府门前。   正欲下马的逸轩因臀腿的剧痛一时不稳,直接摔落马下。   “啊!”经历了两日折磨的臀腿直接跌落到地上,痛得苦忍了两日两夜的逸轩终于痛叫起来。这声凄惨的叫声倒也把府中的人给惊了出来。   “余伯,二哥怎么样了!”见出来的是余伯,逸轩急忙抓住余伯的胳膊颤声问道。   “二少爷他……”余伯张了张嘴,却不忍再说下去。   “说啊!快告诉我二哥到底怎么样了?啊?”见了余伯的反应,逸轩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二少爷只剩下一口气了,刚刚回光返照要找将军和大少爷。如今,怕是等不到了。”   听了余伯的话,逸轩急忙起身踉跄着朝二哥房间奔去,还有一口气,还有一口气就好,但愿还来得及。   “薛伯伯留下来帮忙,其他所有人都先出去。逸宏去我屋里取衣橱最下层的一套银针来。快!”进屋径直来到二哥床前号了号脉,逸轩终于松了口气。   “哦!”正在痛哭不已的逸宏,听到命令便直奔了出去。待跑到了逸轩的屋前,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而且还毫不客气的指挥自己帮他拿东西?一时未想明白的逸宏还是进屋找了起来,逸宏莫名其妙地有种直觉,这个人,是回来救二哥的。   “薛伯伯,二哥的病交给我了,从现在起请您尽全力保证我的清醒。”见一脸莫名其妙的众人在母亲的带领下退了出去,逸轩来不及解释,直接向留下来的薛伯伯分配了任务。   “好!”正在心伤无法间的薛瓒,猛然间看到一个一身是血的人,携着一股冷风从屋外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便开始一一下了指示。惊异间的薛瓒想到这人让逸宏去取银针,莫非他有办法救逸风?自己已经毫无办法,便交给这个一脸风尘,一身是血的年轻人吧。   当亲眼看着那个年轻人在逸风身上施为,薛瓒彻底震惊了。   不是因为他正在施用的是早已失传了的银针渡脉之术。   不是因为看到了这个年岁不大的年轻人精湛的针术。   不是因为见识了这个陌生的孩子精准的内力控制能力。   薛瓒,是被这个银针渡脉之术本身给吓住了。   银针渡脉之术,不是简简单单的针灸,他的使用不仅需要有精准的用针之技,更需要配合精湛深厚的内力,以此来疏通阻滞的血脉。   而令天下医者却步的是,在使用银针渡脉之术时所施用的内力是有去无回的。是的,有去无回,若是用这种方法救人,那么就意味着你要放弃自己多年所练的修为,更何况要疏通一条血脉,所需的内力并不是一般的习武之人能承担得起的。   若是你的内力足以疏通一条血脉,那么恭喜你,你可以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了。   若是你的内力足以疏通十条血脉,那么很好,你已经是武林中的武学大家了。   逸风的身体这么多年来自己了解的清清楚楚,要治好他的病至少要进行十七条血脉的疏通,这么个年轻的人,真的有那份深厚的内力吗?要知道他既然懂得此法,那么必定该知道,对于现在的逸风来说,留下一条血脉未疏通,与一条都不疏通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正在惊愣间的薛瓒陡然发现,那个刚刚还镇定忙碌的身影轰然倒下,便急忙上前施救。刚刚不过才三针。抱着那个身下仍在渗血的年轻人,尽管知道逸风依然无救,但是薛瓒依旧被这人的所作所为震动了。   “多谢薛伯伯!”怀里的人悠悠转醒,便又再一次拿起了一根银针。薛瓒见状急忙拦了下来。   “内力不足就不要再用了,多一针少一针也没有太大差别。”   “薛伯伯也知道这个方法?您不用担心,施针太耗精力,刚刚轩儿是累晕的,不关内力的事。对自己的内力,轩儿还是有信心的。十七针,我可以。”   来不及震惊于眼前人的话,薛瓒再一次拦住了欲动手的那只手。   “你的身下还在渗血,不行先处理处理吧,好歹止止痛!”抓着那只冰凉的手,薛瓒觉得自己有些心疼这个陌生的少年。   “不必了,我怕二哥等不及。是我自己太过犹豫,拖得太久,不然也不会到了一刻也等不了的地步,现在痛死,也是我自己活该。”   原本听逸轩说让自己留下确保他的清醒,薛瓒还以为他一是不好意思把自己也赶出去,二是留下自己能够让众人比较放心他,但是留下自己又没什么事可以让自己插手,便故意说的托词。   现如今抱着逸轩走出门的薛瓒终于明白了,这孩子,确实需要自己的看顾。   刚刚,他真得成功地下了十七针,但在这十七针的时间里,这孩子也晕过去了八次。以至于后来自己都不忍心立刻把他弄醒,每每见着怀里的人皱着眉头睁开眼睛,薛瓒都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残忍,连一点休息的机会都不肯给这孩子。   只是也正如这孩子说的,薛瓒也怕,怕床上的人儿等不及,怕这孩子辛辛苦苦的努力付之东流。   “逸风他……没事了……”看着门外一张张带着一点点希冀的脸,薛瓒颤着音,说出了怀中人辛苦了半夜的成果。 28.危险局势   策马进了城,萧汉辰便直奔将军府而去。   萧家军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以一种不同往日的猛烈打法,将夏谷国的军队彻底击败。夏谷国自此再想兴风作浪,怕是至少得再过十年了。   战局刚定,萧汉辰便舍弃了大队人马,策马向家中疾奔。虽然知道已经过了一个月,所有的一切都于事无补。但是萧汉辰还是希望早一点,再早一点,说不定现在的风儿仍在家里,苦苦熬着最后一口气等着自己   终于要到了,萧汉辰却在拐角处慢了下来。虽然知道基本已成定局,但他依然怕证实那个和自己大谈军事策论的意气风发的少年,只剩下府门口飘荡的白布。   可是再不忍,也总要面对。终于看到了家门,萧汉辰却发现门口什么都没有。难不成已经等不及下葬了吗?自己竟然连送儿子最后一程的机会都没有。呆呆的来到府门前,正好见一小厮走了出来。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夫人,二少爷,老爷回来了!”   看着见了自己就急转身回奔的小厮,萧汉辰彻底愣住了。刚刚那个人在喊什么?二少爷?   当看到逸风搀着母亲走了出来,萧汉辰再也维持不了镇定瞪大了眼睛。用手偷偷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疼!   “风儿?”   “孩儿不孝,让爹担心了!”终于见到了父亲,逸风快步走上前向父亲跪拜了下去。   “快起来,地上凉,你怎么出来了,赶紧回屋……”   “爹,孩儿没事了,风儿的病全好了!”见父亲紧张的搀起自己,逸风激动的打断父亲的唠叨。   “什么?你说什么?你的病好了?”惊喜来得太突然,萧汉辰说话都有些哆哆嗦嗦起来。“这个薛瓒,明明有办法还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薛老已经走了。汉辰,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找薛瓒,也不是看风儿,你还是先去看看那个孩子吧!”一旁的娉婷打断了兴奋异常喋喋不休的丈夫,提醒着他那个被他忽略的人。   “谁?”   正当一脸莫名其妙的萧汉辰转向妻子,准备从妻子那边听得答案的时候,一大队御林军蜂拥而至。   “萧汉辰,行军期间擅离军营,私自入京意图不轨,来人,给我拿下!”   仍处于惊喜间的萧汉辰任凭来人将自己绑缚,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得知了消息。不过这回自己大胜而归,虽私自进京确实触犯军法,但是估计皇上也只是小惩大诫,不会有什么大事。   “汉辰!”   “爹!”   “没事,娉婷去准备准备,等我回来了可要大肆庆祝一番!”兴奋激动地随着御林军离开将军府的萧汉辰没有想到,这回,差点是自己最后一次迈进这个家门。   逸轩无聊的趴伏在床上,这次的伤极重。先是挨了60军棍,又毫不停歇地骑了两日两夜的马,臀腿处的伤颇为惨烈。至今,都不敢随意下床走动。   记得那日自己刚刚恢复意识,便感觉整个下身痛极难忍。待□着睁开眼睛,便看到薛老守在自己的床前满眼血丝,逸轩不由心中一暖。   “逸风没事了,以后只需适当的吃些补药调养调养就好。”未等那个紧皱眉头的孩子开口,薛瓒便替他回答了他的疑问。   闻言,逸轩欣慰的笑了笑。还好,没有成为遗憾。   “你的内力?”虽然不忍提起,但是薛瓒还是不得不说。趁逸轩昏迷的时候,薛瓒曾探查过,但是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内力波动。   听闻薛伯的话,逸轩试着提了一下内息,脸色不由一白。没想到,竟一丝不剩。   “没关系,轩儿还不到二十岁,我还有好多个二十年。迟早,轩儿还会成为江湖上的顶尖强者的。   浅笑着安慰了薛伯两句,逸轩无力的把脸埋在了枕头里。真的不在乎吗?可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鼻子也酸的难受。   看着刚刚还在说着没关系的人,现在一副拒绝与自己再聊下去的样子,薛瓒怜惜的叹了口气,悄悄的起身离开了。   “师父,轩哥哥,宁儿可以进来吗?”   “是宁儿?进来吧!”收拾了一下烦乱的思绪,逸轩高声应道。   “轩哥哥,你怎么样了?上次你伤没好就说要回来看看,宁儿好担心你!”   “我没事,多养两天就好了。宁儿怎么了?见着轩哥哥躺在床上难过了?”见来到床前的宁儿红着眼睛看着自己,逸轩心中一暖。   “宁儿刚回来要进宫给父皇请安。可是太医说父皇生了重病,不宜见人,死活都不肯放宁儿去看望父皇。”   听了宁儿的话,逸轩心中一惊。   前两日听说父亲回来了,逸轩心中还有些忐忑,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林城一战之后发生了很多事,自己与父亲一直都没有机会单独相处过,不知道父亲见了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可还未等逸轩想出对策,便又接到了父亲因擅自进京被御林军抓了的消息。和萧汉辰想的一样,逸轩也觉得不会有什么大事。所以即使父亲有两日都没有回来,逸轩也没有太过在意,反而为能迟些日子面对父亲松了口气。   可如今听了宁儿的话,逸轩终于警觉起来。皇上被人与外界隔绝消息,连太子都不得见,而手握重兵的将军又被抓,怎么看都不简单。   “宁儿,你刚刚说皇上生了重病?”   “嗯,太医是这么说的。对了轩哥哥,你不是医术也了得吗?之前还治好了宋康的腿伤,不如你去看看父皇吧!”突然记起万能的轩哥哥也有一身好医术,宁儿不由眼睛一亮。   “宁儿,你去见你父皇的时候,除了太医还见到了什么人?或者,你知不知道拦你的太医是谁的人?平时和谁走得比较近?”   “当时大哥也在,轩哥哥?不可能……”东方宁心思单纯,并不意味着他不够聪慧。听了轩哥哥的问题,东方宁心中一颤。   “宁儿,你有没有办法偷混进宫?”果然!   “有……”   …………   “别担心,是中了毒,轩哥哥有办法!”见穿着太监衣服的宁儿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逸轩悄声出言安慰道。   “宁儿?”   终于听到了久违的父皇的声音,东方宁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父皇,宁儿在,是轩哥哥给父皇解了毒。”   “皇上,若下官所料不错,现在御林军和部分太医都落到了大皇子的手上。萧将军被大皇子假传君令下了狱,朝中其他官员下官也不知道还有谁是大皇子的人,只是可以肯定大部分官员怕是还不知道实情!皇上可有应对之法?”见皇上将视线转向了自己,逸轩赶紧把自己了解的情况一一道来。   闻言东方坤无力的闭上了眼睛,直到东方宁快忍不住了,才开口说了四个字:“按兵不动!”   “父皇?”   “宁儿放心,父皇既然已经醒了,无论是什么人的阴谋都不会得逞的。宁儿先回去,保护好自己。”   不舍的走出父皇的寝殿,东方宁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父皇的毒虽然解了,但是现在宫中都掌握在大哥的手里,不知道父皇会不会有危险。   “我的好三弟,你这身打扮,是要去哪啊?”本以为马上就可以脱离危险了,没想到竟在殿门口遇到了令此时的东方宁恨得牙痒痒的人。   “咦?这位是……哦!我知道了,这便是三弟最喜欢的萧太傅吧!萧太傅架子还真是大啊!见着本皇子都不知道要请安吗?”踱步到那个单纯无知的三弟面前,东方义趾高气昂的开口。   “臣,萧逸轩,参见大皇子!”逸轩闻言,拉了拉身边一直处于爆发边缘的东方宁,从善如流的跪下请安。   “萧大人不知道如今这宫中已经戒严了,任何人不得本皇子同意,都不得擅自入宫吗?哼,来人啊,萧逸轩抗旨不尊擅闯禁宫,给我拉出去斩了。”盯着眼前仰着头瞪着自己的三弟,东方义得意的下令   “东方义,你敢!”闻言东方宁心中一惊,急忙闪身到轩哥哥身前。   “不敢?那我倒要让你看看,我到底敢不敢,来人……”   “东方义你别忘了,萧太傅不仅是朝廷命官,还是萧将军的儿子,今日你若杀了他,就不怕萧家军奋起反抗吗?”冷冷的盯着自己昔日的大哥,东方宁坚声阻住了东方义的话。   听了东方宁的话,东方义突然想到牢里的那个人。看来这个萧逸轩还有点用处,不如先留他一命。不过,只留一口气就够了。 29.苦熬酷刑   听了东方宁的话,东方义突然想到牢里的那个人。看来这个萧逸轩还有点用处,不如先留他一命。不过,只留一口气就够了。   “好!既然有太子给你求情,我就饶你一命。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给我拉下去重打100廷杖!”   “东方义……”   “宁儿”伸手拉住自己身前如斗牛般护着自己的人“还记得在军营里,我跟你说的话吗?”   “不,我做不到!”转身看向自己崇敬的轩哥哥,东方宁摇着头颤声回道。   “宁儿”抬手压上那个瘦弱的肩膀,逸轩轻声说道,“你已经十五岁了,该长大了!”   继续拼命摇着头,东方宁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嘴唇颤动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两人无视自己,旁若无人的在那里说着话,东方义烦怒不已。“来人,都死了吗?给我上廷杖!”   任凭侍卫将轩哥哥从自己的身旁拉走,东方宁无力的闭上了眼睛。他不敢转头,不敢去看,他不想再看到轩哥哥血肉横飞的样子。   “等一下”见那个东方宁在意的人终被绑在了刑凳上,东方义却突然出声制止“祖制规定,凡受廷杖者,皆退衣受刑,以示惩戒。父皇仁慈,顾及大臣的面子,但并不意味着祖制可废,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的衣裤脱了。”   侍卫应声而动,当东方义得偿所愿时却不由一愣。那个屈辱的趴在那里的人,臀腿上竟无一处好肉,虽已经结痂,但不难看出之前受刑不轻。东方义得意的开口。   “三弟,你的好太傅就要挨板子了,你不好好看看吗?这廷杖大臣的戏码,可是不容易看到呢!”   “啪”、 “啪” 、“啪”、 “啪”、…………   听着身后的行刑声响起,东方宁不由浑身一颤。不理会东方义的话,仍是闭着眼睛紧紧握住了拳。只是没想到,无情的砸棍声中听到了轩哥哥断断续续的吩咐。   “宁儿,转过来”   “啪”、 “啪”、 “啪”、 “啪”、………   “宁儿,转过来,不许闭上眼睛。”   “啪”、 “啪”、 “啪”、 “啪”、………   深吸了几口气,东方宁听从了轩哥哥的话慢慢转身,待看到那血肉模糊的臀腿,东方宁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再次闭上了眼睛。@   “啪”、 “啪”、 “啪”、 “啪”、…………   “宁儿,把手拿下来,睁开眼睛。”   再次听到那个严厉的话,东方宁终于颤抖着睁开眼睛,咬着牙盯着看,呼吸紊乱、冷汗直流,仿佛那个挨打的人是他。   “啪”、 “啪”、 “啪”、 “啪”、…………   残忍吗?若是连这点都受不了,你又如何去面对日后的血雨腥风?此时的你有没有后悔十五年里,过得太过安逸?有没有后悔,没有在宫中建立属于太子的势力,以至于如今连自己在意的人都保护不了?   “啪”、 “啪”、 “啪”、 “啪”、…………   不再理会那个可怜的孩子,逸轩把头埋了下来,耗尽全身的力气忍着痛。   本来今日带伤进宫,逸轩就觉得十分难熬。现在的逸轩觉得,刚刚走路的那点痛,都不叫痛。   “啪”、 “啪”、 “啪”、 “啪”、…………   痛,仿佛永无止境的痛。之前本来就伤得极重,如今伤上加伤,逸轩发现还没到四十,自己已经撑不住了。100?可真是个恐怖的数字。感觉到疼痛一波波剧烈的加剧,逸轩绝望的发现棍子已经砸到骨头上去了。   “啪”、 “啪”、 “啪”、 “啪”、…………   头开始渐渐发晕。现在连内力都没有了,想要护住心脉都不能,别说这两条腿能不能保住,今日恐怕是连命都难保了。   “啪”、 “啪”、 “啪”、 “啪”、…………   不,我不能死。娘亲还在天上看着我,娘亲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自己能够过好,自己又怎么能让娘亲失望呢!何况,爹还没认我呢?现在还没到二十岁生日,自己答应过娘亲的,绝不会放弃。   “啪”、 “啪”、 “啪”、 “啪”、…………   撑下去,我一定能撑下去。我萧逸轩最厉害的,不是武艺内力,不是医术,而是熬刑。不错,熬刑。前世什么样的刑没有见识过?现在不过是100廷杖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100下也就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过得很快、很快。   “啪”、 “啪”、 “啪”、 “啪”、…………   当意识里除了痛只有痛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不在考虑范围内了。逸轩仿佛听到心中有个小人在对自己说,放弃吧!你撑不住的。   “啪”、 “啪”、 “啪”、 “啪”、………   就在逸轩觉得自己的腿骨已经碎裂了时,令人绝望的廷杖终于结束了。而逸轩,终是在最后一刻晕死过去。   “带太子回他的寝宫好好照顾,太子出征累得不轻,就不要乱跑了。至于逆臣萧逸轩,给我压入大牢。”   如木偶般任凭太监们把自己送回屋,东方宁呆呆的眨着无神的眼睛。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那横飞的血肉与伤痕累累的腿骨,一直在东方宁的眼前飘荡,挥也挥不去。。   “东方义,只要我东方宁活着一日,绝不会让你好过……”轻轻的话语从主人的嘴里说出,没有带一丝感情的平淡,却是包涵了刻骨铭心的恨。   “萧大人、萧大人………”   仿佛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说着让自己厌恶的三个字,逸轩渐渐的恢复了意识,从身后那令自己忍不住颤抖的剧痛中,逸轩意识到,自己真的还活着。   “爹?你怎么也在这里?”身上痛得不敢动一下,逸轩只好微微抬了抬头瞥见父亲就在隔壁的牢房里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吧!我是因擅离职守、私自进京被抓。你呢?是不是萧家出了什么事?其他人怎么样?”   “是出了事,不过不是萧家,是皇宫。大皇子他,控制了皇上和皇宫。”艰难的忍着痛,逸轩尽量语气平静的回话。   “你怎么样了?我看你衣裤上全是血?”见那个人一身是血的被拖进来一天了,呼吸微弱怎么叫都没有一点反应,萧汉辰渐渐心惊胆寒。如今见人终于醒了,不由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之前军棍的伤没好全。刚刚陪太子偷入宫碰上了大皇子,又被罚了几廷杖。可能有点严重,痛得厉害。”感觉到父亲的关心,逸轩心中一暖,竟忍不住叫起痛来。   “现在这牢里也没有药,只能忍忍了。你也是,仗着自己武艺高强就总不知道天高地厚。这些事哪是你能管得了得,身上还有伤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现在吃了苦头也是你自找的。”听着父亲训斥的话语中透露出的关怀,逸轩开心的笑了,失了内力又何妨?有萧家,有父亲,就够了。   “把人都带出来,大皇子要亲自审讯。”正沉浸在短暂幸福中的逸轩闻言,身体微微一颤。对即将到来的事,莫名有些恐惧。   待被绑缚在刑架上,逸轩才发现原来大哥也在牢里。看大哥一身刑伤,逸轩知道,这些天大哥在牢里也不好过。还好再看看父亲,貌似没有受什么刑。   “萧汉辰,早就知道你骨头硬,没想到你心也够硬的啊!我都对你儿子刑讯了两天了,你仍是不肯松口。没办法,本皇子只好再给你送个儿子进来。不过听说你一直不肯认这位,甚至恨其入骨,不知传闻到底是真是假?”   “大皇子,你不用费劲了。无论如何,我萧家军都不会为你所用。你拿我儿子要挟我都没有用,再拿个外人来又能怎样?萧大人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听了父亲无情的话,虽然知道父亲这样说是为了保全自己,好让自己在大皇子手里少吃点苦头,但是逸轩仍是控制不住心里难过痛苦不已。   “哦?你父亲说不在乎你的生死呢?有没有很伤心?不得不说,我还是挺佩服你的。瞧你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没想到一百廷杖就这么硬撑下来了。只是不知,今日是我这手里的鞭子结实,还是你的骨头硬?幺,这腿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怕了?”   废话,让你先挨一百廷杖,再被绑着站在这里看你腿抖不抖?不理会东方义羞辱的话,逸轩淡淡一笑,嚣张的开口。   “东方义,我们不妨今天就赌上一赌。今日我萧逸轩若是在你的鞭子下叫一声痛,我从此就不姓萧。”   闻言,东方宁不过是以为这只是眼前人故作硬气的话,谁都会说“我要是做不到啥啥啥就不姓啥了”的话   而一边的萧汉辰却是心中一抖。萧汉辰知道,今日,自己是绝不会在这个孩子口中听到一声叫痛声了。没有人会比自己了解,姓“萧”,在这个人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好!”“嗖——啪!”东方义也不废话,甩手就是一鞭。闻言鞭下的逸轩倒是松了口气,这下子这个气盛的大皇子应该不会轻易动用其他刑具了。自己的腿再也经不起一点点伤了,何况鞭子打的,再痛也只是皮肉伤,伤不了筋骨。   “嗖——啪!”   “嗖——啪!”   “嗖——啪!”   …………   “嗖——啪!”   “嗖——啪!”   没想到这人果然能忍,这都五十多鞭了,自己累得胳膊都开始酸痛,这个萧逸轩却是连闷哼一声都没有。   “喂,要不要我指导指导你该如何抡鞭子啊!你这样子也太外行了吧?”   听到那人一副轻松的样子淡淡的开口,东方义愣了一下不由停了下来。   “我说,你这样打下去,就算把你自己累死了,被打得人也未必会有多痛。趁着我今天心情好,不如教教你?”   “不用!”“嗖——啪!”   听着鞭下人戏谑的话,东方义一阵羞恼,甩手又是一鞭。   “嗖——啪!”   “哎!你这样真是不行。”   “嗖——啪!”   “胳膊的弧度要抡大一点”   “嗖——啪!”   “对,你看这鞭就比上一鞭疼一点了。”   “嗖——啪!”   “哎,不行不行,别全用胳膊用力,手腕,还有手腕呢!”   “嗖——啪!”   “还是不对,手腕得转起来”   “嗖——啪!”   “我说你这人知不知道什么叫转手腕啊!”   “嗖——啪!”   “对、对,总算你这猪脑子不是无药可救,有那么点道道了。”   “嗖——啪!”   “这鞭又不对了,我说大皇子,你要不要这么笨啊!”   “嗖——啪!”   …………   “嗖——啪!”   …………   “嗖——啪!”   …………   “嗖——啪!”   一脸愤怒苦闷的东方义狠狠急甩了十来鞭,将鞭子一扔转身就“逃”了出去。也不理会今日的逼诱萧汉辰的计划又一次失败了。   真的没想去理会那个人的胡言乱语的,只是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就会听着那些轻松淡然的话行动。   牢里,被狱卒再次扔回牢房的逸轩倒吸了几口凉气。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别看刚刚表现的一派风淡云轻的样子,那可是实打实的鞭子,不痛的那是铁人。这下可好,身后是杖伤,身前是鞭伤,逸轩苦闷的发现想找个好过点的姿势都难。只是想到那个大皇子,如此气盛无脑,是怎么把皇宫控制在手里了?   “你……还好吧……”   还没有从刚刚所见的怔愣中回过神的萧汉辰,看着那个小心翼翼的不敢轻动的人,愣愣的开口。   “还好,死不了!”逸轩依旧“硬气”的回道,可萧汉辰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现在不是很好。只是此时的萧汉辰,倒是因逸轩这“硬气”的表现,忘了之前听到他挨了一百廷杖时的惊痛。 30.病危治伤   “太医,人怎么样了?”   在牢里又足足呆了三日,局势终于在今早出乎人意料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逆转,皇上病愈上朝,所有逆反之人一网打尽。   三日来,萧汉辰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在牢里的各种刑具下苦熬,尤其是最后一日,大皇子似是等不及了百般用刑,自己甚至差点忍不住了要松口。   “这……萧少将军的伤倒还好说,只是不知为何,萧少将军毫无求生之念,所以有些棘手。不过下官也是研治了多年的刑伤之人,必会尽力施为。只要少将军在三日内能醒,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只是另一位……恕下官能力有限,其身上的伤太过严重,棍伤、鞭伤、烫伤、针伤等等数不甚数,再加上本来人身子就弱。下官实在是无法可治,将军还是早做准备吧!”   “什么?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本来身子就弱?他一身修为出神入化,这些都不过是些皮肉伤,怎么就无法可治了?”   听了太医的话,萧汉辰心中一惊。这三日来大皇子轮流对两人用刑以逼迫自己就范,逸云早已萌生死志自己早就看出来了。无奈,大皇子无论如何都不肯动自己一下,自己想替逸云受刑都不能。   三日来,自己便只好有意无意的引诱施刑人,把刑罚都加诸在了萧逸轩身上。这个孩子武艺高强、内功深厚,每次受完刑都会颤着声跟自己说没事。他知道这孩子很疼,但是他也知道以逸云的状态,若过多受刑必会死在这牢里。   他觉得凭逸轩的本事,这些皮肉伤是不会要了他的命的。就在昨晚,他还在受刑完后笑着对自己说“这回大皇子的花样真多”。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说他会死?   “汉辰!什么修为?他现在哪里有什么修为啊?”听闻了太医的话,娉婷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不……不可能……你们不知道,他很厉害的,他就是那个银面修罗,是逸熙的师父。他一身内力我都远远不及的。”萧汉辰颤抖着安慰着自己,对,他那么深厚的内力,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死!   “轩弟的内力,全耗尽来救我的命了!”闻讯赶来的逸风边回着父亲的话,边走到逸轩的床前缓缓跪下。   本来,逸风是恨这个人的。是这个人的娘亲,害死了自己的娘亲,害得自己常年卧病在床,枉有一腔抱负却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望的等着死亡的来临。   但当他再一次醒来时,当听到义父解说他耗尽了足以天下无敌的内力救了自己时,逸风知道,从此,自己没有资格恨了。   而如今,看到那个人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逸风心中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再无一丝恨意。这一身的伤,无论是什么罪,都足够救赎了。   更何况如今他之所以会徘徊在死亡的边缘,都是因为救自己而失了自保的能力!从此不再是他欠自己什么了,而是自己欠了这个弟弟太多太多。   轩弟,醒过来吧!从今天起,无论发生什么事,我萧逸风都会像一个真正的哥哥一样,护你一辈子。   听了儿子的话,萧汉辰直接跌坐在地。他刚刚没有听到,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他没有听到逸风说,那个人早已失了一身的修为。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我不过是希望三个人都能活着出狱。你那么聪明,你应该早已看出来我是在拿你当逸云的挡箭牌吧!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会撑不住的?若是早点知道你没有了内力护体,我绝不会那么做的,我从没有想过要你代逸云去死。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那个总是一脸浅笑的人,如今静静的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再也不会在你烦不胜烦的时候仍是厚脸皮的贴上来了。   “把他救醒,太医,把他弄醒。”短暂的肃静后,逸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厉声朝太医喊道。   “人已经这样了,现在即使把他弄醒,不过是让他死前再受一次罪,还不如就让他这样静静的去吧!”   “不,不,爹,让太医把他弄醒。轩弟的医术很厉害的,连我义父都佩服不已。他能救活我,就一定有办法救活他自己。爹,让轩弟醒过来,只要让他醒过来,他就一定能活下去!”   …………   绝望的慢慢睁开眼睛,全身上下的痛都在疯狂的叫嚣着。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活着,只是,也撑不了多久了吧!不知道今天还会受什么刑,这三天自己身上无一处能幸免,连本就伤得极重的臀腿都没躲过一次又一次的蹂躏。   自己若是死了,父亲会伤心吗?应该会的吧,其实他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即使他不认自己这个儿子,自己若是死了,父亲也会伤心难过的。这样,也够了!只是不甘心啊,不知道父亲会不会看在一起生活了近一年的份上,看在自己受了这么多苦的份上,让自己死后入了萧家的祠堂呢?   还有娘亲,娘亲对不起,轩儿有努力不放弃的,虽然很痛但轩儿一直都在咬牙撑着的,可是,轩儿的身体抗议罢工了呢!怕是连痛的机会都不会再给轩儿了吧。   终于艰难的睁开了眼,朦胧中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屋子。怎么?终于结束了吗?   “醒了,人醒了!”   “水”……   一阵慌忙杂乱之后,逸轩的意识终于渐渐恢复了清明。   “轩弟,你怎么样?太医说你伤得很重,你有没有什么办法?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衣橱……下面……紫色药瓶……”与剧痛挣扎中的逸轩虚弱的开口,却没有意识到刚刚说话的人叫了他什么。   待吞下了一丸药,逸轩终于渐渐有了精神。这是自己当年闯逍遥谷时吃的药,前些日子也不知是为什么,闲着无聊就配了些,没想到这会儿倒派上了用场。   记下了从那个虚弱的人口中说出的药方,太医便急急去配药去了。本听到说那个人可以自救,他还以为不过是绝望的人随意抓住的不切实际的稻草。自己好歹沉淫于这种病伤多年,自己都觉得无药可救的人,怕是没什么希望了的。可当看到了那人开出的一个个药方,固本的,疗伤的,养气的,提神的……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才是井底之蛙。   “轩弟,你身上不用上点药吗?还有,你让我们准备这些东西做什么?又是剪子又是刀子,还有盐水的。”   “你说……什么?”惊喜的看着眼前的人,逸轩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我说,你身上不上药吗?还有……”   “不是……,不是……这句,刚刚……你……叫我什么?”急忙打断逸风的话,不,我要的不是这句。   “轩弟……”@   终于清晰的听到了那两个字,逸轩开心的笑了。虽然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但是那个笑容是那样的明亮耀眼   “轩弟?”   “嗯……身上……伤……多……腐肉,而且……刑具……牢房……都……不干……净。直接……上伤药……危险,身体……太弱,……怕……自己……没能力……抵抗自愈,……只能……尽力…………外力消毒。”说了太多的话,逸轩不得不停下来艰难的喘息。   “所以……”意识到自己手中的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逸风忍不住手一抖。   “先……等等,喝完药……,现在……动手……撑不住……会晕。”   “你,你要醒着?”晕过去不是更好吗?这样还可以少点痛。   “生机……太弱,醒着……挺着……这口气……昏过去……怕……醒不过来。”说完,逸轩疲累的闭了闭眼睛又忙睁开,不再言语。   “啊……”听着手下人揪心的痛叫声,萧汉辰费劲全力忍着手不抖。自这人醒了后,他便一直远远的看着不敢上前。他不知道这个孩子会不会恨他,应该会的吧!自己差点残忍的要了他的命,直到现在他还在痛苦中挣扎。   可是,当要开始处理伤口的时候,见逸风在那里拿着剪刀和沾满盐水的布,迟迟下不了手,萧汉辰只好上前接过这个艰难的任务。无论如何,人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轩弟,累了就睡会吧!”看着床上的人费力的睁着眼睛,却始终也只能睁开一点小缝。逸风忍不住越来越心疼   “一会儿,烧退了,我就睡。先陪我说说话吧!”   “好,说什么?   “二哥!”   “嗯?”   “二哥!”   “嗯!”   “二哥!”   ……… 31.宽恕之心   “爹?”本来身上就痛得睡不着觉,结果父亲这两天动不动就在外面走来走去,却硬是不进来。那个沉重烦乱的脚步声,即使自己已经没了内力,也听的清清楚楚。   自从那日治伤已经过去八天了,每日听着逸风汇报说人恢复的不错,可是依旧是有些不放心,想来看看却又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个人。听到那个人叫自己,萧汉辰愣了愣。接着便听到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萧汉辰急忙开门冲了就去。   待紧张的向床上看去,却见那个人又一次噙着淡淡的笑看着自己,而一个木盆被摔在了地上。   “爹,您终于舍得进来了。”看到父亲紧张的样子,逸轩心中一暖,脸上的笑更盛了些。   “在牢里……我不知道……”嗫嚅了半天,萧汉辰还是决定直接面对,毕竟是自己错了,是自己对不起这个孩子。   “可是我知道啊!”打断了父亲气短的话,逸轩定定的看着父亲。   “什么?”   “我知道自己内力全失了,我也知道爹不知道轩儿内力全失了,我更知道爹在拿轩儿当挡箭牌、救大哥的命,我还知道,爹当时以为轩儿不会有事。”我都知道,可我没有告诉你实情,我没有拒绝你的安排。那么,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又怎么会怪你?   “你……”自己道歉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这个孩子就已经清楚明白的告诉你我不怪你,我原谅你,甚至原谅的让你没有一点心理负担。“你身子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   听了父亲“你”了半天说出的话,逸轩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爹啊,这是刑伤,不是生病。轩儿现在可是全身上下都痛啊!”   被笑得老脸一红的萧汉辰随手拿起了床边的药瓶,“这就是逸风说的你配的药吗?太医说你的腿会残,这药真的管用?”说着便伸手掀开了床上的被褥,果然之前惨烈的伤如今不过是八天,现都已经结痂,有些地方都已经长出了新肉。   “嗯。不会有事的,多养些日子就好了。”   “为什么其他的伤不用?”看了看其他没什么太大起色的各种伤口,萧汉辰拔开了药瓶盖就欲上药。“不用担心药材的事,你把药方给我我去宫里给你拿药。”   “别,别,爹,啊!”急忙阻住父亲欲上药的手,可还是不小心洒下了一些药粉到背上的伤口上,逸轩没防备痛叫起来。   听到床上人的痛叫声,萧汉辰一惊急忙收回手。“这药?”   “爹,这药是生肌活骨用的。药力很霸道,用起来跟上刑没什么差别,要不是轩儿的腿伤得太厉害,轩儿才不会用它的。至于其他的伤,慢慢养着就行,不用用这个了。”痛中粗喘了口气的逸轩急忙向父亲解释,生怕父亲再一时“好心”给自己上药。   听了床上人的话,萧汉辰心中一痛。   “这八天,你一直在上这个药?”   “呃……爹,大哥怎么样了?”看着父亲怔怔的看着自己,逸轩不由心中一虚,忙转移了话题。   “他?这个逆子,自从醒了后便一句话也不说,上药也一声不吭。你喂他水他也喝,你给他饭他也吃,可整个人就像个木偶人似的,任人摆布。”一提起大儿子,萧汉辰就一阵火大,那份半死不活的样子,要不是见他一身是伤,真想把人拎起来再打一顿。   “爹,不如这半瓶药轩儿就送你了,您拿去给大哥用用。这样一来可以验验大哥到底是不是木偶人,二来伤好得也快些,三来也可以给爹出出气,可谓是一箭三雕。”   萧汉辰哭笑不得间,竟然越来越觉得这主意不错。只是本是挺伤感的气氛,怎么就让这小子弄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了。   “老爷”   “什么事?”   “太子来了,说要见轩少爷。”   “师父,轩哥哥,你怎么样了?”还未等小厮的话音落下,东方宁就一阵风般进了屋。   “下官参见太子。”萧汉辰见太子进来,俯身欲拜。   东方宁见状忙拦了下来,“将军快起,我今天只是来看看轩哥哥的,您不用把我当太子。”   “下官有事,先告退了,”萧汉辰见状,极有眼色的告辞,只是临走前又转向逸轩“我去看看逸云,顺便给他上点伤药。”说着举了举手里的药瓶,不待逸轩反应就走了出去。   看着父亲离去的样子,逸轩愣了愣,我……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竟然当真了!无奈之下只好在心中为大哥哀悼了一番。我不是有意的,你将来可别把这账算我头上啊。   “轩哥哥,你还好吗?”慢慢的走近躺在床上,一身是伤的轩哥哥,东方宁的眼睛渐渐红了起来   “我没事,这伤看着挺吓人的,其实只要不碰,就不怎么痛了。宁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早就想来看轩哥哥了,只是父皇一直不肯放我出来,所以才拖到今日才来。轩哥哥,宁儿告诉你个好消息,东方义被判绞刑了!”兴奋的把这个消息告诉轩哥哥,轩哥哥被那个人害得这么惨,听了必定会高兴的。   仔细观察着轩哥哥的脸色,却发现轩哥哥越来越严肃起来,东方宁不由有些心虚忐忑。   “宁儿,东方义,是你的大哥。”   “是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名分而已,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兄弟之情。他若是把我当弟弟,就不会一边叫着我‘三弟’,一边在我面前故意羞辱伤害轩哥哥。判他绞刑,还是便宜了他,要我说应该先打他100廷杖,再谈其他。”没想到轩哥哥不仅没有和自己一起高兴,反而一脸严肃的提醒自己那个人与自己的关系,东方宁心中气愤不已。   “宁儿,听轩哥哥的话,上表求情,让你父皇饶你大哥一命。如今这天下无人敢为他说话,唯有你可以。而且你也应该求情!”   “我不,我恨他,我绝不会原谅他,没有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让我给他求情,绝无可能。”宁儿说着话,双目瞪圆,额头上竟隐隐有青筋暴起。   “宁儿,冷静一点听我说。轩哥哥让你上表求情,不是让你原谅他。你这个求情表,是写给你父皇看的,那毕竟是你父皇的儿子,在他心里也会有不忍。更是给满朝官员以及天下百姓看的,要让他们看到你的宽恕之心。”   “不,我不,又是什么狠心与选择,又是什么施恩什么收买人心。我不要,宁儿做不到。若是做太子整日里只有这些勾心斗角与假情假意,对自己在乎的人要视其痛苦而不见,对自己恨的人却要表现出自己的宽恕与仁慈,那么我宁愿不做这个太子,更不要做什么皇帝。”   又是这样,你又是这样一身伤的躺在床上跟我讲所谓的上位者之道。我的权利我的形象,不要以你的牺牲为代价来获取。   “东方宁,你在说什么胡话!难道你不知道你父皇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心血?就全被你这样一言否定了?你生在帝王家,做了皇后的儿子,这便是你的宿命。天下,是你必须要承担起来的责任。”   “我要是你,现在要做的是痛定思痛,努力弥补自己的不足,培养自己的势力,让自己在下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时不至于孤立无助。当日在宫中,若是你在宫中有着属于你自己的势力,能够让大皇子投鼠忌器不敢轻动你,你的轩哥哥何至于要如此受其摆布?遇事只知道恨别人如何如何恶待了你,却不想想这其中还有你自己的一大部分责任!”   “你说你与大哥之间毫无亲情,那么你可曾为这份亲情做过一丝努力?感情都是培养起来的。如今你大哥已是如此,你还有很多兄弟。今后,与其耗费精力去恨你的大哥,不如尽力培养你与其他兄弟之间的感情。若是让骨肉亲情这四个字深入他们的骨髓,那么,宁儿你得到的,不再是一群时时想取代你的无情的只有名分的哥哥弟弟;而是一些,为了你,为了你的天下,而鞠躬尽瘁的兄弟。”   “宁儿,你记住,作为上位者,唯有让自己学会勾心斗角与假情假意,才能有能力去做到真心相待与仁义双全。”   听着轩哥哥训斥的话在耳边回荡,东方宁渐渐平静了下来。待逸轩的话讲完后冷冷的看着他时,东方宁在轩哥哥的床前缓缓跪下了。   “师父,宁儿知道错了,宁儿听师父的话。宁儿以后会认真努力,去做好一个太子,做好一个储君,将来,亦做一个天下百姓爱戴的皇帝。只是,宁儿会认真培养自己的实力与势力,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师父永远都不会是宁儿选择牺牲的那一个。”   东方义,不遵孝道,企图谋反,其罪当诛。然太子念及兄弟之前,为其求情。东方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判50廷杖,贬为庶民,驻守皇陵终生。   萧汉辰,动荡期间不改忠义,赐萧家免死金牌一面,黄金万两,珍珠玉石若干。   萧逸云,为人不检,致使军机泄露,按律当斩。但念其未酿成大祸,平反期间多受刑苦,免其死罪,其余由萧家军自行处置。   萧逸轩,作战对敌期间立下奇功,平反期间救治皇上功不可没,赐尚方宝剑一柄,封御前一品带刀侍卫。   …………   萧家,一时风光无限。 32.和亲公主   “不是说最近在忙着夏谷国求和的事么?怎么有空过来了?”见桌边的那个人一脸欲言又止、却又一句话不说只顾灌酒的样子。萧汉辰边再一次给荣安杯中续上了酒,边忍不住问道。   “我,哎!”见老友动问,荣安开了开口却不知这话该如何说,终是又一次的闭上了嘴,抬手又灌了一杯酒。   “你荣安不是一向心直口快吗?这什么事还吞吞吐吐的了?”   “汉辰啊,亏你这些日子没上朝啊!你是不知道,今日这朝堂可真是热闹啊!”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这事就算自己不说,该知道的也还是会知道的。   “哦?什么事?让荣安下了朝连朝服顾不上换就跑我这来了,莫非又与我萧家有关?”   “哎!这事先不说,我先问问你,这两天逸云怎么样了?”终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荣安转而先问起了外甥的情况。   “他?这小子,起初那几天无欲无求的像个活死人似的。不过这两天给他上了几回药,倒是好多了。”说着喝了一杯酒,萧汉辰想起了那个终于是跟自己妥协了的逆子。   那日从逸轩那里把药拿走,萧汉辰便径直去了逸云的房间。想起初上药时,逸云毫无防备,药一沾上伤口就痛叫起来,后来虽然死死的忍着,但是人仍不免因剧痛而阵阵颤抖。再也不是之前的一副死人模样,萧汉辰见着果真觉得一阵解气。   最后那小子终究还不是拗不过自己,在第四次给他上药时,终于是开口求了饶。看着那个恢复了生气的人,萧汉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一阵抽痛。能让一心求死的逸云妥协的药,究竟是有多难熬?那个人,竟是一直在用吗?   “哎!冤家啊!”   “荣安你这打什么哑谜呢?有话就快说!”见老友一反常态的吞吞吐吐的模样,萧汉辰终于忍不住火了起来。   “好啦好啦!我说!今天在朝上啊,那个夏谷国的和亲公主声称,此次和亲,她非萧家大郎萧逸云不嫁!若是皇上不应允,她就直接绞了头发做尼姑去。”终于是把话说了出来,荣安长长松了口气。   “啊?!”萧汉辰闻言一惊,杯中的酒都差点撒了出来。“这个和亲公主叫什么名字?”   “夏灵珊!汉辰也想到了吧?我看这人啊,是八九不离十了。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真是有胆色啊!你还别说,若是不论其他,我倒觉得这个夏灵珊配得上你萧家长子。只是可惜啊……”   静静的坐在窗前,夏灵珊望着窗外的海棠久久不语。刚刚把一脸担忧气恼的舅舅赶了出去,夏灵珊的心中有些烦乱。   回到夏谷国之后,父皇终于给了自己渴望了近二十年的慈爱笑脸。当年要找人到楚月国做卧底,自己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提出愿意前往。她受够了那个清淡冷漠的父亲,她想让父皇注意到她,她要成为对父皇有用的人,这样父皇是不是待自己会像待弟弟一样的好?   可是,当自己为了那个廉价的笑放弃了自己的爱情,背叛了那个一心一意的爱着自己的人时,换来的是什么?不过是战败后父皇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当做和亲的工具送了出去。   记得当时的舅舅暴跳如雷,坚决反对,可是自己却开心的上了和亲的马车。舅舅不停的在耳边说自己不能去,说楚月国的人对夏谷国恨之入骨,说自己去了不会好过,说楚月国很可能会有人认出自己,说父皇为了平息楚月国的怒气届时绝不可能维护自己。可是,在灵珊的眼里,这一切都不重要。   别说舅舅位微言轻,就是舅舅位高权重,能够左右朝堂的决定,自己也不会拒绝这次的和亲。因为,这是老天爷送给我夏灵珊的最后一次机会。   其实,老天爷是公平的。他给了我一个冷酷无情的父亲,却也给了我一个不顾一切,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的男人,只是之前的自己没有珍惜。   而这次,我夏灵珊绝不会放弃。国仇家恨,与我何干?我夏灵珊从再次踏入楚月国那天起,就只是那个人的姗姗了。萧大哥,如今的你,是爱也好,是恨也好。我夏灵珊都赖上你了,我会用我的后半生,来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来求得你的原谅。   “公主,有个自称萧汉辰的人求见。”   萧汉辰?萧大哥的父亲!“快请!”   一脸愤恼的进了会客厅,萧汉辰还没来得及行他那个不情愿的下官礼时,便见对面的那个典雅清秀的女子俯身行了个晚辈礼。   “晚辈夏灵珊,见过萧将军。”   本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恼的话要说的,却是被这一进门的晚辈礼生生的憋了回去。   “萧将军请上座!”   “不必了,今日早朝的事本将军已经听说了。我来,只是想跟你说清楚,我萧汉辰,绝不会让你入了萧家。而萧家中人,也绝不会有人会接受你。希望姑娘能够知难而退。”萧汉辰也不理其他,直接单刀直入表了态。   “无人接受?怕不是吧!最起码姗姗就曾经得到过一个人的支持与祝福。”想起那个让自己的一切伎俩都无所遁形的人,姗姗觉得,萧家的人果然个个都不简单。   “哦?这倒奇了,莫不是姑娘做梦呢吧!”   “这种事,将军觉得姗姗会随意信口开河吗?萧大哥的弟弟,萧逸轩曾与姗姗有一面之缘。他在猜到姗姗是敌国之人的情况下,仍愿意支持姗姗。所以将军也不要将话说得太绝对了,姗姗相信将来支持姗姗的绝不会止一人。”萧公子,可不是姗姗想出卖你啊!总不能第一次交锋就这么简单败下阵来吧!   “萧逸轩?哈哈!当真是笑话,他自己还是个永远都不会被萧家承认的外人,萧家的事,他有什么资格置喙。更何况,这个萧逸轩可是逸云的杀母仇人,你觉得他对于你的支持,会有多大的价值?”   听着萧汉辰的话,夏灵珊愣了愣。外人?怎么会?那个人一口一个大哥叫得那么自然,所行所为也都在为萧大哥着想。怎么会是什么杀母仇人?可是,堂堂一个将军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原来,那个潇洒自信的人,也有着自己的苦。   “本以为将军是人中豪杰,必不会是那种专权的父亲。没想到,竟是姗姗以为错了吗?之前姗姗是青楼女子,将军无法接纳姗姗,那是因为确实是们不当户不对。可如今的姗姗是一国公主,难道这还入不了将军的眼吗?竟仍是要生生将苦苦相恋的我与萧大哥拆散吗?”   “苦苦相恋?不错,但苦恋的是逸云,你又苦在哪里?我看你是苦于怎样模仿,才能更像我儿的笔迹吧!当真是苦了公主了。本将军今日不妨把话撂在这里,若姑娘当真只是个青楼女子,说不定一番折腾之后当真有望进萧家的门,但是公主?抱歉,永无可能。”   “萧将军,姗姗承认姗姗确实做过对不起萧大哥的事,姗姗如今也后悔不已。但是姗姗对萧大哥的情无半分虚假,只求将军能够成全。”见实在无法硬磕下去,姗姗只好改变态度,软语恳求起来。   “公主是觉得你把逸云害得还不够惨,如今其通敌之罪还未惩处,公主又要把他推上风口浪尖吗?这就是公主所谓的情意?”   闻言,一直镇定自若的姗姗终于白了脸色。难道,我的苦苦坚持,竟是又一次在害萧大哥吗?我与萧大哥之间,当真没有可能了吗?   “姗姗……萧大哥他,没有通敌。他只是太过信任姗姗,被姗姗所骗了。将军别怪……”话说到一半,姗姗却是说不下去了。人家是父子,这种事自己又什么余地求情呢?“将军,姗姗当真是没有机会了么?”说着,一滴泪沿着那张美丽的脸滑落。   …………   自从萧汉辰走了以后,姗姗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只是没想到,最后最先妥协的,不是自己,不是萧家,而是一直强烈反对的舅舅。   当接到封夏谷国夏灵珊为楚月国公主,其婚事暂缓的那一刻,姗姗看到了舅舅憔悴的脸。这些日子自己一直沉默于自己的矛盾中,什么都不做。如今有了这个可进可退的结局,怕是舅舅费了不少的力吧!   这个舅舅,曾经的自己一直有些瞧不起。一直软软弱弱的,在那个宫廷的的漩涡里,从来没有给过自己支持与保护。可现如今,在自己要放弃的时候,舅舅却给了自己希望。   自己把局势闹到了这个田地,本该是顺利的求和和亲被自己搅得一团糟,舅舅回去,怕是不好交代吧   夏灵珊突然发现自己是个好自私的人。为了从父皇那里得到爱,背叛一心一意为自己的萧大哥;为了重温萧大哥的温情,根本不顾因不放心自己而来执意送亲的舅舅有多难做。   自嘲的笑了笑,这样的自己。得不到爱,才是应该的吧!   …………   “爹?”苦忍着身后钻心的痛,逸云浑身忍不住颤抖。   “我来给你上点药。”   看到父亲手里拿的药,逸云心中一惊。   “爹!爹!别!你不是说不用这个药了吗?”曾经的经历太过痛苦,以至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药瓶,萧逸云连身后的钝痛都忽略了。   “那是之前,现在你受了100军棍,伤得不轻。我看还是用用这个药的好。”看着儿子在床上惧怕的样子,萧汉辰心中暗爽不已。   “爹,我没事!没那么严重,随便上点药就好了。   “萧逸云,你是想现在上药,还是想挨完100军棍之后我再拖你去祠堂溜一圈,你自己选。”   好不容易上完药,看着儿子在痛苦中苦熬,萧汉辰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个姗姗的事,虽说逸云迟早都会知道,但还是等他伤好些再说罢!真是冤孽啊!但愿你,在得知她的消息时,能仔细想想你今日因他受得苦。 33.师兄弟间   “四弟,我们还是换一家吧?”逸肃抬头看了看二楼窗台上的那个人,止住了逸熙正要踏入酒楼的步子。   “怎么了?三哥刚刚不是还说想念这里的烧鸡了么?”逸熙秉承着过去的习惯,每当三哥放假回家的时候,就会央着三哥陪他出来逛,自从逸肃入了国子监,逸熙的这个习惯就没有改变过。   “其实这家也没什么好的,每次都吃也会吃腻的,不如再换一家吧!”逸肃急急的搜索着借口,今天绝不能让四弟进去,每次四弟遇到那个宋康,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早就发现三哥说话的时候,眼睛悄悄朝楼上撇去,逸熙便也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哦?原来如此。   “三哥怕什么?哪次遇着宋康咱们还吃亏了不成?何况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可是我师弟呢!我们总不能躲着一辈子不见吧?”说着,不顾三哥的阻拦,逸熙便大踏步径直向宋康方向走去。   身后无法的逸肃叹了口气只好跟上,遇着宋康是没吃过亏,可哪回回去你不是被父亲拉进书房吃顿大餐?   “哎!宋康,你有这闲情在这酒楼吃酒,怎么也不知道去看看师父?不知道师父之前伤得很重吗?”   听到来人的声音,正在出神的宋康一惊。“什么师父?这是什么东西在这里乱吠,吵死人了!”   在床上一直躺了半年,虽然腿上的伤已经不再疼了。但是宋康仍是整日的呆在房间里,再也不复曾经的生龙活虎。   本是好不容易在父亲的劝慰下,答应出来走走,却没想到会碰到这个煞星。   从小到大,自己的风光便处处的被这个萧逸熙遮盖住。念书的时候如此,习武的时候自己更是不如他,就连最后父亲好不容易为自己争取的太子伴读的身份,也莫名其妙的被他强占了去。   宋康便处处找逸熙的麻烦,虽然每次的交锋输的那个人都是自己,但是宋康仍是乐此不疲的以伤换伤。早就听说萧家家法极严,宋康相信,虽然自己奈何不了萧逸熙,但是总会有人替自己出气的。   可是,没想到打雁的,终是被雁啄了眼睛。本是料定每回即使败在逸熙手上,也不过是点皮肉伤,几天就好。可是,如今的自己,竟是瘸了一条腿,甚至还不是瘸在逸熙的手里。   “喂,宋康,怎么跟你师兄说话呢?小心我揍你!”答应过轩哥哥要好好待这个师弟的,但好像自己与宋康就是八字不合,碰一起要是能心平气和说上几句话,那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   “怎么说话?我该怎么说?是不是让我瘸着一条腿跪在地上,求你们兄弟两个饶了我?萧逸熙,我告诉你,没门。这次栽在萧逸轩那个奸人和你手里,我宋康认栽。但是想让我日后都任你们欺凌,我宋康还没那么傻!”   “宋康”逸熙挥拳就朝宋康脸上砸去,“轩哥哥是你磕头拜下的师父!”   “师父?哈哈!不过是你们兄弟俩为了摆脱罪责玩得把戏,现在把戏都拆穿了,萧逸熙你怎么还没从戏里走出来,还是以为我宋康是傻子,一切都真相大白了还会任你们欺凌作践。”   师父?自己曾经也以为自己有了一个强大的师父,虽然知道逸熙也是师父的弟子心里很不情愿。但是被父亲逼着拜了师后,自己还是有些窃喜的。   是这个师父,在自己对一生都绝望了的时候,坐到了自己的床前,摸着康儿的头说“康儿不用担心,你的腿我能治好。”   是这个师父,在自己以为自己已经没什么未来的时候,来到自己的面前,笑着告诉康儿说“康儿,我曾研究过一种最适合腿脚不适的人习练的武艺。康儿拜我为师吧!师父会让你成为比其他健康人都厉害的强者。”   是这个师父,让自己无比配合的接受着一切的治疗,只盼望着自己的腿能早点好起来,这样师父就可以来教自己功夫了。   可谁知道,当自己的伤终于好了的时候,自己的满心期望却被真相打落尘埃。原来,那个人竟然是萧家人,竟然是逸熙和逸宏的哥哥,呵呵,自己和自己的父亲还真是被他耍得团团转啊!本来自己就打不过逸熙,这回倒好,有了师徒及师兄弟的名义,自己岂不是被他们吃的死死的?吃了亏都没处说去。   “宋康,你说什么?”扯着宋康的衣领将宋康的身子抵在墙上,逸熙想了想甩手又扇了两巴掌,宋康白皙的两颊瞬间便现出两个鲜红的巴掌印。看着宋康脸上的伤,逸熙苦涩的笑了笑,可惜在宋康的眼里,那是带着嘲讽的得意的笑。   “宋康,如你所愿,今日你以下犯上,不敬师兄。我这就带着你去见师父,让师父用门规处置你!”说着便不顾宋康在手下的挣扎反抗,拉着人就向将军府走去。   “逸熙,逸熙你疯啦!即使你们是师兄弟,你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父亲奈何不了那个萧逸轩,却是不会放过你的。”   不理会三哥在后面劝阻的话,逸熙快步的走着,心里却是越来越忐忑。心里暗想三哥你可说错了,今天这事怕是轮不到爹出手了。   逸轩正在房中,捧着从二哥那里淘来的兵法书看得津津有味,这是一个自己之前从未涉猎过的领域。未曾想房门被人直接踢了开来。待看到来人时,逸轩一愣。   逸熙进得屋来,把宋康甩手扔在地上,便就地跪了下来。“宋康以下犯上不敬兄长,请师父为熙儿做主。”   被扔在地上的宋康一脸羞愤的爬了起来。以前自己还能在逸熙手里招架几招,没想到如今竟是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可恨今日自己为了能静静,甩掉了所有的随从,怕是父亲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落在了萧家的手里。不过,料你们也不敢把我怎样,不过是些皮肉之苦我宋康今日忍了,今后,总有你们还回来的一天。   静静的看着逸熙的自导自演,逸轩无奈的叹了口气。   从牢里回来后,逸熙也经常会来看自己。仍是“师父”“轩哥哥”的叫着,仿佛这中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什么隐瞒,什么欺骗,也不管自己是武艺高强,还是内力尽失。就好像自己从一开始就用的这张脸面对着逸熙,从来没有戴过什么面具。只是逸轩也分辨不出,如今的这声“轩哥哥”,究竟有几分“哥哥”在里头。   “三哥,这是我逍遥门的事,还请三哥回避。”暂时没有理会这对师兄弟,逸轩把注意力移到了跟着一同来的三哥身上。   听了逸轩逐客的话,逸肃跺了跺脚还是转身离开了。这种事,自己也不知道该怎样处理。怕这边事情闹大,好歹那也是丞相府的公子。想着要去找父亲,可是父亲的家法太过严厉,自己不能害了逸熙。犹豫了一下,逸肃朝着一直对自己冷冷淡淡的二哥屋走去,据说二哥这些日子和那个萧逸轩关系很好,说不定能劝下他来。   待三哥走远,逸轩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俩人。逸熙直直跪在地上,一脸的坚决中透着隐隐的忐忑。而站在一旁的宋康,满是伤痕的脸上布满了鄙夷与倔强。   “逸熙,收宋康为徒之前。我曾问过你的意见,还记得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吗?”   抬头看了眼有点陌生的轩哥哥,逸熙深吸了口气答道:“记得!逸熙保证好好待师弟,照顾师弟,不会让师弟再受委屈。若是敢同门相残……门规处置。”   “那么,你做到了吗?这就是你所谓的善待?”   “逸熙没有,只是今日是宋康先口出狂言,侮辱……”事到临头,逸熙竟有些怕了起来,忍不住开口解释。   “我不需要过程,也不需要理由”打断逸熙辩解的话,逸轩冷冷的说道。“或许上回我说的不够详细明白,今日我在康儿面前再强调一遍。”   “萧逸熙,你听好。从康儿入了这逍遥门之日起,他便是你的师弟。你们之间若是发生了什么纠葛龌龊,无论谁对谁错,我只会罚你没有善待师弟;若是康儿在外受人欺负受伤,那便是你没有应诺照顾好师弟,我依旧会罚你;若是康儿在外闯下了祸事,那便是你没有管好你师弟,你师弟罚多少,你给我双倍受着。   “这不公平,我又不是他的保姆加保镖!”听了轩哥哥的话,逸熙惊呆了。今日这顿罚是自己故意找的,可并不意味着以后就把宋康绑自己身上了啊!这样下去,我萧逸熙还有完好日子过吗?   “公平?你若要公平,现在就可以起来走出去。宋康这个徒弟是经你同意,我亲自上门收的,我不会弃了他。现如今你若要反悔,大可以离了我逍遥门,我不会拦你,日后康儿的事,自也不与你相干。”   听了轩哥哥竟然说出了逐出师门的话,逸熙再也不敢多言,只好一脸委屈的乖乖跪在那里。   顿了顿见逸熙没有反应,逸轩继续开口:“你若同意,现在退了下衣,趴到那边椅子上去。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你的答复,否则,我会默认你选择前者。”说着,也不理宋康,直接出了门去。 34.兄弟情义   见轩哥哥直接出去了不理自己,逸熙心中一阵慌乱窘迫。以前和宋康打架后不是没挨过打,可是从来没在宋康面前挨过,更何况是脱了裤子。   可是想到师父刚刚的一脸冰冷与决绝,逸熙吃不准师父是不是真的恼上自己了,想了想还是不敢在这个时候抗命,便只好磨磨蹭蹭的走到椅子边,红了脸把衣裤退到了膝弯处。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好不容易听到了师父回转的声音,逸熙抬头望去,却见师父手里拿了一根由三条柳枝刚编成的藤条。逸熙的臀部不由一紧,不说以后,怕是今天这关就不好过了。   进屋看到弟弟果真依言做好了准备,见自己回来了抬头怯怯的看着自己,逸轩不由心疼起来。其实,逸熙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啪!”逸轩定了定心神,也不说话,挥手便打了起来。   “呜!”本在宋康面前去衣挨打已经够丢人的了,可不能再痛叫出来。只是没想到,师父打的竟然比父亲打的还要疼上许多,用拳头堵着嘴竟还是没有忍住。   “啪!”白皙的肌肤迅速鼓起了两条两指宽的红楞子。   “啪!”、“啪!”、“啪!”、“啪!”…………   逸轩也不说话也不数数,就这样一下一下的打下来,本是红肿一片的臀部渐渐泛紫,藤条下的逸熙颤抖的也越来越厉害了。   当皮肤再也受不了重击,终于在一鞭打下来时绽裂开来,逸熙终于也受不住用手遮住后身起了身   “师父,熙儿受不住了,师父别打了,熙儿知道错了。”   “把手拿开,你父亲打你你也这样抗罚吗?”冷冷的看着那个哭得凄惨的人,逸轩差点就忍不住扔了手里的凶器。   “可是师父打得比父亲疼多了,熙儿真的受不住了。”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不是没有内力了吗?手劲怎么会这么大,一藤条下去顶得上父亲三下了。   “这么多废话做什么,放不放开!”   见师父真的生气了,逸熙不再敢求饶,可手仍是背在身后不肯收回,太痛了,自己不要再受一次了。   “啪!”“啊!”   见逸熙不肯就范,逸轩狠了狠心直接一藤条朝手上打去。痛得逸熙急忙收回了手,逸轩直接一手按上了逸熙的腰让其趴下,藤条再一次无情的拍下,每一次抬起就会带起一串血珠,洒在地上。可任逸熙如何哀恳求饶,逸轩就是没有停手的意思。   “别打了,你会打死他的。”一边看着的宋康早已惊呆了,宋家也是有摆着一个家法棍子的,可那个家法顶多拿来吓吓他,最惨的一次不过是被打了三下就被家里的母亲和姨娘们齐齐上阵给拦了下来。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的家法会被打到皮开肉绽的地步。   “你说什么?”逸轩见宋康终于说话了,忙停了下来。   “我说你别再打他了,他受不住了。”见那条可怕的藤条终于停了下来,宋康不由松了口气。   “我是谁,他是谁?”   “啊!”“你……他……”   见宋康嗫嚅了半天不再言语,逸轩提起藤条又打了起来。   “别别,你是我师父,他是我师兄,你……师父……别再打了!”本不想就这么妥协的,可是看着那个人一脸泪、一身血的趴在那里,宋康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解气的感觉。   本以为今天会被打得死去活来的会是自己,没想到那个人打得竟然是他的亲弟弟。是因为自己是外人不屑于管教吗?不对,也不是,刚刚他给萧逸熙定下的规矩,自己也有听到,甚至当时自己都差点为逸熙喊一句“不公平”。   “以后凡是你师兄因你受得罚,上药的事都交给你处理了。”说完,便不再理会两个从小打到大的冤家,直接进了里屋。   握着手里的药,宋康看了看那个好不容易收拾好了衣服,却是怎么也爬不起来的人,撇了撇嘴,终是伸出了一只手。   看着外屋的两人搀扶着离开,逸轩终于是松了口气,走了出来正欲收拾扔在地上的藤条时,却发现门口站了一个人。   “二哥?什么时候来了?”见二哥一言不发的看了看自己手里带血的藤条,逸轩忍不住心里一虚。   “有一会了,看了半天师门训徒,只是……你下手未免太狠了点。这么重的伤,逸熙怕是在父亲手里也没受过几次。”说着便抬步走进了房间。   “我……我心里有数,都是些皮肉伤,养几天就没事了。二哥要是觉得重了,就替逸熙打回来好了。”说着便将手里的藤条递了过去,却是一脸委屈的看着眼前人。   “可别了!这顿打是逸熙自己求来的,你们这对师徒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这外人哪敢插手。再说了,你可是太子太傅、御前一品带刀侍卫,我一介草民哪敢打啊!”说着接了藤条自己坐了下去,笑意炎炎的调侃道。   看着二哥暖暖的笑意,逸轩却莫名其妙的有种不妙的直觉。   “二哥说哪里话,你是我二哥,就算有一日逸轩地位超然无人敢犯了,二哥要是觉得逸轩做错了什么,照罚就是了。”   “好!这句话我萧逸风可是记住了。身后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全好了,再过些日子连疤痕都不会留下。”完了完了,这个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嗯,给我看看!”逸风边拿着藤条轻敲着手,边一脸关切的说道。   “啊!不……不用了吧!”不是吧,我刚只是开玩笑的,你也说是逸熙自己来找打的。虽然确实狠了点,但是也是为了他们师兄弟好啊!你还真要“报仇”啊!   可见自己说完,二哥确是一言不发的一直看着自己,逸轩渐渐受不住了。这二哥真是会下套啊,自己刚还说任其打罚的,现在也不好马上反悔。只好磨磨蹭蹭的跪了下去,慢慢褪下了衣服。   抬眼见二哥竟冷着个脸拎着藤条走到身后,逸轩忍不住讨饶道:“二哥,这个我这伤刚好呢,意思意思就行了吧!”   回答这一句的是携着风声的“啪”的一声重重的一下打了下来。逸轩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这一藤条竟然是携着内力打下来的,这一下仿佛是直接砸在了骨头上,不过一下冷汗便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啪”   见二哥竟然下了死手,逸轩反而不再言语了。只是剧痛中不由苦闷,这内力还是自己给二哥治病的时候遗留在二哥体内,且是这两日自己养伤无事指导着二哥纯熟运用的,没想到二哥这第一个对向竟是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啪”每一下都打得极慢,像是为了让被打的人最大程度的体味其中的痛苦。刚刚长好的皮肉本就娇嫩,三下便在还残留了一些伤痕的臀上留下了三条紫黑的楞子。   “这三下,是为我死去的母亲打的。”说完,便又用尽全力砸了下去。   “啪”   听了二哥的话,逸轩终于明白这场打是为了什么了,本因疼痛而惨白的脸更苍白了些。   “啪”   毕竟是携了内力的藤条,对于已经失去内力的逸轩来说本就难捱,这一下,终是打得逸轩向前扑倒了过去。   艰难的忍着痛爬起来,努力跪好却有些摇摇欲坠,双腿都在不停的颤抖。   “啪!”再一次被打趴在地,逸轩竟想赖在那里不愿再起。可逸轩终究不是一个会逃避责罚的人,仍是颤着手支起了身子。本想吸口气再起,却发现一只手伸了过来将自己扶起。   “二哥?”   将那个痛得一脸冷汗的人扶起跪好,逸风也在他的面前跪了下去。   “这三下,是为我打的。”   “萧逸轩,我接下来的话你给我听好了。过去的恩怨,今日便是一笔勾销了。从此以后,你,萧逸轩不再欠我任何东西。我不再允许下一次,你再做出伤害自己而来成全我的事。萧逸轩你听清楚了没有?我不允许,也不会再接受。”   “二哥!轩儿痛!”幸福的笑挂在流着两行清泪的脸上,竟是逸轩两辈子,第一次挨打后撒娇。   而在将军府的另一个屋子里。   “啊!死宋康,你会不会上药啊!轻点轻点,疼啊!你公报私仇啊!”   “喂,萧逸熙,这可是我第一次干这种活,好不好你都给我受着吧!这可是师……父……下得令。不过我相信以后我会越来越熟练的。”   “哼,这会儿叫师父叫得倒是欢,怎么不说我们兄弟两合伙欺负你了?”   “切,师父才不是那样的人呢!你最好以后别惹我,否则我就让师父拿藤条替我教训你。”   “宋康,你别得寸进尺,我可是你师兄。”   “师兄怎么了?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找师父,说你又仗着自己是师兄欺负我了,看师父怎么办!”   “你……你……死宋康,我萧逸熙跟你势不两立……啊……轻点。”   本是想仗着师父撑腰,多让逸熙吃吃苦头的宋康,没几次后就再也不敢了。一次比一次还要惨烈的惩罚,让宋康看着觉得自己身上都在痛。   以至于后来逸熙被宋康惹急了,要“欺负”他时,宋康都急急的闪避哀求千万别打脸,别被师父发现了。甚至在多年后宋康闯了祸,都只敢去找逸熙认错,被逸熙罚了碰着师父还得忍痛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生怕师父发现。   直至宋康成为一代宗师回首往事时,才苦闷的发现,在当年师父的那三条规定下,最后最苦的不是二师兄,竟然还是自己。原来自己终究是被这兄弟俩给耍了,更苦闷的是,自己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已成为宗师大家的自己,竟仍是乐此不疲的遵守着多年的模式。 35.周岁生日   时间荏苒,匆匆便又是月余。   “你怎么在这里?”这两天军营里要准备军事演练,闲了很久的萧汉辰终是忙了起来。   “准备了点酒菜,想找爹喝点酒。”逸轩见父亲终于回来了,忙举了举手里的食盒。   “今天已经很晚了,等以后再说罢!”   “爹,轩儿知道这些日子爹很忙,只一会儿就好!”见父亲抬步欲走,逸轩急忙伸手拦了下来。   “萧大人明天也是要上朝的人,这都半夜了不睡你明天小心在朝堂上犯困挨板子。”平时一挺有眼色的人,虽也经常这样缠人,但是还挺注意时间场合的,今个怎么这么不知进退。   “爹,今天是逸轩二十周岁的生日”急忙抓住转身欲走的父亲,逸轩急急说道,“轩儿也不多求,就几杯酒的时间行吗?”   听到身后人的话,萧汉辰心中一紧,原来竟是如此。“跟我来!”   一一摆上几个酒菜,逸轩给父亲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   “爹,这第一杯,谢父亲一年前肯随轩儿去见娘亲最后一面,了了娘亲多年的心愿。”说罢也不待父亲说话,举手便将杯中的酒饮尽。   “这第二杯,谢父亲这一年多来对轩儿的看顾!”再次饮尽后,逸轩又一次斟满酒杯。却是持着手中的酒,缓缓的跪了下去。   “爹,这第三杯,求父亲喝了它,应孩儿一声,叫孩儿一声轩儿,好吗?”   听着从这人口中第二次说出的恳求的话,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哀求的眼神,萧汉辰的心中痛了痛。可是,当年的一切仍是那么清晰的在自己的眼前。人都说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遗忘,可当年的事,自己怕是这一辈子都难以释怀了。   接过了酒杯,萧汉辰却把它放回了桌子上,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前。看着外面的月色,缓缓开口道:“萧大人,当年的事,我忘不了,我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去接纳与当年的事有关的人。”   “爹”膝行到父亲的身后,逸轩小心翼翼的拉起父亲的衣袖。“这一年多来,逸轩住在将军府,发生了很多事。逸轩自觉自己为了融入这个家做了很多努力。当年娘亲欠下的债,逸轩愿用一辈子去还,只求爹能够接纳轩儿。”   慢慢将自己的衣袖从逸轩的手中抽出,萧汉辰狠了狠心道。“其实,现在这样不是也很好吗?萧大人可以一直住在将军府,可以一直做逸熙的师父。也可以……和本将军喝个酒,吃个饭什么的。”   惨然的收回滞留在空中的手,逸轩做着最后的一次挣扎。   “爹,若是几个月前从狱中出来,轩儿死了,爹会不会让轩儿入了萧家的祠堂?”   “萧大人是我萧家的恩人,若是萧大人不幸身死,我萧家愿意为萧大人设灵位,世代供奉。”   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一滴泪缓缓的滑落。可惜,对窗外的风景“情有独钟”的萧汉辰没有看到。   “下官明白了,萧将军早点休息,下官先告辞了!”说着便起了身,倒退着走到门口,便转身大踏步地离开了。   听了从那个人口中说出的“下官”与“萧将军”,萧汉辰的心中一痛。原来,自己竟然是早已习惯了那个人赖着自己叫爹,在自己面前称轩儿的吗?   决然离开的逸轩不知道,就在他走出院门的那一刻,他的父亲追到了屋门口,看着他消失不见的身影,喃喃的叫了一声“轩儿”。他不知道,他的父亲在他走后,落寞的回到桌前,慢慢的喝下了那第三杯酒。   收拾好了房间,逸轩终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着所有自己的东西,走出了将军府的府门。   久久的看着那个这一年多来自己进进出出的大门,逸轩再一次流下了两行清泪。不属于你的,无论再如何努力,都是得不到的。那么又何必去强求呢?最后不过是弄得所有的人都伤痕累累。   娘,轩儿已经努力过了,可是轩儿还是没用,爹终究是不会认轩儿的。爹说即使是轩儿替大哥死了,把这条命还给了大哥,爹也是不会认轩儿的。   所以,娘亲对不起。轩儿不能完成您的遗愿了。天大地大,轩儿想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即使如今没了内力,轩儿相信轩儿依旧可以自己活得很好,娘不用担心。   走出了几步的逸轩,再一次的回首望去。这京城,自己还会回来的。毕竟这里有宁儿,有逸熙,还有康儿。既然收了他们为徒,自己便不会丢下他们不理。只是下次再回来,便只是他们的师父——云轩了。   只是二哥!二哥,云轩还可以做你的弟弟吗?   至于萧逸轩这三个字,就让它永远留在萧将军府……门口吧!   烦乱的甩了甩脑袋,萧逸轩,不,云轩便不再留恋,转回头,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另一边的萧汉辰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起来。一年多来与那个孩子的一幕幕不停的在脑海中浮现。   从军营外跪求自己去见即将离世的娘亲,到受了80军棍后虚弱的躺在床上,中秋宴上的耍赖与坚持,血煞门亡的那个清晨疲累的面孔,树林中银色的面具,祠堂中给大哥上药的笑颜,以及在逸宏闯祸后出面收下宋康为徒,战场上为就逸云潇洒的斩杀敌将,而转眼间又为救逸风耗尽了二十年辛苦练来的修为,直至牢中明明已经到了生命的极限,却一次次的告诉自己没有关系的惨白的脸……   萧汉辰突然觉得自己的整个胸口,连同着胃都在阵阵的抽痛,伸手抚上跳动不安的心,细想一下,原来那个孩子真的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太多。   可是,自己这个从来没有尽过一天责任的父亲做过什么呢?是在那个孩子不再坚强的耍着赖展现着他的笑颜,而是跪下来苦苦哀求自己的时候。自己无情的斩断与他的一切接触。   自己究竟在纠结什么?当年的事再多的人有错,又关那个孩子什么事?那时的他,根本就没有出生啊!自己为什么要把所有的一切加诸到他的身上?   想到这里,萧汉辰再也忍不住翻身坐了起来。   今天是轩儿的生日,不如,便送他份礼物吧。   天还未亮,坐在书房里的萧汉辰,忐忑的等着余伯去将那个孩子找来。   昨夜自己连夜入了祠堂,为那个孩子改了萧家的族谱。想象着那个孩子看到这份族谱的惊喜的样子,萧汉辰就不由期待起来。   久等了一会儿,人却仍是没有来。想是天还未亮,人还没有起床吧!   萧汉辰看了看摆在桌子上的族谱,想着要是到时候他不走过来岂不是看不到?便起身将族谱放在了边椅旁边的小机上。可转身又一想这样是不是太明显了,这样好像是自己求着他看似的,也太失作为父亲的威严了,便又拿回了桌子上。最后想着还是不妥,便想了一个好办法,把族谱翻到写了“萧汉辰四子萧逸轩”的那一页,到时候,自己随便找个理由让他走上前来不就行了?   正为自己的妙招得意洋洋时,终于听到了有人敲门。萧汉辰忙端正了坐姿,却只见余伯一人走了进来。萧汉辰忙探头向外望了望,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人呢?”   “回老爷,轩少爷走了!”   “什么?什么走了?”听着余伯的话,萧汉辰突然有一种恐慌的感觉。   “轩少爷的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切都恢复到他初来之前的样子。而屋子里属于轩少爷的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   听了余伯的描述,萧汉辰愣愣的眨着眼睛。便急忙冲了出去,他不信,那个臭小子一定是在报复我昨天晚上太过绝情,所以故意让余伯骗我。   当看到那个空荡荡的屋子,萧汉辰终于相信了,原来,人真的走了。   原来,你昨晚一改常态的哀求,就是做好了留下与离开的准备吗?而我当时的绝情,便是给了你答案?原来,你昨晚的那一声萧将军,竟然是代表着从此放弃了回萧家的努力?原来,昨晚你的转身离开,竟然是代表着永远?   你不是脸皮最厚吗?你不是最能缠人耍赖吗?为什么你不再赖下去!我已经后悔了,我已经把你的名字写进了萧家的族谱了啊。为什么你竟连一晚都等不得?就这么决绝的离开了。   再一次转身急朝府门外走去,虽然知道没什么可能。但是仍有一丝的希冀,说不定那个人现在正一脸赖皮的站在府门外,不舍得走!   可是,仍是空荡荡的大街,一个人影也没有。   怔怔地看着前方,萧汉辰觉得自己浑身无力……   正欲往回走的时候,却瞥见门外的柱子上似乎刻着什么……   ………   “萧逸轩,别让我找到你,否则我扒了你的皮。”   一脸迷惑的余伯轻轻抬起了脚尖,是什么让刚刚失魂落魄的老爷,突然大发雷霆?   只见萧将军府府门外的柱子上,刻着飞扬的七个字“萧逸轩到此一游”。 36.初遇子羽   “云大夫,我儿的眼睛怎么样了?”本是膀大腰粗的大汉,如今小心翼翼的说话,生怕吵醒了好不容易睡着了的儿子。   “有些严重,不过也不是没有希望。用好药仔细调理一些时日,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的。”云轩仔细的检查了眼前小儿满是血污的眼睛,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不知为何竟能伤得这么重。若不妥善处理,这只眼睛怕是要保不住了吧!   “大夫,我,我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小石头念书可是极好的,全家都指望他有出息了,他不能没了眼睛啊!”   大汉闻言,急忙跪下求道。先前找大夫看过,可大夫一个个都摇头说没治了。还是最后有个大夫指点自己说来这个逍遥堂看看,本是没有太大希望了,却听到眼前人说能治好,由不得他不激动。   “快起来,医者父母心。我做大夫的,就是给人治病的。只是这个治疗的周期可能有些长,孩子怕是也要受不少苦,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急忙将跪下的人扶起,心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这半年多来,云轩边随心所欲的游行天下,一路上时而租个小屋坐馆治病。眼见着一个个病人被治愈后的喜悦与感激,云轩的心情也随之开心愉悦。   只是享乐其中的云轩不知道的是,逍遥堂的名号已天下闻名!太多的疑难绝症,在他的手中重获希望,以至于甚至有人,追着逍遥阁飘忽不定的行踪,一追便是数月!   “云大夫,我……我以后到你这里干活吧!虽然我一大老粗,不懂药。但是我什么粗活累活都能干。”嗫嚅了半天,大汉终于把话说了出来。   虽说大汉不识几个字,但也不是笨人。那么多大夫都说治不好的伤,到了这里就有了希望,怕是也不好治。何况刚刚这位云大夫也说了,要用好药仔细养,治疗周期也长,就凭自己种的那点地的收入,怕是根本就支付不起昂贵的医药费。   “老兄是关子村的人吧?”看着大汉一脸窘迫的样子,云轩对情况了然于胸,几个月来,这样的事遇到的也不少。   “啊?是。没关系的,虽然离得远,但我一向觉少可以起得很早。或者在堂里打地铺也行,这样也可以给您看个门。”见儿子的救命稻草一脸淡然的问着自己话,却对自己的请求不置可否,大汉越来越焦躁急切起来。   微微一笑,云轩继续开口。“我听说关山上有不少的药草,早就想去看看了,只是路离这城里太远,所以一直没有成行。不知老兄家中是否有多余的屋子,让我租住一个月,至于租金,就拿医药钱抵,可好 ?”   “有,有,就是没有也能给您腾出来。”听了云大夫的话,大汉激动的都不知该如何言语。“只是家中简陋,委屈了您。”   “没关系,我又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了。我这边还有些后续的手续要处理,明天去,你看行吗?”看着大汉眼中泛出的激动与感激的光彩,云轩心中觉得异常满足。   至于钱?有吃有喝就够了,要那么多又有何用。要真缺钱了,找个大户人家给其家里受宠的小妾开点养身的药,狠宰几笔就是了,何必为难这些穷苦的百姓。   “行,行,自然行,今晚保证给您收拾的好好地。云大夫,请您受我一拜,您的大恩大德,我乔庄怕是这辈子都报答不了了。”说着便又跪了下去。   话说到这里,乔庄哪里会不明白,这个好心的大夫不过是不想自己为难罢了。就算是要上山采药,雇辆车还能往返不了吗?更何况哪里就需要一个月了?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治病罢了。乔庄觉得自己的上一辈子必定是做过了什么大善事,否则老天爷怎么会赐给自己这么一个贵人?   当第二日随乔庄来到关村,看着那个精心为自己准备好的屋子,云轩默然无语。乔家夫妇,竟是把自家的正屋收拾了出来给自己住。屋中的器具虽然破旧粗陋,但是很明显都刚刚经过了精心的清洗。再当乔家媳妇将饭菜端上来后,云轩直接吃不下了。   “这……云大夫,是饭菜不合胃口?家里实在没什么好东西,只能这样凑合了。要不您说您喜欢吃什么?让我家那位去做?”   看着桌上摆的大鱼大肉,云轩觉得胸口有些闷。若这还不算好东西,那么什么算?海参鲍鱼吗?这一顿饭,怕是抵得上这一家子几个月的伙食了吧!   “乔老哥,我来这里住,不过是大家互相行个方便。老哥将主屋腾出来给云某,云某也就生受了。可是这饭……老哥确实不必如此。实不相瞒,我也不过是自小生活在穷苦人家,粗茶淡饭早已是习惯了的。以后老哥就照着您家的伙食,给我做口吃的就行了,若是再如此,那么以后云某的饭自行解决,便不劳老哥费心了。”   “这……”本以为是自己的饭不合人家胃口,还为怕云大夫不乐意而战战兢兢的乔庄,听了云轩的一席话,一个大汉子的眼睛竟渐渐泛红。“好!好!我知道了,今天这不是迎客宴嘛,所以才会做的好了些,以后不会了!”说着挽起袖子擦了擦眼角。“今个这饭做都做了,您就吃了吧!”   将乔庄夹来的鸡肉吃下,云轩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我看小石头的伤,像是被利刃刺的,不过是个小孩子,怎么就会伤成这个样子?”   “哎!”闻言,乔庄重重的叹了口气。   “大约两个月前,池塘前的那间屋子,住进了一对母子。不知怎的,母子俩都不怎么露面,就在昨日,不知为何那家小儿出来了。与小石头说了几句话,言语不和就拿出匕首来直接捅伤了小石头的眼睛。你说说,这小孩之间吵嘴打架不过是些平常事,可是从没见过这种一言不和就拔刀子的。”   “昨日从您那回来,我和几个邻居去他家想讨个说法。可是……”   “人走了?”   “不是,那家的妇人,直接从屋里拿出了一条大蟒鞭,有小石头手臂那么粗。二话不说就朝那孩子抽了下去,一鞭下去便是皮开肉绽。那孩子也硬气,虽是痛得撕心裂肺的哭叫,却是不闪不躲的。”   “本想说那孩子下手确实歹毒,教训两鞭也不为过。可那妇人也狠心,最后那孩子整个成了个血人,趴在地上除了偶尔的抽搐,鞭子落下竟是没有了一丝反应,我们这些去讨账的人都在旁一个劲的劝了,他娘也不肯停手。最后还是我们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去抢了她的鞭子才罢休。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怕是伤的不轻。”   听着乔庄的话,云轩的手抖了抖,突然觉得心中一阵刺痛。刚刚听到的情景,是何其的熟悉,只是如今换了个主角。想着想着,云轩再也坐不下去了。   “乔老哥,我想去看看那孩子……的伤。”   “哎!好,亲眼见那孩子受了重的罚,我早就不恨了,何况现在小石头有您在,眼睛也能治好。那孩子也不过八、九岁,怪可怜的。”   当第一次站在那个房子的门口,云轩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人重重的箍了一拳,似是被砸裂了的痛。   那个孩子,穿着一身血衣,倔强的跪在一团血污里。眼神已经涣散,身子摇摇欲坠,却始终不肯倒下。   稳了稳心神,云轩踏步走了进去。   “你伤得很重,起来我给你治治伤吧!”当走近那个孩子,云轩清晰的看到那个孩子一闪而过的欣喜与失望,是把我当成了他的娘亲了吧!   “滚!”虚弱而嘶哑的声音,却透露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威严。   云轩也不理会他的倔强,直接一针扎在已奄奄一息的孩子的昏睡血上,将那个紧皱眉毛的小人小心的抱进了屋中。   确实如乔老哥所说,这孩子身上的伤惨不忍睹。这些鞭伤若是搁在普通同龄孩子的身上,怕是早就死了吧。仔细的处理着那些惊人的伤口,云轩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保护的欲望。他想好好的保护这个孩子,不想再让这个孩子受到一点伤害。   静静的守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小人儿的额头。已经不烫了,人也该醒了吧!给这个孩子吃了些安神的药,让他好好睡了一天一夜。只是都一天一夜了,也未见那个所谓的母亲的影子。莫非已经走了?走了也好,走了,这孩子就交给我吧!   终于见那个孩子睁开了眼睛,云轩忙去倒了杯水。   “你是什么人?滚!”段子羽睁开眼睛,却见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仔细搜罗了一下整间屋子,却没有见到母亲,母亲还没有回来吗?   “你伤的很厉害,又睡了一天一夜,先喝口水。饿了吧,一会儿拿米粥给你。”不理会可恶小孩的强硬态度,云轩自觉的做着端水倒茶伺候人的活。   “我说滚,听不懂吗?”说着将那个不知所谓的人递来的水扫落在地,向那个碍事的人一掌砸了过去。   “砰!”当将桌子砸倒跌落在地时,云轩忍不住吐了一口血。一阵阵钝痛的腰提醒着云轩,这不仅是个可怜的小孩,还是一个危险的小孩。至于之前的保护欲?好吧!无奈的云轩觉得要想与这个小孩相处,还是先想办法保护自己吧!   无视那个被自己一掌打飞的人,段子羽挣扎着起身走了出去,待绕着整个房子走了一圈后,又轻轻的走回院中央,跪了下去。   静静的看着刚刚把自己打伤的小人,将自己的脚踩在碎玻璃上却毫无所觉,如今又再一次跪回了昨天的地方。云轩觉得刚刚被打伤的胸口越来越痛了,竟是痛得一滴泪,悄悄的从眼里爬了出来。 37.真心接纳   七天七夜过去了,除了每日回去给小石头换药看眼睛,云轩都会回到这个池塘前的院子里,无声的陪着那个倔强的跪在那里的孩子。   每当那孩子支撑不住晕倒时,云轩就会把他带回屋,给那个伤痕累累的身体换好药,喂些米水之类的吃的。待那个孩子再次醒来,云轩也不去阻止那个坚持回去跪着的倔强的身影。   那个孩子在坚持着什么,云轩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只是怕他是要失望了,云轩直觉觉得,那个母亲,不会再回来了。可是他却不忍心强行去剥夺那个孩子追求希望的权利,有些事,还是让他自己慢慢接受吧!   而且,云轩苦闷的叹了口气。那个孩子身手了得,只补练了半年内力的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又总不能天天喂他吃安眠药吧,云轩不得不无奈的承认,这也是自己不去阻止那个孩子傻傻的跪在那里的原因。   再一次见到那个孩子倒下,云轩忙上前抱起了那个弱小的身体。即使这个身体的主人拥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人的高强的身手,云轩依然觉得,这个孩子,是那么的羸弱与无助。   睁开眼睛,再一次看到了那个这些天来一直陪着自己的人。莫名其妙,不过这个奴才这些日子倒是伺候的不错,留下来也好。至于心底间的那个怪怪的温暖的感觉,被子羽直接无视掉了。   “醒了?再多吃一点吧!不如我给你做点菜,这些天一直喂你喝米水,身子也会受不了的。吃饱了,再做其他的事!”   “去吧!”轻轻的点了点头,子羽像下命令一样的答应了。待看到那个人离开,泪静静滑落入枕间。娘亲真的不要我了,爹爹死了,如今连娘亲也走了,不过是个卑贱的人的眼睛,有什么了不起。娘亲看不过打也打了,子羽也跪了这么久,以前娘亲罚子羽跪,都会来叫起的,为什么这回没有?   爹,子羽好想你,有爹在,只有子羽打人罚人的份,哪里会被打被罚?娘亲好奇怪啊,本来自己每个月只能见娘亲一个时辰的时候,娘亲待自己还是很好的。可自从爹爹死了,娘亲把自己带离天残宫后,娘亲就变了,动不动就为了些莫名其妙的事打子羽,而且一次比一次狠厉。   子羽有什么错?要是爹爹在,那个人敢对自己不敬,直接就杀了了事,现如今不过是伤了他一只眼睛,已经是轻饶了他,娘亲竟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不要子羽了。   “我随便做了点菜,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你喜欢吃什么东西?告诉我下次我给你去买。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姓云,单名一个轩字,你也可以叫我轩哥哥。你呢?”   “段子羽”低头吃着饭,这个味道,竟然隐隐有点娘亲的感觉。只是这个奴才好聒噪啊,倒是与天残宫的其他奴才不同。只是,“哥哥?”为什么要叫“哥哥”?“哥哥”好像是与“爹爹”与“娘亲”类似的称谓吧!爹爹说了,除了爹爹与娘亲,其他的人都是些卑贱的奴才,不用理会的。   见子羽终于肯吃饭了,且不再坚持回院中跪着,云轩终于松了口气,心想这小孩终于是想通了。却不知道一直以来,这个自己劳心劳力照顾的小孩,把自己当做了一个侍奉他的奴才使唤着呢。   “天也晚了,这些日子怕你也累了吧!上床睡一觉,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以后有轩哥哥陪你。”   恢复了些许精神的子羽,越看越是可爱,嫩嫩的小脸虽然不笑,却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待那个孩子终于在折腾了七天七夜后睡下,云轩却发现他睡的极不安稳。嘴里不停的喊着“爹爹别丢下我”,“娘亲别走”之类的话。白日里那张坚强淡然的脸,如今满是哀伤与痛苦。当云轩伸手欲安慰一下那个令人心疼的孩子时,却被子羽死死的拽住了手,再也不肯松开。   同样陪着子羽七天七夜的云轩也是累极了,虽说偶尔也打了个盹,但是生怕那孩子晕了自己没有发现,总是不敢真的睡过去。现如今也是困极,看了看自己被紧抓的手,云轩直接也上了床,陪着那个终于安静了些的孩子,沉沉的睡去。   梦里,总感觉自己的身边好温暖。这种温暖,好像在自己刚随娘亲离开天残宫的时候感受过,那时候,好像是娘亲把自己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珍宝一样哄着自己睡觉。这种温暖,是在爹爹身边没有的,爹爹是个时刻要保持威严的人,从来都是不会抱子羽的。   饱饱的睡了一觉的子羽终于醒来,竟发现自己紧紧的钻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可是,这个人好像不是娘亲。抬头看了看,那张有些陌生的脸,这张脸,好像这两天都有见过。待意识终于恢复清明,段子羽突然羞愤不已,自己怎么可以躺在一个奴才的怀里。   可是,第二天……   第三天……   第四天……   子羽是越来越羞恼了,明明睡的时候都是自己的,为什么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自己都会钻到那个奴才的怀里?可是更加郁闷的是,本该将那个僭越的奴才训斥惩罚一顿的,可是子羽总是在准备开口的那一刻,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又把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算了吧,大冬天的,就当自己抱了个暖炉吧!子羽如是的说服着自己。   别扭的子羽却不知道,若不是他自己夜夜噩梦,抓着身边的手就死活也不肯放开。云轩才不愿意两个人挤在一个窄小的床上。   “你……你去哪了?”可恶的奴才,今天一大早起来竟然就不见了,害得自己无聊的要命,只好站在门口一直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看啊看啊,终于是见着了那个熟悉的影子,子羽的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我去搬了一些东西,以后轩哥哥和子羽一起住好不好?以后轩哥哥就住在你旁边的那个屋里怎么样?”   “随便!”白了个眼,子羽冷着个脸回了个屋。不是已经一起住了吗?还问什么?这个奴才真是啰嗦。此刻的子羽,并没有注意到,当听到那个人亲口说出一起住的时候,一早晨忐忑的心情终于平复,一种叫做安心的感觉渐渐渗入心中。   坐在小凳子上,什么都不做的静静的看着那个人忙碌的收拾着屋子,子羽只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而然。八岁的子羽并没有意识到,因为这个人的莫名其妙的介入,自己渐渐淡忘了母亲弃自己而去的心痛。子羽更没有意识到,这个他当做是奴才的人,将会改变他段子羽一生的命运。   但当晚上独自躺在床上的时候,子羽发现,原来这间屋子是那样的冷。没了那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一闭上眼睛,心里就慌乱不安,感觉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终于是能自己一个人睡在床上了,这些日子天天和那个子羽挤在一起,每天醒来的时候都觉得腰酸背痛的,而且自己都是习惯晚上的时候修习内力的,这些日子被那个小家伙搅合的,一点都没练。   可是没等云轩舒心多久,就听到了轻轻的开门声。待睁开眼看去,只见一个大球滚进了屋来。待仔细看时,才发现是一大团的被子里,裹着一个小人,迈着小脚慢慢的挪了过来。   待看着那个人自觉的爬上了床,张口说了句“睡觉”就闭上眼睛一副啥也不管了的样子,云轩无奈的抬头看了看床顶,仔细思考着一个严峻的问题:“需要抽时间,去买个大点的床了。”   日子就在一片安宁中静静的流过,在云轩的照顾下,子羽身上的伤已经痊愈,甚至连伤痕都不会留下。长得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云轩怎么舍得让他的身上留下那么多的鞭痕呢?何况这些鞭痕,给那个令人心疼的孩子留下了那么多不美好的记忆。   “子羽,我要去城里买些日用品,要不要跟轩哥哥一起去?”   “好!”城里?好像自己一直都没有去过吧!以前一直都住在天残宫里,后来母亲也只是带着自己住在小村子里。城里,会有什么不同吗?   “子羽,刚刚的杂耍怎么样?好玩吗?”看着自己手边的这个孩子,不过才八岁,却整日的一脸严肃,不管自己怎么逗他,连一个笑都舍不得给。不过看来今天的这法子不错,那张小脸虽然还是紧绷着,但其下面隐藏的雀跃却是被云轩成功的捕捉到了。   “没什么了不起,子羽比他们厉害的多,那些玩意不过是些花拳绣腿,没什么意思。”嗯,其实,倒是蛮热闹的。   “哦!”暗自抚了抚额头,自己怎么给忘了,这个小子羽可是个武艺高强的江湖中人啊,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些杂耍啊!真是失策失策。   “哎!子羽,等一下,轩哥哥给你买个好吃的东西。”   还处于因突然被松开了手而发愣状态的子羽,突然看到了眼前出现了一串红红的亮亮的东西,愣愣的接了过来。   “这是糖葫芦,吃过没?”说着,云轩便拿起自己手里的一串吃了起来。   学着那个人的样子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确实很好吃!无意识的,一抹开心的笑挂上了那张小脸   “爹,我要吃糖葫芦!”   “那个东西既酸牙又甜牙的,没什么好吃的!”   “不嘛不嘛,我就要吃!”   “好好好!爹给你买,你先下来!”   “我不要,虎子累了,走不动了,虎子就要爹爹背着!”   “那爹可是没手了哦,可是买不了糖葫芦了!”   “那,那,买完了再背……”   看着那对父子朝卖糖葫芦的小摊走去,子羽眨了眨眼睛。   “我累了!”   “啊!”你一身的功力,走了这么点路就累了?“那我们不逛了,这就回去!”   “我累了,走不动了!”   “啊?”啥意思?要住客栈吗?云轩抬头四处瞅了瞅,貌似这附近没什么客栈啊!   “子羽累了,轩哥哥背!”见这人老是一脸愣愣的,就是不搭自己的话,子羽生气的直接张开了双臂,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莞尔一笑后,云轩配合的蹲下了身,背起了那个一直都在淡淡的排斥着自己的小人。子羽趴在轩哥哥的背上,自己吃一口糖葫芦,再喂轩哥哥一口。吃地不亦乐乎的两个人,都没有对那第一声带着童音的“轩哥哥”做任何反应,仿佛历来都是如此。 38.矛盾初现   “子羽,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那个一脸漠然无畏的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云轩觉得心里的火在慢慢的上涨,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竟是如此的狠毒。初识他时,他就差点刺瞎了一个小孩的眼睛,这回倒好,直接下毒差点将人毒死。   “是轩哥哥说子羽不要老呆在家里不出门,所以子羽今天才试着出去看看的。”干嘛一脸愤怒的样子,我早就说了不想出去的嘛。以前每回出去,回来娘亲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打子羽,那时……那时……好像娘亲也像轩哥哥一样的表情啊,好奇怪啊!   “那轩哥哥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手里的那些毒,不可以随便拿来伤人。今日若不是轩哥哥正好看见了,就会闹出人命来了你知不知道。”见子羽避重就轻,完全不提自己犯下的错,云轩觉得这个子羽,是该好好教育教育了。   “不就是死个人吗!死了就死了呗!难道子羽做错了吗?”子羽淡淡的说着自己的疑问,却不知道这话在云轩听来,那是□裸的不服与挑衅。   “段子羽,你差点用毒毒死了一个孩子,现在却在对我说你没有错?”本以为是一个单纯缺少爱的孩子,这些日子以来子羽也越来越乖巧听话,没想到今日,竟是这么冥顽不灵,明明做错了事,却死也不肯认错。   “不过是一些卑贱的人,死了便死了有什么了不起!为什么轩哥哥要为了那些无用的东西怪我。”认识轩哥哥近两个月了,轩哥哥从来都没对自己冷过脸。今天那个人算什么啊,为什么要凶我!   卑贱?无用?死了没什么了不起?原来在你的心里,是这样认为的吗?你怎么可以如此漠视生命?你以为你自己是谁?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卑贱?或许是自己错了吧,段子羽并不是萧云轩。或许同样有一个狠心的母亲,但是萧云轩,从来都不会漠视生命。   “段子羽,我终于明白你的母亲为什么要弃你而去了。我们不是一类人,既然你无法认同我的理念,那我也不强求。我在这个村子呆的时间也够久的了,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各不相干。”说着气急的云轩便踏步要走,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死死的扼住了,竟是被勒地生疼。   见轩哥哥与自己说着说着竟然就决定要走,从此不再管自己。子羽心中一惊,来不及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子羽急忙伸手拉住了轩哥哥的手腕。   “不行,我不许你走。”子羽见轩哥哥终于停了步子,急急命令道。   “你武艺高强,我不是你的对手。今天你要强行留下我,我也别无他法。只是你留得下我一时,留得下我一辈子吗?还是你想用毒直接让我永远失去行动能力,这样我便再也走不了了?”   听到轩哥哥语气冰冷的说着话,子羽心中一痛。子羽不是这个意思啊,这也确实是个好办法,只是轩哥哥和那些卑贱的东西不同,自己怎么可能用毒对付轩哥哥啊!   “放手!”见轩哥哥果真生气了,子羽不敢违背,慢慢地松开了手上的力道。   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减弱,云轩迅速将手抽出。刚要抬步离开,却发现那个人虽是松开了自己的手腕,却又牢牢地将自己的衣袖攥在了手里。   “不要,不要走……”看着眼前人祈求的目光,云轩发现这竟是这两个月来第一次从子羽口中听到服软的话。可是云轩已经彻底放弃了,自己根本无法和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生活在一起。   伸出左手取出怀里的匕首,云轩直接将自己右手的衣袖斩断,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疾步走到村门口,云轩的火气平息了不少。突然想到自己一时生气就这么离开了,东西都没有收拾,其他的倒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其中还有父亲当年给自己的药瓶以及宁儿的玉佩。   想起父亲,云轩摸了摸被斩断的衣袖。忆起当初在父亲的书房,自己也如刚刚的子羽一样,紧紧的握着父亲的衣袖恳求。如今的子羽,是否也如当初的自己,看着父亲缓缓地将衣袖抽出时满心只剩下了绝望。   “将来宁儿要是知道自己把他的玉佩给弄丢了,肯定又要不依不挠了。”如是的告诉自己,云轩转身走了回去。   再次回到那个生活了近两个月的小院。云轩发现子羽仍是保持着自己离开时的样子,手里握着被无情斩下的袖子,孤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当听到声音抬起了头,云轩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似曾相识的神采。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时看到的眼神,记得当时他是以为离去的母亲又折返了,满眼都是高兴与希冀。   “落下了一些东西,回来取一下。”无视那双让自己心中一颤的眼睛,逸轩径直走进了屋子找了起来。   可当寻得目标的逸轩转过头来时,却发现子羽已经将门锁上并堵在了门口。无奈的逸轩刚想开口,眼前的人儿施展轻功取下了墙上的蟒鞭塞到了云轩的手里。在云轩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迅速的脱下了全身的衣物,跪在了云轩的面前。   “你……”看着眼前跪着的一脸哀求的小人,云轩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人砸了一拳似的闷闷的痛。   “子羽知错了……”   “子羽不该下毒……”   “子羽不该去池塘……”   “子羽不该和那些卑贱的人说话……”   “子羽知错了,轩哥哥打子羽吧!”   听着跪着的人诡异的认错的话,电光火石间云轩终于明白了。并非是什么倔强不认错,这个孩子他是真的不懂。他不是拒绝听自己的话,而是根本就没有明白自己在跟他讲得是什么。他与自己并不相同,虽然有着相似的身世,却并没有相同的生活环境。有人在他还是一张白纸的时候,给他灌输了诡异残酷的生存之道。所以他才会一直坚定的认为,自己没错……   放下手里的蟒鞭,拾起放在地上的衣服。云轩把它披上了那个单薄的身体,却再一次遭到了强烈的反抗。   “不,我不要,我不要穿衣服,子羽真的是知道错了,轩哥哥你打我吧,求你不要让我穿衣服。”   刚刚处于无奈想开口说点什么的逸轩,突然发现手臂一痛,四条血口子迅速溢出了黑血。脑袋急剧发晕,云轩意识到这竟然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我……我没解药”盯着轩哥哥手臂上的伤口,子羽直接蒙在了那里。   听着耳边令人吐血的话,云轩急忙取出备下的解毒丸塞进嘴里。拖着勉强能动的身体,去找出各种药材快速配起药来。不禁庆幸还好这些日子存了不少的药材,不然即使有解毒丸,这么霸道的毒药自己也称不了多久。   将配好的药直接塞进嘴里,云轩在椅子上坐了好久终于缓和了过来。这孩子还真是个不定时炸弹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了人命了。   无奈地抬头寻找那个这半天没有一点动静的罪魁祸首。却发现那个小人不知何时已经穿戴整齐。一脸灰败的站在敞开了门的门口,既不看向自己,也不说一句话。   起身来到子羽的跟前,那双刚刚还感情丰富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呆呆的抬头看了看自己,便再一次低下了头,慢慢从门口移开。   抬头看了看外面可以直通大门外池塘的景色,云轩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身到桌前取下了桌子上的镇尺,来到子羽的面前。   “刚刚是哪只手下得毒?伸出来。”   迷茫的抬头看了看轩哥哥,不明白为什么轩哥哥不走了。   “哪只手有毒?听不明白我的话吗?伸出来。”   愣愣的看了看轩哥哥伸到自己面前的镇尺,子羽终于明白了点什么。整个人突然有了生气。急忙将两只手都伸了出来,生怕晚一点轩哥哥会反悔。   “两只手都有毒,刚刚下毒的是左手。”   拉起左手将镇尺狠抽了下来。小小的手在颤抖中渐渐红肿起来,并迅速转为紫色,甚至有的地方隐隐泛黑。可手下的人却只是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这三十下,打完了你要记住。从此不许使用身上未带解药的毒药。”   再次抓起右手,如左手般又一次打了开来。   “这三十下,记住。以后任何时候都不得使用见血封侯的毒药。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真的明白为什么吗?”   “子羽记住了,子羽明白了。不许用没带解药的毒,不许用见血封喉的毒。因为,因为……”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子羽确实说不出缘由。见眼前人一时着急,也不顾自己两手都是伤,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服,生怕自己再跑了似的。   逸轩心疼的想要掰开两只受伤不轻的手,却发现两只手抓得更紧了。   “不要……我明白,子羽真的明白……因为……因为那样会不小心伤了轩哥哥,因为……因为……”   见眼前的人刚刚挨了那么重的打,却一声不吭也不哭。可这会着急之下竟落下泪来。云轩决定放弃与那两只可怜的手纠缠,认真的看着子羽的眼睛。   “子羽,可愿拜轩哥哥为师?”   “什么?”   “若是子羽肯拜轩哥哥为师,以后就都要听轩哥哥的话,做错了事也要老实受罚。但是轩哥哥也保证,不论将来子羽做了什么,轩哥哥宁肯将子羽打死,也绝不会将子羽逐出师门。如何?”   “拜师?”逸轩依稀觉得,自己从子羽的眼睛里看到了难以名状的恐惧与犹豫。逸轩不禁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难不成是刚刚说得太狠了,把子羽给吓着了?   “你也可以不同意,我只是……”   “不,我愿意,我愿意拜师!”说着子羽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把自己交了出去似的,俯身下拜。 39.师徒相处   见子羽拜完师后乖巧的跪在那里,云轩心中的怒气已化成了满心的怜惜。只是,这孩子和逸熙他们不同,他的人生观太过扭曲。   虽是怜惜,云轩仍是决定,还是在今日这个拜师的日子,给子羽一个下马威吧!否则凭子羽的一身本事与一身毒药,怕是即使是自己,将来也会管制不住他的。暗自决定了的云轩,却没有发现跪在地上的那个孩子,自拜师后便一直在不停的颤抖着。   “你既已拜师,便要守师门的规矩,否则为师必严惩。听明白了吗?”   “是,弟子明白!”努力维持自己声音不去颤抖,子羽轻声回答。   “嗯,先给你说说师门的情况。你拜入的是逍遥门,在你之上还有三个师兄。大师兄东方宁,二师兄萧逸熙,三师兄宋康,以后见着师兄,要像尊敬师父一样的尊敬他们,不得任性伤人。”   唔,云轩想起收宋康的时候,是警告逸熙不许欺负师弟。这到了子羽这,竟是要特别强调不许欺负师兄,真是诡异。   “现在说说给你立的规矩。好好记着,以后每天睡前背一遍给为师听,背错一条就是十下。现在,先把你的裤子给脱了,到凳子边趴好。”   看着那个小人听话的任自己摆布,一脸胆怯的膝行到凳子旁。云轩发现自己还没动手就先心疼了,只是,为了日后着想,今日这威还是狠心立了的好。   “啪”见小徒弟已准备好,云轩狠心用全力朝臀部打了下去。随着镇尺的落下,子羽的身子随之一颤,似是有痛叫声正欲脱口而出,却又被主人生生咽了下去。   “第一,人人生而平等,没有贫富贵贱之分。日后不许再称他人为卑贱之人。”   “啪”“说!”   “人人生而平等,没有贫富贵贱之分。日后不许再称他人为卑贱之人。”   “啪”又是一下,三下全打在了一个地方,云轩又用了全力,如今不过是镇尺打了三下,便泛起了紫色的楞子。   “子羽,今天师父给你立下的规矩,或许你现在会疑惑不明白原因。为师不强求,如今只要你牢牢记住,遇事照着给你立下的规矩做就行。这些话可明白?”   一个人被灌输了八年的理念,冒然要其接受新的观点怕是不容易。云轩想了半天,才想到了这个折中的法子。只要让其守着规矩坚持下去,云轩相信总有一天,他的子羽会明白。   “明白,子羽会听师父的话!”   听着子羽的回话中竟是带着哭腔,云轩有些纳罕。刚刚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之前三十手板都没见这小家伙哭啊!不过再痛也只是皮肉之痛,自已下手还是有分寸的,不会真伤了人,现在,还不是心软的时候。闭了闭眼睛深吸了口气,云轩仍是狠心的再一次挥起了手中的镇尺。只是,这回换了个地方。   “啪”   “二,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除非有人威胁到你或者你在乎的人的生命,否则不许伤人性命。   “重复”   “啪”   “二,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除非有人威胁到子羽或者子羽在乎的人的生命,否则不许伤人性命。”   “啪”   “子羽,我知道过去的你视人命如草芥,过去的事,我不会再追究。但是从今天起若是再让为师知道你乱杀人,为师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惩罚,为师可以保证,不会比你母亲的蟒鞭轻。”   “啪”   “三,你的武艺,你手里的毒,都不得对非江湖中人的无辜百姓使用。”   “啪”   “三,子羽的武艺,子羽手里的毒,都不得对非江湖中人的无辜百姓使用。”   “啪”   “小孩子打架无可厚非。你若是与谁瞧不对眼要教训人,可以。但是不许你用武艺,更不许下毒。拳打脚踢可以,但是不许给对方留下不可修复的伤害。比如说你之前刺瞎小石头的行为,为师绝不会允许。”   “啪”   “四,不许使用未带解药的毒,不许使用见血封侯的毒。”   “啪”   “四,不许使用未带解药的毒,不许使用见血封侯的毒。”   “啪”   “为师看得出来,你很擅长给人下毒。这是你的生存的保障,为师不会全部禁止。但是为师刚刚说的两条,你必须遵守。凡事留一些余地,像是今日,若不是为师擅长解毒,怕是如今已经死在你手里了。”   “啪”   “今日的规矩,就先说这四条,日后还会增加,希望你好好记住今天这十二下板子。明晚我还会检查,你最好不要让为师失望。起来吧!”   说完放下镇尺,云轩也不理会那个哭得一脸是泪的小人,自己回了屋。打得应该不是很重吧,只是发紫了没有破皮。那小孩该是会自己上药的吧!即使没上药,让他疼一晚上,受点教训也好,明早再给他看伤吧!如是安慰着自己,渐渐睡了过去的云轩没有料到,第二日的自己会那么的悔痛。   “师父,弟子伺候您洗漱。”   见着那个小人端着一个大木盆走了进来,云轩觉得浑身上下都怪怪的。弟子自己也算是收了不少了,可是还从来没有过像今日这样被弟子侍奉的待遇。见子羽进来后竟是跪在自己面前高举着木盆,云轩愣愣的将手伸进了水里。   “砰!”   “啊!”   看到师父被烫的泛红了的手,感受着自己手上同样因木盆砸落而被烫到的火辣辣的痛,子羽一脸惊恐的望向师父。   “师父,师父,子羽不是故意的,子羽忘了试水温了。师父饶了子羽吧,求师父再给子羽一次机会,子羽下次不会了。”   云轩的手被烫的火辣辣的痛,本见子羽如此来侍奉自己,云轩想说不必如此。可是见这孩子那么虔诚,却又有些不忍心拒绝。想着只此一次,下回可不能这么使唤小孩子了。却没想到这竟是这孩子报复的手段,险些让自己的手烫退了一层皮。   可当拿起墙上的剑鞘,抓着那个孩子的胳膊欲将其按趴下去教训一番的时候,云轩却是愣住了。入手,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温度,云轩感觉自己像是在抓着一个冰块。待看到那个孩子惊惧的眼睛,云轩手中的剑鞘直接摔落在地,却仍是吓得那个孩子浑身一抖。   “昨晚,睡了吗?”无力的问出了心里的猜测,云轩有些不敢去听那个答案,他怕心中那个匪夷所思的猜想被证实。   “回师父的话,子羽一直老实在外守夜,真的没有偷睡。师父要相信子羽,子羽没有说谎骗师父。师父饶了子羽这回吧!”   “子羽觉得,为师该如何罚你?”蹲下来直视着子羽的眼睛,云轩颤着声问道。   见师父让自己量刑,子羽恐惧的咽了口气。“六十?不不,七十?”见师父仍是不言语的看着自己,子羽不敢耽搁连忙又一次改口。“不是,子羽是说一百!”可是没想到师父仍是不松口,子羽彻底绝望了。“师父,这是子羽第一次侍奉人,求师父再给子羽一次机会吧,子羽以后再也不会了,师父,求师父不要打死子羽啊!”   听到了这里,云轩再也忍不住了。三两下的脱光了子羽的衣服,把那个一脸惊惧却又任人宰割的孩子塞进了被子里。试了试被子的温度,云轩干脆脱下了自己的衣服上了床,把那个冰冷的身体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本是以为今日必会有一场难熬的酷刑等着自己的子羽,突然感觉到自己周身一片温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竟然被师父抱在怀里,躺在床上?师父不罚了吗?   看到那双迷惑而又仍带着些惊惧的眼睛看着自己,云轩忍不住双眼泛红。   “傻孩子,你给我听好了。不管你这些师徒的相处模式是从哪里来的,但在师父这里不讲究这些。轩哥哥要收你为徒,是为了能够更加名正言顺的宠着你,照顾你,不是为了折磨你的。师父可能昨天严厉了些,那是因为子羽的有些做法是不对的,师父才想给子羽点教训。子羽想要侍奉师父,等将来子羽长大了,师父老得走不动了再说。什么洗漱什么守夜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以后不许给我做了,听到没有?”   “哇……呜呜……”感受着自己已经冻得失去知觉的身体渐渐恢复暖意,听着师父的话在耳边响起,子羽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夜的恐惧让心神放松下来的子羽放声大哭起来。   “哇……子羽以为子羽活不了多久了……呜呜……爹也有收很多徒弟的……呜呜……可是爹的那些弟子有的连一日都活不过就死了,……哇呜呜……最长的也没有活过两年被爹给打死了……呜呜……子羽刚刚以为子羽今天也会被活活打死……呜呜……”   听着怀里孩子痛哭中断断续续的话,云轩将人抱得更紧了些。这个孩子,曾经到底是活在怎样的一个世界里啊!   “好了好了!子羽现在知道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子羽不哭了啊!乖!”云轩被怀中一浪高过一浪的哭声搅得手忙搅乱,两世为人,云轩还没干过这种哄小孩子的活。“傻子羽,既然这么怕,昨天干嘛还要拜师啊!”   “哇……呜呜……爹没了……娘走了……呜呜……子羽不想连轩哥哥也走了……呜呜……轩哥哥说只要拜师了,轩哥哥只会打死子羽却不会丢下子羽……呜呜……一开始……呜呜……轩哥哥走了……呜呜……子羽好害怕,比要被打死还害怕……哇呜呜……”   “好了好了!子羽别哭了,轩哥哥不走,轩哥哥永远都不会再把子羽丢下了!子羽暖和些了没有?轩哥哥给子羽去拿药上些要好不好?”   “呜呜……好……呜呜……师父也上药……呜呜……”   之后云轩很郁闷的发现,小孩真的是不好哄啊!   …………   “子羽想吃什么?轩哥哥给你做点吃的再接着睡?”   “子羽想吃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只有城里才有,轩哥哥给你做条鱼怎么样?”   “不要嘛!子羽不要吃鱼,子羽就要吃糖葫芦!哇呜呜,轩哥哥不疼子羽了,轩哥哥不宠子羽了,轩哥哥不给子羽冰糖葫芦吃……哇呜呜”   “好好好!别哭了,轩哥哥给你去买还不成?这样,你先吃点饭,睡一觉,然后醒来的时候轩哥哥就买回来了好不好?”   “好!”闻言子羽本是想再耍赖的,可肚子不听话的唱反调,子羽只好勉强应了。抽了两下鼻涕,止了哭声。   …………   贪婪的看着师父一次次的在自己的哭声中败北,被自己指使的团团转。泪偷偷的从子羽的眼中涌了出来,怎么擦也擦不尽。   被折腾了一天的云轩看着那个闹腾了一天的小孩,站在自己面前调皮的笑着,云轩苦闷的发现昨晚立下的威信算是被今日这么一折腾荡然无存了。   只是让云轩没想到的是,小子羽和自己一样没有忘记昨天立下的规矩,老老实实的背着昨天的规矩,虽然四条里仍是差了一条,却也老老实实趴在师父的腿上挨了十板子,也不像白天的时候又闹又哭的。倒是让暗中担心半天的云轩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挨完打后子羽硬是说自己疼得动不了了,吵着偏要师父抱,云轩会错觉白天发生的一切只是一个梦。 40.转身成魔   疾步下山,昨晚一场大暴雨把自己困在了山里,直到天亮雨才渐渐减小,云轩便急忙下山向家中赶去。子羽一个人在家怕是担心死了吧!   自从离开将军府已经有七个多月了,有时午夜梦回,总会忆起那一年的种种,虽说反复告诉自己那个地方已经与自己无干,可云轩仍是控制不住去怀念那段日子的喜与悲。   还好老天爷似乎对自己特别的眷顾,每当自己感到孤独寂寞的时候,紧紧钻进怀里的那个孩子便会把自己的心塞得满满的。   云轩不禁庆幸,当初的自己,选择给这个孩子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当真正了解了这个孩子的内心世界,才会发现原来他是那样的单纯与惹人怜爱。   当焦急的踏入村中,云轩彻底被眼前的一切惊住了。入目满是血红,而那群善良淳朴的乡亲们,一个个无声无息的倒在血水里,有的人睁大着双眼,到死都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子羽!……子羽!……”   从震惊中稍稍回神,云轩想起了那个和自己相依为命两个多月的孩子。顾不得去查看是否还有活口,云轩急速向家中冲去!   但愿不要有事,子羽继承了他父亲一身的内力,虽说不能很好的运用那份深厚的资源,但是一般人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他,希望自己回来的还算及时。   可当终于来到了家门口,云轩呆滞的愣在了那里,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刚刚,他一定是眼花了,他怎么会看到,这些日子在自己面前乖巧懂事的子羽,正一脸兴奋的将剑刺进了与他成了好朋友的小石头的心脏,然后,享受般的慢慢将剑搅动,熟练的将一颗鲜红的心脏挑出,慢慢抬起头,挑衅般的看向自己。   “我的好师父,你终于回来了!怎么愣在门外干什么?快进来啊!子羽可是饿坏了呢,师父要是再不回来,子羽只好自己想办法了。”说着,似解释般的看向剑尖处不断滴着血的心脏,云轩愣怔地随着子羽的眼光看去,总觉得那颗心仍在不甘心的跳动着。   “右护法齐战,主屋里有条蟒鞭,去给我取出来。做人,总是要礼尚往来才是。”   犹豫了一下,齐战眯了眯眼睛看向子羽,握了握拳,终是听命的进了主屋。   “怎么?师父怕了?连门都不敢进了?你以为,凭你的本事,即便站在门口,就能跑得掉吗?”子羽傲慢的说着奚落的话,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门口的那个人,似想把眼前的人,牢牢的刻在心里。   稳定了一下情绪,云轩故作镇定的走进院子,环视了一下院子里的形势。近二十个一身煞气的人,个个都是高手,而刚刚进屋的那个什么齐战,怕是更加厉害。待走到子羽一米步远,云轩将视线重新移回爱徒的身上,站定不动。恍惚间云轩觉得,他看到了子羽与自己对视时,那短暂的闪躲与绝望。   “鞭子给我!”   “教主,这种事怎用劳烦教主,不如让属下替您效劳吧!”   “不必,给我!”   “教主乃千金之躯……”   “我说给我,听不懂吗?”子羽貌似逐渐的失去了耐性,散发出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威严,试图让眼前与自己僵持的狼,屈服。   短暂的对视,终是齐战退了一步,将蟒鞭交于段子羽手中。   “嗖……啪!”子羽一鞭,向云轩的膝弯处甩去。运加的内力使得云轩受不住,单膝跪了下去。   “嗖……啪!”   “嗖……啪!”   不过三鞭,子羽似是太过激动,持鞭的手微微颤抖,却是再也挥不动了。   缓步上前,子羽用鞭柄挑起了云轩的下巴。   “如何?很舒服吧!有没有觉得挨打其实是件很好玩的事?只是现在,本教主玩够了。不过看在你这两日伺候的还不错的份上,饶你一命。怎么样?本教主的戏演得还不错吧?不过你一个卑贱之人,能被本教主骗,也是你的荣幸!”   子羽本是挑衅般的与云轩对视,却渐渐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败了下来,微微错开视线对着眼前人的嘴,子羽仍是坚持着将挑衅的话说完。   “演的挺好,师父差点就被子羽骗了!”   第一鞭携着内力砸下的时候,云轩惊痛中甚至不知该如何反应。可当第二鞭、第三鞭,力度的逐渐减弱直至那个孩子再也举不起鞭子,云轩的大脑才慢慢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仔细看那个被弃之在地的心脏,虽是鲜红的刺目,但无论是被挖出的心脏还是伤口,都没有多少血渗出,怕是人,早就死了多时了。   待看到那只持鞭的手在自己面前微微的颤抖,云轩猛然恍悟后心中一痛,子羽那么可爱懂事,自己刚刚怎么该不相信他啊!   云轩说着,抬手理了一下子羽那些遮住了眼睛的头发。抚上子羽的脸颊,微微用力,迫使子羽的视线再一次转向自己的眼睛。   “是不是为师这些日子给你补加的规矩太多了,以至于子羽都不记得了?”   感受着那双温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子羽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不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这是宠着自己的师父对子羽唯一的要求,子羽可是牢记着他们,遇事的时候总是反复的考虑着,生怕违反了师父的规矩会惹师父生气。   可是牢记又能如何呢?子羽怕是以后都没机会再守师父的规矩了吧!这些日子,不过是一场美丽的梦,子羽会牢牢把它记在心里。只是师父,您以后,还会记得子羽吗?怕是即使记得,也只是子羽的戏耍与狠戾吧!只是这样,也比师父会完全将子羽忘了强,不是吗?   “规矩?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吗?要不是为了玩得更爽一些,你以为本教主会乐意守着你那些莫名其妙的规矩?”   嘴硬的说着与自己的心截然相反的话的子羽,不知道他那微微泛红的眼睛,那不断抖动的持鞭的手,早已将其出卖了。   “师父有没有说过,子羽不许对师父撒谎?子羽心里想的话,不需考虑是对是错,都要告诉师父?”   强行将那个孩子拉到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着。   “傻孩子,你会忘了给你立下的规矩,师父可不会忘了师父对子羽的承诺。拜师时为师就说过,将来即使将子羽活活打死,也不会离弃了子羽的。子羽忘了吗?”   “放手!”又一次的陷入师父的怀里,这个怀抱是这样的温暖,温暖到本可以轻松摆脱束缚的子羽,却是使不出一点力气。可是师父,即使这个怀抱将不再属于自己,子羽仍是希望他仍能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如果离开子羽能让师父好好的活着,子羽愿意放弃一切。   想到这里,子羽暗运内力震开了云轩,却在咬牙后退的时候被人牢牢的抓住了胳膊。抬头看着那个给了自己两个月幸福生活的人,为什么?如此阴狠的我已经展示在了你的面前,为什么你仍不肯放手?不要这样,你若再坚持,子羽会撑不住扑到师父怀里哭的。   “傻孩子,我可是你答应了要宠你一辈子的师父啊!为什么不相信师父能保护得了你呢?”   “师父?……”听了师父的话,子羽心中暖暖的、酸酸的。可是师父的身手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师父可是连子羽都打不过的啊!师父,还是让子羽来保护您吧。只是,本该狠心接着说出伤人的话的,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了满含委屈的两个字。   “子羽今天可是不听话的厉害!自己好好想想刚刚犯了多少条规矩?小心待会师父扒你一层皮!”看着眼前那个坚强而又绝望的孩子,云轩揉搓了一下小孩那一头的乱发,轻轻笑着开口。   “师父!”听到那熟悉的带有宠溺的严厉的训话,子羽再也忍不住了,扑进师父的怀里紧紧抱紧轻轻啜泣着,汲取那份珍贵的温暖。   不管了,刚刚师父进门来时惊痛失望的眼神让子羽好害怕,子羽死也不要在师父的心里成为坏孩子。对不起师父,是子羽连累了你,下辈子子羽再还你,这辈子就让子羽再任性一回吧!   “乖,子羽不哭了!男子汉要坚强一点才对,看师父帮子羽打坏人好不好?”   真好,原来那个懂事听话的孩子还在,刚刚因子羽的所言所行而惊痛的云轩,再也不想尝试一次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只要能保住那颗童真的心不沦陷,自己成魔又有何妨?若老天当真有报应,我云轩接着就是了。   安慰了一下那个又一次哭鼻子了的小孩,云轩起身望向那个叫齐战的人。   “阁下是这些人的首领吧!闯入他人的家门,不自我介绍一下吗?”不再是抱着子羽时的温柔怜惜,云轩锋利的眼神望向齐战,煞气隐隐浮现。   “天残教教主座下右护法,齐战!”   看了一场罕见的戏码,齐战转换了几番心思,决定反悔之前的承诺。与其放了这人,让段子羽肯活着随自己回去,倒不如将两个人一同带回去。这个人,看起来没什么武力,却已经成了段子羽的死穴,用其做要挟,不愁段子羽不乖乖就范,成为自己的傀儡。   哼,什么天残教教主只能由段家人继承,总有一天,我齐战会堂堂正正的坐在教主之位,接受所有人的屈膝臣服。   自我沉醉于美好未来的齐战,忽略了心中那因这个自己没看在眼里的人,而隐隐出现的心悸的感觉。   “呵呵,子羽有句话说对了,做人要懂得礼尚往来。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姓云名轩,初入江湖不过一年多。只是不才做了点小事,被江湖好事者送了个绰号,银……面……修……罗。”   云轩说着,甩出从子羽手中拿过的鞭子,将院门死死的关上。今日,这群恶魔要为他们所犯下的错付出代价,他们,必须要为死在他们手里的乡亲们陪葬,休想逃掉一个人。   随着“砰”一声鞭响,院中的人包括齐战在内都不由抖了一下。   倒不是因为这一鞭子有多厉害,随便一个习武的人,只要稍有一点成就就能做到。然而,被那个持鞭人故意放慢说出的四个字,却似一鞭狠狠的抽到了每一人的身上,疼得人倒吸了一口气很久才缓了过来。   “银面修罗”这四个字,在江湖中昙花一现,却让每一个江湖中人都记住了它。它的神秘,它的狠戾,它的强大,都令江湖人言之色变。   当年,血煞门可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饶是天残宫作为邪道最大的势力,都不敢轻易得罪那群容纳了许多暗杀巅峰高手的组织,那无休止的藏于黑暗中的报复,谁也受不起。   或许倾全教之力也能闯入血煞门总坛来一次全歼以除后患。可是,即使胜了,惨重的代价,天残教承受不起。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势力,一夜之间却在一人手中瓦解了,那个人,就叫“银面修罗”。   “哼,吹牛也要打好草稿!银面修罗?凭你怕是我们这的任何一个人都打不过吧!”齐战色厉内荏的回道。明明观察了很多天,确保这人只是个会一点身手的大夫。可是,为什么门关上的那一刻,一种恐惧绝望感便袭遍全身。   “是与不是,阁下很快就会知道了!”   …………   子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觉醒来,又会闻到师父做好的早饭的香气。   可是,子羽一次次的掐着自己的胳膊,梦中,是不会这么痛的吧!   那么,这一切都是真的了?天残教的人,真的找上门来了;那些常常对自己笑,夸自己变乖了的人们,真的死了;最最重要的是,师父……几次因自己没控制好内力而被误伤了的师父,怎么会这么的厉害!   “师父?”   见刚刚还凶神恶煞的一群人,全都一脸惨白的倒在地上,没有一丝生气。子羽愣愣的看向师父。   “师父,你不是刚练内力不久吗?怎么……”   “这个,叫‘日月星辰’,取容纳天下之意。吸取他人内力为己所用,天下无敌!”吸了二十多人内力的云轩,心中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曾经,那个人逼着自己练会这个令其得以纵横天下的魔功,自己死活不肯。他便找来十个人,要么,从中选取一个人吸了他的内力,放了另外九个人;要么,眼睁睁看着十个人受尽三天三夜的折磨而死。   呵呵,多么残酷的选择啊!可是今日,自己是否应该感谢那个人的残忍相逼?否则,如何惩处恶人,如何得以保全子羽呢?   “师父?” 41.幡然悔悟   “师父!你什么时候教子羽武功啊?”腻在师父的怀里,子羽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子羽已经很厉害了,子羽之前习得的武艺还不够纯熟!师父的武艺,不急于这一时!”   自从两个月前做出了那个决定,带着子羽重返天残教收拢教徒,人前维持威严的两人,好久没有这么惬意的相处了。   关村之事后,带着子羽不知该往何处去的云轩,突然意识到,天残教作为天下第一的邪教,渴望权力的必不止齐战一人,与其再被其找到连累他人,不如主动出击接任教主之位。   对于魔教的一切,云轩并不陌生,那里面,大多都是些可恨又可怜的人。若是一切都能自己做主,又有谁是天生喜欢残忍与死亡的呢?   云轩有信心,有一日,他可以让魔徒们放下屠刀,至于是否立地成佛,云轩倒是不在乎。连自己都不是佛,又何必去强求那么多呢!   只是没料到的是,子羽虽小小年纪,却极有魄力,对付难以驾驭的天残教教众,竟是游刃有余。不过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将天残教掌握在了他的手中。这其中虽说有自己的支持与威慑在起作用,但不可否认子羽的才能与魄力。   可见那个前任天残教教主,早已将子羽当做天残教继承人来培养。不然,子羽小小年纪,怎会在天残教中,拥有始终忠于他的势力?   “可是,子羽想学师父的日月星辰!师父的武功好厉害啊!只要学会了,便是天下无敌,看着谁不顺眼就把他的武功吸了,然后自己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他人数十年的功力。这样,天下还有谁敢犯?”   子羽崇拜的夸着师父的武功,却发现自己的热情没有得到师父一点的回应。抬头看向师父,只见师父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子羽不由觉得周身的温度突然下降了许多。   “师父,子羽错了。”小心翼翼的离开师父的怀抱,子羽怯怯的站在师父面前。虽然并不知道错在了哪里,但并不妨碍子羽从师父转变的脸色上看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   然后,认错就好,虽说每回做错事总要面临师父的板子,痛是痛的。但师父每回都会仔细耐心的给子羽讲明白错在哪里!   所以,子羽只要判断好师父的喜怒,然后便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认错领罚,子羽知道只要自己认识到错误,以后记住不再犯同样的错,那么师父就不会真的生子羽的气。   不得不说在云轩的这种教育模式下,子羽以一种痛并轻松的方式,完成着人生观价值观的转变。   见师父拿起了板子,子羽听话的退下了衣裤,趴在师父的腿上。   “啪……啪……啪……”   随着板子一下下的落下,子羽觉得越来越难熬!很明显,师父这回竟是生气了。难道这回属于屡教不改的错么?急速的思考着究竟错在哪里,可却百思不得其解。   “啊!”一阵剧痛袭来,子羽忍不住叫了声痛。一向受罚时,子羽都会一改平常的撒娇耍赖,老老实实忍着痛不躲不哭的。当然,这也是因为云轩一向下手不重,没有到子羽忍受不住痛哭流涕的地步。   可是今天,明显有些不同。娇嫩的皮肤已经承受不了一次次的重击,绽裂开来。随着剧痛一次次的叠加,子羽的心中有些慌乱。好不容易熬到师父停了手,子羽噙着泪水站了起来。   “师父,对不起,子羽还是不明白!”   “啊!”再一次被按趴下去,子羽满脑子除了痛已没有了其他。好久没有这种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感觉了。往常打完了便是罚完了,师父总会耐心的给子羽讲道理,可是这回……   冷汗渐渐汇聚,滴落在地。   看着本是白嫩的臀部,如今已是血红一片,心情平息了的云轩不免有些惊痛。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竟下了这么重的手!伸手扶起那个浑身颤抖的小人,云轩在浓浓的悔意中,有着一丝他自己尚未察觉的慌乱。   “师父……”怯怯的观察着师父的脸色,终于从师父的脸上看到了疼惜的表情,子羽松了口气。却仍是不敢向过去一样,直接道出自己的疑惑。   “师父不是告诉过子羽吗?每一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子羽怎么可以只因看一个人不顺眼就想要了他的命呢?世界上没有事是可以不劳而获的,子羽想要高深的内力,想要天下无敌,那么就应努力习武。靠自己的努力走上武学的巅峰,而不是只想着投机取巧。”   “最重要的是,日月星辰是魔功,为天下人所不齿,子羽怎么可以对其崇拜渴望?以后习练日月星辰这件事,子羽连想都不可以想!”话音未落,云轩自己却是愣住了,有什么东西,从封存的内心深处爬了出来。   “子羽知道了,可是……”仔细观察了下师父的神色,并没有再生气,子羽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的话。“子羽也隐隐觉得这个武功不是太好,可是师父不是在练吗?而且,师父就是看着谁不服管束,就运功吸了那人内力的啊!所以子羽才觉得……”   听着子羽小心翼翼的话,云轩惊愣间猛然站了起来,吓得子羽将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一手扶着桌子站在那里,云轩觉得自己脑中乱乱的。一些被有意无意间忽视的东西,终于冲破了无形的禁锢,蜂蛹进云轩的脑海中。   “子羽自己处理下伤口,师父先回去了!”对天下无敌的渴望。看着谁不顺眼就吸了他的内力,呵呵,自己确实是这么做得啊!又有什么资格去教训子羽?   “师父……师父,子羽错了,师父别……”紧张的抓住师父欲离去的手,曾经师父决绝离开的身影在子羽心中浮现,让今日一直处于迷乱中的子羽心慌恐惧起来。   “子羽先放手,师父不是在生子羽的气,师父现在心里有些乱,子羽让师父自己待会好吗?”稍稍安慰了一下被自己吓到了的子羽,云轩脚步踉跄的回了自己屋中。   待将房门紧紧闭起,隔绝了天残教的一切,云轩终于撑不住,跌跪在了地上。   曾经的自己,是如何的排斥这个令天下人,包括邪道中人都唾弃的魔功。如何以弱小的自已反抗父亲的威逼利诱。   曾经的自己,即使在牢中看到了死神的招手,都从来没有想过以这种方式来自救。   曾经的自己,如何决心只那一回,救下子羽以后再也不会碰这魔功的。   可是,在重获内力的喜悦中,不知何时,云轩已经沉陷其中了。即使在天残教,难道凭自己与子羽的身手,真得制服不了那些心有不甘的人吗?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一次次毫不犹疑的选择吸尽他们的内力。   是不知足吧!日月星辰没有缺点吗?不,有!致命的缺点,他确实不会对人身有损害,可是,人心呢?可以不劳而获而又不需付出任何的代价,尝到了禁果的人有多少人能抵制住他的诱惑?   待得有一日,自己是否会变成像前世父亲那样的人,众叛亲离,人生活着,除了时时刻刻提防着别人加害便别无他事,这样的日子,与沦落地狱有什么差别?   错了!大错特错了!   突然好想念师父,若是师父在的话,早就会把轩儿抓起来狠狠教训了吧!这样轩儿是不是就不会错这么远?即使没有师父,若是爹在……呵呵,云轩你想什么呢,你姓云,跟那个人没有关系了。   看着自己那双这些日子以来沾满人命的手,云轩忍不住全身颤抖。这双手,已经拥有了强大的力量,那份强大,甚至远胜于原本失去的二十年的功力。可是,这双手,这颗心,已经不干净了。   “云先生!”   听得屋外有人叫自己,云轩努力稳定了下心神。现如今是在天残教,自己不能让那些人看到自己的软弱。   “什么事?”   “云先生,侍从来报,教主遇刺!”   “什么?”听得门外人的话,云轩猛将门拉开。“教主怎么样了?”   “教主的肩受了点伤,应该没有大碍!刺客也被抓住关起来了。”   听得子羽没出大事,云轩暗暗松了口气,便疾步向子羽房中走去。自己离开不过一会儿,怎么会出了刺杀这么大的事,莫非是天残教中仍有人心怀叵测?   “师父……”见子羽侧躺在床上,一脸可怜哀痛的样子望着自己,云轩不禁后悔,刚刚实在是不应该直接把子羽扔在房里不管不顾。   “你们都先下去吧!”见众人都离去关上了房门,云轩走到床前,抱起子羽揽在了怀里。   卧趴在师父的怀里,刚刚那慌乱锥痛的感觉,终于稍稍平复了些。刚刚师父走后,子羽委屈的自己上了点药。想到这竟是挨罚后第一次不是由师父上的药,子羽就忍不住心中难过。   可未等仔细体会心中那份难过委屈,一个声称前来送午饭的婢女,让子羽体会到了难以自抑的惊痛。   “子羽对不起,刚刚是师父不好,师父刚刚不该罚完子羽不管子羽。子羽别怕,有师父在,不会再让子羽受伤的。”感受到怀中人止不住的颤抖,云轩心痛的同时不禁疑惑。子羽不该是如此胆小的人,自从来到天残教,类似危险的事不是没有遇到过!为何这会儿都在发抖,难道是被自己刚刚的离去吓到了?   “是娘亲……”   “什么?”听到怀中人轻轻说了句什么,没有听清的云轩俯下身子问道。   “是娘亲,要杀子羽的人是娘亲。”说着说着,子羽终于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刚刚若不是子羽躲得快,那穿透子羽肩膀的一剑,便是穿透子羽的心脏了……”   听得子羽的话,云轩呆了呆,更加紧的抱住那个令人怜惜的孩子。   感觉到自己的衣襟已被泪水浸湿,云轩觉得自己心疼的越来越厉害,顾不得再去想自己的对与错,云轩打点起了全部的心神安慰怀里的孩子。   看着那个交织着惊喜与胆怯的复杂神色的脸,那只小手想要抓向自己却又不敢,顺着那小人的眼神望向另一个一身是血的孩子,云轩悲痛的叹了口气。   伸手拉过子羽,云轩扒下了小人的裤子,清脆的巴掌声在院中回响。而那个被打的孩子,紧紧地抱着那只搂着他的胳膊,眉头因疼痛紧紧地皱着,脸上却挂着幸福的笑。   师父的身上,总是这样的暖和!   一种安心的味道萦绕全身! 42.子羽之母   “子羽,别伤心了!子羽知道吗?其实子羽的娘亲是爱着子羽的!”   “不!娘亲恨不得子羽死掉,怎么还会爱子羽。”哽咽着反驳着师父的话,子羽的心中却是升起了小小的希冀。真的会,还爱着子羽吗?   “子羽听师父说。娘亲之所以恨子羽,想要子羽死,正是因为爱极了子羽啊!子羽想想,若是天残教教主不是子羽,子羽的娘亲还会不顾生死前来刺杀吗?”   “子羽的娘亲是舍不下子羽啊!她知道子羽做了天残教教主,以为子羽受人钳制堕入魔道。子羽现在也知道,子羽过去在天残教里学到的很多东西,都是不对的是不是?你的娘亲不想子羽继续错下去,不想子羽成为坏孩子。所以才会冒死前来,想要替子羽结束生命,这样就可以让她的孩子,留下一丝纯真在这个世上。”   “子羽听明白师父说得话了吗?嗯?”见自己说了半天,怀里的人没有一点回应,云轩怜惜的摇了摇子羽的小脑袋。   “子羽想见娘亲……”子羽轻轻的说着自己的决定,在云轩的耳中听来,更像是喃喃自语。   “好!子羽先好好养伤,过几天去见好不好?”看来自己的话,这个绝望的小孩是听进去了,只是……   “子羽想见娘亲……”   “那先吃午饭吧!师父陪子羽吃,子羽想吃什么?”突然有点后悔刚刚的话说得太美好,如今冒然的相见未必会有好结果。   “子羽想见娘亲,子羽要告诉娘亲子羽明白过去错了,子羽要让娘亲知道子羽在努力的做个好孩子。子羽做天残教教主,不是为了权势利益,子羽是想要天残教的人,像子羽一样认识错误,改过自新。师父……”抬起头注视着师父,子羽终于坚定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与想法。   “好!”云轩发现,子羽的眼睛有着巨大的杀伤力。除了在给子羽讲规矩的时候,自己与小子羽的“交锋”,败下阵来的总是自己。“只是子羽要保护好自己知不知道?不论是心还是身,伤了都别忘了师父就在这里守着子羽,好吗?”   “嗯”重重的点了点头,子羽艰难的挤出了一丝微笑。用力的扎进师父的怀里深吸了几口气。子羽爬下了床,取下了当初不知为何坚持要挂上墙的蟒鞭,回头看了眼师父,便提步向外走去。   看着那个小人决然的离开,云轩重重的叹了口气。固执的孩子,固执的如此让人心疼。想着也不敢多耽搁,起身向那个小孩悄悄的追去。他还是不放心,若是这个母亲像自己前世的母亲那般……   来到软禁娘亲的房间门前,子羽斥退了天残教的所有人。缓缓将手搭上那个紧闭的房门,定了定神,终是鼓起勇气迅速将门拉开。   短暂的对视,终是子羽先从那双冰冷的眼神中败下阵来,移开了目光的子羽,忍不住去回忆刚刚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真得藏有爱吗?   “娘”走近屋来,子羽转身将房门关上,将手中的蟒鞭放到桌子上,便转向娘亲跪了下去。   “娘亲,子羽今天好开心,因为娘亲没有不要子羽,娘亲回来了!”跪在娘亲的膝边,子羽试探着将手抚上娘亲的腿,见娘亲并没有反对,子羽不自觉的,开心的勾了勾嘴角。   “教主怕是误会了,我是来刺杀的,不是来当什么人的娘的!段教主还是不要自作多情的好!”   “不是的,师父说,娘亲就是因为深爱着子羽,才会想要来杀子羽的!娘亲,师父说的是对的,是吗?”眨着漂亮的眼睛,子羽定定的看着娘亲的脸。他从娘亲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动容,可未等子羽为那丝动容做出反应,细小的脖子便被一只无情的手,扼住了。   师父?你的那个师父,不过是个比姓段的更加恐怖的恶魔!吞噬他人的内力为己所用,如此狼子野心的人将会与天下人为敌。把你留给那个师父供其驱使,做他成就霸业的垫脚石。还不如早早将你“带走”,子羽不用怕,子羽不会孤单的,娘亲会一直陪着你。   过去,娘亲之所以留着这副残躯,不过是为了能够每月看我的孩子一眼。后来终于摆脱了那个恶魔,却发现娘亲珍爱着的孩子延续了那个恶魔的一切。   娘亲错了,当初在关村,娘亲就不应该心软把你留下,当初,就应该早早的结束这个错误的生命,免得我的孩子,带着一颗罪恶的心,在这个世间受尽苦难。   “娘……”令人恐惧的窒息越来越严重,子羽挣扎着开口恳求。“子羽知道以前错了……子羽,不想死……子羽想做好孩子!……娘!”   “砰”跌落在地,子羽大口的喘息着久违的空气。心中乱的厉害,不知该为娘亲又一次的下死手而伤心,还是该为娘亲最终的不忍而开心。   “咳、咳、娘,娘是疼爱子羽的对不对?娘亲再给子羽一次机会好不好?子羽知道错了,子羽现在知道,人人生而平等,子羽无权去判定他人的生死。过去的子羽下手太过狠毒,子羽不该为了一点点的磨擦就取他人的性命。……子羽不该乱下毒,子羽应该有一颗慈善的心。娘,子羽真的知道错了,子羽一直在努力改正。娘亲原谅子羽好不好?”   懊恼于自己又一次的不忍,方琪因儿子的话,愣住了!   这些话,是从倔强不肯认错的子羽口中说出来的吗?我的子羽,真的还有希望?   “子羽,不要骗娘亲,刚刚子羽说的话,都是你的心里话?”认真的看着儿子的眼睛,方琪看到了那双眼睛里的坚定与清明。   “是,子羽没有骗娘亲!只是……子羽改得不够好,虽然明白,但有时还是会做错事。”子羽说着话,头渐渐低了下去。子羽真的有认真在改,可是子羽不想骗娘亲,子羽还是常会被师父责罚。   话音落下,见娘亲没有反应,子羽有些心慌,突然想起了什么,子羽抓着娘亲的胳膊急急的开口。“娘,别生子羽的气,子羽将娘亲给子羽做的蟒鞭带来了,子羽要是做错了事,娘亲就狠罚子羽好不好?娘,子羽认打认罚!……”   抱起那个自己想了那么久的孩子,方琪觉得自己胸口闷闷的难受,那个曾经对自己依恋的孩子,如今坐在自己的腿上,却是全身僵直,甚至有着隐隐的颤抖。   “子羽放松一点好吗?娘亲相信子羽了!”   听到娘亲的话,刚刚任凭娘亲摆弄的子羽愣了愣。什么意思?是说娘亲原谅子羽了?娘亲的怀抱又重新属于子羽了吗?   可是,未等子羽真的放松心神,娘亲的话,又让子羽浑身一震。   “子羽随娘亲离开好吗?远离天残教,远离那个什么师父?师父与娘亲,子羽只能选择一个。”子羽好不容易有所改进,决不能让子羽留在这个大染缸里,否则,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   “不,子羽不走,师父答应子羽不会丢下子羽的,子羽也永远不会离开师父。”痛苦的抉择啃噬着子羽的心,子羽离开娘亲的怀抱,颤声回应。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为什么?你就那么喜欢依恋恶魔吗?先是你的父亲,又是这个师父,这就是你所谓的悔改?   “娘亲,对不起。如果只能选择一个,子羽选……师父。”紧紧的握着拳,子羽全身颤抖不已。子羽很想要娘亲的爱,可是,子羽更加离不开师父。   “啪”   “啊!”   久违的蟒鞭,再一次无情的抽落。   “啪!”   “啊!”   ……   “啪!”   “啊!”   本不想这般痛哭流涕的,可是那种令人绝望的痛,不是小小的子羽能够忍受的。   阵阵剧痛中的子羽,不禁想到,若是师父,就从来都不舍得下这么重的手打子羽。做错了事犯在师父手里,从来都只是戒尺板子朝臀上招呼,每一下的痛,远不及其中的疼爱鲜明。   “啪!”   又一鞭挥落,子羽条件反射的紧绷着身子等待着剧痛的来临,却发现等来的不是痛,而是温暖的怀抱。睁开眼睛,果然是师父来了。   “师父?”紧紧的抓着师父的衣袖,子羽疼痛中轻轻的啜泣着。   “原来子羽挨打会叫得这么惨啊!师父打子羽的时候子羽可是连哼都不哼一声的,看来是下手太轻了,没打痛子羽啊!以后可得重一点了……”   “不要,师父打得也很疼的……”听着师父调侃的话,子羽顾不得去体味自己的忧伤,急急辩解道。   “我在教训自己的儿子,阁下未免太多管闲事了吧!”一时未注意,没曾想一鞭抽到了冲进来的人身上,更没想到,这人就是子羽的那个恶魔师父。   “夫人也知道这是您的儿子?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孩子你竟忍心下这么重的手?”看着子羽身上一条条渗血的鞭痕,云轩的心疼的一抽一抽的。   “小孩子太难管教,不得不用重罚,阁下没资格在这里置喙。”   “没资格?我是他的师父,怎么会没资格?当初扔下子羽不管不顾的人是你,既然你不要子羽了,那么就交给我来疼惜,真正没资格的人是你才对。”   “还有难管教?在下可是觉得子羽十分懂事听话。不管你跟他讲什么,都会认真的去听。做错了事,也老实的认错领罚。如此听话的孩子,竟成了你口中的难以管教了?我看是你自己没耐心教孩子吧!遇事只知道挥鞭子,小孩子不懂事,细心教导就是了。你这样只知道重罚,除了让他痛到恐惧,还有什么用?下一次,他依旧会犯错,因为根本没人告诉他他曾经错在了哪里。”抱着那个可怜的孩子,云轩越说越是激动。   “你……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谈论教孩子?你自己不过是个以吸人内力为乐的恶魔,你能教他的,不过是如何杀人,如何堕落!”强辩着的方琪没有意识到,若站在他面前的当真是如她所认知的恶魔,那么,她哪里还有机会在这里与其争论?怕是早就到阎王殿报到了吧!   听了方琪的质问,云轩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开口言道。   “可是,在云轩的身边,子羽懂得了珍惜生命,懂得了做事应有的尺度。这些,是你的鞭子教不了他的。至于吸人内力……我承认,是我做错了。我的错,我会改,我犯的罪,我会赎,但在夫人改变你的教育方式,真正学会疼惜子羽之前。我云轩,绝不会将子羽交给你。”   顿了顿,看着怀里那个闭着眼睛却在侧耳认真听着的小人。云轩接着开口做出了承诺:“不过,今日在这里,我可以发誓。吸人内力的魔功,自今日止,我以后绝不会再用,也不会将它传给任何人。   “你……”话还未出口,一口黑血从方琪的口中喷出。惊得云轩急忙放下子羽,探手查看。   “师父?娘亲她……”紧张的看着师父的动作,子羽慌张的开口询问。   “子羽不用担心,你娘是中了毒,没事的!”   “哼!没事?姓段的不肯让我在世上独活,给我下了无解的毒药,能撑过这些日子已经是奇迹,你还说没事?”虚弱的开口,方琪反驳着云轩的每一句话,却没有发现,如今的自己,对这个所谓的恶魔的愤恨忌惮,已不知何时消失无踪。   “在是子羽师父之前,我只是个大夫。开了个逍遥堂,诊治各种疑难杂症。你的毒,确实难解,却也不是无解。”淡淡的开口,却不知自己的话,在眼前人心中掀起了巨涛波浪。   “你!逍遥堂!逍遥菩萨!云轩!”方琪被彻底惊住了。她也曾想过要活下去,那个不过半年,便享誉天下的逍遥堂中的逍遥菩萨,成了方琪最大的希望。可是出现半年的逍遥堂,如昙花一现般,在两个月前消失无踪。   那么,这个人,究竟是魔鬼还是菩萨?   “这伤……”看着白皙的皮肤上印上的惨烈的鞭痕,方琪觉得自己隐隐有些明白,那个人为什么坚持要自己来上药。只是这臀上的伤……   “啊!是师父罚的。子羽求师父教我吸人内力的功夫,师父一时生气所以就……”越说子羽的心中越是心虚胆怯,刚刚被娘亲上药的幸福的感觉荡然无存。刚刚看娘亲恨极了那个功夫,娘亲若是知道自己想学……   子羽越想心中越是害怕,鞭子的威力太过恐怖,身上的鞭伤仿佛叫嚣的更厉害了。   “既然这次你师父已经罚过了,娘亲就不打了。不过以后不许再存这样的心思,那个功夫不是什么好东西。”见手下的孩子瑟瑟的发抖,方琪突然觉得或许那个人说得是对的。这是自己的儿子,自己该给他的应该是爱,而不该是恐惧。   “嗯,知道了,师父也这样告诫子羽了……”   那个人也是这么说的吗?难道真的是自己错怪他了?一个有着医者仁心的人,不过半年时间竟被人尊称为逍遥菩萨,不该会是恶魔吧! 43.深陷囹圄   小心的翻了下身,云轩再一次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想我云轩医术了得,武艺了得,心智了得。怎么就落到了个失足被抓的地步?被抓也就罢了,竟是落到了这么个诡异的地方。在这里,凡是女子都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而男子都是被抓获的男奴,更重要的是,爱情是这里的禁忌。   不过是近些日子被勾起了许多前世今生的往事,心情有些郁闷,想要独自呆着喝点酒。没曾想越喝越是难过,本以为大醉一场也没什么。谁知道竟会被人下了化功散,困在了这个什么绝情宫。   化功散虽然厉害,倒也未必能奈何得了自己,现如今自己的内力深厚的骇人听闻,不是小小的毒药能抑制住的。只是要想恢复,怎么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何况这药本是针对内力的毒药,现如今若要强行用内力逼毒也不是个好受的过程。   本是见周遭的林子里有不少有用的药,谁知道一次偷采药的尝试被人当做了叛逃的男奴,被吊起来抽了一天一夜。仿佛永无穷尽的剧痛中,云轩一次又一次的哀叹,为什么当初没有学过阵法呢?要是懂阵法的话,不说直接闯了出去,最起码不至于只是在林边采个药都能踩着个陷阱,被人抓了个正着。   哎!只能再熬半个月了,等功力恢复了再说。   若是……不,不可以。既已对自己的心发过誓了,那么即使是困死在这里,也绝不可以用,绝不可以。   还好就在前些日子,自己已经解了方琪体内的毒。那些日子自己几次有意无意的,在方琪的面前教导责罚子羽。云轩相信,方琪能够体会其中的关键。作为母亲,你该感受到了你的儿子其实是个很听话,很可爱的孩子吧!   “哎!”又一次叹了口气,现在不是担心子羽的时候了,还是想想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怎么熬吧!虽说半个月的时间并不久,但作为被重点照顾对向的自己,恐怕日子不会好过了!   果然!   “啪!”一鞭朝着遍身鞭痕的云轩身上,狠抽下来。   “已经躺了一天了,既然没死就赶紧滚起来干活!再拖拉小心拉你出去再吃一天的鞭子。”   “形势比人强,咱虎落平阳被犬欺,在还没有把握反抗的情况下,还是老老实实听话吧!等自己内力恢复了再报仇好了!”如是的给自己做着心理安慰,云轩忍痛爬了起来,随着那个拿着鞭子的母夜叉离开了男奴房。   “这片果树从今天起归你管了,每天都要浇好水。若是被我发现哪个树下的土干了,就等着挨鞭子吧!”   “啪!”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   “还有十天……呼呼……还有十天……”云轩一边在心中碎碎念的给自己打气,一边老老实实的在母夜叉的看管下干活。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竟是派了个人专门盯看着,想要偷一下懒都不行。还好这些日子内力也恢复了许多,不然这么高强度的劳作,怕是自己都会撑不下去的。   “砰……”   “哗……”   “啊……”   “果园依依参见圣女!”   “你个奴隶,连提个水都不会吗?竟敢污了圣女的衣裳,想找死吗?”说着,粗壮的鞭子便朝云轩身上狠招呼上来。   “不……”   “不……”   “别打了……”   “痛……”   “轩儿知错了……”   “娘……”   只见云轩以一种婴孩在母体中的姿态,将自己保护起来。口中喃喃的求着饶,全身忍不住的剧烈的颤抖,不知究竟是痛的,还是怕的。   “行了,看他也不是有意的,这回就饶了他吧!”柳素颜摇了摇头,便举步离开了。真是个懦弱无用的人,这种人怎么配称之为男人?像韩大哥那样的,才是真正的男子汉,这些奴隶,怎么配跟他比。   此时的素颜没有料到,这个她从心底瞧不起的奴隶,将来有一天,会占据她的整颗心。   终于得以躺在床上获得一丝喘息,云轩眨着眼睛望着屋顶,没有一丝睡意。白天的那个瞬间不停的在脑海中浮现。当见到那张脸,云轩便抑制不住的恐惧,当鞭子招呼下来的时候,尘封已久的记忆汹涌而出,让云轩忍不住浑身战栗。   不可能的,只是长得像而已,这是另一个不同的世界,母亲,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挣扎着起来继续逼毒,云轩试图用疼痛覆盖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   …………   云轩觉得,自己快疯了,明明是惧怕那张脸的,可总也忍不住偷偷地去跟踪那个人的足迹。直至有一日,被人抓住误闯男奴禁地而被打得皮开肉绽后,才算作罢!   不是,真的不是。母亲是不会笑的,更别说是调皮捣乱了。可是,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难不成自己还企盼像小子羽一样,重获母亲的原谅吗?   还有四天,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了。该仔细考虑一下功力恢复后该如何逃脱了,很明显,不懂机关阵法的自己,是无法独闯出去的。最好是找个有地位的人挟持逼迫她带自己离开,可是这些日子,自己只见过一个圣女。   不,不行,还是想办法再找个人吧!至于柳素颜?今生,不会再见她了。   此时的云轩却不知道,整个绝情宫,除了宫主,便只有几个聋哑人知道出宫之路。即使他当真挟持了柳素颜,也是出不去的。   此时正在下着决定的云轩,却猛然被人拖了起来。   “紧急开坛,所有男奴都必须到场,都赶紧给我穿戴整齐了,谁都不得例外。”说着撇了眼手下明明刚刚挨了一顿毒打,却仍是看起来精力充沛的人,便撒手转身离开了。   同一群男奴一起,被人强制跪伏在地上,云轩不由哀叹自己还从来没这么屈辱的被人奴役过。努力的抑制住心中奋起反抗的欲望,还不到时候,功力尚未恢复的自己不能冒这个险。万一失败,让人有了防备,再想逃脱便真的是奢望了。   可是,机会难得,下次便很难再遇到这么多绝情宫的重要人物了吧。不如试一下,若是失败也可以……   不,粗喘了几口气,死命的握着拳头,指甲甚至扎进了肉里。若那么做了,即使真得活着出去了,自己的生命还有意义吗?倒不如直接死在这里干净。   “圣女柳素颜,不知检点,违反宫规,擅自与男奴私会。柳素颜,你可知罪。”冷漠无情的话音,打断了云轩烦乱的思绪。柳素颜?   “素颜知罪,甘受惩处。”   “柳素颜,作为圣女,你该知道与人私会的后果是什么!告诉本宫,那个男人是谁?是那个男人勾引你的吧!”只要定罪为男奴的勾引,那么有罪的只有男奴。   “娘,您当年生下素颜,当真只是把素颜的父亲当做服侍的工具吗?你们之间,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住口,绝情宫中的女子,只有母亲,没有父亲。”听了素颜的话,本是稳坐主位的柳何英微微战栗。   “娘亲好可怜,您竟然从来没有尝试过,这个世间最美好的感情!”无视母亲的愤怒,素颜依旧我行我素的说着藏在心底许久的话。   “混账!你懂什么?最美好的感情?不过都是些虚假的做作。素颜,别单纯了,男人根本不可靠。如今所有的男奴都在这里,你的那位若真的爱你,就不会任你在这里独尝苦果。”   淡淡笑了笑,素颜继续开口“宫主不必再说了,素颜不会供出他的。是素颜不让他出面的,素颜不怨。”   “好!本宫倒要看看,你的不怨能坚持多久。”   本是如精灵般美丽的女子,却渐渐的失去了原本的灵气,剩下的只有微弱的喘息,大厅中除了行刑声,再无其他声响。   “够了,是我!”沉默的人们,因这突兀的男声,齐齐愣住了。而同样愣住的,还有这男声的主人。   待云轩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经走出了人群,成为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对于自己的行为,云轩也很迷惑。不忍是应该的,可是这是人家绝情宫的事,自己作为被强行掳来的受害者,本该隐忍待发,以求脱险才对。为什么,会忍不住去管这种闲事呢?是因为那张脸吗?   “你说,勾引圣女的男奴,是你?”   “是!”既然已经站出来了,也没有退缩的道理。现在再说自己刚刚是在开玩笑,怕是没人会相信的。   “好!来人,绑起来!”本想让素颜在绝望的痛苦中,明白那个她爱的男人不值得。没想到,这个男人倒还真有些担当,竟敢站出来承认。只是那又如何,素颜,娘亲会让你明白,爱情是多么的不可靠。   已经昏昏沉沉的素颜,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听到那四个字的那一刻,素颜的心中有着深深的担忧,也有着浓浓的喜悦。韩大哥,真的是爱素颜的。   可是,待看清那个人的时候,止不住的失望中,素颜愣住了。“这个人是谁?我认识吗?”只是没有人想过要去确认人的真伪,在绝情宫,敢偷吃禁果的男奴面临的将是生不如死的折磨,没人想到会有人去冒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   正在考虑要不要反抗的云轩,听到绝情宫宫主的话,暂时放弃了心中的挣扎。   “看到你们二人如此相……爱……,本宫也并非绝情之人。我绝情宫有个规矩,若是相恋的两人愿意为彼此吃下绝情丹,绝情宫,便会接受这份爱恋。不过,别怪本宫事前没有提醒,绝情丹,并不好吃。如何?素颜?   “我……愿意。”虽有些搞不清状况,但素颜知道,这绝情丹是救下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的唯一的希望。答应下的素颜不禁想到,若是早知道有这个什么绝情丹,自己是否该让韩大哥应承下来,这样,自己以后就可以和韩大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可是,韩大哥真的好听素颜的话啊!刚刚素颜好痛,韩大哥,你在哪里?为什么站出来将素颜从痛苦中解脱的人,不是你?   看到两人吃下了绝情丹,柳何英计谋得逞般的笑着开口。   “顺便提示一下,每一对绝情丹都是独一无二的,而解药,只有一颗。两位有七天的时间考虑这颗解药该给谁吃。当然,即使吃了解药,只要你们愿意,你们依旧可以在一起。绝情宫中无人会干涉。”   …………   “你,为什么?”没想到,宫主竟允许自己与这个男奴同吃同住,长久的寂静尴尬后,素颜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什么?”   “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救我?”   “我也不知道!”   “你爱我?”   “不!”   “为什么不敢看我?”   “没有!”   “那……你叫什么?”   “云轩!”   “嗯,我叫柳素颜。”   “我知道!”   “你之前见过我?”   “算是吧……”   “啊!……”那种令人生不如死的痛又一次袭来,素颜忍不住撕心裂肺的痛叫起来。原来,这药,真的是不好吃   紧紧抱住那个因痛而想要自伤的女子,这种如万千蚂蚁在身上咬噬的剧痛,已经经历过几次的云轩,深深的知道其中的恐怖。连自己都忍不住痛叫欲死,何况是这样一名女子?   “没事的,会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素颜撑住了!”嘴里说着无意义的安慰的话,云轩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胳膊上的痛不断加剧,提醒着云轩怀里的这个女子是多么的难熬。   “对……不起,伤到你了!”终于获得了短暂的停歇,素颜看着那一排血红的牙印,虚弱的开口。   “没关系,不是很痛!不过下次可得提前准备个手帕什么的了。现在怎么样了,好过一点没?”未等嘴角翘起展开一个微笑,云轩突然面目狰狞,紧紧握住了双拳。   “好多了。刚刚说到哪了?素颜……可以叫你云大哥吗?云大哥?”感觉到身边的人浑身突然变得僵硬,素颜急忙抬头。待看到云轩的样子,素颜忍不住捂住嘴痛哭起来。   “好了,没事了,别哭了!素颜乖!”待恢复了精神,云轩手忙脚乱起来。现在他哄哭鼻子的小孩子倒是蛮有一套的,但是让他哄……嗯……女人?   “轩大哥,对不起!谢谢你!”   “哎!都是我自愿的。你也不必再这样一遍遍的对不起了!有空,不如聊点别的?”   “嗯!”一个字后,却是长久的寂静。   “云大哥……”   “嗯?”   “你说,他,真的爱我吗?”   “……”   “如果,真的爱的话,为什么云大哥都会站出来救我,而他没有?”不介意云轩的沉默,素颜依旧自顾自的说着想了几日的话。   “……”   “他,很风趣,懂很多很多的东西,长得,也很帅!他说,他的生命里不能没有素颜;他说,素颜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他说,他会用他的一切,来爱素颜;他说,他会带素颜离开,去看外面丰富多彩的世界。可是……如今,他在哪里?”说着,素颜忍不住轻轻啜泣起来。   “或许,他只是生性太过懦弱了!或许,他当时只是比我晚了一步而已。你,别太难过了!”从来没有处理过这种事的云轩,生涩的安慰着。   “嗯!云大哥?”   “嗯?”   “解药,你吃了吧!本来,就不关云大哥的事!”   “好!”   听了云轩的依诺,素颜松了口气。这样,自己总算不会欠云大哥太多。只是,自己呢?这种痛,自己还能撑多久?此时的素颜不知道,有云轩在,这些事,根本不需要她担心。   …………   “你们,考虑好了?”又是那副冰冷的面孔,让人不禁怀疑,受了七日七夜苦的柳素颜,究竟是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嗯,解药呢?”说着,云轩伸出了手。   打了个手势让侍女送上解药,柳何英心中嗤笑不已。到了这个时候,还假惺惺的表现的一派淡然。我倒要看看,你想如何处置这颗解药。素颜,今日,你该醒了吧!今日,你便会看到,男人是多么的虚假与不可靠。   令柳何英愣住的是,这个云轩,倒是没什么虚假的做作,干净利落的将解药接过吃了下去。而素颜,没有一丝反应,她甚至在素颜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甘与痛苦。   “素颜,你甘心如此?”我不信,只要你说你后悔了,你恨透了这个男人,娘亲就有办法救你。就如二十年前的那天一样,喝光他的血,就可以解了你体内的毒。   “是的,宫主!素颜不怨,素颜甘心如此!”对着看向自己的云大哥,素颜甚至露出了甜美的笑。   听了素颜的话,柳何英胸口一滞。你怎么会,这么傻!这样的男人,你还认为他爱你?你还心甘情愿的去爱他?   “素颜,恨我吗?”对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云轩认真的开口。   “不”轻轻摇了摇头!“不恨!”   “那么,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说你不恨我,你原谅我了。以后,你不再打我骂我,会好好的疼我,爱我!”   虽是奇怪于云大哥的话,素颜还是听话的满足了云大哥的要求。何况云大哥的恩情,哪里是几句话抵得了的?   “我不恨你,我原谅你,我以后,都不会打你骂你,会好好的疼你爱你!”   “多谢,”闻言,云轩满足的笑了。“足够了!”   “无耻!”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柳何英恼恨不已,自己的女儿难道是白痴吗?这个男人,这种时候,竟还厚颜无耻的提这种要求,而那个白痴竟然还听话的照做。   而令柳何英没有料到的是,下面,那个男人会做出更“无耻”的事。   “啪!”耍出了一巴掌后,素颜愣住了。一开始,她没有料到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吻,就这样给了一个让她感觉复杂的男人。而当真正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素颜的感觉,更加复杂烦乱起来。   “云大哥……”满心的混乱,只化为了轻轻的三个字。   “混蛋!”柳何英再也忍不住了。她要杀了这个可恶的男人,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这样傻下去。   “不要!”慌忙跑到被打飞的云大哥身边,看着委顿在地的云大哥,无法自抑的痛哭起来。   “我没事,只是毒药发作而已!”安慰了一下素颜,云轩便拿出了全部的心神,应对毒发的痛苦。而刚刚那一掌,云轩不过是顺势飞了出去罢了!根本没受一点伤。   “娘,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你不说不会再干涉了吗?为什么还要杀云大哥?”   “你!本宫是为你好,谁让你那么傻?”   “傻?娘你觉得素颜傻吗?娘亲口口声声的说,男人不可信,男人不可靠!可是,是云大哥,在你要将素颜打杀了的时候,站出来救了我。是云大哥,在经历了七日七夜的折磨后,仍把可以解脱的解药让给了我!傻的人,是云大哥才对!”   “你说什么?解药……”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结果不一样?难道,真的有让人甘愿牺牲的爱情吗?男人,并不都是一样的?   “娘,求求你救救云大哥吧!再给云大哥一颗解药好不好?”   “没用的!”不再是之前的凌厉,柳何英的声音中透露着浓浓的疲惫。“娘没有骗你,绝情丹每一对都是独一无二的,解药,只有一颗!”   “不……不……”抱起在痛苦中煎熬的云大哥,素颜的泪滴滴滑落,心,也渐渐沦陷。   其实她们倒是误会云轩了,云轩并没有她们想象中的伟大!之前吃下毒药的时候,云轩就仔细小心的咀嚼了一番,如今又把解药含在嘴里那么长时间。只要让云轩手边有药材,他有绝对的自信能配出解药来   何况现在的云轩功力已经全部恢复了,只要时机一到,云轩便可以逃出生天。总不能配好解药再来这个诡异的地方送一回药吧?所以云轩只好让自己苦一点了,不过是多痛几天罢了!   可是自信于自己的医术的云轩,未料到在他的万无一失的安排中,有着那么一丝的意外。而这个意外,就是人的感情!不知不觉中,他“骗取”了一个单纯少女的心。而他为满足自己的某些心愿的那些话,成了那个少女,对他一生的承诺。 44.子羽寻师   坐在屋里,方琪心中有些忐忑。忍不住抚额苦叹,明明自己是准备要教训人的人,为什么会像要被教训似的忐忑不安。   说起来,这是方琪自行刺那次事件后,第一次决定要教育孩子。   静坐在屋中等着那个孩子,方琪不由想起了那个孩子的师父,是叫云轩是吧!   第一次看到他教育子羽的时候,一旁被强迫悄悄看着的方琪强忍着想要嗤笑的冲动。他在做什么?几戒尺教训完了,只留下了几条淡淡的红痕。这样子那个顽劣的孩子哪里会知道痛。这就是你所谓的教育?   果然,挨完打后的子羽,毫无惧色的说着自己不知道哪里做错了。说出来的话,是那么的无理取闹、强词夺理。可是,当接着往下看的时候,方琪收起了自己的不屑。   只见那个云先生,豪不介意子羽的强词夺理。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耐心,一点点的跟子羽分析辩解着,无论子羽说多少次的“可是”多少次的“不懂”,他都没有一丝的生气。   当听到最后的一句“子羽明白了。”方琪觉得自己鲜明得从中听出了子羽的心服口服。   从那以后,方琪再也没有伸手管教过自己的儿子。她因那一次次看到的教育的场面而动容。方琪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个人会说子羽很懂事听话。   那个孩子,真的是有在听话的改正自己的错误。当她一次看到子羽为了作对的事却在请罚,然后一遍遍的问着师父为什么那样是对的的时候,方琪完全明白了。那个孩子,不是难以管教,而是许多自己觉得理所当然的东西,他真的不懂。   “娘,子羽知错!”   思绪被打断,只见自己的孩子手持蟒鞭进得屋来。在离自己还有两步远的时候就跪地举鞭请罚。方琪觉得那条自己亲手做的蟒鞭,是那样的刺眼。   突然觉得很嫉妒那个人,那个人在罚子羽的时候,子羽总是紧紧的贴着师父站着,听从师父的教诲。要被打板子的时候,听话讨人喜的脱下裤子趴在师父的腿上等着教训。有时候被罚完了,便撒娇淘气的赖着师父做这做那的。而那个人,也宠溺着由着他折腾。   可是,到了自己这里,只剩下冰冷的蟒鞭与带着畏惧的疏远,自己的这个娘亲,当得当真是失败啊!   “过来!”看着儿子听话而又小心翼翼的蹭上前来,方琪感到一阵阵的无力。   “娘,子羽知道这些天子羽很多事都做得不对。子羽不该让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的随便抓人,子羽更不该下令用重刑。可是……子羽没有办法了,师父已经十多天没有消息了。”   你……原来你都明白!可你依旧选择那么做。   “子羽,或许你师父只是有事耽搁了,或者是在天残教待腻了离开了。你不能因为你师父的离开,就把火气转加到无辜的人身上。”   “不,不会的!师父答应过子羽绝不会离弃了子羽的。即使师父有什么事要去做,也一定会事先交代好子羽的。这样无缘无故的失踪,师父一定是出事了。娘,您罚子羽吧,只是罚完了,子羽依旧会不惜一切代价找下去。”   子羽说着,再一次举起手里的蟒鞭,颤抖地递到了娘亲触手可及的地方。   看着身前那个还没挨打,就颤抖不已的孩子,方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乱,胸口也变得闷了起来。这个孩子,真的错了吗?或许确实做的有些过了,可是方琪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只是越来越觉得,心好痛。   短暂的寂静之后,子羽感觉到了娘亲的手向自己伸来,手中蟒鞭的消失让子羽紧张的加深了呼吸。只是……   “啪!”突然变凉的臀,清脆的响声,以及身后麻麻的痛,让小子羽愣住了。   抬起头,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娘亲,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啪!”   “啪!”   …………   “啪!”   直到娘亲停了手,子羽依旧愣愣的看着娘亲,眼睛盯着娘亲的那只有点泛红的手,不知道下面该如何反应。   “还跪着干什么?起来吧,去做你要做的事吧,娘亲……不拦着你。只是,注意点分寸。你也不希望你师父回来后,看到子羽这些日子的表现生气吧?”看着儿子忽闪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方琪觉得有那么一丝的窘迫与尴尬。   “娘……子羽好害怕,好害怕再也见不到师父了,好害怕再也没有人疼子羽了……呜呜……”   被儿子紧紧的抱住了腿,方琪愣了一下,伸手抚上了那颗可爱的小脑袋。好孩子,对不起,过去是娘做的不够好。别怕,就算你师父不再回来,娘亲也会努力去做一个好娘亲。像你的师父一样宠着、爱着子羽的。   “终于哭够了么?以前可没发现子羽有这么多眼泪啊!”看着怀里的儿子终于停止了哭声,慢慢的抽噎着。方琪忍不住调侃起了怀里的小人。   “娘……”紧紧的搂上娘亲的脖子,子羽把小脑袋狠狠的扎在娘亲的胸口不肯抬头。放松的依偎在娘亲的怀里,真好,娘亲的怀里好软和。   “子羽,哭够了,去牢里看看吧!天残教刑狱的人下手歹毒,你又下令准许他们下狠手。娘亲担心,会发生让子羽后悔的事。若是牵连无辜,闹出人命,你师父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嗯!”正享受着母亲久违的温情的子羽,没料到娘亲的话一语中的,刑狱中,当真发生了让子羽后悔莫及的事。   巡视在刑狱中,子羽越来越心惊。娘亲说的没错,这里的人下手太狠,这里的一切,太过恐怖。正在加快着脚步企图逃离的子羽,却因传来耳边的某个声音停住了。   “求求你们,找个大夫来吧!求求你们了!”虽然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但是这个小孩身后有那么多的人恭敬的跟随,必不是一般人。无助的逸熙,只好将希望寄托在小孩子的心软上。   “喂,萧逸熙你给我住嘴。你堂堂男子汉,怎么可以如此低三下四的去求这些人。不就是一条腿吗?我宋康还断得起,你再敢求一句,休想我这辈子再理你!”听得这句故作硬气的话,子羽整个人惊愣在了那里。萧逸熙……宋康……   “宋康,该闭嘴的是你,若不是你这张嘴太贱,怎么会引得人家打断你的腿。”   “哈哈!萧逸熙,你今天才知道我嘴厉害吗?看来你以前的那些家法都白挨了。”   “你也知道我常挨家法,让他们多对我用些刑又能怎样,你以为这样你一个人扛着我就舒心了吗?”师父好不容易才将你的腿治好,如今,你让我如何向师父交代?你傻吗?不是最喜欢看我挨打么?为什么要拼上你一条腿来护我,我是师兄啊!不该是我护着你吗!   “他们,是怎么回事?”勉强稳住了心神,子羽问向旁边的狱卒。   “回教主的话,他们是昨天刚被抓进来的。拿着张画像在四处问人,我们的人看那张画很像云先生。所以就把他们抓了回来,用了点刑。”   “用了点刑?用了点刑会到断腿的地步?”   “这……”   “够了,不用这这那那的了。”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气。他说的没错,比起之前看的那些人,这样确实只能算是用了点刑了。师父,子羽又做错事了,子羽闯大祸了。现在,子羽该怎么办啊?   “派人小心把他们送到客房,找大夫仔细处理一下伤。”深吸了一口气,子羽尽量镇静的下令。   “其他被抓的人,除了几个确定有问题的,都停止一切用刑,派人用上好的药给他们疗伤。另外,整理一份各种程度的用刑尺度,明天一早交给我。”   “是,属下遵命。”明显的感觉到了教主的怒火,狱卒的冷汗蜂拥的往外冒。虽然这个教主年岁很小,但如今天残教的人,没人敢触犯他的威严。待看到教主在各刑具面前驻足时,狱卒的心绷得紧紧的。日日对他人用刑,狱卒对这些冰冷的刑具,有着更为深刻的恐惧。   “把……”鼓足了勇气,子羽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淡然一些。“这根刑杖和这个刑凳,抬到送去客房的那两个人的房里。”   听了教主的命令,心惊胆颤的狱卒送走教主后,以最高的效率将教主要求的刑具送走,生怕晚一步,再引来教主的怒火。却不知,如今忐忑懊悔的子羽,是多么希望他们的动作慢点,再慢点。   终是来到了那两个人的房门前,斥退了天残教的侍卫,子羽驻足深吸了几口气。伸手触上房门,却始终没有勇气将其打开。   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好熟悉,可是,那个时候,自己知道师父就在后面护着自己,给自己战胜恐惧的力量。可是,现在呢?师父你在哪里?子羽闯祸了,师父赶紧出来训斥子羽,罚子羽好不好?怎样罚都好,只要你回来就好! 45.俯身受责   看着给两人治伤的大夫收拾好东西离开了,逸熙和宋康对视了一眼,却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好。刚刚五个大夫轮番上阵,看了看宋康的腿后,只剩下了摇头叹息。凄惨的气氛,在屋里蔓延。   待看到被一行人送进屋的刑具,逸熙不顾身上的伤,慌忙跳起来挡在了宋康的面前。可是,没有人理会这两个惊弓之鸟,当房门再一次紧闭的时候,屋中,又只剩下这一对难兄难弟了。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强忍住心中的悲伤绝望,宋康声音微颤的开口。   “不知道,既然给咱们治伤了,处境应该不会比牢里差吧!总之,一会儿交给我了,你不许再给我开口。”虽然心中怕得厉害,逸熙故作镇定的开口。   从轩哥哥不告而别后,虽然只是少了一个人,只是恢复到了一年前的样子,可逸熙总觉得家里变得十分冷清。爹爹也变得沉默寡言,逸熙常常在偷跑去轩哥哥院子的时候,碰到父亲在院门口久久的站着,一声连着一声的叹气。   在逸宏不知第几次问逸熙“他什么时候回来啊!”的时候,逸熙再也等不住了,跑到丞相府,拉上宋康一头闯进了江湖。   两人在路上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终是让他们寻得了些蛛丝马迹——逍遥堂,云轩!太过鲜明的标志让两人欣喜若狂,可惜,希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逸熙俩人像某些追着逍遥堂足迹的人一样,一次次的扑空。   就在两人为逍遥堂的踪迹消失不见的绝望中挣扎的时候,更加凄惨的事发生了。两人莫名其妙的被人抓了起来,见识了一次什么叫真正的酷刑与绝望。   “喂,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听你的啊!你让我不说话我偏说。”跟逸熙唱反调,似乎成了宋康最大的乐趣,即使在如此悲痛的情况下也不例外,只是不知这轻松的话语中,有多少是强颜欢笑。   “我是你师兄,让你闭嘴你就好好闭着,否则,信不信不用他们动手,我现在就把你的另一条腿也打断。”   见逸熙竟然真的拿起了刑杖,虽然明知道他不可能真的动手,宋康仍忍不住一哆嗦,抬眼看到逸熙赤红的双目与不断颤抖的双臂。宋康撇了撇嘴!   “好啦好啦!让你一回,真是的,就会拿师兄的名头压人!”说着,宋康撇过脸去背对着逸熙,强忍了半天的泪再也不肯听话,汹涌而出。   “吱……”门开的声音,让屋里陷入沉默的两人一惊,待逸熙急转身望去,发现只有之前见到的那个小孩站在门外。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推开门,就见逸熙手持刑杖站在那里,吓得子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顿了顿,才深吸了口气进了屋,转身将房门关上。   之后,又陷入了久久的寂静。   屋里的逸熙拿着刑杖,却不知如何是好,这个样子看起来那么像挑衅,可是要是这样放下来,又觉得太过怯懦。紧握着刑杖,心里却是越来越忐忑。   待见小孩终于动作,向自己走来,逸熙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也牢牢的挡住了床上宋康的视线。只是出乎越来越紧张的逸熙的意料的是,那个小孩,竟然在地中央跪了下去。这是……什么情况?   “对不起……”嗫嚅了半天,子羽终是开口说了三个字。   “啊!”震惊于自己看到的一切,逸熙定了定神。   “该是在下多谢相救才对,不知,阁下是?”先搞清楚这个小孩在这里是什么地位,到底能不能保住宋康和自己。   “天残教教主,段子羽。”   “啊!”开什么玩笑?自己竟是栽在了这么个小孩手里?   “对不起……”又一次开口,子羽却是除了这三个字,不知该说什么好。   “呃……”逸熙是越来越搞不清楚状况了,现在是怎样,天下第一邪教的教主,在害惨了自己俩人后,跪在这里道歉说对不起?   “师父说,子羽的二师兄叫萧逸熙,三师兄叫宋康!”知道师兄们的疑惑,子羽不待两人动问,主动交代。   “什么?”突来的信息让一直迷惑的俩人震惊不已,宋康差点惊得从床上跳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把我们害得这么惨,把宋康的腿打断的人,是我们的师弟?你的这份见面礼,还真是奇特啊!”   “对不起,天残教有个鬼医,是专门研究治刑伤的,子羽已经紧急召他回来了。说不定,还能治好!”说着抱歉的话,子羽的声音越来越低。   “能治好?”突然爆发,欺身上前的逸熙,吓得未防备的子羽直接跌坐到地上。   “五十棍子全砸在膝上,腿骨都碎尽了,你告诉我,还怎么能治好?”说着说着,逸熙竟声嘶力竭的咆哮起来。   “对不起!”重新起身跪好,子羽忍不住哽咽起来。对师父的思念和担忧,对师兄的内疚和自责,对即将发生的事的恐惧,让子羽再也撑不住轻声哭了起来。   “闭嘴!你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哭!你的对不起,抵得上一条腿吗?”   听到二师兄的呵斥,子羽慌忙屏住了哭声,却仍止不住不停留下的泪。抿了抿嘴,咬了咬下唇,子羽颤着声开口。  “子羽知错了,师兄……也打断子羽的腿吧……”说着,不待逸熙反应,子羽径自脱下了裤子,趴伏在准备好的刑凳上。   “啪!”   “唔!”早早做好准备的子羽,嘴里咬着布却仍止不住脱口而出的痛叫声。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啪!”“唔!”   “啪!”“唔!”   “啪!”“唔!”   “啪!”“唔!”   …………   逸熙当真是恨极了这个人,下手一下比一下狠!这么小的孩子,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而宋康,宋康以后怎么办?若是自己当初不拖着宋康出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啪!”“唔!”   “啪!”“唔!”   “啪!”“唔!”   …………   痛,好痛!自刺伤小石头眼睛那回之后,好久没有挨过这么惨的打了,虽然隔三差五的被师父教训,可是师父很少下重手,即使哪次打重了,也不过是破了点皮,根本不是现在的皮开肉绽能比的。师父,你在哪里?子羽好痛……   “啪!”“唔!”   “啪!”“唔!”   “啪!”“唔!”   “啪!”“唔!”   …………   “教主!启禀教主,属下有要事回禀!”沉闷的棍落声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子羽抬起头,探问般的看了看逸熙,却从那张铁青的脸上没有得到一丝指示。意识到师兄的棍子停了,子羽自忖了一下,挣扎着爬了起来。   “进来!”待流飞进门的时候,瞥见自家教主端坐在椅子上,而一个人持着刑棍背对着门口站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流飞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再四处窥视。   “启禀教主,已经基本肯定,云先生于十多天前,被请到了绝情宫中!”   “绝情宫?”听得属下的禀报,子羽心中一惊。绝情宫,虽说实力并不强。但是其极其神秘,江湖人无人知道它究竟坐落在哪里!传闻,绝情宫周围,遍布机关秘术!   而其宫中的人,也很少会有人出来江湖走动,只是时而会掳掠些男子回宫。但由于其掳掠之人多为少亲朋的落单之人,且为数不多,所以也并没有引起江湖人太多的讨伐!可如今……   “传令下去,倾全教之力,不惜一切代价找出绝情宫的下落!”   “是,属下告退!”   “慢着!”   听着教主叫住的声音,流飞忍不住一抖。   “本教主曾下令,不得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入此屋二十米之内,你不知道吗?”   “属下知罪!”闻言流飞慌忙跪下,“只是教主之前强调,凡是有了云先生的消息,便要第一时间回禀,所以属下才……”   “所以说,你觉得自己没错?”闻言,子羽危险的眯了眯眼睛。   “属下不敢,属下死罪!”流飞胆颤心惊的磕着头,紧紧跪趴在地上等待宣判。   “死罪就不必了,自己去刑堂领五十鞭子!但下一回,再有人敢闯进来,绝不轻饶!下去吧!”   “是”终于可以退下,流飞膝行几步后起身退了出去。到得门口后细心将门关上,终是直起身松了口气。至于五十鞭子?在天残教,这算是最轻的处罚了。   又一次只剩下了三个人,子羽小心翼翼的起身。刚刚一直坐在椅子上,压得伤口疼得人眼前阵阵发黑。只是,如今师父不在,在天残教,子羽只能学会自己坚强与忍耐。   倚靠着桌子站在那里,子羽却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刚刚责罚被人打断,可是师兄并没松口说结束了。可是,真的好痛,子羽受不住了,子羽一下都不想再挨了!   而此时的逸熙,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孩子,才真正的意识到,这个刚刚在自己的棍下煎熬着的小孩,是天下第一邪教,天残教的教主。 46.受罚再续   倚靠着桌子站在那里,子羽却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刚刚责罚被人打断,可是师兄并没松口说结束了。可是,真的好痛,子羽受不住了,子羽一下都不想再挨了!   而此时的逸熙,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孩子,才真正的意识到,这个刚刚在自己的棍下煎熬着的小孩,是天下第一邪教,天残教的教主。   “云先生,是指师父?”   “嗯!子羽已经下令让他们去找了,过几天应该就会有消息。”   又一次沉默……   “明明是你自己下令要属下第一时间给你汇报消息,人家按令行事有什么错?你还要施加惩罚?”   “师兄的意思是,子羽做错了?”一句话,顶得逸熙一口气憋到了胸口。人家教务事,自己确实没资格插嘴。可是,天知道,子羽真的是在很认真的问师兄,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久久的寂静中,子羽渐渐心慌忐忑,抬眼看了看师兄冰冷的脸色,想了想,还是慢慢挪到刑凳旁,将浸满血的衣裤再一次退下,慢慢趴了上去。   “啪!”“唔!”   “啪!”“唔!”   “啪!”“唔!”   “啪!”“唔!”   …………   “逸熙,够了,别再打了!”一直心情复杂,未吭一声的宋康,终于忍受不住从那个小小的身体里,不断溅出的鲜血。   “啪!”“唔!”   “啪!”“唔!”   “啪!”“唔!”   “啪!”“唔!”   …………   “萧逸熙,你听到我说的了没有,我让你住手,他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已经够了!”   闻言,逸熙终是停了停手,却仍将刑棍抵在子羽的身上。   “子羽,这还不到四十下,其他的刑伤都不论,只说你三师兄腿上的五十棍,你自己说,够了吗?”无情的声音,从向来没什么脾气的逸熙口中说出。   “不够……”缓了缓呼吸,子羽抽噎着回答。   确实不够,刚刚二师兄虽然下手狠戾,自己也痛得难耐,可是棍棍也只是朝臀上招呼。痛哭的子羽知道,师兄还是手下留情了,这棍子,伤不了人。可是,那可是三师兄的一条腿啊,因为自己,三师兄这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啪!”“唔!”没有停歇,无情的棍子再一次砸落。   “啪!”“唔!”   “啪!”“唔!”   “啪!”“唔!”   …………   “啪!”“唔!”   “啪!”“唔!”   “逸熙,逸熙……你住手”   “啪!”“唔!”   “啪!”“唔!”   “啪!”“唔!”   …………   “我不怪他了,我不恨了,逸熙……”   “啪!”“唔!”   “啪!”“唔!”   “啪!”“唔!”   …………   “萧逸熙,这是我的腿,我说够了就够了!”见棍下的人之前剧烈的反应渐渐弱了下去,宋康终是忍不住起身,跌落到了地上。   “宋康,你怎么样……”听到声音,逸熙忙扔了刑棍疾步上前搀扶。   “萧逸熙,你疯了吗?那么小的孩子,你是想打死他吗?”   昏昏沉沉中,感觉令人绝望的痛仿佛是停歇了。子羽慢慢恢复了清明,睁开了眼睛。   “好了,你起来吧!去处理你的事吧!”看到那个流着一脸冷汗的惨白着脸的人,抬头看向自己,逸熙终是松了口。  尝试着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动一下,痛,太痛了!咬了咬牙好不容易起身,却撑不住掉落到地上。“啊……”   “喂,萧逸熙,你是铁石心肠是怎样?人被你打成这样了,不知道扶一下上个药吗?”听着那声凄厉的叫声,宋康心中一颤。   顿了顿,萧逸熙终是无言,将宋康扶上床后,把那个痛得不敢动的孩子也抱到了床上。当抱起那个小人的时候,逸熙才发现,原来这个孩子,这么娇小。   “三师兄,对不起!”趴在床上,任三师兄给自己上药,难掩愧疚的子羽又一次开口道歉。   “好了,别再自责了,你也吃到教训了,三师兄不怪你了!”怜惜的小心翼翼上药,宋康发现,面对着这个小人,他真的是恨不起来了。   “三师兄,鬼医他,真的是很厉害的。”   “好!三师兄等着鬼医来治伤!子羽叫我康哥哥吧!康哥哥可是从小就希望有个弟弟的!”   “嗯,康哥哥!”甜甜叫了一声的子羽,意识到把自己打得极惨的二师兄来到了床前,慌忙想要起身,却又被康哥哥按趴了下去。   “这封信,帮我送去京城萧将军府!”看着小人那身惨烈的伤,逸熙也隐隐有些后悔下手重了。之前在桌边写信的时候,感觉到这边的互动,再想到小孩对自己的畏惧,逸熙隐隐有些……嗯……嫉妒?   …………   “二师兄……”正笑的开心的子羽,见二师兄走了过来,慌忙止步问好。   “嗯,宋康的伤真的能好?”心情有些沉重烦闷的逸熙,闷闷的开口。   “嗯,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过了今日就不需要再手术了,鬼医说,用上最好的伤药,不出十日康哥哥就能站起来了。”   听到逸熙提到康哥哥的腿,子羽又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鬼医果真有办法,现在康哥哥的腿不仅被打断的地方能治好,就连之前微跛的脚也能痊愈,由不得子羽不开心。   “那……医堂里的那十来个人是怎么回事?”一句话,将子羽脸上的笑冻住了。   “他们……是些之前参与反叛,被关起来的人……子羽……他们,凡是答应的……便可以免了罪。”说着,子羽渐渐的后退抵到了墙上。前两日的那场打还记忆犹新,身上依旧疼的厉害,自己是强忍着痛才勉强走路的。   “二师兄,别告诉康哥哥,就差这一步了,等治完了康哥哥的伤,师兄再罚好不好?”见逸熙没有反应,子羽怯怯的试探着开口。不是不知道这样做不好,那些人都是些小罗罗,没什么大罪,之前和师父决定,是关些日子就施恩放了的。可是,康哥哥的腿……   “二师兄,子羽还有事要处理,现在打,子羽会站不起来的……”怯怯的求着,泪险些就要吓的溢了出来。   “叫我熙哥哥吧!”   “啊?”什么跟什么?我幻听了么?   “师父要是问起,你就说这是你熙哥哥同意了的。”疼惜的揉了揉刚到自己胸口的小脑袋,逸熙无声的叹了口气。   “熙哥哥!”抱着逸熙哥的腰,泪腺发达的子羽终是又哭了出来。这两天自己一直害怕熙哥哥,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原来,熙哥哥只是因为子羽做错事了才会对子羽严厉,并不是讨厌子羽。   “好了,怎么打你你哭,不打你你还哭!”拍了拍小人单薄的背,这么个小的孩子,是怎么肩负起了这整个天残教的啊!“对了,师父……有消息吗?”   “嗯,已经差不多了。”抽了抽鼻子,子羽正色的开口。   “明天就可以确定具体位置,子羽已经在调度天残教的人马,最迟五天后就可以围攻绝情宫!”   “不会有事吧,师父……”连日来,逸熙都在担心,但是知道子羽已经在倾全教之力处理了,只好焦急的等着。   “不会的,师父很厉害的,顶多是被困了,不会有事!”不得不说,对于师父的能力,子羽有着最为准确的认知。   “嗯?很厉害?”轩哥哥内力尽失了,现在医术是很厉害,可是,有用么?   “啊!一直都忘告诉熙哥哥和康哥哥了,师父的内力恢复了,师父说,比他内力尽失前还要厉害!”   闻言逸熙心中欣喜不已,待看到子羽站在那里,却微颤的腿,逸熙索性打横抱起了子羽,朝宋康房中走去。   “熙哥哥,别……”别,会碰到天残教的人。软弱,是作为天残教教主,没有资格拥有的东西。刚刚不过是因这个角落比较隐蔽,自己又确定周围没人,才敢有小小的放纵。   “怎么?还害羞了?我是你师兄,抱你再正常不过了。别乱动,小心伤。”说着,看着那张微红的小脸,逸熙又紧了紧手臂。这孩子,是如此的惹人怜爱!   放弃挣扎依偎在熙哥哥怀里,子羽舒服的闭上了眼睛,这样被抱着,腿确实没那么疼了。   至于天残教?自己也不是弱者,父亲临死前传给自己的内力,如今自己已可以运用自如。若有人不服,可是要仔细掂量掂量他自己的分量。   这样也好,让他们看明白熙哥哥和康哥哥的身份和地位,以后,就不会再误伤两位师兄了。   正在为牺牲那么多人为宋康治腿之事担忧的逸熙,并没有真正的了解他怀里的孩子。他没有意识到,这个他总是不自觉忽略其身份的小孩,是一个怎样的强者。   更没有意识到,初见便交出了自己的心身任他责罚,做错了事只敢怯怯求饶的子羽,给与他的,是怎样的一种信赖与纵容。毕竟,这个世上,能轻易伤到段子羽的人,其实不多。 47.大军来袭   “素颜!”看着那个蹙眉沉思的女子,云轩终于开口。   “嗯?”   “我该走了。”   “天色还早,云大哥这么早就要休息了么?”时间过得好快,一天,这么快又过去了!   “我的意思是说,我来绝情宫的日子不短,该离开了!”   素颜闻言,持棋子的手不由一抖。棋子跌落在棋盘上,毁了一隅的棋子,也毁了整个棋局。   抬眸,素颜认真的看着那张已经刻在她心中的脸。   “云大哥,你真的不爱素颜吗?若是不爱,为何会对素颜这么好?”自服下解药已过三日,素颜终于鼓足勇气问出了心中的话。   默默思索了一下,云轩镇定的开口。   “不爱!或许,云某的某些行为,让姑娘误会了。但是,云某不可能爱上你。或者说,即使云某的爱人可以是天下间任何一个女子,那个女子也绝不会是你。”   抱歉,你确实是一个好女孩。但是,即使这些日子,我可以淡然的与你相处。可是,难以想象,将来有一天午夜梦回,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这样一张脸。我,承受不了。   “素颜明白了,云大哥给素颜一天的时间,素颜会想办法让云大哥离开!”   失落,塞满了素颜的整颗心。可是,这也是素颜能为云大哥做得唯一的一件事了。虽说,绝情宫的男奴,历来就没有能活着出去的,若有人敢私放男奴,更是罪无可赦。但是,要走的是云大哥,素颜愿不惜一切代价。   云大哥怕是还不知道吧,居于这绝情宫十七年,闲来无事的素颜可是把书阁中的阵法机关的书籍研究的通透。别看绝情宫的宫外机关天下无双,未必就能难倒素颜!一天的时间,足够了!   只是,云大哥,你不会再回来了吧!素颜好想跟你说,素颜爱上你了,是真正的爱。   之前的那个韩翼,是自己太傻。把对一个同其他男奴有些不同的人的好奇,当做了爱情。   可是,云大哥不一样。这些天,素颜每天晚上闭上眼睛,云大哥的音容笑貌就会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素颜常常因想到白日与云大哥发生的事开心的傻笑。   每日早晨,素颜都会仔细的打扮自己。若是从云大哥嘴中得到一句称赞,便会开心一整天。若是看到云大哥蹙眉,便会紧张的查看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够好。可是,越紧张越会错,待慌慌乱乱的抬头,却看到云大哥淡淡的毫不介意的笑,素颜,便又释然了。   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吧!可惜,这个美好的时间好短,竟然只有三天。   “不必,其实……”云轩正欲说出自己的打算,话却被前来禀报的人打断。   “启禀圣女,宫中出大事了,宫主让圣女速去!”   “好!”转头看向云大哥,果然“我陪你一起去。”   “嗯!”素颜错身与云大哥并肩而行,脸上又挂上了幸福的笑。即使短暂,素颜也想要抓住每一次的相处机会,这将成为素颜,这一辈子,最珍贵的回忆。   “圣女素颜,参见宫主!”屈膝行礼,素颜优雅的开口。   “嗯!”疲倦的应了一声,瞥了一眼那个直直站在那的人,便移开视线不再理会。对于这名男子,柳何英一直都没有搞清楚,该如何去面对他,只好选择无视。   “啊!”待大厅中被摆放的,众多尸体上的白布都被掀开。向来镇定的素颜忍不住惊叫起来,入目的一切太过恐怖。绝情宫也常对男奴用刑,素颜之前以为那些遍布全身的鞭痕已是最惨。却不知天外有天。   这些尸首,且不说那各种各样的伤口使得肌肤没有一寸的完好。竟没有一条尸体,是完整的,瞎眼削耳再普遍不过,至于尸体上的其他残疾,素颜已不忍再看。   “这些,是今年遍布江湖的,准备掳取男奴的人,一个也不少。”再一次看到那些尸首的惨状,柳何英又一次忍不住的心悸。   “什么?这是什么人做的?”努力抑制住呕吐的感觉,素颜颤声问道。   “哎!天残教的人马,已经将绝情宫周围包围了!”   无力的靠上椅背,接手绝情宫十余年的柳何英,如今不知该如何是好。绝情宫从来没遇上这样的事,与天残教相抗?不过是以卵击石。绝情宫倚仗的,不过是神秘的地理位置与莫测的机关。可如今天残教已包围在外了,这机关?天残教既然敢来,怎么可能没有准备?不过是时间早晚、损失多少的问题了。   只是,天残教此次究竟为何要针对绝情宫呢?若说其想扩招势力,可绝情宫中人向来鲜少于踏足江湖,何必要费此大力?   “启禀宫主!”疑惑不解的思绪被前来禀报的宫女打断。   “什么事?”   “宫外,被二十万大军包围了!”回完了话,宫女颤抖着跪在那里等待宫主的命令,今日,是绝情宫灭绝之日吗?   “哦?天残教竟出兵二十万?不愧是天下第一邪教啊,倒也是瞧得起我绝情宫了!”   “回宫主,天残教的人马有近十万,这二十万大军,是楚月国萧家军。”   “什么?朝廷兵马?”怎么会?朝廷与江湖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只要江湖中不闹得太过分,朝廷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怎么会对上我绝情宫了?   “爹来找轩儿回家了么!”   “云大哥,什么?”恍惚听到了云大哥说了句什么,可声音太小几近呢喃,素颜轻声开口问道。   “哦!”听得素颜动问,回了回神的云轩朗声回道:“我说,我的徒弟来救我了!”   “哼!这是什么话,你莫不是想说,如今绝情宫外的人马,是为你而来?也不看看自己的分量,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天残教是什么?你以为萧家军是什么?”   说不清出于什么原因,柳何英就是看这人不顺眼。对其狐假虎威的狂妄,更是嗤之以鼻。可惜,怪只怪柳何英自困于绝情宫中太久,消息太不灵通。否则,她至少会听说过,天残教的修罗云轩之名。   “或许,在下对他们的了解确实不够透彻,但云某只知道。天残教教主子羽,是我的弟子。而萧家军统帅萧汉辰……”顿了顿,云轩掩饰般地一笑,继续开口。“的四子,是云某的二弟子。”   “柳宫主,还是放云某离开吧,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云某可以不予追究。”   “哼,不予追究?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柳何英说着,便飞身而起。   “不要,云大哥!”见母亲十成功力一掌向云大哥打去,素颜突然心碎欲裂,可是,不过瞬息。尚未从失去云大哥的惧怕中走出来的素颜,已改变了担忧的对象。   “娘!云大哥不要……”眼见云大哥的手,轻而易举的扼上母亲的脖颈,素颜心中震撼不已。原来,云大哥竟是这样厉害,母亲在云大哥的手里,竟是没有招架之力。   “最后一次机会,放我离开。我可以当做这些日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可一世的绝情宫宫主柳何英,一生中第二次尝到失败的滋味。   …………   “在下绝情宫宫主柳何英!”若是真如那个人所说,与其等着双方拼个你死我活后面临灭顶之灾,不如直接出宫面对。只是,这个小人,是天残教教主?   “天残教教主,段子羽。柳宫主,在下无意冒犯。”闻言柳何英心中腹诽不已,无意冒犯?那宫中厅里的尸首算什么?你这近十万人马又算什么?   “只是,在下的师父在贵宫中叨扰多日,子羽想念的很,只好自己前来劝师父回去!   镇定自如的交涉的子羽,起初还有些忐忑,毕竟再厉害也只是个小孩子,这种两方争锋相对的大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待在人群中搜罗到了师父宠溺的笑,子羽便越来越淡定从容了。   “恕在下眼拙,令师?”闻言,柳何英心中咯噔一跳,但也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个人,说得不假。   “子羽见过师父!”见师父向自己走来,子羽在三方人马面前,开心地屈膝跪拜!   “起来,跪什么跪?不是说了师父这里不讲这些的吗?”拉起那个小人,云轩的心中觉得异常满足。这辈子,有这个孩子,即使其他的那些得不到,也知足了。   正在自我陶醉于爱徒英勇救师行为的云轩,抬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端坐于马上冷脸看着自己   招呼般的点了点头“萧将军,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   紧紧握了握拳,萧汉辰深吸了几口气,努力保持淡定。终于找到了,终于又一次看到了那张自信浅笑的脸,还是那样的张扬!   只是小子,还萧将军?还好久不见?你等着,我让你敢好久不见。   而正沉浸于故人重逢喜悦忐忑中的云轩,没有注意到有个离去的身影,一步三回头的看向他。   “云大哥,你可以当做这些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素颜办不到。云大哥,你已经住进了素颜的心里,永远也离开不了!” 48.父子父子   “萧将军,你找我?”   自绝情宫归来,云轩便进入了天残教的阵营,去哄那个拉着自己就不肯放手了的小孩。却时而忍不住抬起头望向萧家军。   知道不该奢望,可是,那个人就近在咫尺,云轩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个人在那里调兵遣将,意气风发的大将风范令人折服。   这样的你,当真是为我而来吗?   而待萧将军的亲随前来相请的时候,云轩不由忐忑无措起来。   “嗯,进来吧!”   努力的平稳了下呼吸,云轩镇定淡然的进了屋,却被屋中所见惊得一愣,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心跳急剧加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兴奋。   “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同朝为官一场,本将军有份礼想送给你。不过,你若实在不愿收,本将军也不勉强,门就在你身后,转身出去就是了!”   说完,萧汉辰这个送礼的人,竟然不管不顾的闭上了眼睛,一派淡定从容。当然,前提是忽略藏于袖中的那双紧握成拳的手。   努力稳定着步子,却也止不住其中的慌张急迫,云轩以一种诡异的小跑姿势,来到了桌案前。只见在入门时便瞅见的藤条下,放着一本册子,上书“萧家族谱”。   颤抖着伸出手,将那本不算厚的册子抽了出来。待屏着呼吸将其翻开的时候,却不知为何,来来去去的,总是有那么一页翻不到,不是翻过了,便是又翻回了前页。急得那个刚刚在绝情宫外潇洒霸气的银面修罗,额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假寐的萧大将军,侧耳细细听着屋外的鸟鸣声。可是,怎么这么久了,还是只有鸟鸣声?   微微抬起眼睑眯出了一个缝,却发现桌前竟然没有一个人影。霍然间睁大眼睛,萧汉辰竟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勉强压抑着咳了半天,才一脸严肃冷漠的,看向一旁端跪于地,手举藤条的……儿子。   久久的无声,窗外的鸟儿都等得不耐烦,携家带口地飞走了。终是矮了一截的萧逸轩,率先开了口。   “爹……”   不过一个字,便将屋中的寂静敲碎。萧汉辰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藤条,拉起儿子,按于桌上,扯下衣裤,挥起手臂……   待内力深厚,轻功卓越,身手灵敏的萧逸轩反应过来时,臀上已经添上了数条深红的血愣子。   “啪!”   “啪!”   “啪!”   “啪!”   …… ……   “爹?”迟来的这顿打,如今在服帖的趴在桌子上的萧逸轩的心中。不再是遗憾,不再是委屈,不再是心酸苦涩,只是痛!好痛啊!爹下手真是狠啊,比绝情宫里的鞭子厉害了不知几倍。   “爹?叫什么爹?不是叫萧将军吗?还敢给我一不高兴就离家出走?趴好了,不敬父亲三十,离家出走五十。不许躲,不许抗罚,自己报数,报错了的属于额外赠送!”   “啪!”“呃,一”   “啪!”“二”   痛啊!自己刚刚干嘛要请罚啊!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啪!”“呃,三”   要不要下手这么狠啊!不过是条藤条,竟然能打得比军棍还痛。   “啪!”“四”   “啪!”“五”   “啪!”“六,爹,好痛啊!别打了吧!”   “啪!”“七,爹啊,这不公平啊!明明是你先不认轩儿,轩儿才走得嘛!”   “啪!”“八,是你一直不让我叫爹的嘛,轩儿只是听了你的按照你的要求行事,凭什么要挨三十下啊!”   “啪!”“九,爹你凭什么打我啊!你不讲理,轩儿不服。”   回答逸轩的是又一下剧痛的藤条。   “啪!”“啊!十”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老子,老子想亲手打你已经很久了。   你小子,从第一次见面就让老子吃瘪,还不告诉老子你的真实姓名。住在将军府天天跟老子抬杠,明明一身武艺出神入化却瞒得死死的,骗得老子都差点给你跪下谢恩!嗯哼!   最后竟然还敢给老子离家出走,害得老子不天天窘迫吃瘪了,却天天提心吊胆的,现在老子不趁着这个机会多打你两下,老子这口气找谁出去啊!   还有,将军府那什么地方?你竟敢给我乱刻乱划。还“萧逸轩到此一游”!那是你家,你游什么游?不多揍你两下都对不起将军府外的柱子。   “啪!”“十一,爹!爹!明天还要骑马赶路啊,爹饶了轩儿吧!”   “啪!”“十二,爹,呜呜!轩儿好歹也是有四个弟子的人了。”   “啪!”“十三,轩儿的小弟子就在附近呢!爹给轩儿留点面子吧!”   不管不顾挥着鞭子的萧汉辰,听着儿子喋喋不休的话气闷不已。自己儿子不少,除了年幼的时候挨打挨不住了会痛哭求饶。谁敢在受罚的时候这么能叨叨的啊!   逸熙小时候倒是不老实来着,自己就一直按着打,直打到他乖乖听话,老实报数才算是惩罚正式开始。这般治了几回便给那小子治服帖了。可现在棍下这小子,嘴里又是硬的,又是软的的不闲着。可却老老实实的趴那不动,一个数不少的报。搞得自己想让他闭嘴都没辙。   内心长叹,我萧汉辰怎么有这么个精明的儿子,真是的,老子……老子喜欢。   “啪!”“十四,呜呜,爹,轩儿受不住了,别打了好不好!”听着儿子委屈的声音,萧汉辰停了停,瞅了一下那个色彩斑斓的地方。是下手挺重的,可这才不过是泛紫了吧!你小子牢里的刑都挺得过,这回连皮都没破就受不住了?   “啪!”“呃!十五”回答逸轩的,依旧是狠戾的一藤条。   “啪!”“十六,爹,轻点啊!轩儿……呃!”   “起来,给你三个数,不起来我可就这样照着打了啊!”没想到这小子见动嘴皮子不行,竟然敢直接逃罚。萧汉辰对着突然间跪趴在地上的逸轩,厉声呵斥道。   “一”不动是吧,小子,今个老子可得好好给你立立规矩   “二”还真跟老子扛上了是吧!你……怎么了?   持着藤条威风凛凛的站在一边的萧汉辰突然觉得不对劲,这个孩子竟然在全身发抖。   “轩儿,轩儿!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哪里还管什么父亲的威严,萧汉辰急忙蹲下抱起儿子。感觉到儿子在自己的怀里止不住的颤抖,萧汉辰的心一揪一揪的。   “爹……没事,只是毒发了”不想让父亲担心,逸轩忍痛深吸口气回答“轩儿能配解药,只是之前没有机会。   紧紧抱着那个痛得眉毛皱起的孩子,萧汉辰不禁后悔不已。孩子都已经找回来了,这么懂事的孩子自己着什么急打他啊!刚刚把人从绝情宫里救出来,也不知道问问这个自己对不起的孩子过得可好?有没有受伤?   “那……现在怎么办?我能做什么?你说……什么都可以。”慌张自责的萧汉辰,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爹这样抱着就好,好受多了!”   “好……好……”又紧了紧手臂,萧汉辰想了想,把逸轩抱到了床上盖好被褥,自己坐在床头,紧紧的抱着儿子的上身。   “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感觉到怀里的震颤停了下来,萧汉辰紧张的探问道。   “没!好难受,好痛!爹别松手!”依偎着父亲的胸膛,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云轩布满冷汗的脸上,挂起了幸福的笑。   “好……不松手,不松手!”   正在紧张心疼不已的萧汉辰,渐渐发现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平稳悠长。不解的萧大将军低头看去,只见那个孩子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眼睛紧闭微微弯起,小嘴微张时不时的还抿一下。竟是,睡着了!   你……你这是痛得睡着了?你小子,耍老子是吧?你……你……你……   睡吧!儿子!这竟是爹这二十年来,第一次抱你!   …………   “茶凉了,再去泡一杯!”   看着一大早就被自己将军支使的团团转的那个人,萧汉辰的亲兵孙冰心里不由为那个帅气的年轻人抱屈。   大将军也真是的,费了这么大的劲,浩浩荡荡的好不容易把儿子找回来了,也不知道对人好一点。昨晚就备了藤条让自己去叫人,这一大早的,又不停的找事支使那孩子。连顿饭都不给吃,这样子,人家孩子不离家出走才怪。   孙冰哪里知道,自家将军的心里是何等的憋屈。   昨天晚上明明是老子教训儿子的,怎么第二天一大早,神采熠熠的是儿子,顶着黑眼圈,腰酸背痛腿抽筋,两个胳膊麻的现在都没什么力气的却是自己这个老子?呜呜,为啥跟这个儿子对上,吃亏吃瘪的总是自己啊!不过,还别说,那小子熟睡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太热了,连泡个茶都泡不好?再换!”   在孙冰怜惜的眼神中,乖乖下去泡茶的逸轩,正在认真的思考着一个很重大的问题。   要不?解药等两天再配?可是,药方自己都是清楚的,所需草药也很常见。嗯,对,自己没时间,现在要忙着赶路,自己还要服侍父亲,嗯,药方还有点地方不确定。所以……等两天再配好了。   然后?对了,爹这回竟然带了二十万大军来寻自己,肯定没那么简单单纯,京城必是发生什么事了。嗯,很好,晚上就去找父亲聊聊这个好了。   然而,当夜晚降临时……   “爹,京城到底出了什么事?”喝着已经熬好的药,逸轩也分不清,这药究竟是苦还是甜。   就在两个时辰前,萧汉辰房中……   “爹?休息了吗?轩儿有事找您?”   “嗯,进来吧!”   “爹,京……”早已打好的腹稿,逸轩开口便言,却被父亲毫不理会的将话抵了回去。   “解药配了吗?”   “啊?还没!我今天……”正准备罗列借口的逸轩,再一次被父亲焦急的将话打断。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配!”……   于是,可怜的逸轩终是在一个时辰后被逼喝下了解药。   赶路没时间?现在不就是时间吗?马上去配。   药方有点不足?没事,你医术那么厉害,先配份解药吃了,有什么问题再处理好了。   天黑药店关门了?不会敲开啊!我萧家军难不成连个药店还敲不开?   有些药材不常见?这不都到天残教门口了么,天残教教里常配毒药,什么药材没有?叫你徒弟派人给你送过来。   就这样……逸轩的大计,轻而易举的被老爹给破解了。   “爹,京城到底出了什么事?”虽说大计未成,但逸轩也确实关心京里的事,毕竟京里有宁儿,而且京中的局势,与萧家休戚相关。   “哦?为什么这么问?”看着儿子终于把药喝了,萧汉辰终是松了一口气。一路行军,萧汉辰也没腾出来时间过问一下儿子身上的毒。本以为那小子能照顾好自己,怕是早就沿路配好药了。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是一点不着急啊,难不成痛得不是他自己?   “轩儿就算再厉害,在朝廷里顶天了也不过是个太子太傅、御前侍卫。或者再加个萧家子弟身份?既非皇亲国戚,又非社稷功臣,有什么资格劳动萧家军二十万的人马?除非,京里有什么大事发生,萧家军此行不过是刻意为之。更何况,爹可不是个因私废公的人。”逸轩一脸幽怨的盯着老爹,开口说出了自己一路的分析。   “咳、咳!嗯,京里确实有事发生。”   萧汉辰心虚的咳了两声,这儿子还真是够精明啊!自己本还想在儿子面前摆两天谱,那个……咳……邀个功。没成想这小子不仅这么有自知之明,看问题还如此透彻。见儿子一副静待后文的表情,萧汉辰只好老实交代了。   “还记得一年前大皇子一案么?那次,皇上便怀疑其中另有乾坤。当今圣上毕竟是大皇子的亲生父亲,虽说可能给予的关注没有太子多,但自己的儿子还是了解的。大皇子其实就是个莽撞无脑之人,怎么可能筹划出险些让皇上栽入其中的大局。其背后,必有黑手。”   “哦?”听了父亲的话,逸轩忆起了当初牢里的经历。“果然如此么?当初在牢中,东方义便被轩儿三言两语轻易搞得窘迫逃走,当时轩儿便有些疑惑,如此无脑蠢笨之人怎么可能准备出如此周密的计划,果然是还有后戏!”   正在炫耀着自己的先见之明的逸轩,瞥见自家父亲大人渐渐变色的脸,声音渐渐变弱下去。   小子,你什么意思?就你那张嘴,可是天天在将军府把老子搞得窘迫欲逃。你这是变相讽刺你老子蠢笨无脑是吧!   “爹?”试探着开口,逸轩不自觉的将身子朝椅背上挪了挪,仿佛这样便能躲避逃走似的。   “咳咳!”掩饰般地握拳堵住嘴咳了声。萧汉辰回神继续言道,“所以,你猜得不错,这次出兵,是诱敌之举。二十万萧家军里,真正的萧家铁军不足五万。其他的都是些新兵和杂军。而当今圣上借口为天下祈福,入寺斋戒七日。至于京中,宫中有太子,萧家军中有你大哥和二哥。他们,都长大了,该当独挡一面了。”   “哦!”明明刚刚有感到父亲身上有怒火升腾,可是眨眼间却消失不见。逸轩明智的不去追究刚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顺着父亲的话开口,“这样,会不会太过明显了?毕竟调这二十万的萧家军的理由牵强了点,万一被人看出破绽……”   “破绽?你以为你爹和皇上都是傻子?这二十万大军,可是你爹我在宫中跪求了一日一夜才领出来的,由不得人不信。咳咳!”突然感觉到自己被灼烈的目光注视着,萧汉辰尴尬的止了言语。   “爹……”缓缓起身,逸轩走到父亲的脚边,郑重的跪了下去。   “咳!演戏而已,你……”见儿子欲卷起自己的裤脚,萧汉辰忙尴尬的伸手止住。“都这么多天了,早就好了!”   闻言,逸轩听话的停止了动作。确实,这么多天了,该是好了!可是……   “爹,轩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弯腰趴在父亲的膝上,逸轩认真地道着歉。   究竟是你的抛弃我的放弃,还是我的离家出走。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了你的疼惜,你的宠爱,轩儿愿意承认这是自己的错。是轩儿让您担心了,是轩儿连累了您。是轩儿错了,轩儿不该不信任爹爹,不该那么轻易的放弃,不该一声不吭的离开。   感觉到自己的衣服渐渐潮湿,萧汉辰无奈的发现自己又变得窘迫不已。这好像,跟蠢笨无关吧!回了回神,萧汉辰不禁暗叹这都想些什么呢这是!   “行了,都二十岁的人了,徒弟都收了四个了。还动不动的掉眼泪像什么样子!”佯装生气,萧汉辰冷声斥责道。   未理会父亲的话,逸轩依旧趴在父亲的腿上,感受从中传来的丝丝温暖。   “好了,时辰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你明日不是还得回天残教吗?有人可是在那里等得急不可耐了。”   “急不可耐?”终是不舍得起身,逸轩转了下头,将视线转向了父亲,眼睛里透露出淡淡的疑惑   “还不是你的两个好徒弟?胆子不小,不愧是你的弟子,跟他师父学地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跑出来。不过倒也立了大功,这回能找到你,还多亏这两个兔崽子。”   “逸熙和康儿?”毫无经验的自己跑了出来,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吧!逸轩越来越发现自己这回,真的是对不起了太多的人。   …………   又是一个清爽的清晨,逸轩又一次在孙冰怜惜的目光中忙碌着。而找了一早晨茬的萧汉辰,心中又一次的哀叹自己可怜的胳膊。   臭小子,你说你要跪侍一晚,老子拦不了你,好,那你就跪吧,老子可是要好好休息一晚了!   可是你跪就跪了,干嘛硬要握着老子的手跪!   握便握了,你要跪侍竟还趴在老子的床沿上睡的香甜!   好吧,你睡便睡吧!又没人不让你睡,可老子的胳膊招你惹你了?你竟枕着老子的胳膊睡了一夜!老子怎么会有这么个不孝子啊,一点也不知道照顾他老爹的身体。   不停的在心中埋怨那个“不孝子”的萧汉辰,却没有想过,若是昨晚他硬要抽出胳膊,难不成那个“不孝子”还能硬枕着不成? 49.子羽认错   在父亲手里折腾了一日,贪恋那久违幸福的逸轩回返时,已几近黄昏。   任由子羽一路牵着来到康儿房门前。还未等逸轩动作,房门便被迅速拉开,熟悉的面孔摆在了逸轩的面前。   “师父!”早就接到天残教的人来报,说是轩哥哥已经找到了,没想到,这么快……   “逸熙,康儿呢?”见着逸熙的喜悦中,逸轩的心中有些淡淡的担忧。不是说逸熙和康儿都在吗?为什么逸熙出来了,康儿却一直都没有动静。   “师弟他……在屋里。”想到宋康的腿伤,逸熙心中的喜悦与激动染上了丝丝的阴霾。   看到逸熙微变的脸色,逸轩急忙进了屋,却见宋康的腿团团包裹,躺在床上。   “出了什么事?”惊惧瞬间漫了上来,逸轩朝向逸熙,紧张的开口。   “师父,都是子羽的错……”从随着师父回来,子羽就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一天。早早做好了思想准备的子羽,见师父动问。便怯怯的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事情的始末。   “……事情就是这样了,至于三师兄的腿,鬼医说再过几天就可以下地走动了。”   听了子羽的话,逸轩的心中百味交杂。之前的喜悦渐渐散去,他自责,自责自己的离家出走,自责自己的疏忽被抓,害苦了自己的弟子们;他感动,感动于爱徒们的不屑的追寻;他生气,生气于逸熙与康儿的不知天高地厚,更生气于子羽仍是依旧的狠戾,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难道换来的不过是假象吗?我总不能一直都把你拴在身边,难道离了师父,那些规矩,你仍旧不懂吗?   “师父,子羽知错了。”眼见着师父脸色的变幻,子羽知道师父是生气了,乖巧老实的跪了下去。   看着身前那个乖巧的孩子,逸轩觉得有些无力。子羽,你到底要让师父怎么教你才好?“错了?哪一回,你没有跟我说你错了?可是,子羽!你究竟是知道自己错了,还是只是知道师父生气了?师父这些日子的努力是不是都是白白浪费了而已!”   “师父,子羽知道师父生气了,可子羽也确实知道自己错了!”听着师父冰冷的语气,子羽心中有些发慌。过去做错事情被师父教训,虽严厉却总能听出其中的宠溺。可是,今天没有,枯冷的声音冻得人浑身冰凉。   “师父,子羽没有骗师父。子羽知道子羽这回的行为十分狠戾。”膝行上前抓住师父的衣襟,子羽急切的开口。   “子羽知道那些被抓的人大都是无辜之人,子羽不该为一己之私便任意伤害他人。子羽知道这回用得重刑过于残忍,毁了许多无辜人的一生,即使是那些真正有问题的人,子羽也不该下那么狠的手,子羽罪不容恕。”   说着,见师父始终没有反应,泪水忍不住滑下脸庞。子羽哽咽着求恳。“师父的教诲子羽记得也懂得,师父没有在做无用功。是子羽的错,是子羽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可是师父,子羽怕,子羽怕师父出事,子羽怕再也见不到师父了。师父,子羽认打认罚,求师父原谅子羽一回儿好不好?”   听着子羽夹杂着哭泣的话,逸轩觉得胸口闷闷的。知道那个孩子其实什么都懂得,逸轩的心中倒是松了口气。至少,自己的努力并没有白费!虽然,如子羽所说,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可是毕竟,本质上的坏人,与做了坏事的孩子,是不同的。   只是,萧逸轩你何德何能?让这个孩子如此待你?关村的那个血夜如此,如今又是如此!   “师父,小师弟已经知道错了,逸熙也狠罚过他了,师父就原谅小师弟吧!”逸熙见那个小人一脸恐惧的跪在那里哀求,逸熙看不下去终于开口求情。   “是啊,师父,康儿也不怪小师弟了!师父就原谅小师弟吧!”床上的宋康早就忍不住了,见逸熙开口,便也急忙求情。   “子羽,只有这些了吗?你不是说,不会骗师父吗?”压下了心中起伏的情绪,逸轩依旧严肃的开口。   “师父?”见师父终于开口,子羽倒是松了一口气。敏感的子羽听得出来,师父声音里的温度,上升了不少。只要师父不觉得子羽无可救药,只要师父不会遗弃了子羽。其他的,无论是什么惩罚,子羽都愿意接受。   “子羽,康儿的腿是怎么治好的?”见子羽愣愣的没有反应,逸轩好心的开口提醒。逸轩的怒火,不仅来自于那些牢中被牵连的无辜,还有这被治愈的腿伤。腿骨尽碎的腿该如何治,其实逸轩的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   听了师父的话,本是松了口气的子羽心中一紧,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之前牵累无辜,那是为了寻出无辜人中真正有问题之人,虽不该,却也可以辨一句不得不为。可是,三师兄的腿,为了弥补子羽的错,那些人……   “师父,这件事不怪子羽。是逸熙的主意,同意鬼医从十几个人腿上取材治伤。”没想到自己等人什么都没说,师父竟能看出其中的问题。逸熙见师父动问,主动跪下认错。   静静地看着那个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急急跪下,逸轩心中的怒气渐渐被一种叫做“感动”的利器打败。其实,自己的道德水平也不够高吧!不然,本该生气的自己,为什么现在会觉得高兴与欣慰呢?为那个孩子几次的明知故犯,为逸熙的袒护承担,为康儿那张牢里还不饶人的嘴……   “子羽,师父要听你自己说。这件事,是你师兄的主意?”这里是天残教,不是萧将军府。一个将军府中出来的公子,连战场都未上过,是做不出这样的决定的。   “不是,”小心翼翼的开口,子羽不敢有丝毫的欺瞒,老实交代,“二师兄知道的时候,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至于那些人,是之前因为跟叛逆之人有些牵连,而被暂时关在牢里的人。”   “所以,你觉得他们可以任由你处置?”   “不是,”稍稍挪了挪跪麻了的腿,子羽继续应道,“子羽知道那些人不过是受了牵连,罪不至死。子羽……无话可辨。师父,子羽真的知错了,师父罚子羽吧!”   看着眼前小人那副豁出去了的表情,逸轩心中竟不合时宜的有些莞尔!无话可辨么?只是想治好你师兄的腿吧!其实,这个孩子已经是个好孩子了吧!只是,是一个对待陌生人有些狠心,总会犯错的好孩子。   “既然请罚,还跪这里干什么?难不成觉得你的错,是几巴掌就了的事么?”   训斥完的逸轩,见那个孩子起身径直走到床边的箱子边。取出板子,藤条?蟒鞭?刑棍?呵!这还早就提前备好了?早就等着这顿打了是吧!   “重刑牵连无辜之事,既然你师兄已经罚过了,为师也不再追究。治腿一事,虽说你是为了治你三师兄的腿,但也不该罔顾他人!”   眼见师父竟拿起了蟒鞭,子羽忍不住身子一抖。稍稍膝行至师父腿边,伸臂抱着师父的腿,抬起小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师父,泫然欲泣抿着嘴,却不说一句话。   看着自己膝边的那张小脸,逸轩颇为无奈!自己的这个小弟子是成精了么?明明自己每次都一样板着脸没有表情变化的。为什么每回他都能精准的判断出自己是否生气?生多大的气?   就像现在,刚刚还吓得一脸惊恐,这会儿就敢卖乖讨饶了?   “八十下!”如小人所愿放下蟒鞭,逸轩拿起了一直用的板子。   见师父果然放下了蟒鞭,子羽松了口气。只是,八十?子羽的身子紧了紧。八十下,怕是板子也会皮开肉绽了!过去可是没挨过这么多的,何况自己现在……,今日,怕是难熬了。   虽然害怕,可子羽也不敢再耽搁,脱下衣裤,照例趴在了师父的腿上。可是被晾了半天,子羽也没有等到板子带来的剧痛。疑惑的侧抬头看向师父。“师父?”   看着那惨不忍睹的肌肤,逸轩心中一颤。听逸熙说狠罚过子羽了,自己并没有太多的在意。没想到都过了这么多天,伤仍是如此惨不忍睹,没有一处好肉的肌肤,不过才刚刚结痂。有些地方,还透着淡淡的血迹。傻孩子,你就是带着这样一身伤,豪气十足的率军攻向绝情宫,救师父的么!   “师父?”任由师父给自己提上衣裤,扶起自己,子羽的眼里透着明显的不解。   “回屋跪椅子上,把师父给你定的三十七条规矩默写五百遍,明天一早交给我!”怜惜的揉了揉子羽的脑袋,逸轩反悔了之前的话,更改了对子羽的责罚!   “嗯,子羽知道了!师父……”泪调皮的跳了出来,子羽怎么拦都拦不住。   “怎么又哭了?难不成还罚委屈你了?”   “没有,子羽该罚,子羽不委屈!”努力的擦着讨厌的泪水,子羽抽噎着回答。五百遍虽然很多,但若一晚上不睡,足以写完了。意识到师父对自己的怜惜,子羽心里暖暖的,鼻子却酸酸的!   “不委屈就赶紧回去受罚,明早要是完不成可是要加罚,少一遍打手一戒尺,到时可不许委屈哭鼻子!” 50.秋后算账   眼见着小弟子很有眼力的离开后将房门牢牢关上,逸轩未理会尚跪在地上的逸熙,转身将视线移到坐在床上的宋康身上。   “师父!”见师父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宋康莫名心中有些心虚害怕。   “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嘴皮子很厉害?过去天天靠一张嘴轻易惹怒逸熙,豁着自己受伤也要拉上逸熙受家法。百试不爽很自豪是不是?”   没想到师父竟然完全洞悉了自己之前的心思,宋康惊讶之余头垂得更低了些,仿佛自己的胸口有什么稀奇玩意,要去细细琢磨。   “最后酿成大祸,成了跛子还不知吸取教训。深陷囹圄也敢耍嘴皮子,逞英雄。宋康你倒是当真本事!若是今日无人为你甘心承担罪孽,毁他人之腿治你之伤,这辈子,你便只能永远瘫在床上。看你日后还如何寻人挑衅!”越是数落,逸轩越是生气。这个康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师父,对不起。康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拜师以来,第一次被师父教训,宋康的内心深处竟有种莫名的松了口气的感觉。   “这回,你倒也受了不轻的教训。我也不为难你,”说着逸轩拿起桌上的藤条,“左手伸出来,五下,记住你刚刚的承诺!”   眼见藤条临近身前,宋康不由心中一抖。之前在天残教中的绝望经历瞬间划过脑海,那种彻骨的痛,是在丞相府集千万宠爱于一身的宋康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可是见识过师父罚逸熙时的情景,知道自己如今是躲不过的,宋康慷慨赴义般的缓缓伸出了手。   “啪!”“啪!”“啪!”“啪!”“啪!”   五下藤条迅速抽落,待宋康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左手已经鼓起一片深紫。可收回左手,右手紧握刚刚被师父握住的手腕,宋康神奇的发现刚刚虽然痛得难熬,但是自己的心中在那一刻是平静的,完全没有之前在牢中刑棍下的惊惧。   回过神来的宋康才意识到,是啊!这是师父教训自己罚得藤条,疼痛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记住教训,又怎会真的伤了自己。自己自然是不需要害怕的啊!   “谢师父教训!”释然般的微勾起嘴角,宋康认真的向师父谢罚。待抬起头来,却发现师父手中的藤条不知何时换成了伤药。   “不需要你谢,你能记住这教训就够了!下次再敢不顾场合逞口舌之利,可不是五下藤条这么简单了!”一边给宋康的手上涂着药,逸轩仍不忘念叨叮嘱。   “康儿知道了,以后不敢了。”手上被药水蛰得丝丝的疼,可宋康的心里却是丝丝的甜。   “自己说说吧!”处理完三弟子,逸轩终于将注意力转向了二弟子,自己的弟弟。   “逸熙不该任性拉着宋康闯入江湖,使得师弟受伤。逸熙在罚小师弟的时候,存着报复的心思,下手过重。逸熙不该在宋康治腿之事上,欺瞒师父。”   言毕见师父只是定定的看着自己不言语,逸熙只好硬着头皮接着开口,“逸熙想到的只有这些了!”   “子羽是你的师弟,做错了事你作为他的师兄,有责任也有义务教训他。是轻是重,都有你的道理,日后拿捏好分寸,我不会干涉,此次自也不算错。只是……,子羽毕竟还是小孩子,凡事,耐心一些!”略略整理了下思路,逸轩认真开口,“为子羽顶罪之事,是你作为师兄的维护之情,这次也不罚你。不过以后这维护之情对着外人即可,在我面前,是便是是,非便是非,不许再行欺瞒之举。”   “逸熙知道了。”见师父一下免了自己两条错,逸熙紧张的心情,倒也平复了不少。   “至于宋康之事,记得之前给你立下的三条规矩吗?若是宋康在外受伤,便罚你照顾不周之罪。此次,五十藤条!”   “师父,康儿受伤不怪师兄……”见师父要重罚,宋康急忙开口阻拦。   “住嘴,这是早已立下的规矩。你若敢轻动,仔细你师兄的惩罚加倍。”   求情的话被师父阻住,宋康恹恹的住了口,心里颇为不忍。   倒是逸熙,听了师父的宣判,心中一叹,也不耽搁。起身走到桌前,顿了顿退下了衣裤,俯身趴下。   “啪!”   “啪!”   “啪!”   …………   “啪!”   “啪!”   逸轩也不需要逸熙数数,只是一藤条一藤条不留情的挥下。   藤条下的逸熙,死死的咬着嘴里的衣袖,冷汗条条滑落,却硬是挺着不吭一声。   待逸轩终于完成了这对两人的煎熬,看着条条绽裂的肌肤,逸轩的心中不由有些暗悔。   “康儿,给你师兄上一下药……”   “不必了,逸熙自己可以处理,逸熙先回房了。”说着也不顾身后的伤,神情自若的整理好衣物,迅速开门离开。   “师父?逸熙……”见着逸熙的反应,宋康心中一惊。   “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我去看看。”   待走到逸熙门前,逸轩心中倒有些忐忑。   “逸熙?我自己开门进了?”见门内始终没有回应,逸轩径直推开门,缓步走了进去。只见逸熙卧趴在床上,脸侧向墙面,不言不动。   “逸熙,抱歉!在宋康的问题上,是师父委屈了你。”挪到床前,逸轩斟酌着开口。   见床上的人仍无丝毫反应,逸轩再接再厉,“这次伤得不轻,不上药很难好的!”说着便伸手欲解已经黏在血水中的衣裤,却被一只和自己一样大的手死死拦住。   “不劳师父费心了,逸熙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师父还是早些去休息吧!”甩落刚刚抓在手里的胳膊,逸熙硬声回道。   “逸熙……”   “逸熙累了,请师父出去吧!”说完,逸熙便配合着自己的话,闭上了眼睛假寐。   一声叹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门开门关的声音,终是让逸熙转过了身子。空荡荡的屋子,紧闭的房门,熄灭了逸熙眼中最后的一丝希冀。怎么?不过是几句话便放弃了?面对逸熙,你竟是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天残教牢狱中所得的遍身刑伤痕迹犹在,你可曾注意到过?   烦乱的甩了甩脑袋,逸熙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又不是小孩子了,难不成还让人抱起来哄你吗?轩哥哥都已经过来道歉了,你还要怎样!   身后的痛一跳一跳的,虽然知道该早早处理伤口,可是逸熙觉得全身上下累得慌,一动也不想动。这些日子子羽不在,自己忙前忙后的照顾宋康,不敢假手天残教的人。又时时担心师父会出事,现如今,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至于伤?等明早再说吧!   睡意渐渐袭来,就在逸熙刚刚见到周公的那一刻,门开的声音惊醒了疲累的孩子。   只见师父拿着藤条,走了进来。微微勾起的嘴角,化为了苦涩的笑。怎么?我不听你的吩咐,你便要将我拎起来再教训一顿吗?终是没有勇气直视那双眼睛,逸熙微微撇开了头。   见这回逸熙倒是转过身来面向自己了,逸轩的心中一喜。微微加快了步子,逸轩再次来到床前,将藤条放在了逸熙的手边。   “抱歉,我也不知该如何道歉。委屈你的,你打回来好了。”说着歉然一笑,逸轩将上身衣物褪到腰间,转身坐在了脚踏上。   看着眼前挺拔的背脊,逸熙终于做不成坚强的男子汉了,泪水汹涌而落。   “怎么?你不是要我趴下吧?好歹我也是你师父……”见床上的人始终没有反应,逸轩有些拿不准主意。   “萧逸轩,你还知道你是我师父啊!现在是怎样?你是我师父,是我哥哥,现在却把藤条交到我手里,让我做以下犯上的事。你究竟把我当什么?同样是你的弟子,子羽有你的疼宠,宋康有你的怜惜。我呢?怎么到了我手里就只剩藤条了?”   逸熙再也忍不住,憋在心里的话,随着泪水倾巢而出。   “从你回来,你可有问过我一句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伤?哪回罚完我不是直接扔下不管不顾?子羽和宋康你都知道给他们上药,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即使你觉得委屈了我,仍是拿着藤条说话!我不是你的亲弟弟吗?我不是该比他们与你更亲近吗?”逸熙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泪水落得更加汹涌了。   “我……抱歉……我只是……”被逸熙的一摞话震得手足无措的逸轩,想试图开口止住那决堤的泪水,却嗫嚅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慌乱地披上衣服,逸轩顿了顿,无言起身将弟弟揽在了怀里,任那个委屈的孩子哭个够。   对不起,是哥哥一直忽视了你。子羽敏感,宋康偏激,而一直都觉得你很聪慧,很懂事。所以才会任性得觉得偶尔委屈了你也没什么关系,不需要我言语你便能明白我的用意。却一直忽略了,其实,你和大家一样。即使你懂,却并不意味着你不在意,不意味着你不会因我的冷落而失落。   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了,没有再被人抱过,没有再这样任性的大哭大叫。终于平复了心情的逸熙,窝在逸轩的怀里忍不住羞红了脸。   “抱歉,不是不关心你,只是……”见怀里人哭声渐小,逸轩终于寻着话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辩解。“总之,过去做得不好的,哥哥以后会注意改。不生气了吧?若是还委屈,不如打还……”   “萧逸轩,你到底是要怎样?我哪里说你打屈我了?就算真的罚屈了,屈了便屈了,谁让你既是我师父又是我哥,活该我倒霉。”被逸轩最后一句话激得起身怒视的逸熙,看着那一脸调皮的笑意,越说声音越小。什么嘛,你是小孩子吗?玩我很高兴是吧!   “知道我是你哥,你师父,还直呼其名。这不是以下犯上?”见眼前的人儿的面孔终于由阴转晴。逸轩忍不住继续调侃。   “为老不尊,不理你!”逸熙说着,转身趴到床上,用被褥挡住自己羞红了的脸。   “为老不尊?我只比你大三岁好不好?只允许你耍闹哭鼻子?还不许我开个玩笑自娱一下?”边说着,逸轩边起身小心翼翼的褪下渗血的衣物,仔细的处理上药。   “熙儿!康儿的那三条规矩……”终于上好了药,轻轻为弟弟盖好被子的逸轩,斟酌着开口,“师父,不会改。以后……,对不起!”说着,逸轩自己便心虚不已。逸熙说得没错,自己是他的师父,是他的哥哥,有什么道理为了另一个人,去委屈自己的亲弟弟。   “四哥!”抬起身子,逸熙认真地看向逸轩,“今天是熙儿任性了。其实熙儿知道师父的用心,熙儿和宋康自小便不对付,我们两个就好比那冰山与烈火,碰到一起便势必要分出个胜负来的。师父这样偏颇师弟,利用了宋康的心软,这样他总会觉得是他对不住我,在熙儿面前再也做不到理直气壮!其实是熙儿赚到了,以皮肉之苦,换来了师弟的臣服!”   听得逸熙的一席话,逸轩也说不清楚心中是个什么滋味。果然,你不负我所望的懂事与聪慧。可是这样懂事的你,却让四哥突然觉得心疼了!用力地握了握逸熙的臂膀,兄弟两人相视一笑。   “再叫声四哥来听听!”   “才不要!明明是我排行第四的嘛!抢了我的位置还在这里炫耀!切!”又一次趴下面朝墙壁不理床前的那个人,可是心境,却迥然不同了! 51.离别之殇   “云先生!”   看了看那个疲累的,说着话都能进入梦乡的孩子,逸轩轻轻起身,小心为逸熙盖好被褥,轻步离开。   “什么事?”   “宋公子摔了腿,鬼医不在,属下看宋公子似乎疼得厉害,所以……”   听得回禀,逸轩一惊,急忙向宋康房里走去。   “怎么了?”见宋康脸上布了一层细汗,逸轩急忙查看起来。还好,有点错位,不是很严重。   “师父,逸熙怎么样了?师兄一路上都把康儿照顾的很好,师父别再罚他了。”   原来刚刚眼见追去看逸熙的师父,转眼间折了回来,却是取走了桌上的藤条。躺在床上的宋康心中一惊,见叫不住师父,只好急得自己下地想要赶去看看。   本以为说过几日就可以下地走动了,现在忍忍应该也可以,却没想到没走几步竟狠摔到了地上,剧烈的痛瞬间从腿上传来,久久不息。   “他没事,已经上过药睡了!”安抚着那个焦急的人,逸轩手下动作不停。   “啊!”痛,深入骨髓的痛!宋康忍不住嘶声痛叫起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心疼地擦拭着又密了一层的汗珠,逸轩轻声安慰。   一波剧痛过去,之前的无止境的痛倒是停歇了。轻抚了自己那历经周折的腿,宋康不禁佩服师父的无敌万能。   “师父,你怎么什么都这么厉害?”   看着那个一脸崇拜的望着自己的徒弟,逸轩不禁莞尔。“哪里厉害了?师父不会不懂的事多了去了。你若是对医术感兴趣,我也可以教你!”   “嗯!不过康儿还是想习武,成为武学大师。师父,康儿的腿好了,是不是将来会更厉害?可是康儿都这么大了,会不会太晚?”   “厉不厉害,晚不晚,都要看你自己是否努力,是否吃得了苦!师父自信,只要你肯努力,什么都有可能!”见宋康走路还不便利,就先惦记起成为武学大师了,逸轩无语中又有些自豪。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我去看看你小师弟。”见宋康的腿伤不再有问题,忙碌的逸轩起身离开。   待打开那间映着烛光的门,逸轩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见那个被罚的孩子,手里握着笔,却是跪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瞥了眼一旁堆叠的纸张,逸轩小心俯下身,抱起了熟睡的孩子。只见子羽睁了睁朦胧的睡眼,见是师父,便又放心的沉沉睡去,只是小手,不自觉的紧紧抓着师父的衣袖。   抱着子羽的逸轩无奈的笑了,可见自己在子羽面前是没什么威信的。受罚的时候偷睡,被抓了个正着不赶紧警醒认错。竟拿小脑袋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的又睡过去了。   逸轩一边无奈地摇头,一边将小人轻放到床上。   这些日子,子羽怕是也累坏了吧!不过是个孩子,却要一个人掌控这整个天残教,还要担心惊惧他的师父会不会出事,时时害怕他的师父不会再回来,外加还要忍受着牵连无辜的压力……   盖好被褥,怜惜的轻揉了下那个小脑袋。耳听得那孩子呢喃的梦语,逸轩的胸口涨得满满的。   “师父你在哪?……师父别走……师父,子羽做错事了……师父别丢下子羽……师父……”   “师父不走,师父不会丢下子羽的。”轻拍着有些梦魇了的小人,逸轩的心中有些烦乱。   父亲的大军还驻扎在不远处,自己回家是势在必行的事。可是子羽怎么办?若是子羽随自己回家,天残教怎么办?局势不过刚刚稳定,贸然的离开未必不会再出现反弹。   还有子羽的娘亲怎么办?听子羽说这些日子子羽的娘亲待他很好,那自己能放心留下子羽吗?子羽那么依恋自己,可肯留在天残教与娘亲一起过属于他们的生活?   “子羽,师父该怎么办?”回答逸轩的,只有绵长的呼吸声,以及轻轻的呓语“师父别走……”   舒服的饱饱睡了一觉的子羽,睁开眼睛想起师父已经回来了,顿觉安心兴奋。只是思维一转,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责罚还没完成,竟是就这么睡过去了,想到那只完成了一百多遍的罚写,子羽惊得彻底清醒了,慌忙朝书桌奔去。   昨天师父已经是退了一步不忍罚自己板子,可现在自己却不珍惜机会,师父怎么会三番两次的轻饶?现在已经天亮了,近四百下戒尺,自己的手别想要了。   可待子羽疾行至桌前的时候,人却愣住了。厚厚的一摞写满规矩的纸整齐的摆在桌子上,那苍劲有力的字迹,分明是师父的笔迹。颤着手细数了一下,整整四百五十遍。   泪不知不觉地模糊了视线,在泪水将要滑落的时候,子羽慌忙伸手接住,可不能污了那些珍贵的字。   听得吱呀的门开声,子羽抬起了头。果见师父拿着戒尺,走了进来。   “师父!”跑到师父身前,子羽牢牢抱着师父不松手,泪水倒是流了逸轩一身。   “怎么?这还没开打呢,这就哭了?看来罚得规矩是差了不少遍吧!”   听得师父的调侃,子羽终于松了手,站在师父的身前却不言语。子羽心里也很郁闷,以前爹在的时候,是不允许哭的。那时候的自己都不知哭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眼睛里把门的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眼泪动不动的就自己偷跑出来,子羽怎么拦也拦不住。   蹲下身子摸了摸子羽的小脑袋,逸轩耐心地言道。“子羽,师父知道你做那些事是为了师父,为了你关心的人。可是,其他人也有父母兄弟,也有关心他们的人。你不能为了你在乎的人而不管他人的死活任意妄为。你的作法,太心狠,太自私了!”   “子羽知道了,以后不会了。师父,子羽没完成罚写,请师父加罚!”说着,子羽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差五十遍,只打左手,自己忍着,不许躲!”言毕,逸轩便挥起了戒尺,豪不留情地一下下砸落。   随着清脆的尺落声在屋中回响,小小的手渐渐由红肿开始泛紫。子羽紧紧咬着牙关忍着痛,努力克服着想要收回手的欲望。痛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知道只要稍微一躲便可以不再痛,却是要死死忍着将手举高举稳。   当肿胀的皮肤终于承担不了重负,在一片紫黑中绽裂时,子羽终于忍不住痛叫出声,不自觉的迅速抽回了手。   “子羽,还有七下,你是想再加罚吗?”忍住心疼,逸轩厉声喝问。   “对不起师父,子羽不是故意的。师父……师父再加罚……加罚五下吧。”看着子羽颤抖地伸出手,断断续续的说着加罚得话,逸轩的心中莞尔一乐。却也板着脸不放松,在那只惨不忍睹的小手上,又留下了十二下戒尺。   小心的擦拭伤口,仔细的擦上药粉。终于忙完了的逸轩斟酌着开口。   “子羽,师父家里的事你想必也了解了一些。这回师父的父亲来,师父是势必要回家的。只是子羽你,打算如何?”   “师父去哪里,子羽就去哪里。”毫不思考犹豫,子羽立马回应。   “可是,子羽有没有想过,子羽是天残教教主,你走了,天残教怎么办?还有子羽的母亲怎么办?”虽不忍心,逸轩还是把问题摆在了子羽面前。这件事,还是让子羽自己来选择吧!不管是哪种选择,自己都支持就是了。   “师父的意思是,不要子羽了?要把子羽留在天残教,留给娘亲?”   “师父没有不要子羽,即使子羽留在天残教,子羽依然是师父的弟子,是师父的孩子。只是短暂的分离,等天残教完全稳固了,子羽也是可以去找师父的啊!子羽要是想师父了,随时都可以去京城萧将军府,师父有空,也会来看子羽!”   “那子羽听师父的话,留在天残教。”子羽轻点了点头,话语中有着难掩的失落。   “师父没让你一定要如何,子羽要是要随师父去京城,师父也不会拦着子羽的。”感觉到孩子的失落,逸轩伸手将子羽揽在了怀里。   “嗯,子羽知道了。天残教是师父的心血,而且子羽还有娘亲。子羽会呆在娘亲身边,好好守好天残教,也守好师父的规矩。师父有空,一定要来看子羽!”   “好……”   “说话算数?”   “说话算数!”   “康哥哥的腿几天就会好了,师父可不可以等康哥哥的腿好了再走?”失落中,子羽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希冀与祈求。   “好!”略略犹豫了一下,终是不忍心再开口拒绝,逸轩点头答应。   萧家军是为掩人耳目故意带出来的,在外面滞留几日应该也可以吧!实在不行就跟父亲商量一下,自己过些日子自己回去。只是不知道父亲肯不肯答应。   听得师父答应了,子羽微微松了口气,贪恋地窝在师父的怀里。只是一直抓着师父衣衫的右手,握得更紧了些! 番外1:前尘往事   “生日?生日是个什么东西?”边想着侍剑禀报的话,萧霸天边漫步在园中,凡是遇见的人皆屈膝行礼,萧霸天却无一丝反应,本是司空见惯的事,不过是和这园中的景色一般只是配景罢了!   只是虽未想透,双腿却先思想一步做了决定,待萧霸天回神时,已经站在了那个人的门前。   “爹?您怎么来了!”   萧霸天觉得,自己清晰的从那个孩子的脸上看到了惊讶与激动,或者,还有些别的?   “嗯!”淡淡的应了一声,萧霸天径直进了屋,果然桌上摆着丰盛的酒菜,还有,两个酒杯?   “那个……是备用的,轩儿……酒品不好,酒杯常常掉地上,这样就不用再去取一个了。”见父亲进门便盯着那个酒杯静静地瞅着,云轩连忙开口解释。   “嗯!”自顾地坐在一个酒杯前,萧霸天提起筷子淡淡开口,“坐吧,侍剑说你特意为生日制备了酒菜,以前怎么没听你说?”   “是”坐下拿起碗筷,心思却明显不在吃食上,眼前的这个人,是与自己相处了三年的父亲,亲生父亲。云轩忍不住想去多看两眼,深深地记住那张脸,不知道他日他地……他生相见,是否还会相识?   “以前……没!”明显半截的话,云轩却没有再接下去,而萧霸天也没再追问,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有没有答案都没什么关系。   “你的手在抖……”面前斟酒的手微微颤抖,虽然轻微,却逃不过萧霸天的眼睛。   “啊!轩儿……这是第一次过生日,爹来,轩儿很开心!”,母亲从来都不会给轩儿过生日的,相反生日这天,往往是轩儿最难熬的一日。   努力稳住心神倒完酒,云轩深吸一口气举起酒杯。“爹,轩儿敬您!”   沉稳地拿起酒杯倒入口中,眼前的那个孩子一直定定地看着自己,眼神有点奇怪。第一次过生日?是激动的吧,激动地手都抖了。只是……   “别喝!有毒!”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萧霸天急忙将云轩将要入口的酒杯打落在地。便运功开始逼毒。   “爹,没用的。这毒,没解药。任您武功盖世,也奈何不了它的。”静静的捡起酒杯,云轩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呵!终于是成功了,父亲的吃食一向谨慎,自己这里,怕是唯一的漏洞了吧!   这样,一切便都可以结束了吧!江湖不再腥风血雨,自己也不用再天天与父亲作对了。只是可惜,这是轩儿唯一的一次过生日,是父亲……唯一陪轩儿过的生日。   “畜生!”萧霸天用尽全力一掌扇去,在那张白皙的脸上留下了血红肿胀的指印,却也又一次扇落了即将到口的酒杯。   被一掌掀翻在地,云轩趴在地上却不愿再起。为什么?我们一起走,不好么?我要杀你,你不恨我么?   回答云轩的,是剧痛的一脚,又一脚。无止尽的踢打下,云轩觉得自己的全身上下都在痛,内脏齐齐叫嚣,怕是伤得不轻!忍不住吐了一口血,云轩挫败的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这么厉害的毒,都奈何不了父亲。而在身上的层层叠加的剧痛中,云轩的内心深处,却轻轻松了一口气。父亲死不了了,只是,自己会被父亲打死的吧!这样也好,死了,便不用再想那么多了;死了,便不会再痛了。   只是,云轩终究是未能如愿的。从昏沉的黑暗中渐渐清醒,云轩茫然的睁开眼睛。怎么?自己还没死么?疼痛,依然在叫嚣。一切,依旧没有结束?茫然四顾,眼睛却被离自己不远的倒地身躯刺痛。   “爹?”惊慌中挣扎着爬起来,云轩踉跄地跪倒在父亲身边,颤抖着伸出手。   没有,没有呼吸,没有脉搏……   “爹!你怎么了?醒醒!”轻轻的摇着那个庞大的身躯,却未得到一丝回应。“爹,起来啊!那毒不是对你没用的吗?你快起来啊,地上凉……”宽敞的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来回答那个茫然失措的孩子的疑问。   抱起父亲渐渐冰冷的身体,已经多年不属于自己的泪水缓缓从眼中溢出。三年的一切从云轩的眼前飞速划过……。   那天,自己又惹母亲生气了。然后,就像日复一日都会发生的那样,自己跪在地上任母亲手中的凶器一下一下地朝自己身上招呼。   不是没有想过离开,可是童年时为数不多的几次逃离,惨重的代价深深地刻在了心里。三年前的自己,已经没有丝毫逃离的勇气,即使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即使自己已经武艺高强。   可是,那一天终究是不同的。煎熬竟然早早地结束,抬起头时,只见母亲倒在地上,身前被鲜血浸透,睁大着眼睛仿佛无法相信这个世界已经离她远去。   然后,那个持着染血的剑的人说,“我是你父亲,跟我走……”   自己也不知道当时为何就乖乖地跟着走了,父亲?自己也有父亲了?可是,母亲说,父亲是个恶魔,父亲,杀了那个以折磨自己为乐的母亲,可是,她依旧是我的母亲不是吗?   之后,自己便待父亲淡淡的,却在了解了父亲的生活后,处处与父亲作对。父亲要杀的人,自己便去救;父亲设好的局,自己便去破坏;父亲准备好的行动,自己总会设法去通知目标。   数次无可奈何暴跳如雷后,父亲终于找到了应对自己的办法。自己的身边总会被安排许多人服侍,每当自己与父亲作对后,自己身边已经熟悉的那些人,便会面临生不如死的折磨。父亲确实捉住了轩儿的死穴啊!   可是,当轩儿终于跪下苦苦哀求“求您了,罚我打我吧,别再牵连无辜……”,终于妥协开口叫了那个人“爹”时,终究是自己胜了。那以后无论自己被父亲罚得再狠,父亲都没有再动过自己身边的人。   其实,父亲待轩儿很好的,即使轩儿一次次的破坏了父亲的计划,可是父亲再生气,都没有真的伤了轩儿。父亲与母亲是不同的,母亲会毫不留情地打断轩儿的腿,可父亲的惩罚不过是让轩儿痛罢了!   父亲是爱轩儿的吧!可是这份爱,被自己亲手给扼杀了。母亲,你该高兴了吧?轩儿给你报仇了。可是,轩儿为什么要报仇呢?天下江湖是否安宁,又与轩儿何干?   不,不是的,轩儿是江湖人。轩儿是师父的弟子,除魔卫道是轩儿的责任。对啊,还有师父,轩儿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疼轩儿的师父。可是,师父不会再认轩儿了吧!轩儿已经成了师父嘴里的魔头了!师父不会再叫自己“轩儿”了,师父也不会再抱轩儿了。   记得自己十岁那年,那回母亲直打断了轩儿的腿仍不罢休,轩儿以为那回便是要死了。可是也是那回,轩儿第一次被人抱,被师父抱着,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暖。这个世上只有师父抱过轩儿,连爹都没有。   可是,师父也不是总抱轩儿的,师父很严厉,即使轩儿腿断了,师父仍是严格的要求轩儿日日习武。轩儿努力地达到师父的要求,努力做到最好,可是师父虽然偶尔会笑着说“练得不错”可是,师父再也没向初见时那样抱着轩儿了。   或者,当时是因为轩儿已经没法自己行动,所以师父才会抱轩儿的?终于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后,自己便不再那么认真听话,可师父虽然会严肃的罚轩儿,却并没有超出轩儿的承受能力。于是,自己便故意去惹恼母亲,还要故意避开师父,因为师父要是早早拦下来,轩儿就没法重伤到无法行动了。   果然,那回的轩儿如愿了,已经被伤得无法轻动的自己,终是被师父又一次抱了起来。可惜还未等体味其中的滋味,自己便撑不住晕过去了。   待醒来时,一次次的伸手抓住那个为自己上药的胳膊,轩儿想说“轩儿不想上药,轩儿想让师父抱着!”可是师父说“别动,再不听话师父可不再管你了啊!”于是,到嘴边的话便被永远地咽了回去。   而现在,什么机会都没有了。轩儿已经回不了头了,娘死了,师父不认轩儿了,而爹……   一身血的云轩缓缓起身,抱起父亲让其倚靠在床上摆好姿势,云轩也郑重地上了床,把自己窝在父亲的怀里,然后拿起父亲的双臂,环绕在自己的身前。   真好,虽然身后的这个身体有点冰冷,但依然很舒服,很温暖。   “爹,以后每天都这样抱着轩儿好不好?”   久久地寂静,没有人回答。是父亲不愿吗?可是现在父亲没有拒绝,没有生气地把自己推开。   “爹不说话,那轩儿就当爹默认了啊!”   没有听到反对的声音,云轩满足的动了动身子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挂着幸福的笑安心的昏睡过去…… 番外2:童年   偷偷地跟着大哥溜出府,远远地缀着的逸肃却不敢再靠近哪怕一步的距离。“大哥和二哥都不喜欢自己。”这是逸肃这些年早已明白了的事。可以,逸肃仍是忍不住想去靠近,默默地看着大哥二哥在不远处玩闹。仿佛只要这样看着,便能说服自己说,自己每天都是在和大哥、二哥一起玩的。   小小孩童的记忆里,也曾经有那么一段快乐的回忆,在那零碎的回忆里,逸肃迈着小步子,亦步亦趋的跟着两个哥哥玩乐,两个哥哥虽然也不比自己大多少,可是却总是宠溺谦让着自己。可是,一切的美好,都在五年前的那一晚被打碎,碾成粉末,随风飘散。   那一年,逸肃才三岁。早起要去找哥哥玩的逸肃被告知,府里的二姨娘,他的生母,去世了。逸肃是自小被祖母养大的,虽然偶尔也会去见见二姨娘,可是三年来,逸肃跟他的生母并不是很亲近。但饶是如此,或许是血缘天□,被告知不许乱跑的逸肃想要再去见生母一面的想法在心底生根发芽,迅速窜长,止也止不住。   逸云、逸风见着郁郁寡欢的弟弟心生不忍,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悄悄向灵堂奔去。此时因怕被抓而忐忑不已的逸肃不知道,他将为这一次的任性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作为妾室,死去的二姨娘的灵堂只是设在了她自己的小屋里,只待下葬那日再移出府。在两个哥哥的带领下,逸肃终于如愿以偿的看到了他并不是很熟悉的生母,面容憔悴,即使已经故去,眉头还在紧紧地皱着。待要想伸出手去尝试抚平那让人不舒服的眉头时,逸肃被逸风一把拽着,藏到了床下。待看大哥也钻了进来后,逸肃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是有人来了。   那之后的事,便像是一场噩梦。逸肃听到了祖母和父亲的声音,听到了一个可怕的故事。小小的逸肃并没有完全听懂,但他听出来那个故事里,有死亡,有恨。本就忐忑紧张的逸肃害怕了起来,他悄悄的依偎到大哥的身上,可是出人意料的,他并没有得到预料中无言的安慰与温暖,而是被重重的推倒在地。   进入父亲与祖母视野的逸肃无措的看着父亲,看着大哥爬出来痛哭着质问,看着二哥一言不发的从他身边走过,看着父亲望向自己那一贯的冰冷眼神。   三岁的逸肃还太小,这一场噩梦他似乎懂了,又似乎什么都不懂。他只知道从那以后,大哥与二哥再也不搭理自己了。渐渐长大了的逸肃一次又一次地回忆那一夜,才慢慢明白在这个世上他只是萧家的三少爷,而不是什么人的弟弟了。   “幺,这不是将军府的公子么?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说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用力将逸肃推倒在地。这个世上无论在哪里,都不会缺少欺软怕硬的小霸王的。   “你要怎样?我大哥马上就来了!”捧着被蹭破了皮的手小心的站起来,逸肃向前方张望了一下,惊喜地发现不远处的大哥转过身子看了过来,可当笑容刚刚要挂上嘴角的时候,逸肃绝望的看着大哥转回身子,扬长而去。   “呵呵!大哥?谁不知道你大哥、二哥可是从来都不管你的!小子,别总是油盐不进,乖乖叫我声老大,从此跟着我混,我可以当大哥罩着你。”说完身后跟着的十来个小孩七嘴八舌地吆喝了开来。   “我才不要,你们成天只知道游手好闲欺负弱小,我才不会跟你们这些败类在一起。别说是当我大哥,即使你要当我孙子我都不稀罕。”绝望中逸肃反而都豁出去了,最坏不就是再被打一顿么,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边说着,逸肃边不停地向前望去,期盼着前方会再次出现某个身影,即使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时,逸肃仍不肯收回视线。可是,什么都没有!   紧紧地蜷缩着身子,逸肃不再奢望。对身边的“服不服?”之类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麻木的忍着痛。只是,这次的围殴意外的久,意外的痛。他不知道他的屡次倔强彻底惹恼了那个小霸王,他只知道,自己的意识已经不够清醒了。   模糊中,他想到了一个词,“死亡”,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死了呢?死了,或许也好!   …………   “逸风……”   “嗯?”看着一脸欲言又止的大哥,逸风停下了脚步。。   “刚刚……我出来时看到……逸肃了,他被一群人围住了!”对上弟弟探究的眼神,逸云低下了脑袋,闷闷的说。   “嗯!”轻轻回了一句,逸风重新踏步向前走开。   “逸风……”拉住弟弟,逸云却又不说话了,只是用脚不停地蹭着地,半天才嘟囔了句“是那个小霸王,领着十来个人。”   闻言,逸风顿了顿,转了个方向迈步而去,却又一次被拉住。   无奈的瞥向大哥,只听大哥又一次开口,“不关我们的事,你别瞎管闲事!”   被拉住的逸风瞬时有些哭笑不得。“大哥,你不想管,何必在这磨蹭着跟我一遍遍的说?”说着,反手拉起逸云,迅速跑了起来。   …………   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逸肃只是慢慢的发现周围的人渐渐散去。然后自己被一只手拉了起来,眯着眼睛顺着那只胳膊看去,“二哥?”   “闭嘴,手脚留那干嘛啊!还等着我给你挡着不成?”说着,逸风一脚踢开一个人。   由着二哥紧拉着自己转来转去,逸肃对挥来的拳脚视而不见,眼睛紧紧地盯着胳膊上的那只手,那只紧紧抓着自己的手……   “倒真是出息了,三个人跟十来个人对打,能耐啊你们!”看着眼前跪着的三个小人,板着脸的萧汉辰心底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哼哼,不愧是我萧汉辰的儿子,三对十都不落下风!”   “孩儿知错,请父亲责罚!”闻言,规矩地跪着的逸云慌忙认错。   “嗯,逸风?”满意于大儿子的认错态度,却瞥眼瞧见二儿子一脸不赞同的表情。   “爹爹明明瞧着孩儿厉害高兴着呢,还要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吓人!”听到父亲询问,逸风倒也不怕,饱含委屈地开口。   “咳……嗯!”被小小噎到了的萧汉辰整了整心绪,厉声喝道,“怎么了?打架你还打出功劳来了?赢了怎么了?赢了也得受罚!一人十板子。”说完看着儿子们满脸惊愕的表情,萧汉臣终于满意了“怎么?为父说话算话,为着打架这事训斥你们几回了?逸云,为父上回说什么来着?”   “父亲说,若是再有下回决不轻饶,让再犯者尝尝萧家家法的滋味。”复述完父亲的话,逸云身子忍不住轻轻一抖。虽然没挨过家法,但在学堂里却也是领教过戒尺的,那滋味,绝对不好受。   不理会那几张哀求的小脸,萧汉臣转身拿出了备好了的早已备好了的木板。回身坐在椅子上,萧汉辰用板子点了点自己的膝盖。“逸云,过来!”   看着长子听话地挪了过来,萧汉辰一把将儿子按倒在腿上,伸手退下了儿子的裤子。   “爹……”   “挨家法的时候,不许动!”严声喝了一句,萧汉辰将儿子不老实的两只小手叠在背上,牢牢按住。   “啪!”“啊!”一下,逸云就忍不住痛叫了起来。刚刚还在想戒尺难忍,现在才知道家法板子哪里是戒尺能比的!   不理会痛哭挣扎的儿子,萧汉辰控制着力度一下一下的打着,直至满了十下才放手任由逸云跌跪在地上。“这是第一次,下回挨家法,自己去衣,自己报数,不许动,不许躲,听到没有?”向着大儿子象征性的举了举板子,萧汉辰厉声问道。   “听,听到了!”仍是止不住地抽噎着,逸云怯怯的开口。   不再管一旁哭地花了脸的逸云,萧汉辰将视线转向逸风。“逸风,过来!”虽是严肃,可看着二儿子那惊怕中仍带有倔强的小脸,萧汉辰的声音里藏着一丝笑意。   逸风看了眼父亲,看了眼大哥。终于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站了起来,却在起身时踉跄了一下,眼前陡然一黑,脑中传来阵阵晕眩。稳坐椅中的萧汉辰只当儿子是被吓得软了腿,也不言语,只是淡望着逸风。   逸风稳了稳身子,抬眼便瞥见父亲看向自己的眼中蕴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怯懦。逸风内心小小哼了一声,快步走到父亲身边,自觉地去了裤子,趴在了父亲的腿上。   “啪!”“嗯!”本是见了大哥的惨状做好了准备。还是在挨了第一板子的时候溢出了叫痛声。   不留情的板子一下下的打落,萧汉辰对于二儿子的表现倒是很满意。整个过程不挣扎不叫痛,倒真是个倔强的小子。见儿子挨完了打仍不动,萧汉辰以为儿子是疼得受不了了,伸手扶起逸风。才发现儿子牙关紧咬,脸色惨白,整个人晕了过去。   “逸风,风儿……”萧汉辰掐着逸风的人中,声音中透出了掩不住的惊慌。不过是十板子,自己也控制着力度。想当年自己六岁时可就被父亲拉到书房第一次便挨了三十下板子也没事,就算逸风平时体虚了些,也不该反应会这么大……   …………   “太医,我儿如何了?”见太医久久地把着脉,也不言语只是不停地摇头叹气。萧汉辰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哎!”太医终于肯放下手,说出的话却如晴天霹雳。   “萧将军,令郎时日不多了!”   “什么?你开什么玩笑?逸风刚刚还活蹦乱跳的跟人打架,怎么到你嘴里就成时日不多了?”萧汉臣颤着手拎起太医,仿佛随时准备将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太医扔出去。   “萧将军,令郎因早产,体内经脉堵塞。本来若是小心安置,情绪稳定不轻动,或许能活到十四五岁。可现如今,血脉已不通。下官医术有限,只能保令郎一月之命,大人不妨再寻些其他大夫,或许有法也不一定!”   已经送走了不知道是第几个大夫了,萧汉辰得到的不是摇头便是叹息。逸风虽然已经醒了,却仍改不了早逝的命运。   “风儿?看什么呢?”调整好情绪,萧汉辰回到屋中。   “爹,这是您床上放的书,这就是兵书么?爹讲给风儿听好不好?”摇了摇手中的书,逸风看着父亲讨好地笑着。   “风儿对兵书感兴趣么?”压下心中的烦闷,萧汉辰轻笑着坐到床上,将逸风揽在怀里,顺手接过了逸风手里的书。   “嗯!风儿以后也要做大将军,征战沙场,保家卫国!让我楚月国无人敢犯!”逸风握起小拳头说着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只是兴奋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变成了轻声呢喃。   “好!爹爹等着风儿长大了接爹爹的班,做大将军!”听着怀中小人渐渐低落的声音,萧汉辰朗声应道,声音却带着刺耳的沙哑!   “爹?风儿是不是病得很严重?”每日不同的面孔在逸风面前晃过,每个人把完脉后叹息离开,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即使没有人在逸风面前有过任何的表示、言语,但也止不住逸风隐隐猜测到了事情的真相。   闻言,萧汉辰想开口说“没什么大碍”,可是本该脱口而出的话却在嗓中哽住了。死一般的沉寂后,萧汉辰稳了稳心神,终于开口道:“大夫说,风儿只余一个月的……时间了!”言毕,萧汉辰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残忍。更是怨恨老天爷,若是因自己杀戮太重,那便收了自己去,下油锅也好,下十八层地狱也罢,为何要报应到自己心爱的女人,疼惜的儿子身上。   “爹,这几个字是草船借箭么?”久久的寂静后,慵懒的童音在屋中响起。   “嗯,这是三国中诸葛亮的典故……”夕阳散出金黄的光映入小屋中,屋内的人一个细心的讲解着,一个耐心的听着,仿佛在那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让人忍不住以为这样的情景会一日复一日的发生,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因小孩子学得不认真而拍两下戒尺。   原来,能挨打受罚,也是一种幸福。   “爹,这几个字是草船借箭么?”久久的寂静后,慵懒的童音在屋中响起。   “嗯,这是三国中诸葛亮的典故……”夕阳散出金黄的光映入小屋中,屋内的人一个细心的讲解着,一个耐心的听着,仿佛在那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让人忍不住以为这样的情景会一日复一日的发生,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因小孩子学得不认真而拍两下戒尺。   原来,能挨打受罚,也是一种幸福。   嫩嫩地童言稚语,让萧汉辰惊奇地发现自己的二儿子是如此的有军事天赋。只是,每一次让萧汉辰眼前一亮的回答与疑问,都如一把把锋利的小刀,一刀一刀地刺进他的心里。   …………   呆呆的坐在床上,逸肃不停的回忆着那日的混乱。那个小时候会哄着自己,而如今会拉着自己护着自己的哥哥,苍白着脸色昏在父亲的怀里,没有一丝声息,仿佛随时都会永远的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伸手按上胸口,逸肃疼得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他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从二哥昏倒后逸肃便开始觉得胸口丝丝的疼,而如今,竟是疼得越来越厉害。无意中感觉到有液体滴落在腿上,逸肃下意识的伸手摸向嘴角,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嘴中溢出了鲜血。虽然八岁的逸肃并没有经历过什么血腥,但他隐隐觉得,吐血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终于是鼓起勇气挪到了父亲的书房,逸肃知道这些日子因为二哥歇在父亲的书房里,所以父亲大多数的时间都逗留在书房中。轻轻的推开门,逸肃小心翼翼的走进书房,入目的是父亲小心地为二哥掖好被角。   听到声音的萧汉辰转过身子,便看到了那张和那个女人相像的面孔。曾经的那一夜又一次在脑海中闪现,他是将军,是个铁汉子,却并不意味着他足够坚强到能够承受一次次的心爱之人离去的打击。转过视线看向那个熟睡了的儿子,那个即将从他的眼前流逝的生命。萧汉辰冷漠的开口,“什么事?”   “我……我……”本就有些怯意的逸肃被那冰冷的语气给吓到了,张了半天嘴也没说出想说的话。   “我什么我?没事就回房间老实呆着,少给我到处乱跑惹事。”想起逸风发病的导火索便是因着帮逸肃打架,萧汉辰的心情烦躁起来。   向后退了几步,对血腥病痛的恐惧终于战胜了想转身退却的怯懦。逸肃小声的开口,“爹,逸肃身上痛,我今天……”   “你说什么?”没想到这小子还没完没了了,自己无能被人群殴了身上自然是痛的。可你只是痛罢了,我的风儿,我的风儿怕是连痛的机会都没有了。   凭什么,凭什么当年死去的不是那个恶毒的女人,偏偏是自己心爱的妻子。凭什么自己的妻子拼了性命才生下了不足月的风儿,而那个女人生完孩子第二日便把自己打扮的腰肢招展的四处招摇!   “我……我胸口……”被父亲狰狞的脸色吓到的逸肃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了几个字,却被父亲突然欺身上前的身影生生堵住了到口的话。   携着木板将逸肃扯出了屋子,便在院子里不留情的打了下来。虽说是隔着衣物,却比之前在书房对着逸云逸风时下手重了不止三分。   “啊!爹爹……啊!痛……”从未尝过的剧痛从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痛叫却未止住不断落下的木板。   打了近二十下,萧汉辰终于停下了手,把木板抵在了逸肃的臀部。不带一丝温度的问道:“身上还痛么?”   “痛……啊!……不,不痛了……”刚说了个痛字,父亲手里的木板又紧追不舍的砸了下来,逸肃连忙改口。   “哦?这么说是没打疼你了?”说着便又举起了木板。   连日又要寻大夫又要照顾逸风未休息的疲惫,对即将失去自己机灵调皮的风儿的恐惧,对风儿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面对死亡的心酸,对亡妻的愧疚怀念,对当年之事的憎恨,被种种情绪压得喘不过气的萧汉辰,终于放下了逸风面前‘轻松的笑颜’的面具。一经发泄的情绪竟渐渐失控,开始无理取闹般的对小小的逸肃不依不饶起来。   “啊!”   “爹爹……啊……”   “爹爹别打了……啊”   “肃儿痛……啊!不不……不痛……”   从衣服上渗出的斑斑血迹终于刺痛了魔怔了的萧汉辰的眼睛。看着软软趴在地上的逸肃,萧汉辰心中不由一颤,慌忙扯下了逸肃的衣裤查看伤口。   本已无力挣扎喊叫的逸肃见父亲扯下了自己的裤子,以为父亲还要重罚,忙痛哭着求饶。“爹爹,肃儿错了……肃儿不该来打扰父亲!肃儿身上不痛了……不不!肃儿的屁股好痛!……爹爹饶了肃儿这一回吧!肃儿这就回屋呆着哪也不去了!”   听着逸肃断断续续的求饶声,萧汉辰心中不由发涩。看着伤处倒是还好,虽然确实下手重了,但没伤着筋骨,只是裂开了条血口子有些狰狞。   有些无措的萧汉辰陡然听到了屋内重物落地的声音,慌忙要冲进屋。待一脚已踏进门时才想起了院子里那个满脸是泪,不住啜泣的孩子。“自己回屋处理下伤,别给我到处乱跑惹事。”便闪身从逸肃面前消失了。   待进得屋内,才发现逸风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此时跌趴在地上,小脸竟是比刚刚挨打了的那位还要苍白。萧汉辰几步上前抱起儿子,举起巴掌却不敢下手,擎了半天终于是无奈的放下了手。   “怎么就这么不知道小心,有什么需要不知道喊人么?”紧紧的把逸肃软软的身子抱在怀里,那个战场上取人性命毫不眨眼,刚刚又耍了半天威风的汉子竟然留下了两行清泪。   “爹爹……爹爹别哭……”逸风伸出小手慌张地擦拭着父亲脸上不断线的泪水,“风儿知错了,刚刚风儿是听到了逸肃的声音,爹爹别打他了……”   “好!好!不打,爹爹不打!”不过几日,萧汉辰竟似比之前老了十岁。   蹒跚着挪回了屋的逸肃慢慢的爬上床,把自己紧紧的裹到了被子里。身后的痛不停地叫嚣着,之前胸口的痛倒是被完全掩盖了。小小的逸肃不过才八岁,哪里知道怎么处理伤口?想要叫人却发现自己沙哑着嗓子基本发不出什么声音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本能的因寒冷而紧紧的蜷缩成一团。又冷又痛的逸肃反而没那么害怕了,曾经的一幕幕断断续续地从逸肃昏沉的脑海里闪过。有大哥,有二哥,有父亲,还有冰冷的那一夜。   “爹爹,肃儿好痛……”伴随着滴滴的呢喃,鲜血汩汩的从逸肃的口中溢出,渐渐浸透了枕巾,与逸肃潮红的脸色交相辉映。泪从不断发颤的睫毛下渗出,混入血中再无痕迹。     …………   已经不知过了多久,逸肃感觉自己做了好多好长的梦。他梦到大哥、二哥和自己在院子里打雪球,二哥还帮着自己打大哥;梦到已逝的祖母把自己揽在怀里,教自己认字读书;梦到自己趴在父亲的腿上,父亲拿着板子作势打自己的屁股,却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宠溺的笑声从身后传来;突然,冷漠的哥哥,盛怒的父亲,不断麾下的可怖的木板不停的在眼前闪现,逸肃紧紧的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是要死了么?死了也好啊!这样便不会难过,不会痛了。   此时,正给逸肃灌药的萧汉辰心乱如麻,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碗药了,可是不是压根灌不进去就是刚吃下去就全都吐了出来。不断□呼痛的虚弱声音,不顾伤口紧紧蜷缩颤抖的身体,紧皱在一起不停颤动的眉头,还有那床上成滩的血迹,都狠狠的揪痛着萧汉辰的心。大夫的话不停在耳边响起,“这孩子胸骨断了一块……”“烧得很厉害……”“身后的伤发炎很严重……”“发现的太晚,只能听天由命了……   又一次流光了一碗药,萧汉辰复又拿起了桌上备好的另一碗,坐到床上把那个小小的人抱在怀里,“肃儿,张嘴吃药……肃儿,来把药吃了,爹爹不打你了……肃儿,爹爹错了,爹爹不该不听肃儿说话,不该拿肃儿撒气……肃儿,爹爹求你了,张嘴把药吃了,吃了药病就好了……”坚持不懈的一勺一勺的喂着药,流了再喂,喂了再流。“肃儿,爹求你了,你们不能一个个都这么狠心……别走,爹爹错了,别不要爹爹,别走……”   或许是听到了父亲的话,或许是不停喂下的药终于是有那么点起了作用,逸肃渐渐的微张了嘴,吃下了萧汉辰喂下的不知是第几碗药。   茫然的睁开眼睛,呆呆的眨了眨眼睛,逸肃环顾了下只有一个小厮趴在床边的屋子,逸肃又一次闭上了眼睛。不,不要醒,把我的梦还给我,梦里有父亲的呢喃,父亲的温暖的怀抱,梦里的父亲说他喜欢自己,好爱好爱自己的,梦里的父亲会给自己喂药,还给自己唱好难听的歌……   “这是谁的药?怎么还是满的?”闷闷地走在路上的逸云,瞥见了端着一碗药愁眉苦脸走向厨房的小厮,开口询问。   “回大少爷,这是三少爷的药,三少爷已经两天不肯吃药了!”   “烦人,跟我来……”说着,也不理会小厮,踏步向那个他总是避着的院子走去。   “萧逸肃!你给我起来!”刚踏进房门,逸云便怒吼了起来。   “大哥?”被逸云惊到的逸肃猛得弹起身,反应过来后支撑不住,又虚弱的躺了下去。   “大哥?呵呵,我可没本事当你大哥!你倒是和你娘一样的有手段,你这声大哥我怎么当得起!”   “我……我没有……”虚弱的开口,虽然对于大哥的质问莫名其妙,但逸肃也慌忙开口辩解。   “没有?你明明知道逸风没多少日子了,却还要故意装病,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得跟逸风抢父亲。我告诉你,父亲是逸风的,你少给我有不该有的念头!”说着愤恨威胁的话,逸云却眼神闪烁着不肯看向床上虚弱的人。   “我不是……我没有装病……我没有跟二哥抢爹爹!”听着大哥的质问,逸肃委屈地红了眼睛,躺在床上拼命的摇头。   “还狡辩?你手段倒是高明,竟是让爹爹丢下逸风,在你屋里整整呆了两日。先前也就罢了,现在还想故意不吃药,不是为了把自己拖垮再让父亲来么?我告诉你,你成得了一次成不了第二次,父亲绝不会再来了。   听着二哥打击人的话,逸肃却眨着眼睛愣愣的,父亲,在自己这呆了两天么?那,那个梦,是真的了?   “说话!”见床上人直着眼睛不说话,逸云失却了耐心,一把夺过小厮手里的药。“给我喝了!   艰难地起身,手却连伸出的力气都没有。这些日子逸肃可不止是没吃药,连饭都是不沾的。倒不是为了什么抢父亲,他只是想逃离,逃离这个冷漠的世界。   逸云看了两眼那向前伸了几回都没够着药的手,向前踏了一步把药凑到逸肃的嘴边,毫不温柔的灌了下去。   “咳咳!大哥……”被药呛到咳了两声的逸肃见大哥放下药碗转身便走,连忙开口,“我没有耍手段抢父亲……”   “既然没有,每日就给我按时把药喝了,病歪歪的当会有人闲得管你么?”也不回头,逸云大踏步离开,把逸肃留在了那个空荡荡的屋子。只是逸肃躺下盯了会儿床顶,又侧头看了看边上收拾屋子的小厮。好像这屋子,也不是那么冷清…… 52.归家受罚   跟随着二哥的脚步,亦步亦趋的往二哥的房间走去,逸轩看着眼前那个挺直的背脊,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了开心幸福的笑。   想起刚进家门,父亲顾不得其他,直接把二哥和大哥叫去书房议事。书房中,那个侃侃而谈,自信乐观的二哥的脸上,再也不复当年的死寂与绝望,还有那时不时瞟向自己的目光,严肃中却藏着温暖的笑意。   环视着萧将军府的一草一木,逸轩忍不住再一次感谢上苍,感谢上苍给了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感谢上苍赐予的爱极了自己的母亲,嘴硬心软的父亲,还有,立言要护自己一辈子的哥哥……   “想什么呢?”于门前停下脚步却被身后的弟弟撞到的逸风,转过身冷冷的开口。只是当那个幸福的笑映入眼中时,紧绷的脸颊却忍不住松弛,嘴角被传染般的微微翘起。真好,那个张扬不羁的弟弟又回来了,毫发无伤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有时候,失而复得的东西,才更显珍贵。   逸轩离开后没几日,逸风便被父亲打发,随着特意前来接自己的义父前去拜师学艺。在谷中的日子里,总会在忙碌之余想起那个刚认了几日便消失不见的弟弟。每当那个淡然的笑浮现在逸风的脑海中时,总会渐渐被添上未曾出现的苦涩。那时的逸风才明白,或许,这才是那张将军府里不变笑颜下的真相。   起初对于那个弟弟不信任、不在意自己的怨悭,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成了化不去的担忧焦虑,每当逸风于林间修习武艺时,总会想起那个失了内力如今却下落不明的人。怨怪早已不在,剩下的只有自责与歉疚,若是那些日子,自己对轩弟弟再好一点,是不是他就不会那么决绝的离开,不留一丝痕迹   所以,当逸风接到信说父亲要去“抓”人,让自己回家协助大哥时,抑不住的喜悦与激动盈满全身,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没!二哥把我叫来什么事?”尴尬的笑了笑,逸轩的声音中满是遮不住的笑意。   “进来就知道了。”言罢,萧逸风打开房门,将那个终于“归家”了的弟弟,“请”了进去。   踏进二哥的房间,逸轩不由脚步一顿,不知为何最先映入眼中的竟是墙上挂的藤条。掩饰般的移开视线,暗暗安慰那个东西跟自己无关的逸轩,仔细地环视着二哥的房间,简单而又不失雅致。   “二哥?”正在参观的逸轩,转过头来竟然看到,本是该呆在墙上的东西竟然跑到了二哥的手里,逸轩慢慢的向后退着步子。   “过来!”把玩着手里的藤条,逸风严肃的开口,声音中竟还掺杂着丝丝的火气。   闻言小心的慢慢向前移动,知道二哥为何而气的逸轩,心中无奈却又心虚,想要辩解却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当初自己离家,若说父亲那边还有话可说,可是面对真心接纳自己的二哥,却当真是无言以对。   “二哥对不起,轩儿不该不辞而别。只是离家的事,爹已经罚过了,二哥就原谅轩儿吧!”讨好的笑笑,逸轩始终与逸风保持着两步的距离。觉得心虚歉疚是一回事,可是自己的身上某处遭殃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哦?看来你是明白的很啊,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既然你都明白,也省了我的口舌了,那就过来趴好吧!”轻易的被眼前弟弟的笑颜与踌躇的动作俘虏的逸风,心中本就不旺的火苗彻底熄灭。罢了,不过只是想要一句交代,想要好好看看这个失而复得的弟弟而已,释然的逸风索性调笑了起来。   “轩儿知错了,看在这次离家在外,轩儿也遭了不少罪的份上,二哥就放过轩儿一回吧!”某个本就存了逃躲求饶心思的人,见二哥转了笑脸,便更加肆无忌惮的逃脱了起来。竟是绕着小小的房间,与他的哥哥转起了圈圈。   两人闪转腾移中的灵敏反应,让彼此都眼前一亮。一个惊异于哥哥身手的进步,一个惊异于弟弟内力的提升。若不是如今一人手里持着藤条,一人眼睛紧紧盯着藤条,嘴里说着求饶的话。这一场,倒是能称得上实实在在的较量了。   “萧逸轩,你给我站住,你不是曾说过无论何时,都任我教训的么!怎么,离了一回家就要反悔了?”反复举着藤条却抓不住人的逸风,微微喘息之余心中兴奋激动不已。这个弟弟果真是个奇才,不过是一年光景,曾经尽失的内力竟又深厚至此。   “二哥说笑了,轩儿怎么不记得有这么回事?莫不是二哥拿梦中之事来诈哄轩儿?”偷偷观察着二哥的脸色,见二哥脸上除了浓浓的笑意与兴奋再无其他,逸轩索性耍起赖来。   “你!萧逸轩你等着,等我抓到你,倒要好好问问你到底有没有这回事。”一片衣襟自手心飘过,未及反应却再一次被某只猴子轻易逃脱,潇洒倜傥的萧逸风颇有几分气急败环。   无论逸风是快是慢,逸轩总是与其保持两步之遥,总在将将要被逸风抓住的时候逃脱,几次之后,可怜的哥哥终于意识到,原来这个弟弟竟是在戏耍自己。本想此事就此作罢的心思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被激起好胜之心的逸风拼劲全力与弟弟叫上了劲。   “二哥要抓到我,可是得再多努力修炼些时日了,至于今天,怕是不能了!”不理会喘息不已的二哥,躲累了的逸轩直冲房门而去。   可未等踏离二哥房间的逸轩松口气,竟发现手持藤条的二哥竟不依不饶的追了上来,逸轩慌忙再接再厉的逃了起来。“二哥,停啊,二哥!这可是屋外了,府里那么多人,你给轩儿留点面子呀!”   在二哥的不依不挠的追逐中,当逸轩正暗暗得意于又一次摆脱了将将要抓到自己的二哥时,前方几步之遥的一个伟岸身影,惊得逸轩来了个潇洒的急刹车。“爹,您怎么在这?”   抬眸看了眼一脸心虚假笑的四子,再看了看跟上来的气喘嘘嘘的二郎,萧汉辰微微咳了一声,言道“哦?这是我家的花园,我为何来不得?”   警惕着身后离自己一步之遥的二哥,逸轩慌忙解释“不是,爹要去哪里自然去得,不过爹不是有很多事要忙么?您还是赶紧去忙吧。”说着,微微移动着脚步,打算从父亲身边绕过逃离。   伸手抓住那个小心翼翼挪动脚步的儿子的手臂,萧汉辰轻笑道“爹不忙,再说就算是再忙,管教儿子的时间还是有的。逸风,你说呢?”   努力的憋着笑,平稳了呼吸的逸风拿着藤条一下一下的轻敲手心。“爹受累了,都是风儿无能,管教不好弟弟,还累得您亲自动手。”说着,终于成功的抓住了逸轩的另一只手臂,与父亲默契的将某个待宰羔羊压到了旁边的假山壁上。高举藤条,狠狠抽下!   “啊!”未料到二哥当真下狠手的逸轩,被打得惊叫了一声“二哥轻点,你真打啊!爹,古语有云,一罪不二罚,您不能这么不讲理啊!”   “嗯,此话为父自然知道。可是为父可是记得,你那一罚可是没罚完呢吧,七十藤条可是连二十之数都没打过呢!”见儿子在手下扭动挣扎却不反抗,萧汉辰心中一片柔软。只是鉴于让这个机灵鬼怪的儿子吃瘪的机会实在难得,萧汉辰兴趣盎然的回道,“不过,看在你这一路上服侍为父还算尽心的份上,轻饶你一回。”   微微停顿,在手下的儿子松了口气准备开口前,继续言道:“那不满二十之数就免了,逸风,只罚他五十藤条好了!”   “是,爹。”应罢,逸风便挥动藤条,朝那个“可恶”的弟弟身上抽去。   “爹,爹,我好歹是萧家少爷,您在府里还是给轩儿留点面子吧!若是被人瞧见了,轩儿没脸出门了。”被爹爹一句话憋住的逸轩,无奈的在二哥越来越轻的拍打下软声求饶。   “嗯?没事,这里地势偏僻,不会有人来的。”随着萧汉辰的话刚刚言毕,数名闻讯特地寻着由头走过的小厮婢女慌忙快步离开。杂乱的脚步声传入耳中,使得逸轩心中哀嚎不已。   “二哥,小弟错了,二哥饶了轩儿吧。”见父亲这边无果,逸轩改变策略,转战行刑手二哥。   “饶了?那可不成,做梦的机会可不是天天有啊,你二哥我可要好好珍惜才行。”说着,改变了轻拍的力道,重重的抽了一下。   “啊!二哥,轩儿错了还不成,轩儿那是跟二哥开玩笑呢。您是我二哥,自是可以教训轩儿的。”欲哭无泪的逸轩,很没骨气的软声妥协。   “嗯,既然你如此说了,今日若不成全你教训你一回,岂不是让你失望了?”看着拉达着脑袋的弟弟一脸纠结无奈的表情。逸风终是憋不住,畅快地轻笑了起来。   早已憋得辛苦的萧汉辰见状,亦松了手,却见那个皮实的儿子仍自己趴在墙上不动。“怎么?没挨够?不舍得起来了?”   “不是,该丢的人都丢了,爹您还是把藤条打完吧,不然下次再来一回,轩儿岂不是吃大亏了!”逸轩趴在假山壁上,委屈的嘟囔道。   “哈哈!”轻拍了一下儿子身后,萧汉辰声音中压抑着笑意,“行了,都是在自己家,有什么丢不丢人的,赶紧起来。”   “不起!”   正当逸轩准备继续赖下去的时候,大批御林军的人马突然蜂拥而至。三人肃身而立,心神一紧,嬉闹喧嚣戛然而止。 53.逆贼逆子   在三人的注目下,只见一俊朗少年上前俯身下拜。“将军,下官接到密报,声称将军府中混入逆贼,因此特来拜见将军。”   萧汉辰满是笑意的脸渐渐肃然,若是奉旨前来,此人必不会声称前来拜见。可见,竟是自作主张妄图在将军府中撒野了,想及此,萧汉辰硬声道。“大人客气了,我将军府一向门卫森严,绝不会有逆贼闯入,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无动于衷于萧将军的冷肃口气,礼跪于地的人坚持道,“是否有人,一查便知。若是当真搜不到人,下官愿为自己的莽撞与无礼接受将军任何惩处,望将军成全。”姿态虽低,语气却强硬不肯退让妥协。   “呵呵,好胆色。以三品之身前来搜查一品将军的宅邸,本将军倒是佩服不已。冲着你这份胆色,本将军倒可成全于你,不过,别忘了你刚刚说过的话,请!”   任御林军穿梭于府中,微眯眼睛静待的萧汉辰,沉思于该如何向这个大胆却让他颇为赏识的官员讨一个说法,却未料到,那个信誓旦旦的年轻人,当真能从这将军府中搜出逆贼——昔日的皇弟,如今的阶下囚东方朔之女,东方蕊。   “将军,此女乔装为小厮,混入将军府意图对将军不利,现已抓获,请将军示下。”依旧的俯身下拜,依旧公事公办的僵冷语气,此时听来,却是别样一番情绪。   “大人请起,萧某在此,谢过大人了。”急上前扶起来人,萧汉辰移回盯着随东方蕊而来的三子萧逸肃的目光,欠身答谢。   “将军言重了,萧家乃平反的头等功臣,下官为将军操劳,乃分内之事。将军若无他事,下官先告退了。”言罢,也不待萧汉辰反应,带着来人如潮水般退去。只余萧家四目,于院中寂然相对。   “萧逸肃,现在是否该有人给为父一个说法了?逆贼之女东方蕊,为何会成了我萧家三少爷的小厮?”紧紧盯着面前的三子,萧汉辰心中怒火翻腾不已。你的父兄为着当今圣上天下大业,为着萧家,拼战沙场,在动乱的局势中谋求生机。而你,不思略尽绵力也就罢了,竟然在如此情势下藏匿逆贼之女,当真是不义不孝之至。   移回望向府门的目光,萧逸肃努力平复了动荡起伏的心绪,双手时握时松,最终下定决心般的粗喘了一口气。颤抖着缓缓走到萧汉辰面前,双膝着地跪下,俯身下拜道:“萧逸肃自请逐出萧家,望父亲成全!”   心头窜火的萧汉辰闻言呼吸一滞,他没想到所谓的交代竟是如此的决绝。“你说什么?有本事你给我再说一遍!”   “我说,逸肃自请求去,望将军成全,将萧逸肃之名从萧家族谱移除。”当真豁出去走出了第一步,一切便仿佛容易了许多,面对父亲的质问,萧逸肃朗声回应。   “混账”朗朗男声入耳,刺得萧汉辰耳膜轰鸣。手足无措地左右顾盼一番,撇见逸风手中的藤条,一把夺过,藤条迅猛划过空气发出呼呼的声音。萧汉辰颤着手指向逸肃,却半晌嘴唇微颤说不出一句话。   “三哥,你在说什么昏话,都是一家人出了何事不能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哪里就需要到了自逐出家的地步。”刚刚得以归家的逸轩终究看不下去,趁着父亲未反应,急忙开口。   转头看向逸轩,逸肃惨然一笑开口,“萧逸轩,我不是你,你费劲心机,苦苦谋求的东西,我不稀罕。”进而转眸直视父亲,继续言道:“入得萧家族谱又如何?在这个所谓的家里,我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过客。将军又何必执着于将我束缚在此呢?不如放我离开,对大家都好。”   “你说什么?过客?二十年来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书,到头来就只得‘过客’二字?”嘲讽一笑,萧汉辰狠声言道“你说的对,如此不义不孝的畜生,确实不配做我萧家的子弟。”   闻此狠心之言,最先反应的却是逸轩:“爹,三哥只是一时糊涂,钻了牛角尖。您别说如此气话。”   “气话?哼,这不就是他求的么?”狠狠的盯着逸肃,萧汉辰咬牙切齿道。   “爹,轩儿相信三哥必定是有苦衷的。”话锋一转,逸轩向逸肃道,“三哥,你到底是如何想的?若离了萧家,你又能去哪里?”   “去哪里……”轻轻的重复了句逸轩的话,逸肃的脸上不合时宜的挂上了幸福而决然的笑,声音温柔轻缓,却声声在空中荡漾,砸进每一个人心中,激起惊涛骇浪:“我要去找蕊儿,她在哪里,我便在哪里。她若被判死刑,黄泉路上我陪着她;她若被判流放,我同她一起一路相随;她若被卖作官妓,我便去做龟公;她若罚入宫中做宫女,我便自宫去做太监。”   微微停顿,当所有人因惊愣而寂静无声时,逸肃猛然抬高声音,若向天下人立誓般郑重道,“今生今世,我萧逸肃与蕊儿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你……逆子,你在说什么?”萧汉辰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怒气,举起藤条全力砸了下去。   “厄”突来的剧痛让逸肃浑身一震,却在疼痛稍缓时毫不妥协道,“我说,若将军尚念及那一份血缘之情,便求将军不要阻拦,放我离开。蕊儿女扮男装,在国子监陪伴了逸肃七年,现在,轮到我来陪她一起走下去。”   高举的藤条一下下乱无章法的砸落,鲜少受罚的逸肃早已维持不了跪姿伏趴在地,哭号渐渐代替了微弱的□,听得人心中微颤,然而无论痛呼声多么惨烈,却始终没有出现众人所企盼的求饶与妥协。   “爹,三哥……嗯”见逸肃的外衣已经渗血,逸轩快步走到父亲面前跪下,求情的话尚未出口,便被砸落的藤条阻在了咽喉中。   “离开?你们一个个都把萧家当什么?客栈么?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当真是潇洒!”逸肃的悖逆亦勾起了萧汉辰对逸轩离家出走的怒火,气极的萧汉辰急速的挥落着藤条,不给逸轩留下一丝喘息缓和的机会。   逸轩见状,索性微偏了头咬牙忍痛,规矩地跪着任父亲责打,不再试图言语。   “爹”见四弟被牵连,逸风终于忍不住,上前伸手阻住了父亲的藤条,屈膝跪地道,“今日之事,乃逸肃自求离家。与四弟何干?何况,四弟当初离开,与现在的情形并不相同,那时的四弟,尚未被您承认不是么?您今日何必要把对三弟的怒气,发泄在四弟身上!”   盛怒的萧汉辰,倒是被逸风的言语惊醒,微低头看了看冷汗划过苍白脸颊的逸轩,稍稍平复了激荡的心绪,佯装平静手指假山壁道:“撒手,你们两个给我面壁跪着去。”而后虽见逸风放了手,两人却跪地不动,萧汉辰耐心尽失,厉声呵斥道,“滚!”   眼见父亲又有动手的趋势,逸风起身强拽跪地不动的逸轩,向假山壁走去。微微抗拒,逸轩最终依言随二哥而起,待得被二哥拽着跪倒在地,逸轩才如刚刚缓和般,低声呻吟着痛。   逸风见状忙急切道,“怎么?很痛么?有没有伤到哪里?”微微摇头,逸轩平稳了呼吸,向二哥微微牵起嘴角,“没事,皮肉伤,这点痛不算什么。只是三哥他……”   “为了一个女子,行自逐离家的悖逆之事,说做龟公太监的不孝之言,不该罚么?”二哥的话清晰入耳,虽句句有理,可在逸轩听来,总有些不妥。一边的斥骂责打还在继续,逸轩急乱中半晌才恍悟,二哥此言竟是对三哥冷心无情。   “二哥对三哥,似乎,我是说,二哥会为轩儿拦罚,为何却对三哥无动于衷?”逸轩话音刚落,还未等及逸风的回答,场中逸肃猛然高声之语,却突然闯入耳中。   “关心?家?呵呵哈哈,这么多年来,将军可曾关心过我分毫?你可知我这些年的成绩究竟如何?你可知前年的大考,我为何落榜?我整整烧了七天七夜仍坚持考试,不过是为了有所成就让你多看我一眼。最后晕死在考场上你可知道?”藏在心中多年的话喷涌而出,便如决堤的洪水般势不可挡,“不,你什么都不知道。生病了,照顾我的是蕊儿;难过了,安慰我的是蕊儿;取得了好成绩,和我一起庆祝的是蕊;这个世上唯一会给我过生日的人,只有蕊儿。将军府不是我的家,国子监才是,而蕊儿才是我的家人。”   “你,你在说什么?”刚刚还暴跳如雷的萧汉辰,突然如痴傻般呢喃。   “我在说什么!你听不懂么?这些年你甚至连管教我都不屑,若不是偶尔被逸熙牵累闯祸,我在你眼里怕永远都是个透明人吧。呵呵,即便被牵累受罚,我也永远是顺带被罚的那个,你连一句训导都舍不得给我!”泪,终于忍不住从逸肃的眼中喷涌而出。   嘶哑的哭腔使得话语已不够清晰,逸肃声音渐渐嘶吼起来,“你以为我当真喜欢读书么?不是,不过是奶娘说爹最喜欢读书人。我以为只要我念好书就会有人对我另眼相待,或者哪怕多看我几眼也好。可是,终究是我太傻,太傻……”   久久的寂静中,只有微弱的啜泣声在空中回荡。 54.稚子之殇   “裤子脱了。”萧汉辰在沉默半晌后,冷冷开口。而刚刚发泄完的逸肃闻言,惊得猛然抬头。“怎么?龟公太监都做得,现在却连个裤子都不敢脱么?”   绝望般闭上眼睛,逸肃起身退下下衣,还未俯身趴好时,藤条便紧追不舍的抽了下来。鞭鞭无情落下,萧汉辰在抽出一条条血痕中厉声道,“萧逸肃你给我听好了,你既已经是萧家的子弟,便一辈子逃不掉这个身份的束缚。想走?那是下辈子的事,这辈子是好是坏,你都只能这样给我受着,休想逃离。”大概该说的话都说尽了,任萧汉辰如何责打如何训斥,逸肃都不再言语,只是随着藤条一下下的抽落,而惨声呼痛。   而一边的逸轩,泪水默默滴落在地。逸风轻轻的声音传入耳中,似乎是对之前逸轩之问的回答,只是声音中,掺杂着少许的动摇,“我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大度,我肯接纳你,原谅你,是因为你所做的一切让我折服,化解了我心中的怨恨,可是,当年的事罪魁祸首究竟是谁,想必你也是清楚的。”   “本以为,我是不幸的那一个。如今方知,至少轩儿还有个疼爱我的母亲。”微微一顿,逸轩颤声言道,“稚子无辜,来自父兄的漠视乃至仇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已是最残忍的伤害。”   逸轩此时再也跪不住,然而起身回转时却被惊住,慌忙闪身奔到院中。原来就在刚刚逸风与逸轩说话间,逸熙与逸宏闻讯而来,被三哥身上的一片血红惊吓的逸熙,顾不得探究事情的始末,连忙上前求情无果后,扑身到三哥身上挡罚。而随之而来的逸宏,见藤条一下下抽在五哥身上,亦要扑过来时,恰恰被父亲挥起的藤条击中。一条肿痕自额头横亘至脸颊,血水自右眼滑出。   逸轩在众人惊愣时,连忙伸手捂住逸宏的眼睛,急切道,“爹,我需要一个无光的房间”有时候,大夫的话是执行性最有效的指令。话音刚毕,众人便纷纷行动起来,转瞬间,喧嚣的院落寂静无声,唯有逸肃一人孤零零的趴在地上,就如同过去的近二十年一样,无人问津。   慢慢的挪动身子,似乎身上无处不痛。艰难的缓缓爬起,逸肃看向众人消失的方向,在泪水缓缓滑落中微微翘起嘴角。“爹,刚刚爹打肃儿了,训斥肃儿了。可惜,一切都晚了。”低低的呢喃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逸肃缓缓挪动步子,朝府门走去。   “你去哪里?”随着大家慌乱的遮蔽着门窗,逸风在心急忙碌中突然一顿,木板遮住了阳光,也遮住了屋外的一切。然而逸风心中某个被封闭的阴暗角落,却渐渐的撕开了一条口子,越裂越大。   转头看了看被大家团团围住的逸宏,而后又撇向已经看不到外界的窗户,逸风微微犹豫后,踏步离开了房间。果然,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也该是他弟弟的人,落寞的背影。   逸肃闻言,踉跄的脚步猛然一顿。那个声音,那一问,曾经是他一直企盼的东西。他曾经多么希望从他身边走过的父亲和哥哥,会拦下他问一句“你去哪里?”可惜老天爷的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在他已经决意选择放弃的时候实现他的愿望,又有何用?   “你去哪?”快步走到逸肃面前,逸风又一次冷声探问。   抬头看了看二哥,脸颊泪痕未干的逸肃轻轻勾了勾嘴角。“二哥,我已有了抉择,我有我的幸福,放我离开。”   默默注视了逸肃半晌,直至逸肃想要举步离开时,逸风揽住逸肃的胳膊道,“既然你还叫我一声二哥,我今日就不会让你如愿离开萧家。”说着,直接将人提起扛到了肩上,踏步向逸肃的房间走去。   “二哥,你,你,放我下来。”未料到逸风竟有此动作的逸肃,失措的挣扎了起来。   一手揽着肩上逸肃膝弯的逸风,本就因弟弟太大太重而动作不稳,这一挣扎更是雪上加霜。用力周旋无果后,无法可施的逸风一巴掌拍向了不老实弟弟的臀部。“闭嘴,老实点!”   此一巴掌,竟出乎逸风意料的管用,那个刚刚如刺猬般的弟弟,突然软了下来,安静的趴在逸风的肩上。只是在逸风看不到的背后,逸肃眼中泪水止不住的向外溢出,滴滴落在逸风脚步刚刚踏过的地方,一直慢慢延伸至逸肃的房间。   一脚踢开房门,逸风扛着逸肃直至床前。在逸风轻轻的将人放到床上时,逸肃火速的翻了个身,背朝着逸风抓着被褥不动。   好笑的看了眼床上的逸肃,逸风转身不客气的翻箱倒柜的找起了伤药。但当将最顶层的柜子拉开时,逸风惊愣住了。满满的抽屉里,竟全是伤药,外敷的内用的,仔细一看却全是未启封的。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逸风随手取了份药,回到逸肃床前。   “很奇怪是不是?竟然有人喜欢收藏伤药!”床上一动不动的逸肃,虽未转身却已猜到了逸风的动作。“我也没想到会积攒那么多,我只不过是每年买一两份药备着罢了,我真的没想到会积攒那么多……”   不理会入耳的话,逸风强行退去床上人的衣物,伤药像不花钱似的往伤口上撒。“厄……”听到逸肃的闷哼声,逸风动作一顿,看了眼被逸肃紧抓的被褥,逸风嘴唇蠕动半晌才开口:“弄痛你了?忍着点,一会儿就好。”   “大哥他们每个人,一年要耗多少伤药?一瓶肯定不够的吧,五瓶呢?”不理会逸风的问话,逸肃仍自顾自的说着伤药的事。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我不知道,我屋里的药虽多,却没有伤药。”微微顿了下手中的动作,逸风在继续小心的上药中,回答了逸肃呢喃般的问话。   一句话,止住了床上人的呢喃。沉默片刻后,逸肃小心翼翼的开口,“二哥,对不起,我知道,你该恨我的。对不起!”十多年来,这句话已经在逸肃的口中盘桓了好久好久,可是,他始终没有机会将它说出来。二哥的房间早已经成为他的禁地,即使在家中遇到,他们也如陌路人般擦肩而过。   终于上完了药,逸风刚想松口气,逸肃的话便传来耳中,令其呼吸一滞。拿毛巾擦拭了下手上的药粉,逸风静静站了片刻后,坐在了逸肃的床头。“我不是来道歉的,只是……”微微一顿,逸风用力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十多年来,每天都徘徊在阎王殿的门口,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其他。”   伸手握住那个紧攥被褥的手,冰凉的温度,“只是四弟说的对,稚子无辜,当年的事与你何干?我不该的。肃儿,你是我的弟弟,过去的十多年逸风忘了,今后的几十年,绝不再忘。”说罢,迅速的抽回了手,大踏步离开。   站于屋外,耳听得屋中的人渐渐的嚎啕大哭起来,逸风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萧逸风,他是你弟弟,他们都是你弟弟。你接纳得了一个也可以原谅另一个,你可以做到的,你可以!”深吸了几口气,逸风转身凝视着房门,“肃儿需要他的二哥,你的承诺不会是谎言,是诺言,你做得到的。”喃喃地自言自语半晌,终于举步离开。   府中的另一边,娉婷郡主及逸云等都已赶来,而逸宏被放于床上却始终没能上药医治。“宏儿,别怕,四哥在这,睁开眼睛让四哥看看。”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的相劝,逸宏虽是已经从痛哭中平静下来,却始终做不到简单的睁开眼睛的要求,只是不言语的默默流着掺血的泪。急的屋里的众人团团转。   “萧逸宏你还是不是萧家男儿,一点点伤痛都受不住。”急虑内疚的萧汉辰,自入屋后便远远的站着怕吓到儿子,如今再也忍不住上前训斥道。   然而,听到了父亲的声音,逸宏却如寻得了主心骨般回了神,“爹,宏儿痛,宏儿的眼睛好痛”自被伤后,逸宏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两手在空中无助的摸索着,向萧汉辰发声的方向探去。“爹,宏儿好怕,宏儿的眼睛是不是要瞎了?”   坐在床上抱着逸宏的逸轩见状,轻轻起身。“爹?”轻托着逸宏的背,逸轩略带笑意的看向父亲。萧汉辰张了下嘴,终是无言上前,将逸宏揽在怀里。“宏儿不怕,你四哥在这呢,你忘了你天天在外炫耀说你四哥医术多么了得了?听话,睁开眼睛让你四哥看看伤,我萧汉辰的儿子都是坚强的男子汉。   明明是伤其之人,却能在逸宏恐惧中给其安全感,让其无限依恋,众人忙忙碌碌了半天都无奈的事,萧汉辰不过是几句话便轻松搞定。当逸轩终于宣布无甚大碍时,在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中,逸轩看着那对相依的父子,脑中浮现了片刻前院中某人幸福而决绝的笑。 55.离家之择   “二哥?”本见逸宏无事,逸熙在母亲的催促下准备回屋上些药,却在出屋的时候,碰上了急忙赶来的二哥。   “嗯,逸宏如何了?”自逸肃屋中出来,逸风便急忙赶了回来。虽说下面还有个双胞妹妹,可逸雪常年累月的住在外公的家里。因而逸宏可以说是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一向被大家宠得厉害。如今若是眼睛出了问题,不知他该如何接受这样的打击。   “已经上好药了,四哥说无甚大碍,只是有些损伤调养些日子就好了。二哥去看看吧。”闻言,逸风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松弛了下来。一时恍惚觉得自从四弟来到萧家,似乎所有的事都不需要太过担心,而奇迹总会如期眷顾。   “啊对了熙儿,三弟在他房里,我刚给他上好药。这个家里你和他的关系一向最好,你若无事的话便去陪陪他吧。”恍悟起府里的另一边还有个纠结的弟弟,逸风连忙拦住欲走的逸熙。   得了二哥的话,逸熙早已忘了身上的小伤,微微询问了下今日之事的始末,便急急往二哥房寻去。   “三哥?你这是做什么?”轻推开房门,却发现三哥并非如其所料的躺在床上养伤,却是穿戴整齐的在桌边整理着包裹,逸熙撇了一眼发现,包裹中除了数不清的伤药,再无其他。   “逸熙?你怎么来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逸肃,被逸熙的声音惊得一愣。回过神后便慌乱而迅速的将包袱整好。“三哥,你不好好养伤,这是做什么?”逸熙见状,急忙上前压住将要被提起的包袱,一手抓住逸肃欲提包袱的手腕。   “逸熙,别拦我好吗?这是我的选择,我不会后悔,也无法后悔。”挣扎无果,逸肃抬头直视逸熙,哀声请求。   “你要走?你当真要走?”闻言,逸熙的呼吸顿时急迫了起来。“三哥,你说这个家里没有关心你的人,所有的人都漠视你,那我呢?你要走有没有想过我?”   “熙儿,对不起。我知道,你是这个家里唯一关心我的,把我当兄弟的人。可是,你还有很多兄弟,不差我这一个,可蕊儿……”听了逸熙的质问,曾经无数个由逸熙陪伴的假日在脑海中闪过。这个家,因着这个弟弟,才让曾经的他不是那么的完全无所依。   “胡说!什么叫做我是唯一?宏儿呢?还有二哥,刚刚二哥连宏儿的眼睛都顾不得便来看你,你怎么可以将他们都视而不见?”听得三哥那哀戚决然的声音,逸熙双眼泛红,激动的辩驳起来。   “宏儿?他一向唯大哥和父亲马首是瞻。至于二哥……熙儿,我今天很开心”一滴泪默默自逸肃眼中滑落,滴在地上,也滴到了逸熙的心里,“我终于向二哥道歉了,二哥虽然没说原谅我,可他说今后不会忘记我是他的弟弟,他说他不会再忘了,熙儿你知道么?二哥说他绝不会再忘记我是他弟弟。”   静静的看着眼前泪流满面语无伦次的三哥,逸熙觉得自己的胸口突然刺痛的厉害。“三哥,既如此,你又何必要走?”   “熙儿,你不明白。蕊儿需要我,蕊儿如今已经一无所有,她只有我了。过去,是她给了我一个家,如今,该是由我来给她一个家了。何况,我走了,对大家都好,这个家,并不缺少我一个。爹他,更不缺我这个儿子。”说着,用尽全力挣开逸熙的手,便要甩步离开。   “三哥!”晃神中被三哥挣脱,逸熙慌忙跪下抱住了逸肃的腿。“谁说我们不缺了?你是熙儿的三哥,是爹的三郎,这是谁都无可替代的。”仿若突然想到了什么,逸熙急忙接口,“三哥,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每次你从国子监放假回来,熙儿总会有空闲,不需要进宫陪太子,不需要完成课业。你有没有想过,为何熙儿的日用花销总是没有尽头般的,每回陪三哥出门都随意挥霍。你有没有想过,为何熙儿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用不着的笔墨纸砚,珍品书籍送给三哥?”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你和太子自小交好,作为太子伴读,自然会有不少人巴结送礼。熙儿,谢谢你,这些年一直想着我。若无你的支应,我在国子监的日子也不会那么好过。”边说着边扯开逸熙的手,转身欲把逸熙扶起。   “不,不是,不是的。很小的时候,爹就找熙儿说,你三哥性子淡,如今住于国子监回家的日子难得,有机会多陪陪他。每回三哥要回来了,爹他都变着法子的赏我东西,银钱也就罢了,我自小尚武,爹他赏的那么些笔墨书籍给我有何用?还有那些名学大家的珍品。我是太子伴读,又不需要去拜见名学大儒,爹他为何没完没了的往我手里塞?每回你回了国子监,爹他总要把我叫去考校功课,然后变着法子的探问我那两天都做了什么……”   “不,不可能,你是骗我的对不对?”紧紧的抓着逸熙的两个胳膊,逸肃蹲在逸熙的面前无法自抑的颤抖起来,“肯定是这样,你为了把我留下,故意编这些话来骗我的?你说啊,你告诉我那些东西都不是爹给我准备的?你告诉我这些年我的生活,我在外的打拼,爹他都不知道的,爹他从来没在意过的。熙儿,别骗哥哥了,告诉哥哥那些东西都是你自己在外得的。”   “三哥!我是一直在瞒你,可我今天没骗你,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爹他在意你,他关心你,他只是别扭的不想去承认。”反手握住逸肃的双手,逸熙直视着逸肃的眼睛认真回应道。   “不,我不信。”跌坐在地,逸肃如失了魂般的呆呆直视前方。“你在骗我,没有人在意我的,没有人。二哥没来给肃儿上药,爹也没有关心肃儿,没有,假的,都是假的。我只有蕊儿,蕊儿也只有我。我不能背弃蕊儿,我选择了蕊儿,我不能弃下蕊儿不管。”   “三哥,醒醒,三哥!”见三哥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不停自语,逸熙上前用力摇了摇逸肃。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恍如突然被摇醒,萧逸肃竟毫无预兆的抬手扇了眼前逸熙一巴掌,失去理智般的咆哮起来,“既然你要骗我,便永远骗下去好了,为何要现在说?我已经选择了蕊儿,我没有家,没有!你听懂了吗?萧家不是我的家,不是!”说罢便踉跄的快速起身,连包裹也顾不得了便要往门口冲去。   “三哥,”被一巴掌打愣的逸熙,半晌才回过神来。急忙拉住逸肃的手。“三哥别骗自己了。你信了的,你信了爹爹他关心你,你也信了萧家是你的家。三哥何必要苦苦的骗自己?这是你的家,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三哥,求你别走。”   “逸熙……”仿佛陷入了暴风雨后的宁静,逸肃被逸熙拉住后,一反之前的歇斯底里,声音平静而理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还是那句话,三哥已经选了,便后悔不得。熙儿,蕊儿她需要我。”微微勾起嘴角,却接下了自上方留下的泪,“帮肃儿跟爹爹说,肃儿,要让萧家蒙羞了。爹他若要将肃儿逐出萧家,肃儿不会怨的。今生欠下的,肃儿来生再还。”话毕,逸肃狠心将逸熙的手掰开,踏步离开。   “既然想还,便今生还好了,来生能否相遇,还是未知呢!”清朗的话音传入逸熙耳中,本是落寞无奈的逸熙抬头,发现四哥两手撑门挡在门口,亦挡在了三哥的面前。   “你……”一鼓作气的步伐被逸轩一挡,逸肃突如泄了气般失了措。   “你什么你?谁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了?为何要自己轻易的下决定?何谓父子兄弟?你一个人解决不了的事,便以为所有人都解决不了么?作为萧家儿郎,你也太小瞧萧家了吧。”将手环抱于胸前,逸轩浅笑堵住了逸肃未出言的话。   “我……”突然变化的局势,让刚刚心情激荡起伏的逸肃在那张轻松淡然的笑中,哑口无言。   “别我了,爹已经持着去年圣上赏下的免死金牌入宫了,我亦马上要入宫。”晃了晃手里的无人问津的尚方宝剑,逸轩撇眼屋内到,“三哥现在是要自己回屋呢?还是轩儿将三哥压回屋绑床上?”   “四哥,我也要去!”听罢逸轩的话,逸熙先一步跳了出来。“你就别去了,在家……看好门”若有所指的看了眼逸肃,逸轩向后退了一步,伸手将房门关上,转身向府门走去。 56.为父之境   当逸轩赶到宫中时,便发现父亲手擎免死令牌,跪于乾勤殿外。见状,逸轩快步上前,于萧汉辰侧后方跪下,同擎起尚方宝剑。   “你”听得身后的声音,萧汉辰微向后侧偏了下头,便看到儿子跪在了他的身后,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剩两个字:“来了!”   “是,爹!”微微一笑,逸轩挺直了身子目视前方,两人都不再言语。寂静中,太阳渐渐落于西山。   “圣上有旨,宣萧将军,萧大人觐见!”夕阳下,萧家父子终于等来了皇上的宣见。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疲累地揉了揉眉心,东方坤椅身到榻上。“萧爱卿,三个时辰了,还未改变主意么?”   “皇上……”未等得萧汉辰言语,东方坤便接口道,“罢了,若是改了主意,如今你便不会跪在这了。萧爱卿啊,你这可是故技重施啊,有些事可是可一不可二的。”   “臣不敢,只是臣实在无计可施。望皇上成全,臣恳求以多年的功绩换叛臣之女东方蕊自由身。”言罢,长身下拜。其后萧逸轩,亦随之拜倒。   久久的寂静,就在小太监以为皇上已睡着时,清冷之音自萧家父子头顶传出。“小玄子,将萧爱卿手中之物呈上来吧。”微顿后道,“传旨,东方蕊虽为罪臣之子,但己身无过,将其赐予萧家三子萧逸肃为妻,但其子孙三代,不得涉身官场。”   跪地的萧汉辰闻言,身体一颤,随后朗声道,“臣代犬子,谢主隆恩,吾皇万岁!”   “将军平身吧!为君者,都喜欢听臣下山呼万岁,呵呵,可哪有一个君王能当真万岁?”懒懒的倚靠着,东方坤一反之前的威严,嘻言道。   “臣惶恐……”萧汉辰刚起的身子,听闻此话欲又下拜。   “哎,起来起来。你呀,这么多年了,别的不行,一个为臣之礼倒是遵得最好。想跟你说说心里话那是难上加难,整日的惶恐。这方面啊,倒不妨跟你儿子学学。”随着言语东方坤坐起,向前探着身子,话锋一转,向仍跪于地上的萧逸轩道,“萧太傅,这身官服,穿的倒是理直气壮啊。”   跪地的逸轩闻言,内心欲哭无泪,自己这还真是往枪口上撞。若早知皇上心中早有定论,根本不需自己插手,何必跑这一趟?无奈只得开口“臣知罪。”   “你是知罪却不改吧!”懒懒的盯着逸轩,东方坤接口道。   “皇上,犬子……”   “知道是你犬子,”如偷乐般一笑,东方坤截住了萧汉辰的话,“朕也累了,既然是你儿子,萧爱卿就带回家替朕教训一番吧!”   “臣领命,微臣告退!”生怕皇上改了主意,萧汉辰闻言连忙趁机告退。却在领着儿子刚退出门口时,被皇上又一次宣入。心怀忐忑的入内,听到的却是出其意料的一番话。   “萧爱卿,朕知道爱卿一向为人严谨,大公无私。只是……咳,朕说教训,你便当儿子般教训一番就是了,不必如当初萧逸云般动用军棍。”东方坤本让人跪安后,突想起了一年前,萧汉辰罚重伤的长子,萧逸云的100军棍时的狠心冷情,便出尔反尔的将人又招了回来。   “萧汉辰之心,软时够软,硬时也够硬啊!”望着楚月国的栋梁之臣又一次退下,东方坤喃喃自语。   “皇上,您说什么?”见人已退下,小玄子本欲上前服侍,却模糊听到皇上的轻语。   “没什么。小玄子你说,萧家是太子将来荣登大统,执掌政权的奠基石呢,还是绊脚石?”似是在问,却并未期待得到什么回答,而一边的小玄子也明智的未敢轻言“萧家,朕该拿你怎么办?萧逸轩,朕又该如何待你?咳咳,咳……”   “皇上!”听得皇上的咳嗽声,一旁轻轻按摩的小玄子慌忙掏出手帕递了上去。东方坤接过又重咳了几声后,方止住了胸中的不适。   “皇上,奴才听闻萧家萧逸轩医术了得,皇上为何不宣其来为皇上诊下脉?”接过手帕,刺眼的鲜红又一次映入眼中。小玄子想起了刚刚退下的萧家父子,便大着胆子小心翼翼说道。   “萧逸轩?就算他是神医,也不是神。疑难杂症治得,病入膏肓也治不得!命既如此,何必强求?”说罢,懒懒地向后斜躺在榻上。小玄子上前轻盖上一层薄毯,轻轻的呢喃传入小太监耳中,“宁儿,你该长大了,父皇,护不了你一辈子了……”   “爹,刚刚皇上再次传召何事?”随父亲呈马车的归途中,萧逸轩终于问出了心中的好奇。闻言假寐的萧汉辰睁开眼睛撇了眼同坐小小车中的儿子,想起皇上特意的“嘱咐”,好笑道,“无事,不过是话话家常罢了。”   “话家常?”无声的重复了下父亲的话,萧逸轩心中百分的不信,刚刚还在说跟“萧爱卿”话不得家常,怎会专专的把人传回去话家常?偷抬眼看了看父亲,逸轩终是放弃了好奇的探问。   “我这个父亲,是不是做的很失败?”想到父亲教训儿子,尚要日理万机的皇上千叮万嘱,再忆起家中的一团糟,萧汉辰颇为挫败。   “爹说的哪里话,是孩儿们太不懂事,劳烦父亲了。父亲,一直是个好爹爹!”不知为何,本是随口的安慰,当说至最后一句话时,一个略微模糊的身影突然在脑海中浮现。那个身影,表情好   似有些奇怪的端着酒杯,喃喃自语,而后却突然倒地。随着身体砰一声落地,萧逸轩突觉胸口一阵顿痛。   一边陷入迷茫的萧汉辰,倒未注意的儿子神色的变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道:“你也不必安慰我,为父六个儿子中,最懂事省心最出息的,反而是你这个不是为父亲手养大的儿子。可见我这个父亲,是有多失败。”   萧汉辰的话,成功的将走神的逸轩拉了回来,当那句“最懂事省心”的言语入耳时,逸轩某处的皮肉莫名一紧。尴尬强笑道,“爹谬赞了,轩儿还累得爹亲率军营救,哪里来的省心。”   摇了摇头,将话说出口的萧汉辰心情似乎好转了些,“那件事不怪你,你当初离开不是你的错,率军去寻你也是故意为之,非为你所累!轩儿,你娘,当真把你教的很好,为父惭愧。”   听得父亲第一次不是用愤恨的语气谈起娘亲,逸轩心中百味交杂。曾经和娘亲相依为命的一幕幕从眼前划过,是什么时候起,自己忘了初来这个世界时对无父无母的企盼。“娘亲,在另一个世界,你过得可好?”   在父子俩一个沉浸在为父之道,一个沉浸在对母亲的怀念中时,马车已到得家门,车外的小厮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车中的沉寂。   先后下得马车走入府中,萧汉辰将圣旨递给逸轩道:“你去拿给他吧!”   逸轩见状,连忙将手一摊举起,“爹,轩儿累了一天了,困了,还是爹亲自去吧。”   笑话,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萧逸轩才不会这个时候在这对父子间插一杠子呢!   “你说什么?累了?困了?”逸轩的话,将萧大将军成功的噎住,“哼,别忘了皇上最后的旨意,要么现在去把东西送了,然后回屋休息,要么现在给我去书房跪候着,你自己选!”   “啊!爹,皇上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您怎么还当得真了?”内心长叹的逸轩,不得不再一次感叹自己的时运不济。   “自古君无戏言,你,去还是不去?”萧汉辰手持圣旨,步步紧逼。   “咳咳,爹,那孩儿去书房等您。”说着,迅速溜走的逸轩内心哀鸣,“三哥,小弟这可都是为了你牺牲的啊,将来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望着儿子一溜烟消失的背影,萧汉辰鼓了鼓腮,一甩袖子恨恨道,“逆子,真真个不孝子。”恨完瞅了眼手上的圣旨,重重叹了口气,步伐踌躇的向萧逸肃房间走去。   待在门外徘徊半晌,萧汉辰终于“狠心”推开了房门,入眼是整洁而又陌生的房间,萧汉辰站于门外朝屋内环视半圈,却未看见人影。深吸一口气,萧汉辰举步踏入,却突然感觉前方似乎有什么障碍物,低头一看,才发现两个儿子,跪在门边。   暗怪自己一时神思不属,眼神竟呆滞至如此,萧汉辰佯装淡定,一言不发的走进了屋里。自门开后,视线便未离开父亲的逸肃,一直目送着萧汉辰进了里屋。少顷,膝行向父亲身边挪去。   之前自逸轩将门关上后,逸肃便一直呆呆的,被逸熙拉到床上后一直不言不语的坐着。寂静不知持续了多久,就在逸熙坐在凳子上险些睡着的时候,逸肃猛然跳了起来,快步向门口走去,惊得逸熙连忙起身,追至门口却见三哥不动的站在门前,正当逸熙要开口询问时,逸肃突然侧后退了一步,跪了下去。   惊讶的逸熙仔细看向那紧闭的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门外一直有个人影在晃荡,其身形别无他想,是父亲。不自觉的微微勾了勾嘴角,逸熙想了想,走至三哥身后,亦跪了下去。   可如今,看着三哥一点点的膝行着,逸熙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在纠结了半晌自己要不要也依样膝行后,逸熙终于想到了最佳答案。悄悄起身,偷偷从门口溜了出去,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门关上。转身得意的轻拍了拍手,一身轻松地踏步离开。 57.父子之结   逸肃一边缓缓膝行,一边回忆着刚刚父亲开门后的复杂神色,不再是逸肃印象中的冷漠。有怜惜,有愤怒,好似也有疼爱。   “爹”终于来到父亲身前,逸肃张了张口,最后却只蹦出了一个字。   镇定坐下后,却瞥见逸肃竟在缓缓膝行而来,萧汉辰胸口一滞。某个“忤逆不孝子”的背影浮现在脑中,那一个,是那么的张扬不羁。而眼前的这个儿子,却一直在卑微的祈求。就连他想反抗,想离家,亦是苦苦的哀求。肃儿,你的自信在哪里?为父可能有机会,听到你放肆畅快的笑。   强稳了下心神,萧汉辰本想出口的关心之语,到了嘴边却转了个弯,“怎么?我们的萧公子不是要离家么?还在这跪着做什么?走就是了,为父不拦你。”话音一落,萧汉辰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却仍不肯服软的冷冷看着逸肃。   “爹!肃儿知错了。爹……”小心翼翼的抬起手,逸肃想覆上父亲膝上摆的那只粗糙的手,那只他渴望了已久的手,却在空中晾了晾,最后还是颓然的缓缓向后缩去。   本就不错眼盯着儿子的萧汉辰,早已发现了儿子的小动作。眼见着那只微颤的手要缩回去,萧汉辰心中陡然一慌,身先心一步反应,反手将儿子的手抓住。   刚刚沉浸在为自己的怯懦而暗恨中的逸肃,撤回的手突然被父亲抓住,惊愣的抬头看向父亲,嘴不自觉的弯起张开,“爹?”   而抓住儿子的萧汉辰,当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脸上一时尴尬不已,急想了片刻,用力将手一扯,把逸肃拉了起来,然后将儿子压到了桌子上。   而当将逸肃压趴下去时,本已消去的火气莫名升起,想到儿子,乃至其子孙的仕途就此断送,气急的萧汉辰一时找不到趁手的工具,竟直接巴掌向逸肃臀上招呼上去。   任着父亲作为趴在桌子上的逸肃,在连番的怔愣中还未反应过来时,彻底被父亲招呼的巴掌惊住了。双眼大大的睁着,一眨一眨中,泪滴滴落下。   不是不疼,衣裤下的皮肉本就皮开肉绽了,即使是巴掌气恼的萧汉辰用力也不小,可是,逸肃却不言无声,只是默默的流着泪,默默的感受着父亲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的温度,默默的感受着另一只手带来的疼痛与温度。   急拍了十来掌的萧汉辰,见衣裤上渐渐渗出血迹,才悟起手下这儿子的身上已是伤痕累累了。未等疑惑为何一直受不住痛的逸肃刚刚半声也无,萧汉辰突然意识到刚刚自己竟然气急直接用了……巴掌。   “咳,”尴尬的萧汉辰将之前放在桌子上的圣旨,一手扫至逸肃面前,“这是你自己求的东西,只不知这代价,你是否后悔了。”冷冷的坐回凳子上,萧汉辰紧张的看着儿子的反应。   接过来物,意识到这是什么的逸肃心中紧张不已。颤着手打开仔细的一字字的读,半晌无语,只是呆呆的盯着圣旨看。   一边的萧汉辰,见儿子如此反应,想到其三代禁仕途的代价,心中一软。一反之前的冷硬,伸手握向逸肃的胳膊,“若是后悔了,告诉爹,爹明日再去求见皇上。”   “爹,肃儿不悔,肃儿谢谢爹爹!”郑重的在萧汉辰面前跪下,逸肃扬起头认真的看向父亲,“爹,肃儿知错了,是肃儿不孝连累了爹!爹,肃儿今天很开心,肃儿很早就知道,肃儿和肃儿的生母长的很像,肃儿知道父亲和哥哥都恨姨娘,恨肃儿。爹,肃儿不怪您恨我,肃儿只求您有一半的心是爱肃儿,关心肃儿的。爹,告诉肃儿,您有的是不是?哪怕不足一半也好?”   看着眼前的一双充满企盼的脆弱的眼睛,萧汉辰内心起伏不定。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人跪在面前,苦苦哀求他愿用一生去偿还本不该属于他的债,却只求一个机会,一份接纳。那时自己的回答狠心冷情,今日,是否还要再伤一个孩子?   “肃儿,爹不怕连累,只要肃儿过的开心幸福便值得。”要敞开胸怀认清自己的心是否真的那么难?曾经的萧汉辰晚了一次,如今的他不想也不敢再晚第二次。父亲的尊严算得什么?又凭何要把自己心中的伤痛转嫁到无辜的儿子身上?肃儿十来年的苦读如今已被一旨否定,作为父亲,萧汉辰立心要给肃儿他所能给的一切。   想及此,萧汉辰第一次主动敞开心怀,轻轻地抚上逸肃的脸,温柔的拭去肃儿脸颊上的泪,“肃儿,为父允许你求的再多一点。比如,不是一半,是全部!”   “爹?”惊讶的看着父亲,感受着脸上父亲粗糙的手掌。逸肃用牙狠狠的咬了下嘴唇,很疼,不是梦。   看着逸肃的动作,萧汉辰心中既好笑又心疼,从椅上起身平蹲在逸肃面前,“肃儿,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刚刚你求为父的话,再重说一次……”   嘴唇急速的颤抖着,在萧汉辰耐心的等待中,逸肃终于张了口,“肃儿,肃儿求爹爹能够全心全意的爱肃儿,关心肃儿,在意肃儿……”话刚出口,已二十岁的逸肃竟控制不住咧嘴哭了起来,好不容易把“全心全意”四字吐清,剩下的,只能由萧汉辰在如婴儿般牙牙语中辛苦的猜测辨认了。   “好!爹答应你,爹答应肃儿了!”心痛的将哭得“撕心裂肺”的逸肃揽在怀中,萧汉辰铁一般的汉子抬头望向屋顶,却终究没能止住眼中的泪。   被萧汉辰抱在怀里的逸肃,仿佛要将这二十年来积攒的泪哭尽,一切仿如梦一般美好到难以置信。当逸肃下定了决心要离家时,他以为最好的结局便是自己自此与蕊儿相依为命,守着他们自己的家,互相取暖。他以为父亲根本不会在意他的去留,他若开口,能得父兄惋惜相送已是最好。   但是一切都出乎了意料,他原以为的真相并非真相。他萧逸肃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孤独一人,也不是只有蕊儿可依。原来,他萧逸肃是有哥哥的,更是有父亲的。   任凭儿子在自己的怀里痛哭直至昏厥,萧汉辰心疼的将逸肃抱到床上。取来桌子上搁着的伤药,小心的给逸肃重新上了回药。   无力的锤了锤酸麻不止的胳膊,萧汉辰轻轻地离开逸肃的房间,入眼是漆黑的夜色,本欲回房歇息的萧汉辰突然想到在书房中还有个被罚跪的儿子。萧汉辰无奈的摇了摇头,向书房走去。   走近书房,萧汉辰心中微悔。早知在逸肃房中耽搁了如此之久,便不让那孩子跪候了。可出乎萧汉辰意料的是,当他赶到书房中时,书房之内漆黑一片,待存着一丝疑虑的萧汉辰点烛四望后,心中的怒气渐渐升起。“萧逸轩,你个逆子,屡不听父命,待……待明日,为父让你好看!”说罢,狠一甩袖,离开书房,回房而去。   “爹,回来了?”趴在桌子上已小睡一会儿的逸轩,听得门口的响声立刻警醒。果见父亲推门而入。而憋着火气正暗想明日定要好好正正父威的萧汉辰,在自己屋中竟然看到了儿子淡笑地站在桌旁,一时愣住。   “爹,累了吧,梳洗下睡吧!”快速的倒水湿了毛巾,逸轩屁颠屁颠的递给萧汉辰。   “你……”愣愣的接过毛巾,入手是刚刚合适的温度。萧汉辰认命般的擦了两下脸,把毛巾扔回给了逸轩。“不是让你在书房跪候么?怎么跑为父屋里来了?以为献点小殷勤就能免罚?你也太小看为父乃至当今圣上了吧!”   “爹,累了一天了。自早晨归家,又是接理军务又是教训轩儿,之后被三哥闹了一场,照料受伤的宏儿,入宫跪请恩赦,直至回府还要安抚三哥……”说着,本是来讨饶的逸轩心中一酸,一反初衷跪下到,“爹今晚先休息吧,轩儿的事明日再说。爹放心,轩儿不会再跑了,或者,今晚轩儿就在爹房中跪候好了。”   静静的听完逸轩的话,萧汉辰心中百味交杂,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原来这一天自己竟忙碌至此。“行了起吧,你小子就是口舌伶俐。”顿了下,今日意外感性的萧汉辰竟然接着道,“天已晚了,也没几个时辰了,你就在爹床上将就一晚吧!”   “啊?”自以为了解看透爹爹的逸轩,被萧汉辰突来的坦率惊得蒙住,瞪着大眼睛愣愣的盯着父亲。   “怎么?为父还不配与你‘同床共枕’了?”见着儿子傻傻的样子,萧汉辰突然觉得心情莫名的好转,又一次难得的开起了轩儿的玩笑。   “呵呵,父亲相邀,轩儿岂敢不从!”还未言毕,逸轩便迅速脱了鞋子跳上了床。   “臭小子,还没洗漱更衣,你给我起来!”叫嚣自向来肃静的萧汉辰屋中传出,在漆黑的夜色中渐渐消散,月光洒下,留下一片温情。 58.旧事之罪   “爹,不用这么认真吧,您真要打啊!”小心的在书房挪动着步子,逸轩心中后悔不已。本见一早晨父亲都心情极好,还以为昨日之事便那样过去了。谁知被父亲“骗”至书房后,竟拿着藤条欲要“奉旨教子”,一边哀叹着一失足千古恨,逸轩一边小心的躲着父亲。   “为父也无法,终究圣命难为。不过,”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下灵巧腾挪的儿子,萧汉辰欣慰道,“轩儿之武艺倒是了得,昔日小小年纪内功深厚也就罢了,一年前刚内力尽失,如今竟修炼如此之快。难怪不惧国法家规了!”本意是调笑奚落儿子的萧汉辰,未料到他这一句话,点中了逸轩的死穴。   本是嬉笑不惧的逸轩,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呆立不动。脑中嗡嗡作响,一路归家乃至昨日的一切幸福彷如隔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逸轩于原地,缓缓跪下。   见着逸轩一反常态的反应,萧汉辰心中一惊,内心起伏不定地急转猜测,却无半点收获。沉着步子走到逸轩面前,萧汉辰探究而严肃的静静的盯着跪地的逸轩,不言不语。   寂静不知持续了多久,逸轩终究把持不住,颤声开口,“轩儿的内力,是靠吸食他人的内力得来的。”言罢,紧张的屏住呼吸,全身紧绷,侧耳静待着父亲的反应。只听近在咫尺的父亲,呼吸渐渐粗重,紧张中一阵风呼啸而过,反应过来后,右脸颊火辣辣的痛。微抬头,试探地看向父亲,却在还未来得及看清父亲的脸色时,便被一脚踢翻在地。   侧倒在地的逸轩心中忐忑,父亲毫无疑问的盛怒在逸轩的意料之内,只是不知,这盛怒之后,是宽恕还是绝情。修习此种魔功,必为天下人所不齿。如此不劳而获,损人利己之行,也必为父亲所恨。曾想过就此隐瞒,可那是父亲,是逸轩在此人世间最不该欺瞒的人。慢慢跪起,逸轩静静地等待着父亲的宣判,既然选择了据实以告便不悔,若是……大不了一年前的一切,再来一回。   “可有暗伤?”寂静中,满载怒气的话入耳。其内里的含义,却让努力平静心神的逸轩瞬间大脑短路。愣愣抬头看向父亲“什么?”   狠狠向逸轩大腿踹去,萧汉辰厉声吼道“问你话听不懂么?窃取多人内力可会有不妥?可会有走火入魔的隐患?”   “没……没有”终于回神的逸轩,不顾如今的气氛,不顾盛怒的父亲,竟开心地咧嘴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笑容化为了两滴泪,轻轻滑落,“日月星辰此功,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吸食他人内力后化为己用。没有隐患,亦不会走火入魔”话音刚毕,逸轩突觉胸口一痛,人顺势飞起砸于墙上后摔落在地,桌椅茶盏在轰鸣中一片凌乱,剧痛中怒吼在耳边响起。   “没有隐患?没有隐患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他人辛辛苦苦修习的内力,你一吸便得,当真是省时省力。”萧汉辰蹲下身捏起逸轩的下巴,狠声道,“为父不才,这几十年来也修得了不少内力,不如轩儿亦取了去,如何?”   下巴上的痛还未传来,逸轩的大脑便被父亲的话一击而空。“爹,轩儿,不敢!”   “不敢?你有何不敢?萧逸轩,我萧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哦,不对,是魔王。万一哪日你心情不好,整个萧家岂不是要遭池鱼之殃!”轻声的话如风吹过,吹进逸轩的耳中,浸入心里,确如那极地的冰水,冻结了一切。   萧汉辰言罢,猛力将人拽起,便向屋外扯去。待逸轩自恍惚中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离府门只有十步之遥,而父亲强硬的脚步,还在拉着他一步步向府外靠近。惊慌中,逸轩想不及其他,急速跪地下坠。   萧汉辰感觉到身后凌乱的脚步一顿,回过身来,儿子呆滞的眼神映入萧汉辰眼中。萧汉辰微眯了眯眼,运起内力一步步向府外拖去。在逸轩不断的运功下坠中,磨碎了衣裤,磨碎了皮肉,在府门前,留下两串血迹蔓延至门前台阶。   小小的石阶,挡住了血迹,亦挡住了逸轩心中的绝望。终于从惊愣绝望中恢复过来的逸轩,思维活泛了起来。死死的双腿扣在石阶前,一手紧紧抓着父亲拉他的那只胳膊,急切开口。   “爹,轩儿知错了。轩儿知道那是魔功修炼不得,轩儿当时是为了救人迫不得已。之后虽有两个月的沉迷,但轩儿如今已经醒了,轩儿深陷绝情宫时,被人百般折辱也未动用此功一分一毫。爹,轩儿真的知错了,轩儿甘愿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只求爹能给轩儿一次改过的机会。”   闻言萧汉辰的脚步一顿,表情恨恨的看向逸轩。蛰痛了逸轩的双眼,可终究没有勇气再对视的逸轩不知道,他的父亲如今心中的思维活动,绝对是另一番光景:“这群臭小子,一大早晨都跑哪里疯去了,这么久了都没来个拦的人,气死老子了。你们等着,要让老子知道你们没在干正事,非扒了你们皮不可。”   犹豫半晌,萧汉辰一咬牙,依旧狠力将逸轩向府门拽去。秉着呼吸等待父亲反应的逸轩见状一惊,一只手死死扒住身前的台阶。嘶声喊道“爹,轩儿不走!今日爹若当真要将轩儿赶出府。轩儿必于踏出府门前一刻自尽于萧家。”感觉到父亲的力道止住,逸轩急喘了几口气。“父亲若当真觉得轩儿十恶不赦无可救药,认为轩儿来日会威胁到萧家。那今日轩儿便以死谢罪,”言罢抬头看向萧汉辰,哀声“只求爹爹,不要将轩儿的尸首扔出萧家。”   萧汉辰闻言心下一惊,怒火升腾,想死?你竟然敢想死!“求死?你以为你死了便一了白了了?你所修炼的魔功若让天下人知其根源本质,你以为即便你死了,他们就会放过你的尸首么?贪心之人古皆有之,如你一般追求此等魔功之人,必将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紧紧逼视着逸轩,“即便你死了,亦得不到安宁,乃至成为萧家万祸之根源。”   如巨石落入深湖,激起了千层浪。某些从未思虑过的事,如今疯狂涌入逸轩的脑海。是了,如此邪功,贪心者必将百般谋求,那些号称正义之士亦会因畏惧于此功的强大而围而灭之。原来,有些界限一旦踏入,便回不了头了。不是世间所有的过错罪孽,承受一番责罚便会烟消云散,转头从新来过。   惨淡一笑,逸轩缓缓站起“轩儿明白了,轩儿的存在已成祸事。父亲放心,轩儿这便离开。不敢亦不愿连累萧家。”绝望转身,寻寻觅觅,本以为从此有了家,有了幸福。原来不过是南柯一梦。梦醒了,一切便化为泡影,轻轻一戳,便了无痕迹。   呆立于府门前台阶上的萧汉辰,脑中轰鸣。他不过是想吓吓这孩子,当得知修炼这等邪功对己身无碍时,萧汉辰松了口气的同时亦怒恨不已。可这个儿子强势如斯,家法规矩再严厉,可厉得过那牢中的百般刑责?唯一能让这孩子畏惧的,怕只有他不顾一切所求之物了。可是,为何事态会发展至此,如今不再是自己逼迫那孩子走,按眼前人的性情,今日竟成了非走不可?怎么……怎么会如此?不是该将人吓上一吓转而去祠堂的么?   转身的逸轩,在心中无限刺痛中,迈出了艰难的一步。然而,当他欲再踏出第二步时,才发现他的胳膊依旧留在原地,牵扯着他离去的步伐。疑惑转身,顺着自己的手臂缓缓看去,只见手腕上一只大手,牢牢的紧抓着,盯着那只手看了半晌,逸轩才恍觉手腕痛的厉害,仿佛即将要被捏碎般。愣愣地慢慢沿着手臂移动视线,缓缓抬头,直至与某双瞪圆了的眼睛相接。四目相对中,逸轩一眨一眨的眨着眼睛,两人的身形久久停滞。   那些不知是否刚在办正事的人,终于赶来,却是望着府门前的两座“雕塑”,茫然不知所措。终是最小的逸宏耐不住疑惑,上前在两人的视线间一次又一次的摆着手“爹,四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被点穴了么?”   彷如冰冻瞬间融化,滞立的两人终于有了动作。逸轩用力的扭着手腕,却也始终挣脱不了腕上的束缚,探究地再次看向父亲,“萧家军为你几乎出动全军,若有人深究,你以为你与萧家的关系瞒得过天下人么?”话还未说完,萧汉辰已猛拽儿子往祠堂走去。感觉到身后踉跄微挣扎的步伐,萧汉辰心中一松,暗暗感叹这率军救子之计当真是妙啊,可真是一石好多鸟啊!   “哈哈,嘿嘿,哈哈……”被父亲拽着走的逸轩,在短暂的怔愣中回过神来,竟神经质般的大笑了起来,泪水掺杂在笑声中,滴入嘴里。咸咸的,却奇怪地有些甜。   到得祠堂门口,萧汉辰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怒视“你笑什么!”却在回身那一刻瞥见儿子笑颜中的泪水,心中抽痛。。   缓缓止了笑,逸轩勾着嘴角道“轩儿只是在笑自己刚刚糊涂的厉害,轩儿不过在天残教中杀了些人,远未到天下愤起围之的地步。”贪婪地望着眼前的父亲,以及父亲身后萧家之祠堂。心境骤转的逸轩突觉噩梦方醒,什么南柯什么泡影,他们才是最真实的存在。他萧逸轩,怎么可能是孤家寡人?他有自始至终都紧紧抓着他不放手的父亲!虽然,微微皱了下眉头,这手腕真的快要被捏碎了…… 59.祠堂责罚   日已西落,本就阴沉昏暗的祠堂更显昏黑,然而若仔细向内看去,却会发现小小缝隙中夕阳撒入屋内,金黄的微光映在地上,于屋中央被两个背影阻断,顺背而上,莫名添了几许温馨。   紧皱眉头跪在地上,身后的痛不停地叫嚣着,跪地的小腿因之前在院中磨破如今更添难熬,万幸……微微勾了勾唇角挪动了下枕在二哥身上的脑袋,感觉到二哥轻微的配合与靠近,罚跪的逸轩心安理得地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陪跪一旁的二哥身上。舔了舔干枯的嘴唇,逸轩轻轻开口,“二哥,这样的轩儿还能做你弟弟么?”   无聊地跪在地上摆弄着逸轩身后的头发,腿上已感酥麻却不敢轻动,倒不是守着什么受罚不动的规矩,只是怕被身旁的那个弟弟发现而不愿再累自己陪他。   想起白日,于紧闭的祠堂门外焦急地猜测担忧着屋内的情形,终于在大家快要忍不住闯入时,那个庄严而令人畏惧的大门终于开启,于紧容一人通过的门隙中,入目的,是刺眼的血红。   想及刚刚在祠堂内硬是要提上裤子再跪的家伙,莞尔一乐的萧汉辰终是顾忌到儿子的面子,做贼般将门开了个小缝蹭了出来。在尴尬地接收着祠堂外众人注目礼中,萧汉臣洋装淡定从容地环视一圈,严声道:“都散了,一日万事不管地围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眯眼看着院中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脚上却不动弹得一群儿子,手握拳于嘴边重咳了两声,“逸风进去看着你四弟罚跪,其他人都回自己屋去!”言罢不再理会围观众人,甩袖离开。   一一接收来自众人关切的眼神,微点头目送大家离开。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明显看到跪地那人突然地震颤,于人急转身后四目相对,那个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那个疲惫忍痛的双眸,支配着逸风的双腿步步向前迈进,自然而然地跪于人侧将人揽于肩上。紧箍着人肩头直至感觉到重量的压下,方松了力道无言长跪。   闻人言,无奈伸手佯掐了下逸轩脖子“想什么呢,潇洒恣意的萧逸轩何时变得这般患得患失。你是逸风的弟弟,英雄也好恶魔也罢,你都是我弟弟,何况罚也罚过了,你既已知错我还有何怨的?怨那魔功救了我四弟之命么?”   会心一笑,苍白的脸上却是灿烂容颜。是啊,是何时起,自己竟遗弃了昔日的洒脱?或许是于绝情宫外见到那人的那一刻,或许是路途中跪候于父亲床前的那一夜,或许是昨日静静的傻傻的于人身侧睁眼端详着熟睡中的父亲之时。羁绊,当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他耗费着你的心神,同样,却给了你阳光与火焰给不了你的温暖。即使这温暖中有痛有责,亦无悔。   细品心中幸福的萧逸轩,得意间忘却了片刻前的锤楚,随性地伸展着肢体直至剧痛于身后抗议,方闷哼一声老实趴回二哥肩上。回忆起之前的那场痛,逸轩亦忍不住全身一颤。   晨时萧家祠堂外,耳听那自信而张扬的声音终于回归,萧汉辰转回头凝眸注视着祠堂大门,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凉风袭来,皮肤微微的瑟缩提醒着它的主人,背后的衣衫竟已汗湿。想及门口自己近乎无赖的行为,萧汉辰很有越描越黑倾向地迅速松了紧抓了一早晨胳膊的手,约莫是用力的时间太久,乍一放松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将那让人心虚的手自以为淡定地缓缓藏于身前,萧汉辰脸色微红,心中却也暗暗庆幸。   幸好,幸好没有松手,否则,上一回离开,便用了一年时间才浩浩荡荡的把人找了回来,若是这回当真让人走了,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再把孩子领回家……   “爹?”苦着脸揉着被父亲蹂躏了一早晨的手腕,泪干了,笑却未尽。可是揉阿揉,揉阿揉,竖耳斜眼的萧逸轩耳也累了,眼也乏了。身前半步之遥的父亲却是不闻一动,心中暗念早死早超生的逸轩终于按捺不住,试探开口。   “咳”掩饰般地咳了声,无奈发现自己竟在自家祠堂前走神了的一家之主,直腰挺身,眼含敬畏地打开祠堂大门……   乖觉地跟随着父亲的脚步进入祠堂,不待吩咐便自行于祠堂中央跪下。第一次,走进这祠堂是为救人,却是名不正言不顺;第二次,走进这祠堂是为受罚,却是心甘情愿暗含欣喜。可当发现上完了香的父亲拿着那檀木杖往自己身前一矗,可怜的轩儿心中一抖,刚刚那欣喜的心思烟消云散。   轻抬手中杖,指了指角落里的条凳,萧汉辰沉声:“规矩不必我多说,一百杖,生死不论。”   默默为替自己受苦受难的臀腿默哀三息,将那严声冷气的“生死不论”直接无视,挪着步子行至条凳前,垂眸复抬眼看了看站在祠堂中央不动的父亲,踌躇复踌躇,唔,到底是在角落里罚,还是要自己把这条凳搬到父亲那?小心地又瞟了眼父亲的脸色,逸轩终于做出了选择,俯身将条凳抬起走向父亲。   静立不动的萧汉辰瞧着儿子那踌躇而又反复小心看向自己的“哀求”眼神,萧汉辰心中暗乐,饶是你小子再不怕打,这萧家家法也不是你轻易吃的消的,小小疼惜不知不觉渗进心中,这还没打这小子就惧了,自己是不是可以稍稍放点水?反正让他能记住教训就是了。若是让此时未罚已心软的萧汉辰知道,自己儿子那所谓的小眼神,不过是在询问他究竟在哪里施罚,不知会是何情景。   终究,心软也好,疼惜也罢。已定的惩罚如期而至,十杖一组,仅留下一处痕迹,自涨红至乌黑,自皮开及肉绽,直至血肉横飞中险些露骨,那如恶魔般的檀木杖才放过了可怜的血肉,咬向下一处无伤的肌肤。   疼痛如期而至,却又超出了预料地难熬。不是不知道这檀木杖下伤痛惨烈,昔日大哥身上的伤早已是最好的佐证;不是不知道刑责难熬,昔日一次次的伤痕累累早已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可是,萧逸轩未料到,这痛竟是如此的难耐,记忆中甚至没有一次痛过这番,即使是那遥远记忆中的削皮刮骨之痛。   一阵阵昏黑中,为了抵制疼痛,萧逸轩拼命地将注意力转移到对这神奇萧家家法檀木杖的研究中,不知过了多久,在鲜血滴滴滑落中,闭眸咬牙一声不吭忍痛的萧逸轩,唇角勾起,却在还未展开笑颜时,惨声痛叫,险些吓得威武抬杖的萧汉辰,闪腰失手丢下刑具。直至那张惨白的脸看来,轻轻道一句“没事”,方才咬牙继续这一场劳心又劳力的刑责。   多久了?多久在受罚时没有这么肆意的,毫不掩饰脆弱疼痛地呼喊哀嚎?多久了?多久在一次次的苦难中咬牙苦苦地以沉默相抗?痛?为何是这般至痛?释然一笑中逸轩方恍悟,前世今生,这竟是第一次啊……   不为承受泄愤承担报复而苦熬于人世,不为那自己无法苟同的残暴行径而苦苦抗争,不为忧心于自己关切之人而默默承担冤责,不为给那些或熟悉或陌生之人一个交代而甘心受责,不为什么霸业、什么天下、什么谋反忠贞而熬刑,不为去偿那些前人留下的债,更不为身陷囹圄中委曲求全的无可奈何。前世今生,这竟是第一次,简单的只因自己犯了错;竟是第一次,疼痛、惩罚,单纯的只为教训,只为改过。   痛吗?自然是痛的。因为无需去挺着那口气,去假作坚强;无需去向任何人表达自己的不屈与坚持。他只是做错事了,所以被罚了,痛只是为了记住教训,以后不再犯了。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信念支持,自然全身心,只剩下了责罚下的疼痛。   于是,明了了的那一刻,轩儿褪去了那看似坚硬实则残破的外壳。放任自己的脆弱于家中,于亲人身边,展现。   嗓子早已嘶哑,身体渐渐无力,迷蒙中渐渐清醒,方意识到这一场刑责,终于结束了。艰难抬起身,却于痛呼中复趴了下去。身边的父亲一直在,却没有动,逸轩知道,父亲在看,在等。略微缓了缓,逸轩小心而缓慢地自条凳中跌下,慢慢于颤抖中勉强跪地。“轩儿知错,此生绝不再动用魔功分毫,求父亲原谅。”   虚弱地声音自那挣扎颤抖地人嘴中传来,萧汉辰怅然叹息,凝眸咬牙,端立于萧家列祖列宗令牌前抬起右手举于头侧。“我,萧汉辰在此立誓,犬子萧逸轩若再行魔功,不问缘由,必将其逐出家门,若再相见,生死击杀之。”   皱眉忍痛的逸轩本待听得那声必得的“原谅”后,泄力放松。却未料等来地,却是令人惊惧的誓言。睁大那布满血色的双眸,怔楞地看向父亲。良久,苍茫干裂地唇颤抖着开启。“我,萧逸轩在此立誓,今生绝不再行魔功,否则永生离开萧家,与萧家之人,永不相见。”   此刻,他觉得他做了最正确的事,既勾销了前情,又彻底遏止了未来;此刻,他觉得他并无所惧,日月星辰,本该自此消失于这个世界。可是人生,是否能尽如人意?在那可见的未来里,当真不会再有……“不得已”……么? 60.爱难两全   “萧大哥……”一袭白衣,略显苍白的脸庞,于鲜艳夺目的色彩中倍显凄婉,立于屋内,举步不前,微张的双唇,在那泫然欲泣的眸下,令人不忍直视,却更不忍移开视线。   耳边传来那些好事的公子哥门将门扣上的声音,萧逸云默然看着眼前的病美人,勾唇冷笑。那些吊儿郎当的家伙,自己吃喝嫖赌不算,偏要拉着自己出来,美其名曰见识天下“美景”。自己还当真以为他们只是想闹闹玩玩,没想到却是等在了这里。   “公主殿下倒是好雅兴,放着好好的行宫不住,偏是对这青楼情有独钟。放着好好的公主、妃嫔不做,偏是喜这下贱之业!”立于门前,萧逸云终是在那双眸的凝视下败北,率先开口。   自嘲一笑,姗姗垂首,手倚圆桌,“萧大哥……当真了解姗姗,不知多少个日夜,姗姗于那绫罗绸缎、金碧辉煌中想着,姗姗若只是个青楼贱妓该有多好……”抬眸中,一滴泪划过那苍白的肌肤,滴落。   “够了!夏灵珊,你演的不累,萧某已看累了,你那所谓的情意,萧某无福消受,你我,日后还是永不相见的好。”言罢抬腿朝门踢去,却于门破声中,惊闻身后重物跌落的声音,惊惧转身,果见那一袭白衣不再飘然而立,点点血红自那泛白的嘴角溢出,仿佛要将那薄弱的生机彻底带走。   “姗姗!”思维早已停顿,一切的一切似乎只剩下本能,萧逸云飞奔至夏灵珊身前,俯跪将人抱起,那仍不断溢出的鲜血刺地他眼睛泛疼,更刺得其心口锥痛。紧紧将人裹在怀里,双臂却止不住颤抖,“姗姗……   “萧大哥,姗姗,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姗姗自作孽,不可活,今日设计相见,能得萧大哥怜惜,姗姗也无憾了。”轻轻抬手抚上逸云紧皱的眉头,“萧大哥……你,还是那么喜欢皱眉,可惜,姗姗再也做不了那个让萧大哥展眉的人了。”   “不!不会的!你起来,站起来,得意的告诉我你不过在演戏,你不是最会演戏吗?对,姗姗你是骗我的,你没事对不对?姗姗……姗姗……”   闻言,夏灵珊身体一僵,脸色一滞后方凄惨一笑:“萧大哥,姗姗好想做你的妻子,哪怕一天也好……”言罢紧紧盯着逸云的脸,眼睁睁看着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脸变幻莫测,最终归于哀寂。   缓缓的收回冲动的双臂,逸云于跌坐中慢慢起身,“姗姗,我承认,时至今日,我依然爱着你。可是萧逸云不是一个人,萧逸云是萧家的长子,是萧将军的继承人。我愿意信任你,可我不能拿萧家做赌注去相信不会再有下一次的背叛。对不起,你我今生无缘……”近似呢喃的告白与拒绝,话音刚落仿若有野兽在后追赶,萧逸云慌忙转身离去。   “萧大哥!”急切地将那匆忙的脚步叫停在门口,夏灵珊含泪微笑。“萧大哥,倘若姗姗只是个青楼女子,可有福分伴你一生?”   手攥紧着门框,萧逸云任泪悄悄滑落,背着身,只留下淡淡话语:“当年,你我之事被家父知晓,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死,二是娶你为妻;当年,你不辞而别,天大地大,我已备好了行囊。可惜,你终究不是一个青楼女子。”   望着空空无人的房门,独留室内的夏灵珊趴于地上无声痛哭。刚刚,她听到了那个人的告白,听到了最动听的情话,听到了震撼人心的誓言。可是,在当年自己将亲手伪造的军中调令献给父王的那一刻,一切的一切都只能成为过去,成为令人痛悔的回忆。   近乎晕眩中,姗姗朦胧听到门关的声音,任着陌生而熟悉的气息靠近,将自己抱于床上。泪,生生止住。她知道,这个怀抱不是他的,可她又多么的渴望,那是回转的他。   “谢谢你,萧公子。”顺势斜倚在床头,珊珊尴尬一笑,接过萧逸轩递来的药丸,却举于身前久久凝视。“在经历了那样的事后,萧大哥仍愿信我;可在萧大哥仍愿信我的时候,姗姗依旧满口谎言。”苦涩一笑,抬头看向逸轩,“那一刻,我竟是在希望,自己当真病入膏肓,时日不多。”紧握拳头,几欲将手中药丸捏碎。   萧逸轩见状忙出手解救,“别乱想那么多了,如今不是试出大哥不仅对你余情未了,甚或爱入骨髓么?我们现在该高高兴兴来为下一步筹谋才是。”微施力引着姗姗的手将药丸塞入其口中,逸轩微松了口气,若是夏灵珊一时钻了死胡同,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让她服下解药才好,届时估计只能用强了。那种毒药虽说只是制造一种病入膏肓的假象,但毕竟还是对身体有害的。   可那松的一口气还未完全喘匀,萧逸轩突然面色一滞。刚刚虽一直知道门外有人,可这是深夜青楼,没人才是怪事。然而,突然的惊醒让逸轩意识到,这个人,竟是在门外停留了片刻,如今更是呼吸紊乱。惊转头向门口望去,正见那门如幽灵施法般缓缓开启,熟悉的面孔在烛光中,倍显惊悚。   “萧……大……哥……萧大哥!”失魂般的呢喃在那人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去中化为凄厉的呼叫。此刻,她该高兴她的萧大哥竟然真的回转了,还是该再一次痛悔?跌倚回床上,姗姗如木偶般眨着眼睛,无神无望。   “药效还未过,你先好好休息,大哥那边我去解释。”说完,逸轩也顾不得探看失魂落魄的姗姗是否听进了自己的话,慌忙追了出去。   自我检讨中苦笑哀叹,此次貌似不小心帮了个“小小的”倒忙,甚至还把自己搭了进去。他不就是不忍见姗姗在那难逃的命运夹缝中苦苦等待着幸福么?他不就是在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对于姗姗那费劲心机只为求一个爱他的家人而感同身受么?他不就是在床上养伤太久有些无所事事了么?怎所得结果,竟与预期如此背道而驰。看如今,一个心灰意冷,而另一个……   胡思乱想中追上了疾步前行的大哥,却在感受到大哥冰冷的身上传来的低气压时,终究没勇气直接将人拦截,此刻若是二哥自己还敢上前去插科打诨一番,可是这是一向都看自己不顺眼,自己此番归家唯一没有表现出欢迎之意的大哥,逸轩最终选择如个小跟班似得,默默低头随着大哥向将军府行去。   疾步前行的萧逸云,心思混乱纷杂,连自己都分不清转身肃然离开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第一次狠心离开,他的心是痛的,痛到感到胸口的肌肉都在痉挛,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如木偶般行于街头,脑子里却反反复复听到有个声音在说:“她要死了,今日是最后一次相见了,他以后连远远望着她、掩饰般劝慰自己她在某个地方过的很好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着魔般的胡思乱想中,萧逸云想到了一个人。那一刻,是与那个人相识的两年里,萧逸云第一次庆幸,庆幸那个自己恨的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萧逸轩。   萧逸轩,那么多人说他是神医,这一年来,他那为人敬赞的医人事迹,总是恼人的自他耳边飘过。萧逸云的嘴,在他自己未察觉中,悄悄裂开。此刻之前,他对那个人的医术总是嗤之以鼻,不屑的觉得不过是江湖造势。而此刻,他却笃定的认同,那个人是神医,并且治得好珊珊的病。   想及日后,他又可以悄悄地念着看着她,萧逸云迅猛转身回奔,至于萧逸轩会不会答应帮忙治病,姗姗又要在哪里治病,丝毫未及考虑。他只是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姗姗……日后,他们还可以相望相思,以及心底被遏制的某个念头——他们,还有机会……   可是,当他迫不及待要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在他脑子里迷糊地想着若是萧逸轩当真治得好姗姗的话,或许,或许他可以考虑原谅他的时候。他听到了什么?他听到了他爱的人,他恨的人,那两个霸占了他一切强烈情感的人,他们在合伙演戏!他们在谋划他!   那一刻,佳人无碍的庆幸,被欺骗背叛的愤然,对自已单纯易骗的厌弃,难以割舍的爱,难以自抑的恨,种种情绪纷至沓来。萧逸云亦不清楚被某个人跟着的自己想做什么,他只是憋着几股乱窜地气,无意识地向将军府行去。   “大哥……”眼见着大哥闷着头直直向他自己的房间行去。小小衡量了下呆会被关于门外,自己破门而入而不死的可能性。萧逸轩咬牙选择直接拦截,“大哥,要不先去轩儿屋里歇歇?”抓着萧逸云胳膊的逸轩一脸尴尬假笑,唔,貌似自己屋子比大哥屋子远了不少,干嘛要去自己屋歇?   悄悄磨牙地萧逸轩,不出所料地被逸云甩开,却于张口伸手间,愣愣地看着大哥转了方向。咦?刚刚自己还在衡量“在大哥屋外破门而入”和“将大哥绑架至自己屋”哪个方案安全些,这怎么,这么容易就搞定了?   呆愣片刻,眼见萧逸云的身影于转角处消失不见,萧逸轩忙敛了心神,追了上去。 61.谁之资格   来不及为那仍在震颤的门哀悼的萧逸轩,小步紧跟大哥进了屋,也不待吩咐,状似乖巧地跪地屏息。   第一次走进这个陌生的房间,愤然四望,却于片刻后定睛于一点,被蛰疼了的眼睛越眯越紧,视线却莫名地倍加清晰。拳头紧紧的握起,指甲自虐般地狠狠抠向掌心,萧逸云的喘息声逐渐粗重,终是按捺不住,三步上前抓起那“镇静而立”地灵牌,将其猛贯于地,看着裂痕乍现仍不解气,抬脚跺上。   “大哥!”面对突变的逸轩,思绪仍停留在如何自圆其说上,直至那被自己供若神灵的牌位,于萧逸云脚下被碾碎时,惊楞抬头,双眼渐渐在升腾而起的怒气杀气中瞪圆泛红。   得意地勾起唇角,萧逸云终于放过了脚下断碎的木头,行至萧逸轩身前,无视着那双饱含讯息的眼睛,强硬地捏起逸轩的下巴。“怎么?只不过是块破木头,这就生气了?还别说,你果然是那个贱人肚子里出的贱货。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的工于心计,不过那个贱人不如你这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儿子,早早得了个杖毙的下场。哪里如你这般本事,把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果真是了得。哦对了,那个贱人最会爬床了,不知道她教出的好儿子,有没有也学得了一二?”   嗡嗡声入耳,萧逸轩“平静”地听着身前人传来的咬牙切齿的话。可微颤地胳臂乃至身体,出卖了他此刻的“平静”。木头?那怎会只是个木头,那是他的神灵啊!而他的母亲,亦是他心中的神。   曾经,那个千疮百孔的灵魂将自己封印在了千年冰层中。上天给了他临死前期许的来生,却多事地给了他不再需要的母亲。那个“坚强”的灵魂被困在小小婴孩的躯体中,他定下的,是冰冷潇洒的一生。可是,管他是千年万年寒冰,其终究有融化的那一天。   在那每日睡前的一吻中,在那似捧珍宝的怀抱里,在那淡淡的母亲味道下,那个伤痕累累的小人儿小心地开了一条门缝,任久违的阳光悄悄撒入。本是和顺的温暖却是炸药般攻陷了坚固的壁垒,那个曾经以为他的生命中永远不会有阳光的人,在他的“娘亲”面前,幸福地败北了。   那个女人,那个被眼前这人践踏的人,给了他“血肉”,给了他“生命”,给了他“未来”。萧逸轩,他甘愿为了“娘亲”背下上辈人的债,却容不得他心中的“神明”被“打扰”。   “够了!”怒吼,终于宣泄而出,伴之而出的真气将萧逸云抛向白墙,正于其跌落于地时,逸轩缓缓站起,沉步向前,却于刚迈出一步时,耳边传来了清冷的声音,本是势不可挡的步伐于犹豫中暂缓。   “够了!”自两人进府门,便被恰巧行过的萧逸风察觉了其中弥漫的危险气氛。暗暗担忧地逸风终是不放心,索性远缀于二人身后。想着该当给两人相处的机会,逸风十分不客气地做了一回听墙角的小人。   只是,逸风本并不是十分忧虑。他的四弟之强大,天下怕是很难有真的能伤到他的人,逸风只是有些心疼那个伤还没全好,却成天笑的没心没肺的人不知今日又要吃多少苦头。迟迟不肯离去本只是为着万一大哥出手过重自己也好拦上一拦。却未料到形式急转直下,惊楞地看着大哥自墙角爬起恨然而视,萧逸风那拦抓逸轩的手紧紧攥紧。   扶墙而立,萧逸云神经质般的轻笑起来,“逸风,你看到了?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好弟弟?呵呵,一言不合便出手相伤,怕是哪日惹了大魔头不痛快,笑颜转瞬成罗刹,取了萧家满门性命呢!”   怒红的脸色渐渐被灰败取代,耳边响着萧逸云阴阳怪气的话,眼睛呆呆地看着地上破裂的灵牌,逸轩轻轻伸出另一只手,却在还未来得及用力将胳臂上的手挣掉时,二哥那只紧抓的手却自己松了开来。视线缓缓回归,呆滞地看了眼空了的胳臂,逸轩一如既往的勾唇微笑,张口欲言,话却被另一个声音阻在了嘴边,永远失去了脱口的机会。   “够了!大哥,你错了,着魔的人不是四弟,是你!你睁眼看看,你究竟在做什么?他是你的弟弟啊,且不说上辈的恩怨与出生于府外,成长于府外的四弟究竟有何干,就算那些都是四弟的错。那么这些年来,四弟为了这个家,为你做的事还不够吗?有人买凶取你性命时,是谁孤身灭了整个血煞门?你在战场上被敌人围剿,连爹都不得不狠心放弃的时候,是谁闯出去救你?你被人设计陷害出卖军情,是谁在军法下为你剖析真相?你被囚于牢中酷刑加身时,是谁为你以身代刑累得险些丧命?前前后后,他救了你四次性命,你是眼瞎了还是心盲了,多大的恨让你无视这所有的一切,紧紧抓着那些怨那些恨不放?追其根源,四弟不过是二十年前欠了你一条命,可二十年后你欠了他四条!现在是你欠他的你明白吗?逸风不知道今日你二人是发生了什么,但不管是什么,都不该如此欺他辱他。”   努力平复了下激动的情绪,逸风继续轻言道,“大哥,逸风今日放肆了。只是,若你当真一辈子放不下那份执念,无法待四弟如兄长视其为亲人的话。那么便请大哥记住,刚刚跪在你身前的这个人,他是当今太子的恩师,是御前一品带刀侍卫,是第一魔教教主的师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银面修罗,是天下敬重的逍遥菩萨。你,没有那个资格。”   言罢抬头,伸手指向门外,“这是逸轩的房间,大哥请!”   如木偶般向门口走去,却在行至逸风身边时咬牙道,“萧逸风,你我是同胞亲兄弟,他害的是你我的亲娘,是你的一生……”“大哥请。”清亮笃定地声音将逸云微弱的抗议打断,目送大哥离开,逸风沉沉叹息一声,彷如大病一场般虚脱,可当他微白着脸转头看向此事的罪魁祸首,看着他的弟弟呆呆傻傻地眨着眼睛,微张着嘴半天没点反应时,逸风在苦闷疲累中,释然一笑,抬手狠狠拍向那个傻了的脑袋。   “二哥,何必?”颤音而出,逸轩眼眶溅湿。   “何必?二哥只是想让大哥看明白一些事,大哥有些固执,有时候不用猛药怕是不成。更为了……”伸手握着逸轩的后颈摇了摇,“轩儿,再给大哥一次机会可好?你看二哥都为你报了仇了,把大哥喝得那么惨?”   闻言逸轩长长呼出一口气,转身蹲下小心地收拾着地下的碎板。没有得到期望中的回答,逸风也不气馁,一同蹲下伸手欲帮忙,却被逸轩止住,“别碰,我自己来。”“轩儿!”微拔高的声音中暗含责意,手却停在半空,收回不甘心,欲身却踌躇。   抬头深深看了眼锁眉的二哥,往昔的保证,今日的回护自脑中飘过,低头看向那只略显尴尬的手,逸轩附手于其上,抓着那只和他一样大的手,向地上碎板拾去,嘴中却在喏喏埋怨,“就知道二哥是跟大哥一伙的,一个白脸一个黑脸……”   听到那句如小孩子赌气般的话,那副委委屈屈不甘不愿却又不得不妥协的嘴脸,尤其是听得那声“二哥”和“大哥”,逸风终于松了口气,畅快大笑了起来。而于笑声中暗暗磨牙地逸轩不会承认,本是怒火难抑的自己,在二哥的横插一杠中,莫名添了几许心虚。 62.一生承诺   满腔怒火瞬间熄灭,征战沙场兵法娴熟的萧大将军终于于醒悟间呆愣了。他是知道逸云的心思的,这个孩子心中有着和曾经的自已一样的恨乃至更甚。可萧汉辰刚刚发现,他不了解逸轩的心思了。   他对那孩子的认知仍停留在一年前,一年前的那个人潇洒恣意,无论别人如何待他,他都微笑而对。他的面前仿佛有个过滤网,可以滤掉一切的不愉快一切的伤害,然后依旧是义无反顾的坚持。   可是,本以为一切仍是那般的萧汉辰,以为之前的矛盾虽然让人头疼但他来个各打五十大板便可了事的萧汉辰,今日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轩儿。原来,他亦会受伤,会生气,会不肯原谅。   在逸风挺身而出取走逸云手中藤条的那一刻,他终于看懂了刚刚发生的一切,那个孩子,不肯原谅了;那个孩子,是不愿认那个大哥,不愿接受其管教了。   对他们兄弟间的矛盾未过于忧虑的萧汉臣,其自信来源于对轩儿那大度而痞赖般手段的信心,可如今方知,问题,远比想象中严重,而作为父亲的他,无措了。   目光随屋内的逸风而动,反思中的萧汉辰默默低下了头,今日之事,怕是要认真慎重对待了。而被父亲行了注目礼的逸风,直接选择了无视某个目光,径直走向逸轩,温暖而笑,向逸轩伸出了一只手。   顺从地扶着二哥的手起身,感受到二哥的纵容的逸轩也不磨蹭,流利的去衣扶墙,却迟迟等不到预料中的疼痛。疑惑转头,入眼的是二哥紧皱的眉头。   萧逸风确实纠结了,起初自己挨了二十藤条,虽是疼的厉害,最后还破了皮但他知道并不严重,尤其是对于“身经百战”的逸轩来说该是小菜一碟。因而,逸风才毫无心理压力地揽下了这个活计。可如今,看到四弟身上被大家都忽视了的伤,那刚刚结痂的条条伤痕横亘臀腿,怕是一下下去就是皮开肉绽了,如此这般,他如何下得去手?   求助般看向父亲,只见其正在认真地整理衣袖,扯了扯嘴角,逸风回转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四弟,“还是鞭背吧,上衣去了。”说完试探地复转向父亲,果见其仍然坚持不懈地与衣袖“作战”,逸风的嘴角扯了又扯,终是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喂,老爹你这是偏心吗?刚刚是谁说家法没鞭背一说?   而被儿子暗暗嘲笑鄙视了的萧汉辰仍是无动于衷,他才不会承认他心软了,他改主意了,他想说“免了,不必打了。”所以,二小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被老爹坑了的逸风无奈举起藤条,向四弟的背脊一下下抽落。今日之前,逸风只打过一次人,便是当年那与逸轩泯恩仇的三下藤条,那次的他是用了全力甚至动用了内力的。可如今,逸风当真不知轻重该几何了。   眼见着四弟在自己的藤条下无半点反应,该是不重吧?可是四弟的强悍自己又不是没听说过,何况这是背脊,可重伤不得。于是,在一次次地渐渐放松力道中,逸风被自己正在罚的弟弟暗中翻了无数个白眼,而对此无所察觉的逸风在对父亲的数次试探后,藤条挥舞的“不亦乐乎”,险些超了规定的数目。   罚完起身的逸轩瞟了眼二哥额上的冷汗,伸手摸了摸自己干巴巴的额头,伸出脑袋瞅了眼被二哥遮挡的父亲,逸轩的脸颊跳了跳,之前的那些情绪莫名消散,唯有冲着二哥尴尬咧了下嘴。有句话在嘴边转了转,最终还是选择老实的咽回了肚子里。   装聋作哑的萧汉辰悄悄注意着那边的动静,瞥见俩小子间的互动,终是忍不住咳嗽了声。老子还在这呢,你们放水也放的遮掩些成不成,咋还挤眉弄眼的,想看不见都不成。而被父亲“警告”的俩人,“乖巧”地跪直听训,却不料短暂地沉默后,却是被“赶出”了书房。   听命离开的俩兄弟,对视一眼后齐齐瞥了眼身后被关上的门,心思各异。   将门扣上的萧汉臣,转身久久地注视着跪于地中央地大儿子,无奈叹了口气。想了又想,他终究还是选择让另俩小子回避了。稳步行至桌前拿起逸风搁下的藤条,萧汉辰冷冷地看了眼逸云,复举藤条点了点桌子。   二十年的光阴早已让这对父子俩在某方面配合默契,逸云也不待父亲多言,起身行至桌前去衣趴好。却没有丝毫预兆的,藤条直接一下下抽下。沉静的书房里,唯有藤条破风砸落声回响于耳畔。   疼痛很久方歇,萧逸云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喘息,耳边传来父亲淡漠的声音,句句话语入耳,将其本就烦乱的心思搅地更加晕乱,直至离开书房独自一人回屋,耳边竟亦不得清净。   “可知为父为何罚你?”   “可是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事,为父替轩儿出气,为轩儿娘亲出头委屈了你,委屈了你娘?”   “萧逸云,那是你弟弟不是你的仇敌。”   “我是父亲,是一家之主,既然我已认可了他认可了他的生母,就由不得你来置喙。”   “当年之事千错万错,却也是阴差阳错,是为父没本事,不过一妻一妾便闹得家宅不宁,保不住自己心爱的人;是为父当年的自私只顾与你母亲的情意便不虑其他;是为父没能力,中了人的套自己留下了种。萧逸云你听着,从今天起你要恨要怪,便恨为父怪为父。逸肃也好逸轩也好,他们是你的弟弟,你是他们的大哥。”   “云儿,二十年了,有些执念该放下了。”   “大哥,你错了,着魔的人不是四弟,是你!”   “前前后后,他救了你四次性命,你是眼瞎了还是心盲了,多大的恨让你无视这所有的一切,紧紧抓着那些怨那些恨不放?”   “四弟不过是二十年前欠了你一条命,可二十年后你欠了他四条!”   “现在是你欠他的……”   “大哥若你当真无法待四弟如兄长视其为亲人的话。那么便请大哥记住,你,没有那个资格。”   萧逸云痛苦地拼命摇着脑袋,仿佛想把耳边那些没完没了的声音甩掉,待终得一丝喘息一丝清明时,抬头却发现自己竟是走错了路,来到了不该来的地方。然而那一刻,腿却麻木了,他想急急逃离,却久久伫立。   当挂着浅浅笑意的逸轩自二哥房间回返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个雕塑般的人。逸轩不知道来人在门口呆了多久,只是之前因想及二哥被自己强行上药时的窘迫而生的笑意消失无踪,而二哥那被自己选择性遗忘的话爬上心间。   刚刚在二哥房里,二哥那样定定地看向自己,面带祈求,那个疼宠纵容自己的哥哥看着他反反复复地说,“轩儿,再给大哥一次机会可好?”此刻地逸轩不得不承认,他是自二哥房中逃离的。他知道二哥的为难,了解二哥的期盼,可那个“好”字终究牢牢地守在黑暗里,不肯见天日。   两步之遥,逸轩于逸云身后站定,伪装的平淡中涟漪四起,“你……有事?”莫名的,逸轩心中升起了小小地期盼。   如梦中惊醒,萧逸云猛然转身悄然后退半步。那之前,他想了很久,他于那一团乱麻中抽丝剥茧,可上天连让其完成这庞大工程的时间都吝啬给予。萧逸云颓然呼出了一口气,罢了,既然所有人都说自己错了,那便错了吧。   “恩……今日之事,对不起……”对不起,那样对待一个人的母亲,对待一个已逝之人,确实是有违君子行径。   夕阳已洒下光晕,映入小小地院落中,于萧瑟间添上了几缕温馨。对不起?刚刚,那个一直以来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人跟自己道歉了?笑容自某张脸上又一次展开,其实,他要的真的很简单,然而,“以后,你我便做陌路人吧,或者,简单的朋友。这样,对你我都好,我会保有朋友该有的尊重与距离。”   不,迅速的伸手拦住说完话便要离开的萧逸云,不,哪里好?他不觉得好,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他们称呼同一个人父亲,却要彼此做陌生的朋友?父亲怎么办?二哥怎么办?“大……大哥,是轩儿不好,轩儿不该欺瞒,不该设计谋算你,轩儿……作为……弟弟,不该抗罚躲罚。”   缓缓握紧拳头,逸轩压下心底那不该有的小小不甘,他是谁?大哥么?可那个人根本没把自己当做弟弟过,他那般待自己待自己的娘亲,凭什么要这么轻易的原谅。可是,不是已经道歉了么?还要怎样?真的足够了。既然你已经退了一步,那么不为你,只为父亲为二哥,轩儿愿意再退一步。   慢慢跪下,“大哥,轩儿知错了,请大哥原谅。逸轩保证,大哥以后要打要罚,不论原因为何,轩儿都绝无二话。”大哥还没把自己当做弟弟么?没关系,如今的自己也没真心接纳这个“大哥”。可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假兄弟做久了迟早有假戏真做的那一天。   “哦?是么?如今日这般你也绝无二话?”讥讽不屑的话顺嘴而出,言刚落逸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东西。他明明什么都没想好,他明明是无措不知该如何应答,为何他的嘴要如此自作主张?为何明明知道不该再去触碰眼前人的底线,不该再拿他的生母说事,却仍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以最有效的言语回击。   决心与勇气瞬间崩塌,如今日这般么?你明明该知道今日之事的症结在哪里,你明明已经道歉了承认了自己的错,呵,原来你是铁了心不愿与逸轩做兄弟了。那便罢了,你我那兄弟情,哪里配与轩儿的娘亲相提并论。自嘲一笑,逸轩利落起身“在下累了,您慢走不……”   “好。”   “送!”   恩?心灰意冷的逸轩面目迷茫了,刚刚他有听到声音的吧?有吧?刚刚在他说“送”字的时候大哥有说话的吧?是个啥声音?是个“好”么?好啥?小小地声音在耳边碎碎念,“他应下了,他接受了自己任其责罚的话,他愿意试着做自己的大哥了。”   被人一脸迷茫盯着的逸云,放松般的呼出了一口气。好险,那一刻他仿佛感觉到有一扇门将在他的面前永远关闭,幸好,他及时伸出了一只脚拦了下来。可待回过神来,萧逸云郁闷了,他很稀罕么?自己又不缺兄弟。   可是,尴尬地咳嗽一声,“任其责罚的话,貌似你跟逸风也说过吧,前些日子上窜下跳的不知是谁?我可没那个闲工夫陪你玩。”够明白了的吧?听不懂?听不懂那就算了,反正我也没想答应你,真没想!   止住唇角的翘起,逸轩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那一刻年轻版的父亲在其心中闪亮登场。说句软话真的会死呀!白眼归白眼,逸轩还是老老实实端跪下去,“那是轩儿仗着爹和二哥疼宠,才大胆放肆!在大哥面前,轩儿不敢造次!”满意般的点了点头,萧逸云得意而去,至于心底间因那句回话而生出的失落与嫉妒,则被其小心地掩盖了。   人都说,一物降一物,在一次次鸡飞狗跳地萧府“大逃亡”后,萧父终于看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他或者老二,早已奈何不了轻功了得无法无天的老四了,而三儿子那更是指望不上的。唯有……   自此,萧老爹有了其得意之计。“关门,放逸云!”   直至逸轩抱上了自己孙子的那一刻,逸轩内心仍忍不住哀嚎,为什么自己当年要许下那样的诺言?如今他与大哥之前早已不需要那份诺言来维系了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见着大哥还是逃不得反抗不得?   习惯,当真是件可怕的东西。 63.太子登基   三月,是桃花盛开的季节。而今年的三月,是百姓津津乐道的日子,只因当今的圣上,一时间喜上了月老的差事,很是为朝堂中的众位大臣们点了不少鸳鸯谱。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楚月国的萧将军府,无怪乎百姓们议论纷纷,其他大臣间的联姻好歹是门当户对,然而到了将军府这里,便平添了几分诡异。   倒也非是新郎新娘间的身份差异有多大,按理说公主郡主的,凭着将军府的功绩地位也不是配不起。可怪便怪在,萧家的公子们,一个娶的是敌国为质的公主,一个娶的是谋反被贬谪的郡主。或许纯善的百姓们只看懂了其中的热闹,可朝堂中的那群人精们,却是纷纷猜测,萧家,至少萧家大郎三郎,与楚月国权力中心脱离了。   果不其然,萧家大郎萧逸云大婚那日,圣上亲下圣旨贺喜,赐公主府,萧大驸马官升二级,拜平宁将军,负责楚月国军队征收训练新兵事宜。然而明眼人都明白,这萧少将军从此怕是无缘战场了。   作为萧家主角之一的萧逸云,心中却百味参杂,可不得不承认,接到圣旨的那一刻他心中很是松了一口气。有人,替他做了选择,他不必在萧家的责任与自己的婚姻,害死军中那么多兄弟的内疚与对那个背叛他的人的不舍中挣扎。明明被剥夺了权利甚至是军中的未来,可他却生不起一丝恨意。或许,这也是那份圣旨赐婚的高明之处。   可不管怎样,三月的京城是热闹欢腾的,一排排地接亲队伍,此起彼伏。然而,如果说三月的颜色是艳红,那么,四月的京城便是素白。   当月还挂在树梢间时,丧钟敲响,帝王驾崩,举国服丧。   “微臣告退。”握紧拳头紧紧盯着规矩告退之人直至其身影消失不见,东方宁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失落愤慨,俯身扫臂将案桌上的笔墨纸砚连带奏折都砸了个精光。直吓得小太监们哆哆嗦嗦入内听命,得来的不过是怒吼而出的“滚”字。   颓然地跌坐回椅上,轻抚金黄椅臂地手渐渐攥紧。呵呵,如今的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衣物器具可用天下间最高贵的颜色,他是百姓仰望而不可及的真龙天子。可是,那又如何呢?不过是个“孤家寡人”。   东方宁,作为落地之时便受封的太子,其实他早已了解自己的命运,他知道作为一国之太子,帝王,将得到什么,而又失去什么。可是,总会有那么些不甘心,这份不甘心甚至使得他一度消极地去对待自己本该负起的那些责任。   而直至有一天,他觉得他不会如想象中那般孤单了。他有他立志要守护的人,同样,他也有了陪伴他,守护他的人。可是,当父王驾崩时,当作为一个早已没有了母亲的孩子送走了他的父亲时,等待他的,是那空旷的山呼“万岁”,是那份高处不胜寒的孤单寂寥。   一个人,默默地,从痛失严父地哀伤中拼命挣扎,在那份黑暗中,东方宁不止一次的渴望过,有个人,走到他身边,抱起他,安慰他,告诉他别怕,正如当年那般。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怨吗?他怨那个人为什么可以那么狠心,可是,东方宁知道,他是没有资格怨的。从坐上龙椅的那一刻,他便没有资格做“宁儿”了,他甚至清楚地明白其为何狠心。一月前京城那些纷纷扰扰的喜事,人都道那是父皇的兴之所至。可东方宁知道,其实那是自己的杰作,是他作为一国之储君交给父皇的一份答卷。   各官员间纷杂地势力关系,是否掌握如何平衡怎样制宜,他以婚姻纽带的方式向父王展现了自己的能力。尤记得在回答父皇关于萧家之势的回答,“萧家,是国之栋梁,当信之任之而又防之。若自己继位,帝权不强,当抑将权。如今战事消平,萧家军有萧将军一人足矣;赐婚萧少将军,既成全其婚姻以示恩宠,又名正言顺将其调离军权中心;萧家二郎传言其为将才,待数年后学艺归来,君权已强,正填补萧少将军之空缺,做萧家军接班人;萧家三郎已自求离朝堂;萧家五郎与自己最为亲厚,为将现无根基经验不足,却又为可造可用之才;萧家六郎尚年幼。”   然而当长篇大论后呼气放松,迎来的却是父王锐利的目光,拥被卧榻地父皇严声道,“分析尚可依你意行事便是,然而,太子殿下如今是连数都不会数了么?既你不肯说,那便听父王之命吧,萧家四郎萧逸轩,文不得掌实权;武不得为将领兵。”   东方宁记得自己当时腾地站起,脸色瞬间涨红。却见父皇安抚地轻拍了拍自己的手,语气放缓,“宁儿,父皇知道你的心思,正因为知道你真心视其为师才会命你这般处事,否则朝堂之上,他为你师你为他君,一旦意见相左,你让朝臣如何处之?你,又如何处之?”轻咳一声,东方坤笑言,“当然,你若是只当他为太子太傅,那如此良才,自然要重用大用,更要严防抑衡。宁儿你告诉父皇,你是愿留份你们间的纯真,还是要日日与其斗智设谋?”   无力地瘫靠在椅背上,东方宁疲累地闭上眼睛,如今,他的答案依旧没变,他选择前者。可是似乎,师父他连前者都不肯选。想及多时未见的师父在自己面前中规中矩行君臣礼,言语行为不肯有半分逾矩,东方宁只觉浑身无力。   师父,您是怪宁儿在您回京这么多日子都未去见您吗?可是宁儿先是忙于处理平反后续之事,后得知父皇病情被拘于宫中侍疾受教,一直都未得空。或是您怪宁儿登基后太子之班底皆崭露头角,得以升官重用,唯有师父未动分毫?可您那么聪明那么厉害,怎么会不懂?   伸手覆盖双眼,东方宁癫狂而笑。不,您懂,正因为太懂,所以才这般彻底绝情。师父,你选择了萧家,弃了宁儿。   而终得行出大殿的萧逸轩仰望苍穹,深叹一口气。如此做当真是对的吗?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哪怕如今的宁儿尚幼,心纯意真。可十年后二十年后呢?一条独尊天下的龙当真容得下头顶时时罩着一禁锢?   苦笑摇头,若是自己没有回萧家,若是自己只是那个江湖游医或是罗刹修罗,他会毫不犹疑地做那孩子一辈子师父,教他育他管他。帝王又如何?天下景仰臣服但可以不包括他,权势地位,在其眼里不过是浮云。可是没有那么多“若是”,他不是自己一个人,他是萧家子孙,是皇上之臣的儿子、兄弟。哪怕是文臣之家,他尚可少些顾虑,可是,他的萧家,是最易威胁到皇权,最易引得帝王猜忌地军将之家。   月余光阴一闪而过,在那些与曾经的太子疏远的文臣武将们战战兢兢小心观望中,在那些曾经的太子班底,或那些纯臣准备在新皇手中大展拳脚时,楚月国的官员们,看到了一个“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新君,一个热情迅速消散,喜怒无常的帝王,甚至有传言,堂堂一国之君竟在国丧期间游戏民间,流连青楼。   而那个搅得人心不宁的罪魁祸首,又一次地微服出访,只是这一回其直冲目的地而去。无视周遭一切,迈入德运来酒楼后直奔一包间,踹门而入。   正坐在包间中的两人,正于感叹中回忆着昔日这包间化为他二人之间“战场”的情景。说起来他们今日会来此地纯是一时兴起,却仍是逃不过有心寻他二人的皇帝陛下。   东方宁闯入屋内,看着屋中二人那举杯共饮,和谐而又莫名温馨的场景让其压抑的怒怨上涨。其实这些日子东方宁也不知自己都在做些什么,每每夜深人静时,回忆白日自己的种种都觉不妥与后悔,可当第二日来临时,一切又一如既往。每当决心要遏止这些荒唐举动时,心底总有个小小地声音出来捣乱,“宁儿心伤难过孤寂你不管,任我独自一人承担。那若残暴荒唐呢?你是否也无动于衷,听之任之?”   “宋康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携着怒气的门破声,成功地第一时间吸引了屋内两人的注意。看着门口之人铁青的脸色,宋康近乎本能的,大礼叩拜。   而身旁的逸熙,本是突见身份已变的昔日玩伴兄弟,一时恍惚无措。要知道,作为太子的表兄弟与伴读、师弟。逸熙已不知多少年没有刻意的去在意过东方宁的身份了,除非是正经必要的场合,逸熙与太子之间早已没了那些所谓的礼节。可如今,太子已是皇上,自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如今宋康已跪。任是逸熙还未想明白这种私下的见面该如何处之,如今也不得不跪了。   “萧逸熙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64.有样学样    而高高在上的东方宁看着跪拜的两人,一团气似堵在了心口,压不去,吐不出。一手扫落桌上的几盘菜肴,看着碎落于两人身前不远的瓷片,诡异发狠一笑,“跪在地上有什么意思?朕命你二人挽起裤腿,跪到瓷片上去。”   “东方宁你什么意思?给你几分面子你还得寸进尺了你!”话音未落,蹦起来的逸熙便后悔了,怪只怪跟这如今的皇帝曾经太没大没小了,如今条件反射地只把人家当普遍兄弟朋友对待了。可人已起、话亦出口了,再跪下求饶未免太掉价了些。   而桌旁的东方宁,在逸熙那一蹦之下,突如被针扎的气球,瞬间泄了气。就势一坐,拿起桌上的酒壶自斟一杯饮尽,“没什么意思,闲着无事逗你玩玩。”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疲累与落寞。   萧逸熙看着东方宁一杯一杯的狂饮,深深皱眉,大喇喇在旁边坐下抢过酒壶,“你悠着点,总共就这么一壶酒,这一眨眼都要被你糟蹋半壶了。”不是不知道如今两人已是君臣之别,不是不知道他根本没有与皇上平起平坐的资格,可是看着那紧锁的眉,听着那失落的声音,多少年把昔日的太子当做弟弟般保护照顾的逸熙心疼了。   “喂,至于这么小气么?宫里什么酒没有?我明天就送你几大坛。”说着就要伸手从逸熙手里抢夺,却轻巧的被逸熙避了开。   “那哪能一样?光明正大来的酒哪有从丞相府偷来的酒的味道?”说着才想起被遗忘了的宋康,一挑眉踹了堂堂皇上一脚。“你这大师兄的威风可是耍够了吧,赶紧让人家宋康起来。”掩耳盗铃般的,忽视了之前两人行的是叩拜君王的大礼。   而跪地的宋康也不傻,顺势起了身,至于那嘴边的“谢皇上”,含在嘴里转了转,最终还是明智的没有说出来。自觉的坐在逸熙的另一侧,却发现在旁边两人的笑骂抢夺中,自己根本没有插嘴插手的余地。自嘲一笑,人家是表兄弟,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他一个小小臣子家的公子哥怎么能与之相提并论?   酒很快在争抢中告罄,东方宁颓然地趴在桌子上,“熙哥哥,我不想当皇帝了,那个座位,好冷。”早已好多年不用的称呼脱口而出。大了些的东方宁,与逸熙的打打闹闹中,不知何时不再服气他做小的,坚持要当逸熙的哥哥,更是在成为了逸熙的“大师兄”后得意了很久。而如今……   夹菜的手一滞,“宁儿……”   “呵,又说梦话了,还有没有酒?让小二再上两壶,来人!”   想及这些日子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传言,萧逸熙伸手止住东方宁的动作,一字一顿道,“宁儿,那是你推卸不了的责任。”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不想做孤家寡人,今日你还能叫我一声宁儿,明日呢?连师父那种无所不能的人如今都只把我奉为高高在上的皇帝,你又能撑几日?又肯坚持几日?师父,师父他不要我了……”逸熙的一句话,似点着了炮仗般,彻底打破东方宁伪装的平静。已为皇帝的人,还像孩子一般对萧逸轩有着近似盲目的崇拜,让人不得不感叹逸轩的魅力,只是现场的三人,此时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一点。   本想再安慰几句的萧逸熙无言以对,是啊,即使是今日,若不是东方宁的突然发难,他未必会这般“轻松”的与之玩闹。而四哥的态度,更是显明易见的。   “不甘心,赖上去就是了。”一直默默无言的宋康,在突然的沉寂中开口。第一次,他最近距离接触到了昔日的太子,今日的皇上。然而其中的失落与无助,让宋康本有的那些敬畏与嫉妒不平,悄悄散去。更是在两人沉默中,忍不住打破那份哀伤,轻轻开口。   “赖上?”自进屋后,东方宁第一次正视这个有些陌生的……三师弟。   “不错,赖上去!死皮赖脸,死缠烂打……”被宋康一提醒的萧逸熙,跳出他自己能不能做到的纠结怪圈中。自己不一定有那个本事不代表四哥没有,只要四哥愿意,什么事是他不能做,在他手里不会发生的?无形中,又一个盲目崇拜者。   “可是……”被一个新思维砸下的东方宁,弱弱地提出着疑异。   “可是什么?莫非你放不下作为皇帝的面子?”萧逸熙状似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不是,可是耍赖这也太……”看着面前自己的两个“师弟”那坚定肯定的表情,东方宁有着微微的动摇。   “耍赖怎么了?我问你,你是不是师父的弟子?”萧逸熙默契地与宋康对视一眼,互相看到了彼此脸上的笑意。此刻的他们,不知所畏地把那些所谓的担心所谓的大势抛到九霄云外。   “自然是!可是死皮赖脸、死缠烂打未免……”微弱的动摇变成了小小地迟疑。   “是就成了,你既然是师父的弟子,那么有其师便有其子有何不妥?”萧逸熙得意中暗藏小小地幸灾乐祸。至于这有灾有祸的是谁,那就不知道了。   东方宁:“……”   宋康:“……”   端跪在房里,手平举藤条的东方宁内心还在小小纠结着,为什么他会有一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不是前一刻他们还敬畏地跪拜他,小心翼翼、心有隔阂地靠近么,是怎么发展成后来那明显地幸灾乐祸看好戏地表情的?好歹我也是皇上,是你们的大师兄,你们等着,今日事了……可,今日,真能事了么?抬起头看了眼酸麻手臂坚持举着的藤条,这样,真的有用么?   在东方宁心情起起落落中,外出游荡的萧逸轩终于在藏于院内的萧逸熙和宋康的焦急等待中,现身归来。无视窥视地两道气息,萧逸轩唇角一勾,缓缓入院回屋,倒要看看他们在玩什么把戏。   只是,当逸轩打开房门时,整个人如遭遇雷击,定立不动。那个已经跪得有些艰难的……孩子,是被他狠心仍在龙椅上的……皇上?那个背影,那份不甘,那份坚持……   听到门开的声音,东方宁全身一颤,忙跪得更端正了些。他知道,在逸熙和宋康的“守卫”下,“悄无声息”进来的,必是他师父了。可是久久地,背后却未传来任何的声响,就在东方宁心跳从渐渐加速到慌乱焦急中,他终于听到了脚步声,而这脚步声,却是越离越远。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尽了,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而离开的萧逸轩,从院子角落里一手拎起一个,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关门,上栓。   “怎么?这么一会儿便撑不住了?”分不清是魔鬼之音还是天籁,东方宁惊转头后,便是呆滞地眨巴着眼睛,看着那个将房门关上的人转身。   “师……父?”仿若根本不相信自己地所见所听,东方宁迟疑地开口。   并没有做出言语地回应,萧逸轩只是快速地走至东方宁的身边,拾起其丢落在地的藤条,将人拽起来拖至床边按趴下去,便是没有征兆地抽落藤条。   此前,一直处于纠结中的逸轩,终于决定他错了,不是觉得,是决定。他该对那个孩子有信心的,更该有自信,再大的权势也不过是个孩子,他萧逸轩有何教不了得?萧家是军将又如何?他要守护的人便一定护得了。不管是他的家人,还是他的弟子。可见,某些人的盲目崇拜是有原因的。   因师父突如其来的动作慌乱的东方宁,在挨了几藤条后才反应过来。什么死皮赖脸,什么不甘心地全抛到一边,所剩下的就是痛了。从小锦衣玉食的太子殿下,虽说心性上的锻炼或许会残酷,但是身体上的,那是蹭破点皮都会引起震动的人物啊。   曾经被逸轩抓起来一顿戒尺都是难熬了,何况这是没见过的藤条?一声声地叫痛中,东方宁将出这损主意的两人狠狠咒骂了一万遍。说什么最近自己各种荒唐啊,犯错啊,作为师父的弟子就该受罚啊,还得自己乖乖跪着请罚,本想跪就跪吧,他也曾被罚跪过那么几次,可谁想到师父进来二话不说就开打啊。   “师父,痛痛痛,别打了,宁儿知错了知错了。”忍受不住地东方宁,趁着师父停手的间隙慌忙求饶。却没想到换来的是衣裤直接被扒了下去,“啊!”没有了衣裤的阻隔,又是叠在之前的伤上,那痛激得东方宁一声尖叫竟睁开了逸轩按压的手,逃窜到了床角。   “师父,不敢了不敢了,呜呜,宁儿有分寸的。大事重要的事都没耽误的。”眼见着师父伸手要来抓人,没被打又是一声尖叫,“啊!那个那个青楼不是真的,我就是想摆脱跟着的人,进去的时候都不知道是进的哪,而且立马就从后门出去了,真的真的真的。”   看着缩在墙角,拼命解释讨饶,尖叫害怕地人,脸颊不由自主的抽动。他面前这个人,是已经十七岁了吧?而且,他可是皇上好吧?要不要这么没骨气啊!终究,还是抵不过那份心软与歉疚,将人拽过来却是搂在了怀里,像哄小孩子般安抚地拍着东方宁的后背。   而危及解除的东方宁,脸彻底红了。天啊,他刚刚做了什么?被拖裤子打了已经够丢人了,竟然还……虽说那痛确实太恐怖了,可是,完了,彻底完了,没脸见人了。   “对不起,这次的事是师父不好,以后不会了。”轻轻地安抚,萧逸轩做出了承诺。   纠结于丢人问题的东方宁,在听到师父的话后,再也顾不得其他,紧紧抱着师父的腰,背脊微微颤抖。他的师父,终于回到他身边了…… 65.无忧天下   “牧儿,对不起。”轻柔地环抱怀里脸色苍白的人,萧逸风心中百感交杂。他知道有人一直看自己不顺眼,自己的到来,或多或少给某些人带来了威胁,尤其在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情况下,更是对自己存了些除之而后快的心思。可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陷害自己。   然而此刻的萧逸风却不得不承认,自责也好悔恨也罢,他的心底却有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在跳跃。这样的想法有些无耻,可逸风忘不了入谷之初时见到的牧儿,如山中的精灵;忘不了精灵瞬间化为护犊子的母老虎时那种晕眩的颠覆;忘不了在时光流逝中渐渐沦陷其中的自己。   记得自己带着向父亲“坦白交代、力争幸福”的忐忑回了家,带回了为牧儿准备的“惊喜”,换来的,却是惊悸。那个自己已深爱了的人,惨笑着告诉他,她早有婚约,她的未婚夫,就是那个她一直称其为“哥”的人,那个躲在她“母老虎”羽翼下,一无是处,仗着自己少谷主的身份胡作非为的人。   他为她不值,她却听不得一句关于少谷主的坏话。最终,萧逸风还是放弃了,既然那是她的选择,那是他的一厢情愿,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抗去争?   然而,某些容不下自己的人,却给自己送了份“大礼”。说是少谷主相召,要自己去其房中找人,然而一杯“稍待,少谷主即刻便回”的茶水下肚,方觉出不妥,当感觉到自己体内火气升腾时,竟发现床上躺着的,是面色潮红,同被下了药的叶紫牧。   闭目咬唇,萧逸风将怀里昏迷的人抱得更紧了些。当时那药霸道至极,他费尽心机忍耐却终究无法改变结局,或者当时的自己,心中也有着些许私心,不愿抗拒吧。不得不说这一计够狠够有效,抢了少谷主的未婚妻,在少谷主房内行了那“苟且之事”,自己被赶出无忧谷已是必然之势,若自己是个无名小卒,被处死都无处喊冤。   那些人必定是早有准备,此刻那些“证据”怕是早已被毁得一干二净了,怪只怪自己心机不够,竟然如此轻易便着了道。如此一来,不仅辜负了义父,也连累了牧儿。   低头轻吻牧儿额头,“牧儿,逸风不会让你有事的。若你愿随我一起离开,不论是何代价逸风都会带你走,从此珍你爱你。若你不愿,逸风亦会全力保你周全,是萧逸风鬼迷心窍,强要了你,一切与你无关。”   低喃换来的是怀中人轻轻地低吟,“小疯子……”熟悉而陌生的称呼,让逸风全身一震,自从他回来与她挑明了那层纸,紫牧便再也不肯戏称自己“小疯子”了。“牧儿你醒了?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难受?”   迷蒙着眼睛环视了周围,果然么,是被关进了牢里。回想起之前的一切,那疯狂的欢愉以及哥闯入后地如坠地狱。呵呵,没想到竟发展至此。从小,她便知道自己的命运,她也未觉有何不妥,即使那个小时候令人崇拜的小哥哥便成了吊儿郎当地少谷主,叶紫牧也未有什么不甘与质疑,就如他,早已成了她的亲人,他们之间的感情,平淡却又深入骨髓。   然而有一天,有一只“小疯子”的闯入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她时时地去骚扰他,逗他取乐。有时碰见讨厌地人挑衅,她便条件反射地出头,像是护着“哥”时那般。自始至终,她以为这只小疯子不过是她生活的调节剂,可当调节剂离谷回家的时候,叶紫牧慌张的发现,她心中有些东西好像不受控制了。有种没人教她的感情,生根发芽,当她终于明白“亲情”与“爱情”地区别时,她的心,痛了。   抬头举手抚上逸风的脸庞,“小疯子,别说傻话了,是牧儿自愿的。牧儿明知自己是他人之妻,却去勾引你……”   “好一对苦命鸳鸯啊,本少爷都快要被感动了怎么办?”随着“啪啪”的拍掌声,一副二世祖形象的少谷主顾炎踱步而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愤恨。要说这少谷主,小时候也曾是被捧为天才的人物,可惜男大十八变,是越长越没出息了。   本来谷主的继承便未必定是前任谷主之子,如今这少谷主又是这般德行。也难怪谷中的某些人,会为着这谷主的继承之位蠢蠢欲动,更难怪,因着萧逸风的横空出世成为了谷主的唯一弟子,而引得某些人坐不住了。   “哥……”声音中,透着浓浓地疲惫与内疚,“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关小疯子的事,我们是被人下了药。”   “小疯子?叫得可真是亲切啊!”顾炎的拳头紧紧地攥着,曾经那个小小怯懦的女孩,被父亲带回来后便一直躲在父亲身后,周围的一点点响动都会惊到她。那时候,父亲对他说,炎儿,这是父亲好友的女儿,父亲与你叶伯伯曾为你俩定立婚约,如今牧儿已无依无靠,你是她未来的丈夫,要好好保护她。   那时的自己,懵懂地答应了,可是不知何时起,那个懦懦地拉着自己衣角叫“哥哥”的女孩,长成了一个光彩夺目的少女。众人面前,不再是他保护她,而是她照顾他,每每那时,她都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然而有一天,他发现,她,不再属于他了,盯着牧儿那张苍白的脸,笃定道:“你爱他。”   在顾炎的直视下,叶紫牧羞愧地低下了头,“是,哥,对不起。”想起什么,牧儿鼓起勇气缓缓抬头,“哥,你救救逸风好不好?我们是被人下药陷害了,哥,要恨要怪便恨牧儿怪牧儿,这件事哥的话是最有用的,哥……”   伸手捏着叶紫牧的下巴,阻了其口不择言的哀求,“叶紫牧,在你眼里,我顾炎是那种宽宏大量的圣人么?”轻蔑与嘲讽,脱口而出。   “你是!”定定地看着顾炎,叶紫牧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她也说不清楚她对于哥的自信来源于哪里,可她记得小时候那个把她时时护在身后,笑容暖暖的小哥哥,即使事实一次次地展现,可紫牧总是莫名其妙地坚信小时候的那个小哥哥,才是最真实的顾炎。   笃定的回答,令得顾炎呼吸一顿,胸中顿感莫名酸涩,轻哼一声,甩袖大摇大摆地离开。   “审判”如期而至。偌大的厅中,无忧谷上得了台面的人物都已齐聚。无忧谷作为江湖地隐世龙头,其江湖地位自是超然,像今日这般齐聚只为了一场儿女情长之事,未免有些小题大做。然而若是牵扯到谷主继承人,再小的事亦是大事了。一个是谷主的亲子,名义上最正统却能力有限;一个是谷主的弟子,根基浅薄却潜力无穷。叶紫牧如此夹在二人中间,几家欢喜几家忧。   审问的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证据”不出所料地全都指向了萧逸风。挂着浅笑地逸风用力地握着叶紫牧的手,昂首等待着师父的宣判。他没有发现,他此时的笑与他那个归家了的弟弟何其相似。自信与不屈,掩盖着心中地苦涩。   “萧逸风,你身为师弟却强占师兄之妻,罚你废除无忧谷所学,逐出师门,永不得踏入无忧谷半步。叶紫牧,身为顾炎之未婚妻却与他人苟且,亦逐出无忧谷。尔等可有异议?”谷主顾卿冷声宣判,然而靠在座椅背上的身体,却显得有些苍老无力。   “不,不要!逸风他缠绵病榻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辛苦得来如今的修为,怎能如此轻易废去?更何况,紫牧是自愿的,没有人强迫我,为什么你们都不肯信!哥,求你,牧儿求你了……”最后的话,转向了一直阴沉着脸一言未发地顾炎。   “逸风没有异议,动手吧。”结果并没有出乎意料,能如愿带牧儿离开逸风已经心满意足。牢中时听到牧儿亲口承认爱的人是自己,一时落入低谷的心情蹭蹭上升。如今只是付出一点内力的代价,他还付的起。只是可惜,他要辜负义父,辜负师父了。能让从不收徒的师父收下自己,不知义父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慢着。”出乎意料的,被顾炎喊了停,某些前来看戏的人,调了调坐姿,看来这两虎相争的戏码,还未结束呢。   冷着脸,眼中带恨地盯着逸风,顾炎缓缓走至逸风身前,甩手便是掴了两掌。看着不动不躲的逸风嘴角流下鲜血,得意勾唇。然而下一刻,转身傲慢地将一包药扔到地上。“不必折腾了,是我故意设计将他们引入屋中下了药。”   一石激起千层浪,全场哗然。不仅为着其承认的下药一事,亦为着他在此刻的承认之举。而跪于其身后的逸风,惊楞地抬头看向身前的背影。刚刚地那两巴掌,他不躲不避地受了,虽说他一直不觉得这个二世祖配得上牧儿,可他抢了他的妻子是事实。即使逸风没有跟顾炎说过对不起,可逸风心中还是歉疚的。   可是如今,那药竟是他下的?其手段竟是如此之狠连自己的未婚妻都不放过么?在他自己屋中,确实是顾炎行事最为方便,可是,这真的就是真相么?一直以来逸风所看到的顾炎,不是什么好人,可逸风也从来没觉得他是什么坏人,一直以来其心中的那些“容不下他的人”,神奇的不包括顾炎。那么如今,他究竟是狠心辣手,还是……为了他爱的人,在承担……   坐于主位的谷主顾卿,一改之前的颓然无力,如出鞘的利剑紧紧盯着他唯一的儿子,握着扶手的手青筋暴起,努力深呼吸才使音调正常,“顾炎,此话当真?”   “是。”不跪不弯腰,顾炎就那样昂首与父亲对峙,对于周遭那些看热闹之人直接无视。而得了肯定回答的顾卿,眼中不再是面对萧逸风的无奈与惋惜,而是深深的痛。   一场闹剧,最终以顾炎被鞭笞五十而告终,没有人去质疑这处罚是否过轻,丢了夫人又折兵,在某些人眼里,顾炎算是完败了。也没有人有理由再向萧逸风发难,被告摇身一变成了受害人,当真转变的让人啼笑皆非。结局,让某些人失望了。然而能看到被谷主宠上了天的活阎王被罚,也算是件愉悦的事。尤其是这些年,那活阎王越发喜怒无常,惹事生非,自己没本事还偏偏身边总跟着个护草打手,早已被不知多少人恨的牙痒痒。   丢下一句“此事到此为止,各自散了”,顾卿想及儿子退下时嘴角溢出的鲜血,匆匆向其房中行去,“为什么这么做?”推门而入,顾卿反倒将其心中的担忧压下,开门见山发问。   手拄床瘫坐着,顾炎自嘲一笑,“为什么?因为我看不得她背叛我,看不得她爱上了别人,既然不属于我了,那便毁了她,毁了她爱的人。”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为什么这么做?”坚持不懈的发问,顾卿好似根本没听到儿子的回答。自始至终,顾卿都没有相信过,整件事是他的儿子设计做下的。   抬头恼恨的看向父亲,顾炎在其父锲而不舍地注视中败北,气急败坏道,“因为我不想让他们如意,要死也要拉着他们一起死,满意了吧?”   无视儿子几欲张牙舞爪的表现,顾卿紧锁眉头叹一口气,坐于顾炎床边,“炎儿,告诉父亲,你现在怎样了?”   “够了!”拾起床头的汤药直接砸向顾卿,“滚!我怎么样了不用你管!你做好你的谷主就够了!” 药迹迅速在胸前蔓延,顾卿与儿子对峙半晌,终是无声放弃,起身离开。   “把他们赶出去吧……我不想在无忧谷中再见到他们。”疲惫的声音,在顾卿开门的一霎那从床上传出。顾卿手一滞转身大步迈回,紧抓顾炎双臂厉声道,“炎儿,你撑不了多久了是不是?不然那些人在你屋里动手脚,你怎么可能毫不知情任其作为?在事发后,你怎么会无所作为任他们被罚?即使到现在,你仍要他们走!没有多少时间了对不对?所以你才会把你爱的人拱手让人,”如野兽嘶吼,“炎儿,这半年了为父怎么问你你都不肯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知子莫若父,可以说顾卿将儿子的猜得八九不离十。   “爹。”相较于顾卿的癫狂,顾炎反而冷淡下来,平静乃至冰冷,“你也知道这不是一个人的事,这么多年了,你让他们生活在你钩织的美好平和里,乃至如今他们为了个谷主之位越发不择手段了,待他们知道,这谷主之位乃至整个无忧谷,不过是个催命符,真不知他们一个个会是何种脸色。”   看着父亲那双红肿眼睛里溢出的愧疚疼惜以及绝望,顾炎心中一软,声音却是苍白无力,“爹这两天让薛大夫来谷中做客两天吧,这次炎儿确实伤的不轻,不过,一俩年,应该还可以。只是,爹,这不是一个人的事,哪怕将来其被恶人所控,也最起码证明他是可以控制的,在炎儿看来那反而是一大转机。爹,无忧谷撑了这么多年,该放手了。”   呆滞着回了自己的屋,将门轻轻地关上,顾卿颓然地倚门跌坐在地。堂堂无忧谷谷主,江湖正道之领袖,将自己锁于屋内后,无声地留下了两行清泪。   他的儿子,天纵奇才,别人苦练武艺,他却在玩闹中从容以对,修炼内力,习练剑术,对他来说如吃饭睡觉般轻松随意。然而,这个天才却遭了天妒,七岁以后,天才成了他人眼中的“废材”。他的炎儿的生活从此进入了不停修习内力,不断失却内力,再修习再失去,周而复始十多年。如今,他的孩子更是伤痕累累,甚至鬼门关都走了好几回。   半年前,顾卿见着炎儿虚弱地脸色,仿佛其中的生机随时都可飘散无踪。顾卿终于忍受不住出了手,换来的是带着怨毒的仇恨,“大爷爷、三爷爷的死已经够了,你若敢再以命换命,那么你死的那天我顾炎便亦随你而去,什么天下太平,什么恶梦什么守护,通通与我无关。”   那一刻,顾卿看着他儿子那怒恨的苍白脸庞,话险些脱口而出,他想让他的孩子离开,只要离开了便可以活下去,便可以活出精彩,便可以重拾属于他的耀眼光芒。可是,选择依旧。   他是一个失败的父亲,他的孩子明明可以成为被人拥戴的豪杰,如今却成了他人眼中“混吃等死”的混混,成了在生与死间苦苦挣扎地病人,成了将自己的爱人拱手让出的苦命人。最痛苦地病不是无药可救,而是明明知道有简单有效的药方,却被所有人回避遗忘……   当萧逸轩与顾炎相识相知,了解了他的挚友的过往后,敬叹,“顾炎,是有着人性的佛。他带着不甘,带着愤恨,迈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步伐,走近生命的尽头。” 66.美丽误会   临湖远眺,萧逸轩重呼出心头的一口浊气。京城繁忙而安逸的生活并未享受太久,逸轩突然收到消息,魔教教主与无忧谷主决战身受重伤。无限懊恼自责中,萧逸轩匆匆于将军府中留下几句交代便奔赴天残教而去。   当见到活蹦乱跳的子羽时,那颗挣扎着要蹦出口的心终于回了原位,却是一阵后怕中心头火起。然而怒火在子羽委屈而又倔强表情下渐渐消散:“师父说过子羽是天残教的教主,天残教是子羽的责任,他们声明挑战的是天残教的掌权者,那么自然该由子羽来应战。”   怜惜地抱着那个说着自己该当独挡一面的话,却见着自己就不肯撒手的小人,逸轩的胸口发涩,“子羽还小,以后再收到这样的战帖,就让师父来,不然白白担着师父的名分不做事,师父会过意不去的。”随口而出的玩笑,却引得刚刚那个骄傲的孩子湿了眼眶,“有事弟子服其劳,师父陪着子羽,守着子羽就够了。”   自责,瞬间填满胸膛,当查看到子羽身上尚清晰的伤痕,宠溺的话脱口而出:“好!”然而,他终究还是又一次离开了,在子羽期盼的目光中,留下了“办完事,便陪子羽至少一年”的承诺,向着无忧谷行去。   无忧谷么?对一个孩子也下得了那等重手,本就要寻你讨个公道,而今竟有事相求“逍遥神医”,那么自己不去,岂非太对不起无忧谷于整个江湖遍洒消息网,恳请力邀的诚意了?护短的萧逸轩,完全忽略了他的小弟子除了是个孩子外,还是多么强大而奇特的存在。   已不知在江边立了多久,终于有人试探前来,勾唇微笑,淡淡地自我介绍道,“逍遥堂,云轩。”他,萧逸轩,只要他愿意,便有那个资格傲视一切。   逍遥神医于江湖中不过出现了几个月,却成就了一个传奇。然而当作为逸风义父的薛赞听得逍遥神医的种种事迹后,偶尔会想及萧家那个身染鲜血的孩子,那个孩子亦是医术了得,不知其与传说中的“逍遥神医”,相差几何。   云轩的到来,得到了无忧谷隆重的欢迎,其情形与薛赞几次的拜访天差地别。但这一差别并非因他们医术的差异,只因薛赞,不过是给少谷主顾炎看看“小伤”的大夫;而云轩,却是无忧谷中人在恐慌惊惧之后所能抓住的稻草。   历代无忧谷主,在整个江湖正道有着类同于“盟主”的地位。然而无忧谷中人,一向隐世者居多,只在江湖过于动荡,或出现难以驯化之魔头时,才会应武林同道之邀请出谷主持公道。正如近期的无忧谷主与天残教主一战,便是因得天残教短时间内自一盘散沙归为一统,之后毫不懈力地集结人手兵力,引得江湖各大势力紧张关注。   然而,江湖人不知的是,在处于超然地位的无忧谷中,三十多年来关押了一个怪物。在连无忧谷中人都以为他们的前任谷主,于三十年前的那场江湖除魔战中逝世时,他们所崇敬的前任谷主,于无忧谷最深处,疯癫三十年。   即使是知其存在的谷主顾卿以及三十年前有幸存活的大长老、三长老,亦不知为何他们的师父、师兄会于战后变得那番模样。神智少有清醒、嗜血狂暴、功力无人匹敌也便罢了,最让人恐惧的是其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起初那些年,三人还想尽一切办法试图将其治愈。 然而随着其日益少有的清醒以及日趋的强大时,三人渐渐升起了将其除之的念头。令人惊惧的是,当三人怀着自我谴责与不舍的心情准备送他们曾经崇敬的人上路时才发现,没人杀得了他,包括他自己。   从此,怪物被锁在了无忧谷深处,岁月,似乎都无法在其身上留下痕迹,十多年来唯一变化的,是其日益的强大以及完全的失去了自我。就在三人心惊胆战于天下最牢固的锁链即将锁不住怪物时。顾卿的儿子,顾炎,闯入了无忧谷禁区,闯入了怪物的世界,神奇的,怪人在小小顾炎的靠近下,狂躁收敛,挣扎出少许的清醒。   再后来,是套着希望外皮的绝望。他们发现怪物的神志不清与其体内乱窜地内力相关,乱无可乱,唯一的出路似乎只有使其归顺。于是希望寄托在了唯一能靠近怪物的小小顾炎身上。人虽未彻底清醒,却也获得了喘息,不复疯癫与狂暴,可短暂地效用却让顾炎付出内力消耗的代价。从此,如饮鸩止渴,不停的修炼,不停的治疗,大长老三长老相继将自己一身修为传给了顾炎后不久辞世。可问题依旧存在,甚至越发不受控制,顾炎,亦一次次在阻止其发狂中受伤。   近二十年来,顾卿想尽办法延请名医名士,却又小心翼翼的封锁消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腥风血雨。然而,在一次次面临绝望后,孤立无援的顾卿终于无法再顾忌那许多,正如顾炎所言,若当真能被邪魔歪道所控制,也不失是一种希望。   于是,惊闻真相的无忧谷中人终于体会到了他们谷主这三十年来所面临的忧惧。在生死恐惧面前,权势利益似乎已不再那么重要。更是有了,对于传奇“逍遥神医”的殷切期盼与热情欢迎。可惜,他们迎来了的,是冷面煞医。 67.日月星辰   夜,注定是无眠夜。   在屈辱与恐惧中煎熬了一夜的众人,于第二日清晨再一次迎来了无忧谷近两年的常客——薛赞。迎接,在和煦的气氛中结束,宾主纷纷入座。这两年,薛赞于无忧谷中进进出出也有了七八回,可今次,竟是第一次得到如此郑重的欢迎,奔波了一路的薛赞镇定而坐,心中却也有了定论,怕是顾谷主终于将那事,公之于众了。   不再顾及,薛赞将一路上所探听之事一一道来,使得微波荡漾的湖面瞬间滚滚翻腾。   然而,热议尚未开始,却突兀地陷入平静,众人默契地侧头向门口望去,那里,站着昨日那趾高气扬的“逍遥神医”。面对着众人的注目礼,逸轩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目光微微转动,于一侧坐处与其二哥四目相对。   平和一笑,逸轩快行了几步走至逸风身前,跪下行了一礼,口道,“二哥”。之后不待逸风有所反应,迅速起身走至顾卿面前一步之遥,跪拜大礼,三叩首。于众人惊木中咬唇开口,“逸轩昨日狂妄荒唐,今日特来赔罪,请谷主宽宥一二,逸轩愿接受任何惩处。”   “师父,逸风作为兄长管教不周,逸风是您的弟子,请师父责罚逸风。至于弟弟,逸风定会好好管教的。”逸轩的话音刚落,逸风便已于其身前跪下请责。两人的话语,在整个议事厅中刮起了一骤冷风,众人于消音中终于慢慢消化了一个事实,昨日,他们谷主,向他自己的弟子的弟弟,跪地恳求……   “我不同意,且不说薛大夫所推测的天残教银面修罗有魔功之事是否属实,就算属实,我魏青也不同意引狼入室。谷主前些日子才应江湖之邀请将天残教教主重伤,如今再去求人家出手,岂不是故意自讨苦吃。”反应最快的,反而是无忧谷中一向的直肠汉魏青,魏青虽说是生了个弯弯肠子的儿子,天天想着争着要继承谷主之位,可作为魏青本人,却是几十年不变的,奉顾卿为尊,见不得其受半分委屈。兴得其昨日未在事发现场,否则不知会如何闹腾。   “师父,我四弟……”   “现在境况已是紧急,哪怕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该放弃。否则来日各位命都保不住了,更遑论其他?”见着一向一根筋的魏叔叔竟第一个冒了出来,甚至还动了脑筋将那个欺辱了他父亲的人故意晾在了一边,顾炎心中一阵感动。但对于薛大夫提出的让传闻中的银面修罗尝试用魔功吸尽怪人的内力精力,顾炎还是想要一试,正如他自己所言,形势已不等人了。   “师父,其实……”眼瞅着顾炎停口的空歇,逸风急忙第二次开口。本来义父提及银面修罗,说其多方探究,发现银面修罗修炼魔功,可吸人内力直至将一活人吸成干尸,逸风便一直犹豫要不要开口说出“真相”。可是如今逸风虽想说,却无人肯听了。   “炎儿。”无忧谷小诸葛刘阳仁冷冷打断逸风的话,逸风这半个弟子,刘阳仁一向还是很喜爱的。可今日之事,这耳光打的也太响亮了些。而这个一向玲珑剔透的人,今日竟看不透众人故意冷落他们,一再开口,不免让其有些失望,为其求情的心思也淡了些,“阳叔知道你很忧心怪人之事,此时亦却是事关重大。阳叔不懂武艺,却知道何为引狼入室。且不说这银面修罗是否当真有那等本事,可作为魔教魔头,刘某担心,其会为了报复,提出种种令我等难堪之事。若只是小小折辱便罢了,万一其要我等以命相偿,借怪人之深厚内力趁机称霸天下,该当如何?更何况,我无忧谷一向慎请外人入内,此次引狼入室,怕是无忧谷外层层屏障,日后便要形同虚设了。”   “师父……”逸风的面颊隐隐抽搐,可其“抗议”的声音,再一次被众人直接无视。   “刘阳仁,你要做那胆小的缩头乌龟我不做,请银面修罗来可能是个死,放任那个怪物长此下去那是必死。反正我苏玉,没你那么胆小,大夫什么的我看是靠不住了,谷主,不如我等就赌上一赌,不定还有条活路。”一向以谷主之位为自己儿子手中之物的苏玉,这些日子突闻噩耗,早已心神不属,如今终于忍不住,暴躁了起来。   “师父。”逸风此时对于获得发言的机会已经死心了,此时的一声师父,就仿若是忠于自己的职责般,有气无力的唤了声,果然!   “苏玉,别以为没人知道你那些心思……”   “够了,大家不必再争论了,阳仁,准备厚礼,联系天残教,请银面修罗做客无忧谷。”想及多日前某个孩子口中的一句句“师父说……”,顾卿终于选择赌上一赌,况且他亦不得不赌,“至于有什么后果,本谷主一力承当。”顾谷主拍案而起,霸气侧漏。   “其实,我就是银面修罗……”小心翼翼开口,看了一眼险些没站稳的二哥师父,无视厅中众人的踉跄之态,逸轩于一片寂静中诚心道歉,“昨日之事,正是因为气愤于在下的弟子被欺被伤,才会行那等狂妄之举。顾谷主,对不起,请您原谅,也请各位前辈宽宥。”说着又是一叩首,“对不起,轩儿知错。” 68.几家欢喜   缓缓收功,将自己的手自眼前人身上拿开。顾炎说不清楚自己心中究竟作何感受,或许他该欣喜的,因为,折磨了他十多年的隐患终将终结,而他也将获得足够的补偿,然而,顾炎心中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不知是为着自己这么多年的苦苦坚持,还是为着眼前那张苍白的脸。   自练功室中无言离开,却不足半个时辰又被叫了回来,当门缓缓关上时,那个人自信的踏步至身前,扔下了一番话,接着,复扔下了一套功法——日月星辰。   “让你来观刑,一是替我做个见证,二是想告诉你,我自己舍不得,守不住诺言。但却不会对你手下留情,日月星辰,自我始,至你止。而你,只能用这一次,日后若再动用或传于他人,我自己舍不得死,却不介意送你走。若不是怪人只允许你的靠近,我也不会传此魔功与你。你身上的种种暗伤,我亦会替你调理好。只希望你把我之前的话刻在心里。”   “掌握了?”眼见着身前的人收功后开始走神,逸轩无奈开口打断。   “恩,刚刚练习自你身上吸去了不少功力,不如你吸回来吧?”有些尴尬的开口,眼前的少年该是比自己还小上一两岁吧,可那份自信,那份强大,却让人忍不住想要仰视。   潇洒一笑,逸轩淡淡回道“不必了,本就不是正途所得,多与少又有何差别?练会了便回去休息吧,就算怪人允许你的靠近,这吸食内功之举未必不会引其反弹,还是妥善准备些的好。”   “等一下,”急忙叫住说完话便要离去的逸轩,顾炎踌躇了一下双膝着地而跪。“既是传授武艺,顾炎该拜你为师。”   “我比你还小。”   “闻道有先后,何况你今日之所行令顾某折服,顾炎,甘愿拜你为师,如此一来,万一哪日师父要清理门户,岂非更加名正言顺。”   深深看了顾炎一眼,逸轩正色,“你昔年之所为,亦令萧某折服。传你日月星辰,不是为毁了你,更不是为了清理门户。重要的是,”逸轩微微一顿后不自觉挑了挑眉,“我最大的弟子十七岁,最小的弟子不足十岁,你确定你要做他们的小师弟?”   顾炎:“……”   最终,顾炎还是迈着纠结的步子独自向无忧谷禁地行去。太多的人,反而会引起师爷爷的敌视,是的,师爷爷,所有的人都称之为怪物怪人,可那个人,确是顾炎的师爷爷,是无忧谷的前任谷主。   顾炎立于师爷爷身前,深吸一口气,今日,他不止要结束师爷爷的生命,还要让其获得哪怕一刻的清醒,回应他一声呼唤。   一切,没有那么难;一切,顺利的让人怀疑之前的十多年不过是一场梦。轻轻地抱着已成干尸的人,顾炎心中百感交集。刚刚,他终于听到那个人,应了他的“师爷爷”,叫了他一声“炎儿”,还有那一声声“对不起”与“谢谢”。   确认人已逝,顾炎将干尸平放地上,退后一步拜了三拜,转身离去。对于这个人,这个折磨了他十多年的人,这个让他过了十多年痛苦无望生活的人,这个让他不得不将自己的妻子拱手让于他人的人,顾炎该是恨的,曾经,他也确是恨的。   然而,当一切烟消云散,当所有的痛苦纠结落下帷幕,顾炎方觉,其实师爷爷比他过的更痛苦,更绝望。   如今,师爷爷终于如愿而去,而顾炎,紧紧攥紧有力的手,心中不禁怀疑。那个人,那个银面修罗是故意的吧?不止是因为师爷爷最易接受自己的靠近,更是想,把这份力量给自己。师爷爷这些年递增的功力,还有当年石沉大海的大长老三长老一生的内力,以及自己十来年零零碎碎习得的内力,如今已全部归至自己手中。有那么一刻,顾炎甚至怀疑,尚被他吸走了部分内力的萧逸轩,其体内的功力,如今是否能强于自己。不如寻个机会比试一番?这么多年了,终于能正常练武,顾炎如今心里可是痒的紧。   丝毫不知自己已被人惦记上的逸轩,直至回至自己房门口,想及顾炎那纠结的表情仍是忍不住在无限愁苦中闷笑起来。其实这个人,这个于这一世心疼欣赏的人,逸轩更愿与其成为生死挚友。他想等着,等着有一日顾炎一步步踏上武学巅峰,等着他与他一起,共同笑傲江湖。   然而推开门,一切遐想烟消云散,“二哥……”看着二哥铁青的脸,逸轩决定还是乖一点的好。   “我不过去取个药,你就能溜走消失,看来真是没打疼你。”想及刚刚回来发现人已消失不见时的那份惊慌失措,逸风就一阵阵的心气不平。还好不消片刻便打听出四弟协同顾炎回了练功室,否则逸风真说不准自己会不会发疯。当年一觉醒来发现刚认下的弟弟消失不见已经足使其揪心,逸风不想也不能再承受第二次。即使如今已知其下落,逸风独待屋内亦觉焦虑难安。   “我……不是大事要紧么……轩儿将日月星辰传给了顾炎了……这样怪人之事便能早日解决了……哎……二哥……”不理会逸轩磕磕绊绊的解释,逸风将逸轩拉至床边将其按趴下去,什么日月星辰,什么怪人,在憋着一肚子火的逸风眼里,现在天大地大上药最大。然而,“二哥,轩儿不用上药。”   “你说什么?”逸风同逸轩衣服作战的手一顿,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我……轩儿活该受罚,不敢上药。”低头回避二哥的视线,逸轩低声道。   “什么活该!谁说你活该!给我趴好了……”明显感觉到二哥火气蹭蹭上涨的逸轩,终于在哀嚎中投降,“二哥,二哥,这伤是要留给爹看的。上了药就不吓人了,万一爹不心疼轩儿不是白遭罪了么。”说完,怯怯抬眼看向二哥,只见二哥脸上五彩缤纷,上演了一场变脸大戏。   “确实活该,疼死你最好。”无奈将手里的药放下,逸风哭笑不得。他明明该是心疼的,他也确实是心疼的,可为什么现在想到他四弟很疼,心里会有些不道德的感觉很解气?   “二哥,爹发过誓说轩儿要是再敢动用魔功,就将轩儿逐出家门,不问缘由,生死击杀。二哥……”刚刚还嬉皮笑脸交代自己的小心机的逸轩,这一刻,终于忍不住在二哥面前展开了最脆弱的一面。无助,恐惧,惊慌,绝望……   “不会的,爹不是那等不明事理的人,轩儿别胡思乱想,爹舍不得的。”将四弟轻揽在怀里,那个高大到似乎无所不能的人,如今就像一个孤独无助的孩子,任二哥的手轻抚,从中寻求一丝丝安慰。   “舍不得么?当年大哥将困死于城下,爹可舍得?当年二哥临危前想见爹最后一面,爹可舍得视而不见?可是,爹终究还是……”低喃,自逸风怀中响起。   “那二哥就陪轩儿一起走!”脱口而出的话,连逸风自己都被惊了一把,然而转瞬间释然一笑,“别想太多,不上药也得好好休息下。若爹当真要履行誓言逐轩儿离家,那二哥就陪轩儿一同浪迹天涯,只是你,不许再不辞而别……”   夜,是安宁的夜。而本是心事繁多的逸轩,却靠着他的二哥,一夜无梦,睡得香甜。甚至当第二日在喧闹中被吵醒,逸轩脑中一片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师父……师父……”急促的敲门声,催促着逸轩慌忙拾回昨日的记忆,只是这声音,怎么这么像子羽?   看了看逸轩恢复了些红润的脸色,逸风甩了甩为了避免逸轩睡时压到伤口而饱受一夜摧残的胳膊,面带笑意的轻步开了门,果见一小小身影,果断绕过开门的门童,向他的师父奔去。   “师父,师父,听说你受伤了,有没有事?那个,子羽不是不听话没留在天残教养伤,是师母闯进天残教硬要找师父的。对了对了,师父,师母好漂亮呀,也好厉害,天残宫外那么多阵法,还有这无忧谷外那些,在师母眼里和过家家似的。还有还有,师父告诉你个好消息,子羽在京城建了个天残宫小总部,怎么样厉害吧?这样师父既可以回家,子羽也可以跟着师父了。而且啊,聪明的子羽决定,以后师父去哪里,天残教的总部就迁到哪里,师父……”   任由小弟子拉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无视被闯谷了的无忧谷众人幽怨的眼神,逸轩嘴角挂着宠溺的笑,安静地细细聆听。   被完全无视了的逸风,摇头轻笑,悄悄出了屋子轻轻关上了门,隔离了屋外的一双双眼睛,明智地给那对师徒制造独处的机会。然而浅笑抬头时,却与一双眼睛四目相对。   逸风张了张口,却发现无言以对。“随牧儿一起,叫我哥吧,”随即顾炎自嘲一笑,“或许当年就不该任由牧儿一直叫我哥哥的。”说罢将手揽向逸风的肩膀。   逸风在顾炎半推半请下,不由自主地与顾炎一起向外走去,给院中他人留下了一对和谐的背影。然而身处其中的逸风心中隐隐生出层层叠加的不妙之感,喂喂,四弟啊,轩儿啊,别忙着叙旧啊,偶尔也要想起你二哥,你要不赶紧来救命,回家二哥可不帮你了昂…… 69.结局无悔   向着祠堂的方向踏步而去,萧汉辰的步伐却是时快时慢犹豫不决,书房中逸风的话,反反复复在耳边飘荡,扰得萧汉辰心绪烦乱。   逸风说:“爹,轩儿那魔功日月星辰被无忧谷察觉了,而且,是义父提供的线索。”先摆出噩耗,且毫无压力地将义父拉下马,满意看到父亲色变。   逸风说:“爹,无忧谷中有一怪物,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神智失迷,嗜血残暴,并且即将失控,为祸江湖。”最恐怖的事实前情,且毫无夸张之处,逸风说的心安理得。仔细观察父亲心神已被纠起,暗暗点头。   逸风说:“爹,风儿的师父,即江湖正道之盟主,跪地叩拜,恳求四弟为天下苍生,出手相救。”绝对的事实,至于稍稍改变了下时序,相信没人会在意的,逸风轻轻咳了声,满意看到父亲惊讶的表情。   逸风说:“爹,轩儿是看在风儿面上,才将风儿的师父放在眼里,视无忧谷谷主为长辈的。”话出无虚言,至于视为长辈之后是为某狂妄之举赔礼道歉,不再追究伤其弟子之事还是其他什么的,比如长辈之恳请不敢辞之类的,爹您自己想……   逸风说:“爹,轩儿不吃不喝独思了三日,才下了狠心……”恩,这里有点夸张,虽然不足一天,但意思差不多,无碍无碍。偷偷一瞧,父亲面色尚算平静,再接再厉。   逸风说:“爹,轩儿他自罚鞭笞,直至失了生机才放任自己昏迷过去,停止刑罚。”恩,中途被自己使计逼停了,不然肯定是这样的结局,所以这不算撒谎。   逸风说:“爹,四弟他伤得那般严重,却是不肯用一点药,说是他罪孽深重,违背誓言,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父亲,活该疼死,最后,最后没剩的多少皮肉竟都腐烂了。”哽咽的声音中,逸风低着头不停地擦着干巴巴的面颊,他死也不会承认临到家的最后一天他俩偷偷撒了一瓶增腐的药。自手缝中窥探,恩,父亲双手剧颤,差不多了。   逸风说:“爹,轩儿一回家就去跪祠堂请罪了,爹您就看在风儿的面上,看在天下苍生的面上,看在轩儿知错的面上,原谅四弟一回,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逸风说:“……”这回不再给逸风聒噪的机会,萧汉辰一阵风般扬长而去。被冷落在书房的逸风跪坐在地上呼出一口气,“四弟,能做的二哥都替你做了,剩下的靠你自己了。”   被逸风一番狂轰乱炸后的萧汉辰,终于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萧家祠堂,入目的,是那个挺直的身躯,以及,惨不忍睹的背脊。踉跄一步进屋,萧汉辰呼吸粗重的走至逸轩身侧,自上而下将他的儿子审视一番,眼睛突被蛰痛,额角青筋暴起。他在做什么?那地上拇指长的密密麻麻细针是什么?那旁落的点点红迹是什么?那灰色衣裤上的殷红是什么!愤怒,瞬间席卷萧汉辰的胸膛。   目视着逸轩脸颊上流落的一滴汗珠,萧汉辰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起来!”   一直秉着呼吸收敛心神的逸轩,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向父亲,只见父亲铁青的脸色,额角青筋条条暴起,心中又惊又惧,父亲果真是气急了。看来二哥的求情也未起多少作用,那么今日,莫非真的难以善了了?   将一直手举的藤杖复高举,哀声求道,“爹,轩儿真的知错了。这是最后一次,保证是最后一次。爹给轩儿一次机会吧,爹您打我,一百藤杖,不二百,三百。爹,不然爹将轩儿打死吧,轩儿不要被赶出萧家。”   “滚起来!”死?又是死?你就那么想死。身体不是你的啊!知错罚完不知道上药啊!你这跪的是什么破玩意!腿不要了是不是!   “不要!轩儿不起,不起!爹,求你了……”恐惧迅速蔓延,眼见父亲的怒火呈迅速上升之势,逸轩陷入深深的恐慌绝望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做了这么多准备却不见父亲有丝毫的心软。莫非,自己的幸福真的走到尽头了么?不要,怎么可以!此刻的萧逸轩完全没有料到,他的父亲不是不心疼,而是他们“药”用的太猛,使得其父心疼过了头,直接升华为生气了。在逸轩还停留在父亲因日月星辰之事生气的思路时,萧汉辰已完成了由日月星辰之事的惊怒,到得知细节的心疼加自豪,再至儿子过分糟蹋自己的气愤的心路转变。   此时再也等不及的萧汉辰,气急间一脚将逸轩踹到,终于看到折磨他儿子凶器的全貌,满腔怒火汇聚于右脚之上,将那带满尖刺的铁板狠狠踢向墙角,在其撞向墙面的一刹那,四分五裂。   被踹倒在地的逸轩,顾不得去感受胸口的疼痛,视线被那一声巨响吸引,呆滞地盯着破裂的墙壁以及四分五裂的铁块,心沉入底谷。还有什么好奢望的?父亲的愤怒如此显而易见,再多的努力都仿若无用功,莫非真要拉上二哥离开么?呵,不属于这里的只是自己,离开的,也只会是自己。可是离开又该去哪里?天大地大四处都可容身,可家在哪?心又该放哪?   苍白的脸色,呆滞地目光,本就是疲累不堪重负的身体,此时仿若灵魂已自那躯体中被抽离,没有一丝生机。萧汉辰深切的感受到来自于眼前身体的浓浓绝望与死亡的气息。   “轩儿……轩儿?”慌乱的萧汉辰颤声呼唤,小心翼翼生怕仿若稍有不慎,会将那最后一缕魂魄惊散。“轩儿你醒醒,看看我,我是你爹,你,只要你肯好好治伤,爹就什么都不追究了,你糟蹋身体爹也不生气了,轩儿你看看爹,爹不吼你了,爹不对你大呼小叫了,那个你看一眼爹,爹,爹就揍一顿逸云给你出气好不好?还有,爹娶你娘,做爹的贵妾,不不,做平妻,爹去求娉婷给你娘平妻的身份,轩儿,轩儿,你不想看爹,眨下眼睛也好,轩儿你还想要什么?你以后想做什么都好,爹都支持你,比如……那个比如你以后想用那什么日月星辰的,随便用,爹不掣肘你了,轩儿……”   “什么?”微弱的声音,在轻动的眸眼下轻轻发出。   “轩儿你眨下眼睛,说句话啊……恩?”后知后觉的萧汉辰,才发现半趴半躺在他怀里的人在轻轻挣扎。努力的思考了一番,“什么什么?”   “咳,你刚刚说什么?”脸色添上了少许红润,逸轩挣扎着想起身直视父亲。   “啊?爹说娶你娘,给你娘平妻的身份。”萧汉辰半开心半忧虑道,刚刚光顾得许诺了,娉婷那里,怕是不好交代了。   “不是,爹刚说日月星辰……”随着心中的紧张,逸轩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日月星辰?这事你二哥已经跟爹说清楚了,不怪你。你也是为了天下苍生,何况堂堂盟主都跪地求人了,也做不得其他选择了。”萧汉辰真心回道,却于话音落下后,才恍然明白刚刚地那份绝望与死寂来自于何因。   萧逸轩:“……”这,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每个字都懂,合起来却听不懂?说清楚了?不怪你?为天下苍生?没其他选择?那,那您刚刚那铁青的脸色是做什么!   “爹,对不起,惹您生气了。”咽下一肚子的疑惑不平,萧逸轩选择乖巧认错,不管怎样爹既然这样说了,那这事该是可以翻过去了吧。   “你还敢说,”一听儿子‘生气’二字,萧汉辰心头惊慌过后又是火气,一把拽趴逸轩在自己腿上,粗暴地拽下儿子的裤子就巴掌连连的招呼上去。“你还知道为父生气啊啊?你瞧瞧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啊?你看看你那背,肉都烂成什么样了啊?还有那腿,跪那玩意你腿还想不想要了。”   耳边充斥着父亲的训责,清脆的巴掌落肉声在祠堂中回荡。萧逸轩把艳红的脸颊深深埋在臂弯里,口中碎碎念,“爹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发泄的畅快的萧汉辰终于在胳膊一阵酸麻中停了手,回想起之前的种种,这孩子让自己心疼到无以复加的种种行径,以及那份令人心悸的绝望与死寂。萧汉辰伸手轻抚逸轩的发髻,望着那个不肯抬头的后脑勺认真道,“轩儿,爹以前说的不要你,逐你出家门的话都是吓你的。你是爹的儿子,永远都是,你成了万夫发之的魔头也好,成了万人之上的江湖侠客也罢。你生是萧家的人,死是萧家的鬼。”   此刻,萧汉辰敞开心扉,说出了藏于内心最深处的话。他以为这回他终于做了最正确的选择,却未料到不久的将来,萧汉辰在面对“无法无天”的猴子时,痛苦地追悔莫及。以至于某一日萧汉辰在发现了某些端倪后,郑重地将逸云唤至书房,严声道,“云儿,你一定要记住,有些话,千万不得乱说。”而回应萧父的,是逸云闪过一丝愧疚后真切回道,“父亲放心,云儿如今已经明白了。过去,是云儿钻了牛角尖,能有轩儿这个弟弟,是云儿今生之幸事。云儿必当珍惜,昔日之事,不会再发生了。”然而面对逸云的坦白,萧汉辰心中无限哀嚎,不得不开门见山狠狠道,“就是今日你对为父说的这些话,日后心里知道就好,千万别说出来,千万别让你四弟知道,切记,切记。”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红着脸侧坐在地上,哀怨的看向一边的父亲,萧逸轩欲哭无泪。他宁愿被罚跪在针板上好不好,这种罚法,光着被巴掌招呼成馒头的屁股坐地上,以后不要见人了。可偷偷地邪眼看向跪在一边的父亲,想起刚刚父亲说他也违背了当初的誓言要一起受罚的话,萧逸轩还是忍不住挂起了幸福的,傻傻地笑。   只是在不停的笑与哀怨中,放松心神的萧逸轩方觉疲累难支,脑袋昏昏沉沉,无意识中有些东西好像在脑子中乱窜。貌似,是些前世的记忆?对了,自己是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的,可是,为什么一要回忆脑袋就更迷糊地厉害?   前世,是怎样的呢?好像有个师父,恩,师父是逍遥门门主,可跟师父是怎么认识的来着?师父管自己的时候是和自己教子羽他们时一样么?苦苦思索却一无所获,逸轩伸出拳头微恼地锤了锤脑袋。明明逍遥谷的那些武功身法都还记得,怎么就想不起其他的事了?   还有前世自己也有父亲的吧?不知道跟爹比起来哪个更好?奇怪,明明是记得的为什么想不起来?还有母亲,自己肯定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就肯定是有母亲的,只是不知道跟娘比起来谁更温柔更漂亮,前世母亲长什么样子呢?好像,记得跟绝情宫的素颜很像,可有几分像,七分?五分?三分?   想到素颜,也不知道怎么把子羽给收买了,整的子羽天天张口闭口“师母,师母”地叫,这一路上素颜更是跟着二嫂腻在一直一路跟来了京城,可自己虽说对其有几分好感,却也不觉与素颜之间有什么特殊感情。不过前世母亲应该比素颜厉害,不然怎么能把自己教成神医?唔,怎么教的?   无奈的摇了摇头,泄气的垂了脑袋,罢了罢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反正是前世的东西,二十年前便该忘记了的,现在才忘貌似也不吃亏。   夕阳西下,昏暗的祠堂中两个身影一跪一卧,一个脑袋枕在跪坐的大腿上,睡得香甜。   (完)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